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衡以行動證明他的決心,對于瀟灑總管一職,他是勢在必得。
隔日,馮君衡和孫老板連袂造訪瀟灑,詳細完整的說明,馮君衡的從容自信,孫老板的豪爽熱忱,經(jīng)過兩個時辰的洽談,蕭敬天被說服了!
簽名,蓋章,合同簽定,孫家布行和迎風瀟灑的合作就此開始。
“哈哈哈,太好了!蕭主事,多謝,希望我們彼此合作愉快!”孫老板雙手交握對蕭敬天致意,笑得開懷。
“孫老板的盛情,蕭敬天要是再推辭,就是不識抬舉了!”
“這一切都要感謝君衡,若沒有他提議又居中牽線,只怕我到現(xiàn)在都還為貨物要找誰運送而頭痛呢!唉,要不是君衡說他欣賞主事的為人,堅持要進來瀟灑當總管,我才舍不得放棄這么個好人才!主事,往后君衡就要托你多多照顧了!
孫老板有心為功臣說項,蕭敬天微笑不語,目光一移,對上馮君衡飽含笑意和善意的視線,蕭敬天冷淡以對,一點也不領(lǐng)情。
不意蕭敬天會有此回應,馮君衡先是一怔,隨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果然是血親,主事這副冷眼看人的模樣,不正和那日他遇見的那位大小姐一模一樣嗎?
“今天心情大好,應該來喝上幾杯,好好慶祝一番!比朔晗彩戮袼,適量小酌更能助興,孫老板笑咪咪提議道。
“這主意不錯!主事,你鎮(zhèn)日忙碌,擇日不如撞日,就來偷個浮生半日閑,我和孫大哥誠摯邀請,希望您賞光!”
“也好。”蕭敬天感染了兩人的好心情,從善如流。
此時門外有仆人通報:“稟主事,大小姐回來了!
“我明白了,快差人去準備大小姐愛吃的東西!笔捑刺旆愿。
想到妹妹,臉上不自覺漾起微笑。蕭婉若今天回來,定是要回來“驗收”成果的。究竟是親姐妹,又是雙生,蕭竟月閉關(guān)幾天,學起蕭婉若的一言一行,居然學得維妙維肖,連他這個大哥都要費上好一番心思才分辨得出,那身為外人的馮君衡就更別說了。
“是。”通報的下屬領(lǐng)令之后離去。
“咦,大小姐?”孫老板聞言,嗓音一揚,回頭以眼神詢問馮君衡——這個大小姐就是你要找的“她”?
“嗯,大小姐!瘪T君衡笑著點頭。
一會兒,蕭婉若已步履款款走進屋來。
一進門就瞧見里頭有兩道陌生的身影,她微笑問道:“大哥,有客人嗎?”
“對!笔捑刺斓貞,馮君衡在場,不方便對蕭婉若多做暗示。
已有過第一次的“不期而遇”,這次婉若應付起來,應該更能駕輕就熟才是。
“喔,是哪里的貴……”瞧見回身的兩個人,那個“客”字梗在喉頭,蕭婉若神色一震,雖然馬上反應回神,但臉上的錯愕還是沒逃過馮君衡的眼。
她微笑對孫老板點頭示意,目光飄過馮君衡,怔了半晌,還是故做無事狀,隨意頷首招呼后,便轉(zhuǎn)過頭,不再說話,但馮君衡可不輕易錯放這個難得的良機。
“瀟灑新任總管馮君衡,參見大小姐。”
“總管?”
“是的,承蒙主事抬愛,往后馮君衡就是瀟灑的總管,一定盡力為主事分憂解勞。大小姐也是我的主子,有任何事,請大小姐盡管吩咐,不必客氣。”
“什么?你是瀟灑的總管?”
蕭婉若一聽,當場傻眼,回頭以凌厲的目光質(zhì)問蕭敬天,蕭敬天簡言對妹妹說明瀟灑和孫家布行合作一事。
“喔,我明白了。反正瀟灑是大哥您當家,您說了就算,妹子我無權(quán)置喙。”
蕭婉若冷冷回了蕭敬天幾句,心頭的氣惱全表現(xiàn)在語氣上。
就知道這個決定會惹毛妹子,但公歸公,私歸私,不能混為一談,想成大事,就得公私分明。蕭敬天無奈苦笑,蕭婉若雖然明白大哥的立場,但心里的惱怒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消的。她撇過頭,不理會蕭敬天帶著歉意的微笑。
兄妹倆一來一往斗氣的模樣,都讓孫老板跟馮君衡悄悄看在眼里。
孫老板對馮君衡使個眼色,隨后拉著蕭敬天道:“蕭主事啊,咱們剛剛不是就說好了,要一起吃個飯,好好把酒暢談,慶祝雙方合作的嗎?我想到一個好地方了,走走走!”
孫老板不容蕭敬天有任何反對的機會,拉了他便走,回頭不忘對馮君衡眨眼示意,要他好好把握機會。
“大哥,喂,大哥!”蕭婉若嬌嗔跺腳。
“婉若,對不住,方才大哥已經(jīng)答應孫老板邀約,所以……不得不走!笔捑刺炜嘀樈忉尅
聽完大哥之言,蕭婉若早氣鼓了一張臉,只能無奈瞪眼,目送大哥跟孫老板離去。
“哼!笔捦袢衾浜撸_步重重走到一旁坐下,現(xiàn)在她是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早知道回來會遇上這個人,打死她都不走這趟。
唉,千金什么都能買,就是難買早知道。
蕭婉若心忖得想辦法弄走這個礙眼的家伙才行!她實在怕死愛神出鬼沒的竟月,下一刻就突然間蹦出來,那么,她的計劃可就完全砸個徹底了。
兩人無聲僵持間,一道慈藹的嗓音介入,打破沉默。
“大小姐,呵呵,快來,主事剛剛就吩咐了。這是你最喜愛的茶跟糕點。”
“啊,周媽,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見了熟悉的人,蕭婉若沉沉的冷肋就換上了比春陽還暖的甜笑,輕聲細語和周媽交談著。
“大小姐,這批雨前春茶可是前些天才進來的喔,聽說是進貢皇家的品種,數(shù)量不多,主事為了你,特別差人去弄來的,你好好嘗嘗。∥蚁冗M去忙了!
“周媽,我曉得了,謝謝你喔!”蕭婉若微笑道謝,隨后翻開茶碗蓋,一股熟悉的清香飄散開來。雨前春茶是天朝頗負盛名的一款茶種,口味甘醇,人喉余韻不絕,配上周媽拿手的豆沙甜糕,正是絕佳搭配。
切一小塊豆沙甜糕入口,香甜的氣味立刻在口腔間散開,蕭婉若臉上漾著滿足,忍不住又動手,多吃了兩塊,心滿意足之余,才發(fā)現(xiàn)后頭似乎有道視線很該死地盯了她許久許久。
一回頭,撞進他如沐春風的溫柔眸光里,蕭婉若霎時一怔。
“豆沙餡做的糕點,還有方才那位大嬸說的雨前春茶,沒想到大小姐也喜歡這兩樣東西。這豆沙糕看來好吃得緊,我能嘗一口嗎?”
馮君衡走上前,自言自語,蕭婉若先是吶吶應了聲好,隨后才回過神,沒好氣回話道:“吃完就快走,還有……”
她隨口的應允和口中的豆沙餡一樣甜蜜,軟軟的豆沙糕吃在嘴里,暖在心里。
他滿臉笑容,親和望著蕭婉若,她被他瞧得心跳加速,渾身跟著不自在,差點連話都忘了說。
“不準用那種眼光看我!想老婆別想到我這邊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我娘子?”
娘子?夏季早被你休了!蕭婉若聞言,惡狠狠瞪了馮君衡一眼,差一點就忍不住要露餡,把肚里的話給罵出口。
“這種眼神再熟悉不過了,我夫君也常這樣看我。”蕭婉若心思一轉(zhuǎn),羞赧一笑,故作曖昧,轉(zhuǎn)移話題。
“不知道姑爺是……?”
“說給你聽聽也好,既然你已進了瀟灑,早晚會碰見他的。我夫君就是韓朔,武功高強,負責整個山莊的武衛(wèi)安全,他是我大哥最得力的助手!
“哦,原來是韓護衛(wèi)!瘪T君衡淡淡回答,看著她提及韓朔時的神采飛揚,心中一悶,很難受。雖然他幾乎確定大小姐就是他要找的夏季,而那日韓朔卻對二小姐呵護有加,韓朔究竟是誰的夫婿?事實真相如何,還有待查證。
將甜絲絲的豆沙甜糕咽下,馮君衡心滿意足,微笑看著蕭婉若說道:“大小姐,好巧啊,沒想到你和夏季一樣都喜歡雨前春茶,而且喝茶時還要來塊豆沙糕!
馮君衡語一出,嚇著正端起杯子喝茶的蕭婉若,一個不慎,被口中的茶嗆著,不住猛咳。
“大小姐,你……不要緊吧?”馮君衡故做緊張,關(guān)心詢問,其實心中卻是得意不已。大小姐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若不是夏季,怎會被他的話給嚇得嗆咳連連?
蕭婉若惡狠狠瞪了馮君衡好幾眼,過了好半晌,嗆咳停了,氣息順了,她二話不說,端起茶盤就要走。
“哼,這茶愈喝愈沒味道,再跟你這種人聊下去,鐵定壞了我的興致。馮大總管,您請便,我不跟你閑扯了!
“大小姐,請留步!
“馮、大、總、管,請問您到底還有什么指教?”額角青筋隱約浮現(xiàn)。
“指教不敢,只是想請大小姐再聽我說一句話。”馮君衡鼓起勇氣,雖然一切都還未證實,但他決定先付諸行動,了卻第一樁心愿。
“就一句話?”蕭婉若防備問著,心頭很是納悶,不曉得那雙專注,幾要將她看穿的灼熱目光,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大小姐,對不起。”口中喚大小姐,心里喊的卻是夏季。
這是他最想對她說的話,也是他最誠心的歉意。
一句簡短的道歉,他說話的語氣是她聽過最溫柔的一次。不知為什么,蕭婉若的心一酸,眼眶微熱,她有些感慨,倘若當初他肯放下身段,拋開偏見,對那位來路不明的夏季和顏悅色,哪怕不是真心的,夏季絕不會有半句怨言,今天的一切也都會不一樣。但是……唉,事情都過去了,再多想這些做什么呢?
“你……為什么要對我道歉?莫名其妙。”“大小姐,你要怎么想都沒關(guān)系,我只要你知道,我方才的道歉是真心誠意,絕無半點虛假,就夠了!
“隨你吧,我要走了。我大哥點頭讓你進了瀟灑,是他信任你,所以給了你機會。我希望你好好努力,所有你曾對我大哥說的承諾,都要實現(xiàn)。”
蕭婉若淡淡拋下話后,頭也不回,端起茶盤快步離去。
馮君衡就這么怔怔以眸光追隨她的身影,直到她走遠了,都不曾移開……
* * *
離開大廳,蕭婉若往居所雙姝院的方向走去。
神智一直處于紛亂的狀態(tài),直到雙手因為不停顫抖,重心不穩(wěn),打翻茶盤,溫茶燙濕衣袖,蕭婉若才猛然驚醒。
這一回神,不只雙手顫抖,連身子也開始緩緩發(fā)抖起來。
她反身靠在廊問,低頭看著茶盤上的春茶和豆沙糕,若有所思。
他竟然記得夏季也喜愛這兩樣東西……
在她被他休離后的這一年,他對夏季的看法究竟有了什么樣的改變?
她發(fā)現(xiàn)一個讓她害怕的事實。
過去的他絲毫不將她放在心上,所以她能夠鎮(zhèn)定沉穩(wěn)以對;可如今的他卻變了,他望著她的眼神溫柔專注,似曾相識一回想,旋即憶起以前他就常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鄒婷,似水還柔,馮君衡是愛鄒婷的……
愛……
這個字讓蕭婉若心驚!那般如水溫柔的眼神明明白白帶著情意,現(xiàn)在馮君衡用這般目光看著夏季,難道他對夏季……?
不,不可能!念頭乍起,蕭婉若立刻否決了這樣的想法。
總而言之,現(xiàn)在的馮君衡陌生得教她心慌且意亂。
她恍覺,她似乎愈來愈不了解他了。
* * *
一晃眼,二十來天過去了。
馮君衡在瀟灑的工作很快上了軌道,新總管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上至主事,下到船工們,無一不是好評。
工作方面順順利利,但另一方面,馮君衡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弄糊涂了。
主事明明就有兩個妹子,可是打他進來瀟灑至今,二小姐竟像炊煙一般,讓風吹得無影無蹤。問了其他人,得到的答案也是瀟灑只有大小姐,哪來的二小姐?
不對,不對,馮君衡明知有些環(huán)節(jié)不對,可是瀟灑上下口徑一致,他想找答案也無從找起。
在瀟灑主屋,他時時可以看見一身紫衣、歡欣含笑的大小姐和韓朔相談甚歡,同進同出。每見一次,心就如刀割般痛一次。
不意事情會發(fā)展至此,完全出乎他原來的猜測,馮君衡心中的感覺百般復雜,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來瀟灑,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也教他納悶。
從他進瀟灑的第一天、蕭敬天將他引薦給所有人起,他就莫名其妙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走到哪兒,奇怪的眼光就跟到哪兒,甚至,常常有船工們盯著他的臉瞧,看著看著忍不住就轉(zhuǎn)過頭偷笑,指指點點的。
一個兩個,他不覺得奇怪,五個八個,說這其中沒有鬼,他可不信了!
但是無論他怎么問,就是問不出答案。
這件事情成為他心中第二個困擾,很頭痛的困擾。
疑問露出解答的曙光,在馮君衡進瀟灑即將滿一個月的這日午后。
午飯前,馮君衡代主事宣布,自這個月起,所有人的薪餉調(diào)高三成,眾人一陣雀躍歡呼,午餐時間洋溢著歡樂喜氣。
新總管走馬上任后,瀟灑好事連連,馮君衡早已擄獲人心,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財神爺了。事情宜布完畢,大伙兒一哄做鳥獸散后,一名和馮君衡相熟的年輕船工跑來跟前,笑瞇瞇對馮君衡致謝。
“馮總管,謝謝您啊!這個月起加了薪餉,手頭寬了些,我就可以準備找一間更大的屋子搬家,讓我娘過得更舒服。”
“阿丁,不必跟我客氣!
“總管,你對我們這么好,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報答您的?”
阿丁是老實人,拿人一兩,就想還人一斤。
報答?阿丁無心一語,讓馮君衡靈機一動心頭登時有了主意。
“阿丁,說報答太嚴重了,不過我心頭有個問題,要是你能幫我解答,可是再好不過了!
“啊,總管有什么問題?說說看嘛,雖然我阿丁大字不識幾個,不過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盡量統(tǒng)統(tǒng)告訴你。”
“好,我的問題很簡單。從我進瀟灑到現(xiàn)在,我很納悶,為什么大伙兒見了我都會忍不住轉(zhuǎn)頭偷笑,有時候還看著我,在背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我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
“哎喲,不是啦,馮總管,我剛剛就說過了,你這個財神爺,大家感謝你都來不及了,哪會在背后說你的壞話?大家的指指點點是有其它的原因!
“什么原因?”
“這個嘛……用講的不好講,來,我?guī)闳タ磦東西。”阿丁突然一臉神秘,拉著馮君衡往船工平日休息的屋子走去。
進了屋,順著阿丁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墻上掛的一幅畫,馮君衡頓覺有幾分熟悉,腳步趕忙移近再細觀。
“總管,你看仔細,就會明白為什么大家看到你就會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偷笑了!
“這是……繡畫!
“咦,總管,你知道這個是繡出來的畫,不是手繪的畫。你以前也看過類似的繡畫是不是?”
“對,前些日子看過。”馮君衡隨口回答,心思全放在眼前的繡畫上。這繡法和方采衣藥鋪里的相仿,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有此精湛手藝的人究竟是誰?
這是一幅勸世圖,上頭宣導著主事對所有瀟灑人唯一的要求——“做事專注,瀟灑定不虧待;對情專一,上蒼自當疼可惜”。
勸人為善,無可厚非,但耐人尋味的是圖上一名暗喻為負心漢的男子,容貌生得和他馮君衡簡直是一模一樣。
會怨他惱他是負心漢的會有誰?要馮君衡不往“她”身上拱想也難。
“總管,我偷偷告訴你喔,本來瀟灑上上下下好幾個地方都掛有這幅繡畫,但是在你進來的前一天,主事突然吩咐要大家將這些繡畫全拆下,現(xiàn)在這幅是唯一的漏網(wǎng)之魚。大家既是笑你跟繡畫上那個負……呃……年輕人長得,一模一樣!
“這幅繡畫是誰繡的?”阿丁的說明讓馮君衡更急著要知苴答案。
“總管,我跟你說,可是你不能再跟別人說喔,尤其是外人,絕對不能講。”
阿丁突然壓低聲音,語氣跟神情都變得神秘兮兮。
“好,我一定守密!
“這繡畫就是婉約繡坊的主人繡的!
“婉約繡坊坊主?”聽見婉約繡坊之名,馮君衡有些訝異。
對了,瀟灑船運定期都會運送繡品到京師交貨,好像就是婉約繡坊所繡,婉約繡坊和瀟灑有關(guān)系,難道……
“婉約繡坊的坊主是誰?”
“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馮君衡跟著重復答案,隨后嘴角綻開大大的笑容。
哈哈,原來如此,他明白了!
好個夏季,心思巧得緊,竟然想出這個計策來混淆他的視聽!
難怪二小姐不見了,而大小姐鎮(zhèn)日在他眼前出現(xiàn)。
“哈哈哈,阿丁,多謝你,你今天真的幫了我個大忙!”馮君衡欣喜若狂,拉起阿丁的雙手不住道謝。
“真的嗎?我只是說兩件事,就算幫了你的忙了喔?”阿丁被謝得一頭霧水。
“是啊,是啊,我……”此時馮君衡心中的狂喜激動,幾難用言語形容,許是興奮過頭心緒起伏激蕩,扯動胸口尚未痊愈的內(nèi)傷,呼息忽然一個不順,一口氣梗在心口,馮君衡眼一翻,莫名其妙就昏了過去。
“啊,我的天啊,總管,總管,你醒醒。 卑⒍”获T君衡嚇白了臉,趕忙蹲下,使力搖晃,試圖叫醒馮君衡,無奈不得其果。
“來人!快來人啊,總管昏倒了!”
* * *
迎風瀟灑,主屋客居。
悠悠醒轉(zhuǎn),回頭就看見蕭敬天從容坐在一旁,正低頭閱讀。
“主事……”馮君衡開口喚著。
“喔,醒了就好。吃個午飯也會吃到昏倒,消息要是傳出去,只怕外人會笑我蕭敬天雇了個軟腳蝦總管!
“對不住,讓主事操心了。”
“你內(nèi)傷只愈七成,還需要調(diào)養(yǎng),自己有點分寸,別太拼命,我可不想落個虐待總管的惡名。韓朔的武功高,雖然只用了三成掌力,但你是個文人,不比習武之人,若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會大受影響的!
“多謝主事關(guān)心,我保證往后絕不再發(fā)生類似情事。心愿未了之前,我一定讓自己活得好好的!
“自已有底就好!
“不過話說回來,挨這掌值得啊!要不是韓護衛(wèi)這一掌,我哪能知道主事您有兩個妹妹呢?”馮君衡淡笑,直接拆穿蕭婉若的計策。
“果然瞞不過你!笔捑刺煜仁且徽,隨后意會一笑,遂提出心中埋藏許久的疑問:“君街,你為什么堅持要找夏季?”
“主事,你終于肯承認夏季就是你的妹子了?”
“你別轉(zhuǎn)移話題,回答我的話。”
“好,反正沒什么好隱瞞的。主事,老實說,我對夏季一片真心誠意,過去我虧欠她是不爭的事實,我也知道她心里一定還怨著我。
事隔一年,老天爺又安排我們重逢,我相信一定是我和她之間的緣份還未絕。我喜歡夏季,這份感情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是我很清楚明白,我喜歡上她了!
“你喜歡上她了,那又如何?”事關(guān)蕭婉若的后半輩子幸福,他一定要問清楚。
“哈,喜歡就要把握啊!我會盡一切努力,求得夏季的諒解,讓她知道我的心意,到時就算她不接受我,我至少了卻一樁心愿,再無遺憾。”
“相處這陣子,我看得出來,命運的考驗磨去了你的傲氣和銳氣,但卻沒磨掉你對事言出必行、貫徹到底的個性!
“看來主事對過去的我有相當?shù)牧私。?br />
“如果你有妹子,你就能了解心疼妹妹、痛恨那個不長眼的負心漢的心情。”
蕭敬天暗暗回話諷刺,但交談至此,他算是承認了夏季就是他親妹子一事了。
“希望我還有機會彌補,扭轉(zhuǎn)主事對負心漢的看法!
“君衡,你的誠意,我看見了。但光我了解并不夠,你得努力讓那個正主兒明白才行。你和‘夏季’之間的事,我不插手、不過問,能否開花結(jié)果,一切看你的努力和造化!
這樣說的夠明白了!有本事讓蕭婉若放下怨恨,回心轉(zhuǎn)意,他最寶貝的妹子就讓馮君衡娶回家。
“你休息幾天,把身體養(yǎng)好再說。還有,我希望你能竭盡所能,為瀟灑效勞,直到終老。”蕭敬天看著馮君衡,面露微笑,最后說出心中對他的期許。
“多謝主事!”心中的感動無法言喻,馮君衡簡單化作—個謝字。
他的誠心和努力,獲得了主事的肯定,接下來,他該做的就是盡快養(yǎng)好身體,讓夏季明白他的心意,將她重新迎回他的生命里。
“對了,主事,可否告訴我大小姐的名字?”
“蕭婉若!
“蕭……婉……若。”馮君衡低聲復誦著,好細致雅氣的名字。
“真正的婉若,人如其名。只要你真有誠心,她會看見的。”
是惜才之心,也是疼愛妹妹,想解蕭婉若的心結(jié),蕭敬天不惜再出賣妹妹一次。
視線交會,兩人不約而同會心一笑,馮君衡心頭更加充滿信心。
他知道,只要真心誠意,早晚如愿以償。
* * *
心頭有盤算,加上主事的默許,馮君衡安心休息多日,調(diào)養(yǎng)身體,經(jīng)方采衣再診斷,確定內(nèi)傷已完全康復,馮君衡心下大喜,立刻著手進行尋妻大計。
而在這段時間風平浪靜,馮君衡不再有任何動作,蕭婉若戒備的心不知不覺松懈了,不知計策已被看穿的她,認定馮君衡對夏季已然死心。
只是自認解脫的同時,心頭卻有股揮之不去的失落悄悄徘徊著…
…
秋天已至,天候涼了些,擺脫夏天的炎熱,辦喜事要籌備嫁妝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光是昨天一天,就有三戶人家前來委托代繡嫁衣和出嫁需用的繡品。繡坊生意日益興盛,雖然一天比一天忙碌,但有事做好過沒事做,手頭有錢賺,大伙兒再忙也甘之如飴。
這日上午,蕭婉若剛完成手邊一幅鴛鴦戲水圖,要拿來做喜被,這是鎮(zhèn)北陳老爺下個月要出閣的千金委托的。
看著鴛鴦神態(tài)鮮活得緊,兩相依偎,恩愛甜蜜,喜氣洋洋,蕭婉若在滿意自己的手藝之余,心下也頗感嘆,不曉得這一生她還有沒有機會為自己親手繡一件嫁衣,織一床喜被,伴屬于她的一心人,相愛度余生?
“婉師傅,您現(xiàn)在有空嗎?”小師傅秀秀在窗口探頭詢問。
“剛忙完,有事嗎?”
“那正好,前頭來了位貴客,是孫家布行的小姐,她十一月要出閣,想在咱們這兒訂購全套的繡品。這筆生意可不小,孫小姐的眼光又挑剔,二師傅跟三師傅怕搞砸,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所以特要我來請婉師傅出去!
“哦,好的,我曉得了。我整理一下,馬上就過去!
“嗯,婉師傅,那我先去前頭等你喔!”秀秀快手快腳離去,蕭婉若也不耽誤,稍事梳整,即刻步往前廳。
孫家小姐是孫老板唯一的妹妹,和鄰縣福安城的絲商少東情投意合,婚期已定一事,蕭婉若略有耳聞。絲綢、織繡、布匹本是一家,孫家千金出閣這筆大生意,許多人都想分一杯羹,在商言商,蕭婉若當然也不例外,只是過去和孫家并無交情,想攀上這筆生意,并不容易。
可沒想到生意從天而降,蕭婉若突然想到,這該不會是她大哥居中牽的線,要給她的一份驚喜吧?婉約繡坊能有今日,她大哥的功勞不小。
走到前頭,見了秀秀口中所謂的貴客,蕭婉若赫然發(fā)現(xiàn)這個驚喜實在大得讓她差點受不了。
來人是兩男一女。
“孫老板、孫小姐,您們好。”
孫老板之前在瀟灑打過照面,自然認得,他身邊那名端秀的姑娘,容貌和孫老板有幾分像,不消說,定是孫小姐。
可是目光再往后移,看見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臉,眉眼皆是笑意,蕭婉若結(jié)結(jié)實實受了好大的驚嚇。
“馮……君衡?”他怎么會在這兒?
“是的,馮君衡參見大小姐。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大小姐,不知大小姐與這繡坊有何關(guān)系?”馮君衡雙手恭敬一揖,裝傻明知故問。
“我……”糟了,她越不想讓他知道的事,偏生凄巧,就是會遇上他!蕭婉若心里還在猶豫該如何回答時,一道輕柔的女子嗓音點出了她的身份。
“方才坊里的師傅介紹時有提過,前面這位姑娘想必就是繡坊的坊主,蕭婉若蕭姑娘吧!”孫家小姐微笑道。
“孫小姐好眼力,正是蕭婉若!鄙矸菁缺稽c明,蕭婉若索性順著孫家小姐的話大方承認。大生意上門,先抓住要緊,后頭她和馮君衡之間該怎么著,再說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今天這種意外的“驚喜”也不是第一次了。
“能得孫老板和孫小姐的賞識,是婉約繡坊的榮幸。來,兩位這邊請,咱們?nèi)雰?nèi)商談。我一定竭盡所能,就孫小姐的要求,做出兩位都會滿意的繡品,讓孫小姐的婚禮有里子有面子,風風光光回憶一輩子!
蕭婉若言語間故意不提馮君衡,邀請孫老板兄妹人內(nèi)洽談。
馮君衡不以為意,以眼神示意孫老板,先辦正事要緊,至于他的事,后面時間還多得很。
半個時辰后,洽談結(jié)束,蕭婉若繡藝精湛,眼光獨到,提出的建議樣樣獲得孫家兄妹的認同,生意確定到手,唯獨刺繡用的絲線,孫家小姐特別指定,要用她未來夫家的上等品。
孫老板爽快先付了兩成訂金,蕭婉若親自送至大門口,孫家兄妹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
“恭喜大小姐,得了這筆大生意,這樁買賣,朱河鎮(zhèn)可是有很多人垂涎覬覦得緊啊!”馮君衡閑倚柱旁,微笑出聲,提醒蕭婉若他還沒走。
“多謝你的道賀,不過聽你的口氣,好像這筆買賣是天上掉下似的!笔捦袢羧滩蛔“琢怂谎。
“我說實話,這筆買賣能成交,是機會從天上掉下來的,然后你用你精湛的手藝把握住的!瘪T君衡還在兜圈子。
“該不會……跟你有關(guān)系吧?”看他臉上寫滿了得意,蕭婉若不禁猜測道。
“沒錯,大小姐冰雪聰明,猜得一字不差。的確是我建議孫大哥,帶他們到婉約繡坊來的,當然,若不是大小姐的繡藝過人,就算我硬帶人來,孫大哥他們也看不上眼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眼皮開始狂跳,蕭婉若心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這人今天好像不只是來踢館,還打算拆了她的“臺”的樣子。
“做個順水人情,這樣要跟大小姐討個東西,才不會失禮。”
“說話別這么拐彎抹角的,有話就直說,你挨我夫君一掌還不夠嗎?要是再惹我生氣,這次恐怕就不只是區(qū)區(qū)一掌可以了結(jié)的。再說,我們之間又無牽扯,你想跟我討什么東西,又能討什么?”
“我要一個答案!
“不管你要什么,都跟我沒關(guān)系。”
蕭婉若說完,轉(zhuǎn)身欲走。
“夏季,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你設(shè)的局,已經(jīng)被我看穿了!
馮君衡心急,趕忙拋話留人。
“什么局、什么被你看穿?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一個字也聽不懂!笔捦袢裟樕蠌娮鲦(zhèn)定,心頭卻早已亂成一團。
因為緊張,微涼的初秋,她的額角竟然冒出涔涔冷汗。
他看出了什么,看穿了多少?不可能,她這一計設(shè)得完美無缺,毫無破綻,他不可能看出什么的!
絕對不能自亂陣腳!蕭婉若在心中再三告誡自己。
整個繡坊里里外外都是姑娘家在工作,今兒個突然間來了個年輕男子,和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站在門口說話,石板路上人來人往,一瞧見這個不尋常的狀況,紛紛停駐腳步,一個兩個,漸漸地,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蕭婉若一見狀,心一驚,她可不想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閑聊話題,只好裝傻,故意大聲道:“馮老板,謝謝您對本繡坊的抬愛,我們非常樂意承制您的繡品,相關(guān)細節(jié)就有勞您人內(nèi)洽商!
說完,不忘以眼神示意馮君衡,有話進去再說。
馮君衡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嘴上忍著不敢笑,免得泄底,同時收整神色,擺出一副正經(jīng)的姿態(tài)道:“多謝坊主,麻煩帶路!
兩人一搭一唱,快步人內(nèi),旋即不見身影。
“啊,就這樣沒了喔?算了,算了,走人吧!”
即將可能發(fā)生的一場好戲就這么硬生生消失,圍觀的眾人在一陣錯愕之后,紛做鳥獸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