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
中午十二點一到,大伙兒們總算能偷得片刻閑了。
"吃飯、吃飯嘍!"吳翔中沖的最快。"這么賣命干嘛?有獎金拿呀!"
他敲敲夏珞凡的桌子,她連頭也不抬的說:"別吵,我就快打完了。"
吳翔中看一下她正打得起勁的文件問:"給誰的?怎么不叫小珍打呢?"小珍是楊晉元的助理。
"這些是趕著給高經(jīng)理的。"她在鍵盤上跳躍的十指沒停過。
"你現(xiàn)在還要兼當高大人的秘書。"趙宇豪也跑來了,"就讓她去打就好了,不然叫她下來臺中干嘛?"他指指坐在高擇辦公室門口位置的女孩子。她正是總公司派給高擇的秘書,今天才來臺中公司報到的。
"人家今天剛上班,手邊的事又多又雜,我不幫她做一點她會忙不過來的。"
"幫到連飯也不吃?犧牲太大了吧……"秋雅屏和徐婉伶笑嘻嘻的跟著湊近,沒發(fā)現(xiàn)后頭還夾帶一個人。
"咦?還沒去吃飯?"此人正是洪嘉嘉。
趙宇豪和吳翔中都很懶得理她,尤其是在得知洪嘉嘉就他們倆請假的事大做文章后,當然心里更不爽了。
"再一會兒就去。"秋雅屏像是施舍似的隨便答。
"還在忙呀——對了,他應(yīng)該沒在辦公室吧!"洪嘉嘉指一下高擇辦公室,聲音壓的好低好低,有點像是在故弄玄虛。
"不在。"除了仍忙著打字的夏珞凡,其他四對眼睛不約而同往洪嘉嘉看去。"怎么?一副神秘兮兮的,該不是高大人有什么把柄給你逮著了吧!"這下他們可有興趣了,吳翔中忍不住搶著問。
"我昨天不是去臺北嗎?聽到了一些消息哦!"洪嘉嘉故意裝得一張八卦嘴臉。"我保證是獨家新聞,對咱們臺中是獨家啦!人家臺北差不多都知道了。"
夏珞凡還在打字,明顯沒聽八卦的閑情。洪嘉嘉唇邊揚起一抹詭譎微笑:"當然是有關(guān)高擇的獨家,挺勁爆的哩!"她加重‘高擇'這兩個字。
果然,夏珞凡停了一下——只有一下,她又繼續(xù)工作。
"快說!快說!"徐婉伶也不知在興奮什么,急的很。
徐、秋、趙、吳四人全伸直了耳朵,等著聽洪主播報這則獨家。
洪嘉嘉目光閃有一抹狡詐,迅速瞄了夏珞凡一眼。"原來高擇可是咱們‘鴻百'內(nèi)定的駙馬爺呢!"
"駙馬爺?"四人一時還會意不過來。
夏珞凡十指一僵,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看向洪嘉嘉。她這話到底什么意思?
"杜靜彤知道吧!"洪嘉嘉說。
好熟的名字不,應(yīng)該是說好熟的姓氏。
"哎呀,你們也真是的,連自己大老板都忘的一干二凈,太混了吧!"洪嘉嘉嘿嘿的笑。
"等等。"趙宇豪說:"老板叫杜俊良,怎么可能不知道嘛!問題是你說的那個杜——"
"是不是杜俊良的女兒?"
"那駙馬爺——不會吧!"
"對、對、對,杜俊良就只有一個女兒。"
在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下,整件事頓時明朗了起來。但夏珞凡的心卻一下子灰暗了。
高擇明明說他現(xiàn)在是自由身,何來駙馬爺這么荒唐的謠言?謠言,一定是謠言。
"不錯,算你們聰明。"洪嘉嘉的神色似乎有點幸災(zāi)樂禍。"既然要說,我就說個清楚好了……
她不住偷窺夏珞凡的表情。"其實說來也很簡單啦!杜靜彤和高擇早已交往了好一陣子,這位就是高擇之所以跳槽到‘鴻百'的原因。"
"不懂耶!"徐婉伶偏著頭沉思。"那為什么高擇還會調(diào)派到臺中來了,這豈不是冷落佳人嗎?"
"本來坐老總寶座的是高擇,被派來臺中的另有其人,總之一開始不是高擇就對了。"這點洪嘉嘉就真的不很了解了。"聽說高擇是自愿的,很奇怪吧!有老總這大位不干,居然干起分公司經(jīng)理。"
"是奇怪。為什么?°秋雅屏看看其他人。"誰猜的出為什么?"
"拜托!我們又不是高擇肚子里的蛔蟲,哪猜的到?"三人異口同聲。
"管他為什么,這不是重點嘛!"這真的不是洪嘉嘉的重點,她的重點是——"我剛說的駙馬爺你們這下明白了吧!高擇很快就會和杜靜彤結(jié)婚了。"
結(jié)婚?高擇要結(jié)婚了?夏珞凡臉色大變,一陣紅一陣白的,停放在鍵盤上的手都發(fā)抖了——這一幕只有默默在暗中觀察她的洪嘉嘉發(fā)現(xiàn)。
夏珞凡那副欲哭無淚的表情,顯示她演戲的技倆還不到火候,洪嘉嘉全看在眼里了。她和高擇八成是偷偷搞在一起了。
哼!她又不比夏珞凡差,高擇為何偏偏挑中她?真嘔!洪嘉嘉很黑心的拼命加油添醋。"就像坐云霄飛車——咻!一下沖到最頂尖。別說減少卅年奮斗,高擇一旦娶了杜靜彤,這輩子都甭奮斗啦!"
"唉,看人家的媽多會生,把兒子生的這么好命,怎么我都碰不到這種肥缺?"吳翔中可羨慕了。
"你呀!這輩子多燒點香,也許下輩子就輪到你了。"秋雅屏糗他。
"現(xiàn)在的男人可不比女人差,也是很懂得算計的。想想,白手起家多累人呀?如果娶個有錢的老婆,不就輕松多了。"洪嘉嘉故意走到夏珞凡面前。"高擇是聰明人,你說對不?"
"我怎么知道……"夏珞凡艱澀的回答。要穩(wěn)住,不能失控,不能將情緒全寫在臉上。
"還有,高擇做完這次的案子就回臺北了,可能回去后便要著手籌備婚事了吧!"洪嘉嘉聳聳肩。"幸好啊幸好,幸好讓我打聽到這條新聞。"
"干嘛?你趕做伴娘!"吳翔中取笑她。
她突然露出暖昧的笑容,"本來是覺得高擇不錯,也許我可以——在還沒一頭栽進去之前就先探得內(nèi)幕消息,不是幸好是什么?我哪斗的過有錢有勢的杜大小姐呀?萬一只落個高擇身處異地、寂寞難耐的臨時調(diào)劑品,你們說冤不冤?"說完她又多看了夏珞凡幾眼。
夏珞凡整個人像被掏空,失魂落魄的呆坐著。寂寞難耐的臨時調(diào)劑品——多么傷人的一句話!
洪嘉嘉帶著勝利的微笑,揮揮手便掉頭走人。
"三八。"徐婉伶不屑的瞪著洪嘉嘉背影罵。"就猜到她想勾引高擇,每次在高擇面前裝的嗲聲嗲氣,我聽了都想吐。"
"其實也不算太驚訝,想也知道高擇一定是名草有主了。"秋雅屏說。"就算洪嘉嘉有能耐把上高擇,沒多久也會被甩啦!"
"嘿嘿,有些女人蠢就蠢在明知會被甩還要一頭裁進去。"吳翔中嘴壞的嘲笑。
"喂!那只是‘有些'女人,我才沒這么白癡。"秋雅屏抗議。
"好了啦!只剩不到一小時,到底吃不吃飯嘛?"徐婉伶叫。"珞凡,我們走吧——珞凡?珞凡!"
她猛地一震,惶惶然的喃喃:"什……什么事?"
夏珞凡怎么了?臉色好難看。八只充滿問號的眼睛群聚在她身上。"你干嘛呀?不是餓的臉發(fā)白吧!走、走、走,快去吃飯。"
她站起來,卻不是跟他們走。"你們?nèi)ゾ秃,我……我肚子不舒服?quot;她埋頭沖進化妝室。再也忍不住的淚終于奪眶而出,腿一軟,她背貼著門一寸一寸滑落,直到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這天晚上,高擇像失蹤似的,怎么也找不到人。他的大哥大永遠單調(diào)地重覆著‘沒有回應(yīng)'這幾個字,聽得夏珞凡更是心浮氣躁。她想找他問個清楚,她要聽他親口告訴她,洪嘉嘉所說的全是不實的謠言?墒,她找不到他。整整一個晚上,她找不到他——
推銷手法各有巧妙,能否吸引顧客上門才算是真正成功的策略。
"魔術(shù)表演?"高擇淡淡苦笑,不禁搖頭。
"是!這樣的工地秀很能吸引群眾圍觀,氣氛一下就炒熱了。"楊晉元也掰不出什么更好的點子了,反正這招常用嘛!多用幾次也無妨。
"你們以前也這么促銷過,效果如何?看熱鬧的人只當看了一場免費的秀,真正對商品感興趣的能有幾人?"高擇起身,邊踱步邊說,"還有沒有別的?說來聽聽。"
"就找?guī)讉明星來嘛!明星本身具有一定的號召力,想看的人還不多?"趙宇豪說。
"要找明星當然得找港星,進口的比本土的值錢多了,廣告一打出去,還怕那天不擠的整條街水泄不通嗎?"吳翔中說的自己都興奮起來了。
"就看公司肯不肯花大錢了,像是找邱淑貞啦、彭丹、翁虹啦!說來說去就只會說一些波霸,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吧!"徐婉伶小小聲的糗他,不過多數(shù)人還是都聽見了。
"別冤枉好人,我可是完全以公司的利益為重。"吳翔中連忙自清。
"那干嘛不找金城武!"一談起自己的偶像,徐婉伶眼晴都發(fā)亮了。"金城武現(xiàn)在當紅,不找他還找誰!"
"拜托!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日本那邊的了。"
"什么叫'日本那邊'?人家是道地的臺灣人。"
"錯,他是中日混血兒。"秋雅屏補充說明。
"他當初是在臺灣倔起的,說到底還是算'我們'這邊的。"徐婉伶對這點可堅持了。
"可是金城武真正紅起來是到了香港以后的事。"趙宇豪強調(diào),"我看他還是比較像港星。"
"不對、不對,他應(yīng)該是"
經(jīng)過一陣子的相處,他們發(fā)現(xiàn)高擇這個人其實不難搞定,只要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高擇從未有過任何不通人情的苛求。比起過去那個盛氣凌人、唯我獨大的郭正邦,高擇不知多可愛哩!正因如此,同事們的配合度也在短時間內(nèi)跟著大幅攀升。
"好了啦!現(xiàn)在又不是在開影劇圈大會,怎么你們愈說愈起勁?"楊晉元無奈的制止,高擇則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沒關(guān)系,有什么意見盡量發(fā)言,不過要討論偶像的話,等開會開完再慢慢去研究吧!"高擇先是半開玩笑,然后才又言歸正傳。
"一幢價值三千萬的高級別墅不是人人買得起的,我們這次針對的是金字塔頂端的消費者,經(jīng)濟能力雄厚的人多少有些自命不凡,過于俗媚的宣傳活動如何吸引的了他們?自己的水平要先建立起來,才能投其所好。"
"那好,就來個露天交響樂盛宴,這夠有水準了吧!"
"還有、還有像那種很多人明明看不懂卻假裝很懂的現(xiàn)代舞。"
七嘴八舌討論的不知多熱烈,只有一個人,像靈魂出竅般傻呆呆的坐在自己位子,連動也不動。
"夏珞凡,你有沒有什么好建議?"高擇忍不住了,他悄悄注意她很久了。
她怔了一下。"我……"她能坐在這里面對高擇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哪還有心思跟大家開會?說來實在離譜,她從一早迸公司到現(xiàn)在,還沒機會和高擇說上半句話。她是準時九點鐘迸公司的,高擇卻是直到下午三點鐘才姍姍來遲。這段期間,她依舊找不到他。
她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為何不聲不響便失蹤了廿個小時。她更受不了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倏的站起。"高經(jīng)理,我不太舒服,我想先離席,抱歉。"她沒辦法再勉強自己坐在這里了,不等開口,她快步走出會議室。
"還不舒服?要不要請假……"秋雅屏拉長脖子望向夏珞凡的背影,喃喃自語。
高擇問:"她怎么了?"
"她昨天中午就說肚子不舒服了。"秋雅屏答。"沒想到會拖這么久。"
會議繼讀進行,約過了十幾分鐘"我先回辦公室一下,你們接著開會,不必等我。"他還是想去看看夏珞凡。她若真的生病了,他當然會掛心。他相信她昨晚一定有找過他,但他昨——唉!總之是突發(fā)事件,一言難盡。
夏珞凡卻沒在自己的坐位,她上哪去了?高擇東張西望,最后在楊晉元辦公室看見了夏珞凡,她正在講電話——應(yīng)該說地正掛回電話。
"珞凡¨高擇有著短暫的愕然。為什么她望著他的眼神充滿怨憤?
她一句話也不說,他及時拉住正想離開的她。"去哪?"他看見她手里的皮包。
她用力摔開他。"你問我?怎么你不先問問自己昨晚去哪?"
"你找過我嗎?"他故作意外。"有個朋友臨時從臺北來找我談點事情如果你是為了這事生氣,我可以道歉……
"你用不著道歉,我不是那種以粘人為樂的橡皮糖!"她無法不恨,她真的好恨!高擇總是避重就輕的在敷衍她,她尤其痛恨他若無其事的淡然表情。明明有事的,他還在裝模作樣!
"就算我整晚找不到你,或許多少會有些不高興,但絕不至于生氣。"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你說,我生氣究竟為了什么?"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他的回答令人寒心。到現(xiàn)在他還不承認。
"高擇,我對你沒什么好說了,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她含著悲傷欲絕的淚奪門而出。
夕陽,升月,黑夜無聲來襲。夏珞凡只是魂不守舍的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原來是珞凡呀我知道,我知道晉元正在開會。唉,這個晉元算迷糊,他只顧著趕回公司,急急忙忙把我載到高經(jīng)理他家人就跑了,連我的鑰匙也忘了留下、麻煩你一會兒跟他說一聲,沒鑰匙我怎么回家嘛!哦,我為什么在高經(jīng)理他家——不是,不是,我不是來找高經(jīng)理的,我是來找杜小姐的。對了,杜小姐你知道吧!就你們大老板的女兒,她昨晚就來臺中了,好像是突然跑來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聽晉元說的是啊!是!高經(jīng)理忙著趕去公司開會,我就來陪杜小姐四處逛逛走走,高經(jīng)理怕杜小姐一個人待在家無聊嘛!"
下午夏珞凡在公司所接的那通電話,正是楊晉元的老婆打來的。"杜小姐你知道吧!就你們大老板的女兒,昨晚來的——"
昨晚——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怎么也找不到高擇。不,不是她找不到高擇,根本是高擇刻意不讓她找到他的。高擇到現(xiàn)在還在騙她!他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說!
她怎么會蠢到去相信高擇沒有女朋友?這樣的機率微乎其微,她早該想到的。只要稍微用點腦筋就能想到的事,她竟會盲目至此。好蠢,像她這么蠢的女人恐怕也不多見了。
高擇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欺騙她,是嗎?他不說杜靜彤的事,除了欺騙,還有更好的理由嗎?不便曝光如果也是理由的話,那么高擇在公司對她的冷淡,她絕無異議,她也不希望自己和高擇的事成為同事間道長論短的話題。
但在杜靜彤之后她整個心境變得很畸形,怎么也無法坦然面對。
她胡思亂想的厲害,她控制不了!
川流不息的車輛,紛擾著本應(yīng)寂靜的夜空,引擎聲、喇叭聲、人聲她完全聽不見。
她聽見的只是自己心里的聲音。陳年往事歷歷在目,那段廉價的教人心碎的感情——韓,一個曾經(jīng)讓她投注所有感情的男人。
他們是那么樣的相愛、那么樣的幸福,但誰又能想像得到,以相愛幸福所打造的美麗城堡,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一個能力、樣貌都不如她的富家千金便將韓給搶走了。
盡管她在這些年不辭辛勞的打拼卻不敵富家千金拱手捧上江山來的實在。
韓只消傾個身,大好的機會便到手,哪個男人能敵這樣的誘惑?
'愛情誠可貴,志氣價更高,若為前程故,兩者皆可拋'這就是當時韓的寫照。
她用很長的時間經(jīng)營這段愛情。卻在極短的時間之內(nèi),失去了韓,也失去了自己此生僅有的愛情。我愛你,但我更愛財富與地位。她永遠忘不了韓說的話,這是一句血淋淋的肺腑之言——
和韓分手后,她以為自己已喪失愛人的動力;從此,她變得散漫消極,做什么都提不起勁,渾噩度日。直到高擇的出現(xiàn)。
他像塊磁鐵緊緊吸引著她,驀然回首,原來自己正一步步、不知不覺的走進睽違多年的愛情領(lǐng)域。同時,她也再次掉入現(xiàn)實的漩渦當中。換作高擇,他會做出怎樣的抉擇!財富或愛情——如今,歷史又要重演了嗎?
夜空,無端飄下綿綿細雨。小雨不傷人,她沒有躲雨的舉動,只是繼續(xù)的往前走。
想走去哪兒呢?她就在毫無目標下來到一處連自己也震驚的地方。
整排外觀相仿的別墅區(qū),高擇就住在其中的一幢。
她沒想到自己只靠著兩條腿也能走這么遠。高擇的住處是公司安排的,她雖沒來過,但知道在哪里。思念真是可怕的東西,竟能遙控人的潛意識。她想見高擇,好想、好想。
唉,主人未歸,她愣在這兒淋著雨,多可笑。還是快走吧!
欲離去,交錯而過的卻是一部熟悉的車影——
"咦?這不是珞凡嗎?"首先探出后車窗的便是楊晉元的老婆,夏珞凡嚇了一跳。
"楊大嫂……"她不知所措的喃喃。她已看見開車的人正是高擇沒錯,在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人,不過雨水霧花了擋風玻璃,有些模糊不清。夏珞凡尷尬的恨不得鉆地洞。怎會這么不巧呢?竟被高擇撞個正著。
"你沒帶傘?真糟,你都淋濕了。"楊大嫂趕忙下車打了把傘迎上她。
"沒……沒關(guān)系,一點毛毛雨而已……"
"毛毛雨淋多了也會感冒的。"楊晉元的老婆一直是個很熱心、很親切的女人。
夏珞凡忽然有股掉淚的沖動,不知是為此刻的難堪還是楊大嫂的關(guān)心。
"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她該如何解釋。
"夏珞凡!"高擇突然下車,出聲喚住她。
那位陌生女子也跟著下車。"她是……"不用說了,她就是杜靜彤。
夏珞凡不禁多望了她幾眼膠好的臉蛋,膚色白皙透明,嘴角帶著含蓄斯文的微笑,讓人忍不住聯(lián)想起乖巧有禮的資優(yōu)生。這位純凈樸實、溫柔如風的女孩子,真是杜靜彤嗎?從她身上幾乎找不到一絲富家女的痕跡。
"你別下車,會淋濕的。"高擇制止。
"雨又不大……"杜靜彤吐吐舌頭,調(diào)皮的溜進楊大嫂所撐的傘下。
"你好,我是杜靜彤。你是來我高擇的嗎?"杜靜彤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看向夏珞凡,天真的神態(tài)絕無絲毫敵意。
"我……我不是……"夏珞凡在她無邪的目光下連話都不會說了。她曾經(jīng)試想過幾百次杜靜彤的長相,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樣的!這么一個可愛的女孩,她甚至無法勉強自己去討厭
"對,她是來找我的。"倒是高擇說話了。他走過來,以平淡從容的口吻繼續(xù)說:"麻煩你跑這一趟,謝謝。"他很自然的拿下夏珞凡提在手上的資料袋。
他謝什么?夏珞凡一時還回不了神。"我落了些很重要的東西在公司,所以請她幫我送到家里來。"他這話是對杜靜彤說的。夏珞凡明白了——高擇的意思就是要她冒充跑腿的。她不得不佩服他,在她仍手足無措的時候,他竟已想到該如何自打圓場,而且還能這股若無其事。他睜眼說瞎話的本領(lǐng)之強,夏珞凡甘拜下風,也在心里冷笑。
"哦?原來是這樣!"杜靜彤笑一笑。
緊接著高擇又說:"沒什么事,你快上車吧!一把傘怎么擋的了三個人?看看你,頭發(fā)都濕了。"他伸手順了順杜靜彤微濕的發(fā)尾,看似微不足道的動作卻滿是體貼。而自己呢?一個高擇隨便找借口便可掩飾掉的女人。
楊大嫂也跟著催促:"是!是!可別搞到后來大家都變落湯雞了。"
"我先走了。"夏珞凡悶悶的說。
"等等。"楊大嫂拉住她。"一會兒晉元會來載我,順便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
"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下著雨,你也不好攔車。"楊大嫂笑瞇瞇的說。"這場雨說來就來,多虧高經(jīng)理及時來接我們,所以我就Call了晉元過來。他差不多快到了,你不介意等一下吧!"
"我不是介意這個,我……"
"算了,都先進屋里吧!有話進去再說。"高擇皺眉,快步回到車上。他為什么皺眉?因為她的存在將帶給他困擾?
"也對,先進去再說。"楊大嫂拉了她就走,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楊大嫂以為她是客氣——唉!
待高擇停好車。四人一走進屋子里,先是杜靜彤迫不及待的詢問:"那你也是公司的員工了?你叫什么名字?喔,我聽高澤好像叫你夏……夏……"夏珞凡正想自我介紹時,高擇冷不防湊近她們之間。
"資料不齊,你是不是少拿了什么?"高擇打開資料袋翻了翻問。他似乎不想讓杜靜彤有認識她的機會,現(xiàn)在就看他還要演戲演到何時。
"你叫我拿的我都拿了,我不知道還少了什么。"她冷冷的配合他答腔。"這樣吧!你進來書房一下。"他是故意將她支開?
"都下班了,你還要談公事?放她一馬吧!"杜靜彤替夏珞凡不平。
"我明天趕著用,很重要的。".高擇拍拍她的肩膀。"你帶楊太太到房里拿條毛巾擦擦。楊太太特地抽空陪了你一天,我們總不好還人家老公一個濕答答的老婆吧!"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盡管去忙你的。"楊大嫂無所謂的笑。
高擇朝向夏珞凡偏一下腦袋。"你跟我進來。"她只好尾隨他而去。
當書房的門一關(guān),高擇看她的眼神立刻變了。變得很復(fù)雜、很艱深、很——教人不安。
"我知道我給你制造了一些困擾。"夏珞凡挺一挺脊背,現(xiàn)在換她演戲了。"我很抱歉,高經(jīng)理。"
她刻意加重'高經(jīng)理'三個宇,高擇當下又蹙了眉心。
他走去拿起一件披在椅子上的襯衫,又走向她,然后將襯衫輕罩她頭頂。他的十指隔著襯衫緩緩蠕動,為的是替她吸收發(fā)上殘余的雨滴——除了動作,他什么也不說。
她默默望著他,藏不住苦楚的眸子,有怨。他定定望著她,褪不去茫然的眸子,是愧——還是悔?四目交接下,雙方竟無言以對。
她感覺自己眼眶發(fā)熱,淚水也在同時跟著墜落了。他低頭吻去她的淚,溫柔的教人心碎。
"你……你不要再戲弄我了……"她痛苦的閉上眼晴,淚流不止。
他還是不發(fā)一語。細碎的吻爬行在她蒼白的臉頰,最后捕獲住她抖顫的唇瓣,輾轉(zhuǎn)的、熱烈的吻著。他怎能這么做。他的女朋友就在隔著一扇門之外的地方,他怎能!
忽然覺得他好卑鄙、好惡劣、好可惜。那么,自己呢?未做拒絕視同默許,難道這樣就不卑鄙?不惡劣?不可憎?她緊緊摟著他脖子,主動開啟唇瓣迎他入內(nèi),以彼此最熟悉的方式,互給予最深的回應(yīng)。
許久,他的吻再次攀附而上,滾燙的舌卷甜著她柔軟的耳;灼熱難當中混有男性濃厚的喘息,形成一股強悍的酥麻巨流竄入她體內(nèi)。
"相信我,好嗎?"他貼在她耳畔低聲呢喃。
她毫不猶豫的搖頭,瘋狂的搖頭。
"相信我。"他重覆。
"不——"她還是搖頭,抖著嗓費力的說。"無法相信——你要我如何……如何去相信你?你……騙我……"
"我不是欺騙,我只是不希望你胡思亂想。"他的反駁在她聽來卻像強詞奪理。
"這么說……"我還要感謝你隱瞞杜靜彤的事了?
他一只手沿著她腰間曲線爬升,隔著衣服在她胸部搓揉——
"不管你怎么想,我和杜靜彤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他說話的熱氣不時熨燙在她發(fā)鬢之間。他緊貼著她耳邊低聲說話,難道不是為了怕外面的杜靜彤聽見?
"不可能——哈!既然不可能為什么還要我遮遮掩掩的?為什么不大大方方介紹我給她認識?"她覺得他根本是在自打嘴巴。
"因為我不可以這么做。"
她在他的觸摸下,呼吸變得急促,全身都敏感了起來。
"靜彤身體不好,她從小就患有心臟病和氣喘病,我不想刺激她。"他因說話一開一合的口,不忘含弄著她耳垂。"我如果當著她的面承認你的存在,她會受不了的,這樣你明白嗎?"
"我怎么不知道原來你是這般體貼的男人……"細細喘著,不忘嘲諷他。
"無論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愿相信,是嗎?"他當然聽出她的嘲諷。"珞凡,我想我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說的是給我時間。"
"不……"她擠出殘存無多的微薄力量推了推他,他將她擁得更緊。
"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的。"給我時間當初韓也說過相同的話,韓說是那個富家女硬纏著他的,他會想辦法擺脫掉她。結(jié)果——結(jié)果——
"騙人,你們都是在騙人的……"她不禁又淚流滿面。
"我就說你會胡思亂想,沒錯吧!"她埋首在她頸窩,輕舔著她光滑的肌膚。"我不會騙你的,我發(fā)誓。"
發(fā)誓——為什么這兩個字聽起來總是格外令人心酸?
他像是情難自禁,百般眷戀的不住撫摸她、親吻她,直到她在他懷里劇烈顫抖了起來。
"別……別這樣……"她實在是受不了了,軟綿綿的推他不成,反被他擰起下巴給狠狠吻一陣,吻的她唇都紅了。
"珞凡,我愛你……"他沙啞的、溫柔的喃喃。好動人、好迷惑人的字眼她心都絞痛了。高擇啊高擇,我該拿你如何是好?有誰來教教我?她在暗地里悲鳴。
"我知道,你就像我深愛你一般那樣的愛著我。所以,等待是值得的,對不?"
"我不知道……"她迷亂極了。
"不可以說不知道。"他的命令是堅持也是固執(zhí)。"你愿意給我時間,對不?"她很沒出息的點點頭。"你愿意為我等待,對不?"
她又很該死的默默點頭。
他很滿意的又吻吻她。"那就聽我的。凡事相信我,不準胡思亂想。"他必須承認,他怕她旺盛的聯(lián)想力,但最最要命的是她在聯(lián)想之余,萬一還忙著替他'對號入座',那他冤不冤枉?
忽然,他放開她。"應(yīng)該是楊晉元來了。"他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我先出去。你把衣服穿好、整理一下再出來。"他冷靜的吩咐完之后,好似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不急不徐的走回客廳。
夏珞凡一楞他如何能在剎那間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至少她就不能。這種變臉功夫一流的人,她該去相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