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靜彤預計在臺中停留半個月。
可想而知,高擇將所有的時間耗費在公事和杜靜彤身上,至于夏珞凡,自然是只有被冷落的份?v有短短數(shù)分鐘偷來的甜蜜,卻更引人悵然若失。
"我好想你……"四下無人的時候,高擇會很熱情的擁吻她、愛憮她,更少不了用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語迷醉她。就像正在熱戀中的男女那般難分難舍。只是,又如何?高擇總會在下秒鐘又恢復"各不相干"的冷淡態(tài)度。
或許高擇心里是這么想的;這不過是一時的,無妨吧!況且夏珞凡像是也有避嫌的默契,總是在人前人后極力和他保持適當距離。這樣識相的女人,是所有腳踏兩條船的男人的幸福。
當然,腳踏兩條船是夏珞凡的想法,高擇自己可是一點也不覺得。
在這段不算長也不算太短的時間,卻已令夏珞凡嘗盡痛苦滋味。痛苦,不是高擇的冷落,而是她終日飽受往事的折磨。原本已淡了的往事,在今日多重雷同的劇情下再次鮮明了起來。
高擇說,杜靜彤對他用情至深,他不忍直截了當?shù)木芙^,全因念及她的體弱多病。那該怎么解決這件事?高擇又說,他會在適當?shù)臅r機以較為婉轉的方式和她表明。如果要說有解釋,那這兩句話就算是了。但在夏珞凡心里,這樣的解釋和沒解釋基本上并無太大分別。
韓也不愛那名富家女,他卻娶了她。很多事不到最后一刻,都說不準的吧!就像韓當年也曾信誓旦且的保證,他很快便會解決這段出軌的戀情一樣。結果慘遭被"解決"命運的,并非富家女,而是夏珞凡自己。
她和韓五年的感情都這么禁不起考驗的話,那和高擇就更甭談了。雖然這樣的比較很不客觀,但對受過創(chuàng)傷的夏珞凡而言,卻在所難免。為名利舍棄愛情,那是她永遠無法理解的世界。如果當年的韓純粹因移情別戀離開她,或許尚不至造成她今日的偏執(zhí)。
高擇會不會步上韓的后塵?會也好,不會也好,夏珞凡現(xiàn)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怎么也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他。在韓之后,她不是沒有追求者,但她對那些男人從沒給過好臉色。只有高擇他的意外出現(xiàn)竟能打動她芳心,這也是始料未及的。然而,會以這么快的速度決定就此打住,更是當初一頭栽進去時所想像不到的。
是的,就此打住。不是愛高擇愛的不夠深,是愛的太過害怕。
愛情應是甜甜蜜蜜,不該戰(zhàn)戰(zhàn)兢兢。倘若重蹈覆轍,她知道這次她將會場的體無完膚。如果注定都是痛,那么長痛不如短痛吧!
不知為什么,杜靜彤最后只在臺中待了一星期。一早,高擇便親自載杜靜彤返回臺北。
這天,公司里也發(fā)生了一些事。在同事的眼中,杜靜彤除了是大老板的女兒、高擇的大朋友外,和他們并無多大關聯(lián),她的去留自然比不上夏珞凡所遞出的辭呈來的震撼。
過度驚訝的楊晉元,連拿在手中的電話都差點掉了。"做的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他匆匆掛好電話,抓起夏珞凡放在他桌上的辭職信,難以相信的問。
"想辭就辭了,沒有為什么。"她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帶過。
"哪有這種事?辭職又不是玩游戲。"楊晉元腦筋一轉,頓時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因為公司升洪嘉嘉沒升你,所以才——"
"不是啦!"她無謂的笑笑。"如果是為了那個原因,我早就辭了,干嘛還等到今天?"
"那——我不懂你為什么要辭職。"楊晉元搔搔頭,百思不解。
"你就當我回鄉(xiāng)下嫁人好了。"她濡灑的揮揮手,便走出楊晉元辦公室。
她一走出來,秋、徐、吳、趙四個人蜂擁而上。
"不要啦!人家不要你辭職啦!"徐婉伶哇哇大叫了起來。
"嗚嗚嗚嗚……大姐頭不要我們了。"吳翔中作哭泣狀。
"沒有大姐頭我們會很寂寞的啦!"趙宇豪嘆息。
"對嘛!好端端的干嘛辭呢?"秋雅屏緊巴著她不放。
這四人一嚷嚷,其他同事接連著詫異的詢問:
"夏珞凡不做了?為什么?"
"跳槽嗎?還是想改行?"
冷眼旁觀的洪嘉嘉心想:知道斗不過杜靜彤想辭職啦!哼,你最好明天就別來上班了。
同事們不斷發(fā)問,搞的夏珞凡頭都痛了。
"我會辭職當然有我的理由,不是跳槽啦——"
她話沒說完楊晉元又追出來,劈頭就叫:"嫁人?你剛才說要嫁誰?"楊晉元竟然當真了!他一說"嫁"這個字,再次引起一陣嘩然。
"大姐頭要嫁人?什么時候的事?聽都沒聽過。"
"好過分哦!背著我們偷交男朋友,居然連提也不提。"
"保密功夫真不是蓋的。珞凡,你和那男的交往多久了?"
夏珞凡這下不光是頭痛,只差沒當場暈倒。"唉,我真是服了你們。"她提起皮包,一心只想
快快離開公司。
"不要!大姐頭不要走啊!"吳翔中當場哀號。
夏珞凡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下班時間都過了,我干嘛不走?"
對哦!怎么連下班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等等,我們一起走。"徐婉伶沖去打卡。
"還有我——"其他三人也跟著湊一腳。
"珞凡,真的要嫁人呀?什么時候放帖子?"好笑的是還有人拼命在問。
"放心啦!我的紅色炸彈你們一個也逃不過,等著吧!"夏珞凡帶著點落寞的開玩笑,甩著皮包離開公司。
怎么就這么跑了?楊晉元一楞,他連夏珞凡為何辭職到現(xiàn)在都還沒搞清楚。"珞凡,我請你吃飯,我們談談!"楊晉元將辭職信隨手一丟,馬上追了上去。
高擇這才踏進公司,正巧瞥見楊晉元隨手丟下的辭呈。他信手拿起來一看楞住了。
"怎么會有這封辭呈?"他問。
還在忙著的同事紛紛抬頭。"那是夏珞凡的辭呈。"
廢話他又不是不識字。"夏珞凡人呢?"算了,還是直接找本人吧!
"下班了。他們五個人一起走的——對了,楊大哥好像很緊張似的,也跟著去了。"
又有人笑著搭腔:"對哦!楊大哥也不知在緊張什么,是夏珞凡嫁人,又不是他老婆要改嫁。"
高擇眉心都揪成一團了。"你剛才說什么?夏珞凡要嫁人?"
"是!她好像就是跟楊大哥說要辭職去嫁人了。"雖然不是很確定,反正彈彈舌頭又不費力,這兒個人還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真是好奇耶!夏珞凡會嫁誰?在我印象中她是從不交男朋友的……"
這個珞凡到底在搞什么鬼!手中的辭呈用力一握,他沖出公司。
同事們不禁怔了一下。"高經(jīng)理是進公司來干嘛的?"
"天曉得。"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洪嘉嘉忽然出聲。"有些人啊!就愛亂搞這種沒營養(yǎng)的男女關系。"
"你說誰?"有位女同事好奇的問。
"放心,不是說你。"洪嘉嘉不屑一笑。
"你們究竟是請我吃飯?還是逼供?"夏珞凡無奈的呻吟。"你們好煩哦!"
打從一坐定開始,五張嘴窮追猛打的問個不停,硬是在她的辭職上大作文章。
"怎么可能沒有原因?一定有的。"
"還不說?那好,你今天別想回家了。"
夏珞凡抓起一片面包塞迸吳翔中嘴里,"敢威脅我?你活膩啦?"
"是你自己說嫁人是隨便掰的,我們當然想問個清楚。"楊晉元說。
"想也知道我開玩笑的,你還在公司大聲嚷嚷,真是!"她苦笑。
"那到底是為什么嘛!"吳翔中連忙拿下嘴里的面包追問。
"你、你、你……"夏珞凡輪流指著這五個人。
"自已算一算,從進來餐廳到現(xiàn)在,你們一共問了幾次'為什么'?猜到有獎。"
"你別再打哈哈了,快說。"秋雅屏雙手合十猛磕頭。"拜托、拜托。"
"拜我干嘛?觸我楣頭呀!"夏珞凡瞪她。"我都說辭職的原因就是我不想做了,還有什么好問的?"
"可是你之前毫無辭職的征兆。"徐婉伶說。
"心血來潮又不犯法。"
"說真的——"楊晉元只好用利誘的。"這次的案子應該能推的不錯,多少我不敢說啦!五成肯定沒問題。珞凡,你在這時候走不覺得可惜嗎?等案子做完再走起碼也能賺上一筆。"
"楊大哥說的是。"趙宇豪附和。"我們最近為了這個Case勞碌奔波,要不是高擇盯的緊,我們何必搞得這么累?既然累都累了,總不能白累吧!好歹把業(yè)績拿出來,該我們的獎金一塊錢也跑不掉的啦!"
這些——己經(jīng)不重要了。夏珞凡在內(nèi)心黯然神傷的喃喃。原來強顏歡笑是一件這么難受的事,她就快撐不下去了。她一直在裝輕松、裝瀟灑,沒人知道此刻的地有多么痛苦。她不得不辭職。一旦繼續(xù)留在公司,天天都見得到高擇,她沒把握自己能不動搖。不!不可動搖!既然決定和高擇一刀兩斷,就要斷的干干凈凈。與其來日悔不當初,不如今日慧劍斬情絲。
徐婉伶忽然嘿嘿笑,"不會真的有什么好事吧!是不是跳槽?"
"我都說不是了,還問!"夏珞凡翻翻白眼。"從這一刻開始,再問我辭職的事的人負責今晚買單。"
"不是說好楊大哥請客嗎?"吳翔中可緊張了。
"誰要請你們?"楊晉元瞪大眼晴。"我只說要請珞凡,是你們自己要跟來的,可別算找的帳。"
"哇!人家還點海陸全餐,要八百多呢!"秋雅屏心痛的快哭了。"人家不管啦!一定要楊大哥付錢才行。"
"我的也要六百多——楊大哥,我錢帶不夠耶!"徐婉伶嗲聲嗲氣的撒嬌。
"沒關系,你們?nèi)粝聛硐幢P子抵這一餐。"楊晉元這人什么都好商量,就是別想打他荷包的主意。
"你想見死不救。"除了夏珞凡,四人頓時陷入凄厲一片。
"誰叫你們就愛敲人竹杠'"楊晉元猛地住口,筆直的視線也跟著靜止。
"怎么?"他看見什么?
大伙兒不約而同朝前望去,也是一楞。高擇!
他怎么來了?夏珞凡心臟立刻緊縮。
其實,高擇的出現(xiàn)最多只是令人意外罷了;會讓他們頓覺錯愕的,最高擇那張布滿惱怒、微微發(fā)紅的臉孔。他像是有點喘——夏珞凡神經(jīng)質的握一下扶手,幾乎口吃了。"你……你怎么會來這里……"她不得不開口說話。高擇直接走向她,并且在她面前站定,仿佛當楊晉元他們是隱形人,兩只眼晴就這么大刺刺的嵌在她身上。
楊晉元他們?nèi)即袅。高擇看夏珞凡的眼神,簡直是——驚心動魄。
"你們常去的地方我一間間的找,終于被我找到了。"他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夏珞凡,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說。
他找她?夏珞凡困難的吞咽口水。"你……你找……我們……有事?"
"我就只找你一個。"高擇強調。
夏珞凡一震。他——他到底在做什么?這樣的口氣、這樣的眼神,豈不擺明告訴旁人他們之間有不尋常?一開始即說好不讓同事知道他們的事,他為何偏偏在這時候——
"我是來找你的,跟我走。"
"不……"夏珞凡茫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高擇像是總算注意到楊晉元他們的存在。"我要帶夏珞凡走,可以嗎?"
楊晉元楞了一下。"可以……當然可以。"高擇那雙閃著厲色的瞳眸,根本就是"我非帶走夏珞凡不可"的神情。
太突然了!夏珞凡因高擇此刻的舉動迷惑不已,一時思緒大亂,只曉得傻傻的被高擇拉起、又傻傻的跟著地走。
"等……等一下!"最先從這一幕清醒過來的秋雅屏,再也忍不住了。"你們……你們……"
"你想問什么?"高擇竟留步了。
"我想問……我想問……"秋雅屏覺得難以啟口,自己想的究竟是什么其實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
但她還是想求證。"我們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高經(jīng)理,你和珞凡是不是……"
"是!"沒等她問完,高擇立即毫不猶豫的承認了。簡潔有力的一個字,都足以使整件事頓時豁然開朗。
夏珞凡瞠目結舌的望著高擇——為什么?他為什么偏偏選在她決心離去的時候公開一切?
"為什么辭職?"高擇問了一句夏珞凡今天被問了無數(shù)次的問題后,便沒再發(fā)言。
夏珞凡不作聲,直至回到家中的一路上,兩人都是沉默的。
失魂落魄的倦縮在沙發(fā)上,夏珞凡像是缺乏安全感的緊摟著抱枕,不由自主的呢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剛才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大聲回答她。"那又怎樣?"
她緩緩將視線移向他。"不是只有你不希望讓公司的人知道我們的事,我也非常不希望。"她加強語氣。
"不是不希望,只是不需刻意突顯。"他糾正。
"在順其自然下讓人知道了,有何不可?"
"你莫名其妙跑來,還硬要把我?guī)ё,這樣叫順其自然?"
"這些重要嗎?"
"不管它重不重要,總之在這時候公開就是多余的。"
"這時候?"他捉她語病。"這時候是什么時候?"
她咬咬唇,丟開抱枕,顯得幾分躁慮的來回走動。"你問我為什么辭職,是嗎?好,我告訴你。"
"'聽說'你要嫁人去了?"他嘲弄的語氣。"請問你想嫁誰?"
她看他一下。"我想,你會比較喜歡聽實話的。"她忽然調頭背對他,刻意躲開他的眼神:"因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辭職。"
話才說完,她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扳轉過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兩手捉住她臂膀,迫使她面對著他。
"聽不懂中文嗎?"她冷著臉說。"今后,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從此互不相干。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他無法不火大。"你以為這種事能掛在嘴巴說好玩的嗎?"
"我當然知道不能。"她硬繃繃的說。"我辭呈都丟出去了,還會是說好玩的?"
從她十足嚴肅的表情,高擇相信她是認真的。"因為杜靜彤?"
她沒回答。他莫可奈何的嘆聲:"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滿意?我今天專程送走杜靜彤,這還不夠?"
"送走杜靜彤,這個人就不存在了嗎?不論你怎么做,都與我無關,你用不著跟我說這些。"
他覺得懊惱。就是為了她才迫不及待的從臺北趕回臺中,沒想到他一回來就聽她說分手,這算什么?,急著送走杜靜彤,難道不是為了大家都能好過一點嗎?怎么她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呢?"珞凡,你先聽我說……"
"我不要聽!"她不能聽,她知道他會說些好聽的話哄她,一旦她又心軟,不就白下決心了?"你什么都別說了,我不想聽。"她捂著耳朵,連珠炮般的沖口而出:"其實,你會說的、能說的,還不就那兒句?什么'我會盡快處理好一切'、'我和杜靜彤是不可能的'、'我絕對不會選擇你以外的女人'。高擇,這些話我太清楚了,你騙不了我的,我再也不會輕易上你們的當了。"
她顯得激動。因為想起了什么嗎?高擇靜靜看著她的激動,然后緩緩瞇起眼晴。"曾經(jīng)有人和你說過相同的話,是嗎?"
她怔一下。他什么意思?
"你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和那個姓韓的一樣嗎?"他話一出口,她驚訝的都結巴了。
"你……你知道……"
他捉牢她,大聲說:"過去的事我原本不打算重提,可是你把這件事用在我身上大肆聯(lián)想就不行!"
"知道我為什么隱瞞杜靜彤的事嗎?就是這個原因。"他真的生氣了。"你果然就像我所想的一樣。令你不安的不是社靜彤本身,而是那許許多多該死的巧合。"
既然他都知道了,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了。"是又怎樣?我不愿再忍受這樣的折磨,我有權自動放棄。"她頹喪的喊叫。
"你的放棄簡直不可理喻!"他勃然大怒。"我倒楣就倒楣在和那姓韓的有相同的際遇,這不是我的錯你卻要用一個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跟我分手,我絕不接受。"
"是!好享你的齊人之福。"也許是負氣,她不經(jīng)大腦地就脫口而出。
高擇一窒。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看來她今天是準備和他吵架的。"夏珞凡!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他憤憤難平。"你可知杜靜彤今天是哭著回到臺北的,你覺得這一切都與你無關嗎?"
她楞住了。"你跟她說了什么?"
"你以為呢?"他沒好氣的吼。
夏珞凡卻沒有感動。"高擇,看你平日挺精明的,想不到也有感情用事的時候。"她冷冷的怪笑聲,讓人聽了刺耳。她還邊笑邊說:"你知道多少我的事?你夠了解我嗎?°
"有話就說,何必拐彎抹角?"她那怪模樣令他很不舒服。
"我父母在鄉(xiāng)下經(jīng)營一間小雜貨鋪,收入有限,我們一家人必需省吃儉用才得以度日;直到我和哥哥姐姐畢了業(yè)外出工作,這才有能力寄錢回家孝敬父母。"
他不懂她說這些做什么。"你說我不了解的,指的就是你的家庭背景?"
"沒錯。"
"那我現(xiàn)在知道了。又如何?"
"你還不明白嗎?"她怕他聽不見似的,放大音量。"我和杜靜彤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更沒那本事能讓你飛黃騰達!"
搞了半天,原來她說這話的目的"你是在侮辱我嗎?"他氣得幾乎眼冒金星。
"我是在提醒你,我夏珞凡給不起你一點點的好處。"偏偏她還說個不停。"與其你將來后悔、怪我,不如趁現(xiàn)在好好想清楚。"
"如果我有心要好處,何須靠杜靜彤?我只要做個乖乖牌,回去隨我父親安排就行了!"他捉住她,在她耳邊怒吼。
他父親?什么意思?遺憾的是此刻在她紊亂的腦海中,已無力去想別的。
"夏珞凡,你給我聽仔細了我高擇今天要好處,要飛黃騰達,不必靠女人、不必靠任何人,我還沒這么窩囊!"
"放心,等你坐擁江山后,沒人敢說你窩囊。"她像瘋了似的,說出的話沒一句是能聽的。
她要不是女人,他早就甩她幾巴掌了。為了她,這一個星期來,他想盡各種方法和杜靜彤攤牌。說攤牌或許言過其實了,一直以來,他和杜靜彤并非眾人所想像的那種關系。偶然的邂逅,杜靜彤對高擇一見鐘情。
杜靜彤是個很好很溫柔的女孩子,相信沒人會不喜歡她的,高擇也不例外。杜靜彤是可愛的,一個精致如洋娃娃般的女孩,在高擇心中激起無限憐惜。但是,憐惜并不等于愛情。從小體弱的社靜彤就像溫室中的花朵,深受家人保護,從未遭遇挫折,天真浪漫的思想往往脫離現(xiàn)實仍不自知。這樣的個性,常令高擇哭笑不得。
他們并不適合,高擇心里有數(shù),杜靜彤卻渾然不覺。她不知道高擇對她好,只是不忍見她受傷罷了。正因如此,一直以來都是杜靜彤主動,高擇被動。杜靜彤父女都不清楚高擇的家世背景;對杜俊良來說,一方面是愛屋及烏,另一方面也是個人的賞識,為了拉攏高擇,他可說不吝一切代價。
父親逼的緊,高擇在不厭其煩下投奔"鴻百",此舉沒令高瑞霖氣得當場爆血管已屬萬幸了。但就在高擇進入"鴻百"不久后,杜俊良語有保留的結婚暗示,頓時讓他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他以為杜靜彤只是喜歡他而已,沒想到她竟會有嫁給他的念頭;他們之間的共識差距實在太大了。
如果他狠的下心跑去對杜靜彤說"我就是不想結婚才忤逆我老爸的,所以也沒有可能會跟你結婚,這樣你明白了嗎?"那他也不至于這么為難了。杜俊良的好意再次成為他另一股壓力,他有口難言,而自愿外調臺中便成了他目前得以暫時喘口氣的方法了。
只是怎么也沒想到他竟會和夏珞凡——他情不自禁。
夏珞凡是他心中澎湃洶涌的情潮,他已上不了岸。再也上不了岸了。既然如此,那還計較什么?明知夏珞凡有心病,他多擔待一些又何妨?況且她已積壓了一星期的患得患失,現(xiàn)在發(fā)泄一下情緒也是無可厚非。
"珞凡,別再鉆牛角尖了,"他將她擁入懷中,語氣變得暖和溫柔。"如今你總算能投入另一段嶄新的感情,卻還任由自己被一件陳年往事所左右,你不覺得很傻嗎?"
夏珞凡微微一楞為何輕聲細語了起來?不!她不要他這樣。她寧可他像剛才的憤怒以對,她受不了他的溫柔,她受不了!
高擇心想:或許現(xiàn)在是他說出一切的時候了,如果夏珞凡能因此得到心安,未嘗不好呢?
"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等你聽完之后,就會明白自己有多傻了。"
聽……她沒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她只覺得神智漸漸陷入恍惚當中。她恍惚的像正作了一場夢——一場如高擇所言,屬于陳年往事的夢。這一星期來,她天天都做同樣的夢。
"我覺得你更傻……"她喃喃地。"好傻、好傻、好傻……"
在夢中,她看見了韓滿是愧疚的臉孔——"珞凡,我對不起你……"
她的反覆喃喃打斷了高擇說話。"什么?"他沒聽仔細。
"我說你比我更傻。"她像是夢囈,目光呆滯而空洞。
"珞凡,原諒我,我不得不放棄你,我沒辦法……對不起……"韓那張愧疚的臉孔,有更多的貪婪,以及無度的野心——
"你做了另一個人的替身卻不自知,怎么不傻呢?"她語輕如煙。
她毫不費力即能感覺到高擇的猛然大震。"你說什么?"他拉開她,緊緊捉住她雙肩重重晃幾下。
這一星期,韓那張臉孔如鬼魅般夜夜侵占她的夢境。"你聽見了。"她面無表情的望著他。"就像你所聽見的一樣,我說你不過是做了別人的替身。"
高擇此刻的錯愕,前所未有。"你別開這么無聊的笑話,更別試探我的幽默感……"他怎能相信?怎能!
她淡淡的搖搖頭。"我還有一絲絲良心的話,就不該再利用你。"她的面無表情終于軟化,蒙上哀傷的眼泛著淚光。這淚——是為一席天大的謊言而哭泣。
"你知道嗎?你很像韓……"她撫摸他面龐。高擇再也忍無可忍了。"你騙人!我不是沒見過那家伙,我和他一點也不像。我不懂你為什么要撒這種謊?"他粗魯?shù)闹睋u晃她。
說吧!說一句謊言和說十句又有何分別?她已沒什么好顧慮了。
"不是長相,而是……"唇一動,淚水也隨之流下。"你給我的感覺你的笑容、言行,都有他的影子。"沒有!沒有!你就是你,你和韓是截然不同的。
"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都是他,我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存在……"不!不是這樣的!
"就像他又回到我身邊。我一直在等地,等了這么久,他終于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打從失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已徹底死心。既心死,又何待?再多的真心話也只能放在心里了;如今落得的悲慟全是她咎由自取。
夢中,韓那張混合著愧疚、貪婪、野心的臉正在扭曲著——
"就連你的擁抱、親吻,都那么那么的像他……"
高擇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吼,恨恨的、瘋狂的將她摔開,她仆倒在地。
"夏珞凡,你要為你現(xiàn)在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任。"他暴跳如雷的指著她。"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把你說的這一堆屁話給我收回去。"扭曲著,很是驚駭?shù)募贝倥で,最后這張扭曲的臉變成了——
"高擇,我不想再騙你了,我之所以被你吸引,就因為你很像韓。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對著你的人,心里想的卻是韓……"
變成了高擇的臉!
"我愛他,即使他負我我還是深愛著他。我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啊。"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回蕩在凝重的空氣中,竟像是驚栗而凄厲的顫音。
"我愛你,但我更愛財富與地位。"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高擇——名利無敵,縱有海誓山盟也枉然。她害怕那許許多多不可見的未知,更害怕夢魘成真,她好怕、好怕——
高擇卻不再暴怒。他木然的五官仿佛喪失生命氣息,像是嵌在臉上的硬化物,這也使得在所有死板板中唯獨面部肌肉的陣陣痙攣,更顯格外駭人。
"你愛他……"在我們共同擁有的這些日子之后,你居然跟我說你愛的人是……是他……"沒有憤慨、沒有激動,有的只是萬念俱灰。
她別過頭,不敢看他——狂奔的淚水浸濕她整片臉頰,心像遭人用力撕裂那般疼痛,痛的她泣不成聲。不這么做,我無法強迫自己離開你。高擇——抱歉。
嬌柔的女孩似乎特別惹人憐,正因為這份憐恤,高擇寧可自己陷在難題也不忍去傷害對他用情至深的杜靜彤;如今,他卻為了夏珞凡而選擇傷害杜靜彤,以最直截了當?shù)姆绞饺σ粋他始終不愿傷害的女孩子,就只是為了夏珞凡,全都是為了她結果,結果她竟說他不過是另一個男人的影子!一個替代品。
是報應嗎?他傷害了杜靜彤,現(xiàn)在換他親自嘗嘗受傷的滋味了。
"夏珞凡,你夠狠、夠冷血……"他嘴角勾起一抹慘笑。
"對不起、對不起……"她抖著唇喃喃?v然她淚流成海,卻再也無法引起他任何感覺了在他眼中,她這些淚是為韓而流的,不是他,不是他這個被人利用卻渾然不知的呆子!
他嘴角的慘笑漸漸褪去,剩下的只有絕望與落寞。"我從沒試看去恨過——夏珞凡,你是第一個讓我徹底體會什么是'恨'的女人。"這"恨"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的。"夏珞凡,我恨你,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恨你!"
當大門被重重開啟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將結束了。他要她后悔!
她卻在此時發(fā)現(xiàn)中斷的腳步聲——他因何留步?她機械式的朝他望去,他人背對她,手握門把,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夏珞凡,我想你恐怕還不知道——'禾京'集團的主席高瑞霖,正是我父親。"他要她這一生都后悔!
丟下這句話,他旋即離去,而且是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完全不顧一臉錯愕的夏珞凡。他要她后悔,后悔——他究竟想要她后悔什么?痛失幾乎已經(jīng)到手的榮華富貴?他的本意就只是這般膚淺?借此矮化夏珞凡是為了讓自己好過點,還是——他不知道,悲憤已蒙蔽了他的心靈。
夏珞凡呆若木雞的盯著緊閉的大門。高擇說"禾京"集團是——是——她有沒有聽錯?
如果她沒聽錯,那么,正如高擇所想的,她后悔了。她后悔的不是痛失榮華富貴,她后悔的是痛失早已握在手中的愛情。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是造化弄人還是——
她知道不是。
畏懼愛情的人,沒資格擁有愛情。像她這種懦弱的膽小鬼,不配談愛。
她不配上好,這樣也好。
真的,這樣也好。
夏珞凡一整夜停不了的淚,像是為告別愛情最后的祭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