“分手吧!”他靠在鋼琴旁邊,對辛蘋說話。
“為什么?”
大波浪卷發披在肩背,憤怒的臉頰添上緋紅,她是教人驚艷的美麗女生,所以,當她向媒體宣示要追上他時,他確有幾分虛榮心。
“不為什么,感覺不對了!辈粠榫w,他淡漠說。
“你對我的感覺從未對過,這句話太借口!
他們之間,她心知肚明,永遠是她在追、他在躲,偶爾性愛能拴住他,偶爾他軟化的態度帶給她些許希望。但偶爾畢竟只是偶爾,她若真能安心,就不必對他身邊女性張揚銳刺。
手橫胸,她拚命回想最近的新聞雜志,企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對證他的突然改變。
沒有,報章上時時影射她和劭飏關系匪淺,說他們的好事將近,她試探過,他沒意思對這些話加以澄清啊,怎么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分手?
難道是安妮?近水樓臺,司馬昭之心?問題是,劭飏若能對她發展出興趣,不至于拖到現今。不是安妮,那么,是殊云?
天!她真是草木皆兵了,那女孩子才多大,十四歲?了不起十五!對她而言,劭飏太老,而她太稚嫩,恐怕連什么是愛情都不懂。
“不喜歡我的借口,你可以自行編造,我沒意見!
為什么對她提出分手?殊云的觀念影響他?他打算不自私,在付不出真心誠意情況下?哈!他吐氣,被一個十七歲的單純少女影響,會不會太過可笑?
“你連我的想法都不顧了?”辛蘋銳聲說。
他的態度太鎮定,仿佛早已下定決心,不管她怎么哀求哭鬧,都更改不了他的心意。
是什么原因?她做錯什么嗎?前幾次……他們的浪漫并不順利,若非中途喊停,就是草草結束,是否,她的身體再引不起他的興趣?
“已經決定分手,還有什么事必須顧慮?”
也許老死不再往來,也許從此仇視對方,既然注定成仇成恨,再去顧慮想法,不嫌多余可笑?
“你真是冷酷無情!
“這是我的性格,你從頭到尾都知道!彼麖奈磳λ[瞞,也不曾為這段關系落入感情,他相信,她同自己一般清楚明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冷酷是為了那個死掉的江子月,你以為這樣叫作癡情?笑話,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就算你為她拒絕全天下女人,她都沒有感覺,更不會從墳墓里跳出來,向你說聲感謝!毙撂O氣得口不擇言。
“閉嘴!绷鑵栄酃馍涑觯謬樞撂O。
惡毒字眼在喉間哽咽,她太難過了,這段感情,她維系得小心翼翼,每天,她欺騙自己說,江子月不具威脅,只有活人才有本事威脅兩人,她樂觀地告訴自己,就算她沒機會,其他女人一樣沒機會。
她這樣無悔付出,他居然云淡風輕一句“我們分手吧”,就想打發這段感情。他當她是什么啊!
“是罪惡感吧,你對我投注感情,覺得對不起月月,便想一腳把我踢開,把我們這段徹底抹去。”這是她唯一能做出來的假設了,沒有第三者、沒有輿論壓力,他們之間沒任何理由喊停。
“劭飏醒醒吧,月月已經死了,她再也影響不了你,不管你想愛誰、樂意愛誰,都是你的權利。”
“你太高估自己!
鄙夷的笑閃上嘴角,他開始同意殊云的論調。
“是嗎?我不認為高估,我認為是你沒看清事實。”
“隨便你愛怎么認定,但別說出口,你無權提起月月,你、不,配!”
“我不配?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居然比不上一個死女人?谷劭飏,你頭腦有沒有問題?你想抱著她的骨灰當一輩子孤獨老人?”
冷笑,他不介意她攻擊自己,只介意她把話題拉到月月身上!澳鞘俏业氖,不勞你擔心!
“不,那是我的事情,你無權一句話就把我踢出你的生命,這段感情我汲汲營營,我付出努力,就一定要得到收獲。”她向自己也向劭飏宣誓。
“什么收獲?結婚?哈!”劭飏嘲笑她的愚昧,向他要求感情回報?蠢!
“對,我就是要結婚!彼龑λ昧λ缓,面目猙獰。
她的真心不換絕情,她努力過就不準失敗進逼。
“即使生不如死?即使我把你當作空氣,視而不見,你仍然堅持要待在婚姻里?”只有白癡才以為一紙結婚證書能保障一切。
冷冷兩句,他發覺,二十五歲的辛蘋,成熟度不如未成年的殊云。
“人心是肉做的,我相信你會改變,只要給我機會,你一定會愛上我!彼行判,守護他的愛情。
“我從沒愛過你,你對我的意義和一夜情沒有差別,如果你夠聰明,就此打住,讓我多少看得起你!
瞠目,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澳阏f我是……一夜情?”
“分手吧!你不要再到我這里,我不會讓你進門,至于你想對媒體放什么消息,隨便。”轉身,他不想再和她多談。
“谷劭飏,我詛咒你、詛咒你的月月,我希望她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詛咒她被地火凌虐,魂飛魄散,詛咒你們不管經過幾次輪回都不能在一起!
欲離的腳步被她的聲聲詛咒催回,劭飏回身,怒瞪辛蘋!澳阋沁有一點智商,就閉上你的嘴巴。”
“不能說到你的江子月?哈!我偏要說她,這個女人貪婪自私,自己用不著的男人,也不準別人侵占,也不想想自己只剩下一堆枯骨,還霸著人間的情物死不放……”
無法忍耐了,她何止是踩入他的底限,抓住她,他要把辛蘋推出大門,但她死命掙扎,不肯就此放手,指甲猛力抓,在他手臂間和臉龐留下幾道血痕。
松手,劭飏在臉頰碰到鮮血,濃眉上揚,怒不可遏。
辛蘋返身逃進琴室里,望住漸漸迫近的劭飏吼叫:
“不要、我不要出去,怎么可以你要我,我就愛你,你不要我,我該乖乖離去?不!這種事情我不做!你決定了在一起,分手時間必須由我來定,眼前,我不想分、不要分,不管你的原因是那個死人江子月還是哪個活女人都一樣,我不分手,聽到沒?我不會讓你快活得意……”她不離開,打死都不離開!
笑話,幾時,他們“在一起過”?顯然對于性愛,他們的認知大大不同。
她一面吼叫,一面抓起琴室的東西往劭飏身上拋,丟了琴譜,砸了花瓶,扔過壁飾丟樂器,她把所有的怒氣全發泄在物品上面。
不再縱容她了,劭飏攔腰抱起辛蘋,不管她的拳打腳踢,硬是把她扔進電梯里,頭也不回地跨回屋中,不顧電梯內,彎腰哭倒臥地的辛蘋。
走回琴室,迎面的是滿目瘡痍和驚惶不安的殊云,她撫撫胸口望著劭飏,輕吁氣。
“我很狼狽嗎?”
很難相信,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辛蘋的抱怨沒錯,他的確很少對她用情。
不作評論,她把他拉到客廳,取來醫藥箱,為他上藥。
平日里,沉默的是他、嘮叨的是她,現在,他真想說話了,她卻又不主動提話題?磥,他們的默契有限。
“女人很恐怖!倍潭涛鍌字,他以為她會站到他這邊。
“辛蘋小姐一定非常傷心!背龊躅A料,她替辛蘋說話。
“多么激烈的傷心方式!
嗤之以鼻,他不茍同她的論調。
“若不是傷心到沒辦法訴諸理智,哪個女人愿意自毀形象,何況是在自己深愛的男人面前!
擦擦碘酒,幸好傷口不是太深,否則要跑一趟醫院,打破傷風針了。
“女人總是替女人說話。”
“辛蘋是個好女生,我想她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不會選擇作最壞的表現!彼苍S有點驕縱任性,有點劍拔弩張、目中無人,但她不壞,殊云確定。
為什么事爭執呢?鬧出這么大的場面,多駭人。她想問,卻又不想主動刺探他的隱私。
“走投無路?你的用詞太嚴重,不過是分手,各人各自有錦繡前途,何來的走投無路?”
挑眉,他看見負責認真的管家不發一言,拿著清潔用具,走入琴室里面。
“分手?”不會吧,她才要壓抑心痛祝福他們,怎么一回頭,他們就走至分手?
“何必那么吃驚,我是采用你的建議,和她速戰速決!
“我什么時候建議你和辛蘋小姐分手?”欲加之罪吶。
“你說不管是誰,都無權讓人失望傷心!
“我是希望你提出真心,誠懇地和人交往!
“你不能要求我,提出自己沒有的東西!睋P眉,他贏了,他倒要看看她用什么話回應。
“你……”
她果然語頓,這讓劭飏心情太好。
“別說廢話了,進房間收拾簡單的行李!彼剖庠七M屋。
“你連我也要趕出去?”
不公平,她沒要求真心回饋、沒要求交往或者未來憧憬,為什么他要連同她“一并處理”?
噗哧一笑,她的嚴肅懊惱讓他好開心,是吧,他還是有影響力的,缺少情緒表情的殊云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會添加幾分人氣。平淡無味的礦泉水變成有滋味、有氣泡的汽水,怎不讓人心喜。
“記者很快會追到這里,我不想生活被干擾,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你留下,我要出去旅行!
“旅行……你想帶我一起去?”
半張口,又要冒險了,和他在一起,總是危險、總是心情起伏,蘇伯伯說這樣對她脆弱的心臟不好,但是……何妨……她想要,想要和他一起旅行,一起冒險,一起轟轟烈烈燃燒生命。
“你想去嗎?”他正式提出邀約。
“嗯!
“先答應我條件。”
“什么條件?”
“不可以和親人、蘇伯伯或者子健聯絡,我不想被找到!
“不可以向他們報平安嗎?”
“可以,但不準透露我們在哪里。”
“嗯,沒問題,我馬上整理行李,我動作很快的!痹捳f完,她轉身進房間,和劭飏旅行?那是她連作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盯住她的輕快腳步,他曉得她開心,雖然她不像月月,會投入他懷抱里,一個重重的吻,說盡快意;雖然她不像月月會蹦蹦跳跳,用難聽卻喜悅的歌聲,一路哼回房里去,但,他曉得,她很開心。
她的開心驅逐了劭飏心間陰影,辛蘋的事影響不了他的快樂,聳聳肩,他進屋向管家交代幾句,然后回房,和殊云做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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