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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魂夢與君同 第六章
作者:齊萱
   
  “南星?南星?”湘青先把衣結(jié)重新打好,再披上上衣,然后把臉偎到他仍劇烈起伏的背上,雙手則輕輕環(huán)著他的腰。

  南星緩緩打直身子,再放下手來,輕撫著她的十指。“湘青,對不起,請原諒我情難自禁,雖然你還是沒有必要寬宥我這卑——”

  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飛快點住他的唇道:“你沒有做錯什么,亦毋需道歉,這全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或許你會笑我無顏,不顧矜持,但在我心中,早認定自己的一切都將屬于你。”

  南星大受感動,便什么話都不急著說,先就把臉龐偎上她的手,沿著手指吻完一只,再拉起另一只來細細的吻。

  “南星!

  他轉(zhuǎn)過身來,背靠著床柱,微微一使力,就讓她伏進自己懷里,輕撫著她那一頭長發(fā),再幫她拉好衣服斜披著!澳銊倓偨形沂裁?冤家?”

  湘青想到自己方才那熱情奔放的樣子,不禁羞紅了臉,輕聲抗議著:“你還要逗我,這陣子我被你害得這么慘,你不是我的冤家,是什么?”

  南星捧起她的臉,憐惜的說:“你憔悴消瘦多了,知道嗎?”

  湘青抬起頭來看了他一會兒,并輕撫他的面龐道:“你還不是一樣?南星,以后我們再不要斗氣了,好不好?”

  “好,再也不斗氣了,”南星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說:“其實我這次不只是在跟你斗氣,也是在跟自己的意志力比試!

  “我不懂!

  “湘青,”他眼中的表情突然變得好復(fù)雜,“我永遠都不會笑你無顏,說你不顧矜持,相反的,你還該怪我行事猶豫,優(yōu)柔寡斷。如果不是我老裹足不前,閃爍其辭,又何至于讓你生出那種感慨呢?湘青,我本來是打算就此不再來找你的,就讓你以為我無情無義,繼而對我徹底死心絕望。”

  湘聞言不禁大吃一驚。“為什么?”

  “如果我說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你愿意相信嗎?”

  湘青牢牢盯住他看,而南星也無絲毫退卻畏縮之意,由得她審視,半晌之后,湘青才說:“雖然這話聽來有些矛盾,但我相信你!

  南景仰首向上,重重嘆了口氣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好、多珍貴,以你的美艷絕倫,蕙質(zhì)蘭心,膽識才德,足能與貴族公侯相匹,這也就是當我乍見你與載皓并肩而立時,雖還不知他的真正身分,雖如萬箭穿心、五雷轟頂般痛苦,但心底卻也不免流過一絲安慰,覺得他并不失為你幸福歸宿的原因!

  “湘青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從來沒有動過高攀的念頭,也不覺得嫁進豪門,有何幸?裳浴!

  南星沉重的說:“但即使是跟個普通男子,組成平凡的家庭,可能也勝過與南星相交啊!

  聽到這里,饒是湘青,也不免滿腹狐疑,馬上鎖起眉頭,想拉開身子問道:“南星,你到底想說什么?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南星用力把她擁回懷中低嚷:“不,你不能反而誤會了我的用心,絕對不能,事實上,不論有沒有湊巧在假山內(nèi)聽到你與載皓的對話,我都立意今晚一定要見到你,要求你回到我身邊來,沒有你的日子,我根本就不能算是活著。”

  湘青猶自不解的問:“那你剛剛為什么還要說那些氣人的話?”

  “那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曾企圖要做個無私的人,要把你放在我之前考量,要愛你勝過于愛自己,結(jié)果我失敗了,”他的唇邊泛著一抹苦笑,自嘲不已的說:“不愛你我會痛不欲生,而愛你卻可能會害了你,可是即使如此,我仍狠不下心來舍棄你,所以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這一次他沒有再等她發(fā)問,馬上將雙手背到腦后去,在湘青詫異的瞪視中,解下了辮子,露出只及頸脖的短發(fā)。

  難怪自己會一直覺得他的頭發(fā)怪,因為他并沒有像一般人那樣露出頂上三分青,原來他根本連辮子都無,但這也算不上是驚世駭俗,絕無僅有的大事啊,很多留洋外放的學(xué)生官員——。

  “南星,”她緩過一口氣,不禁有點嗔怨他的小題大作!澳闶浅鲅罅羧盏膶W(xué)生,剪掉辮子有什么稀奇?也值得這么大作文章?嚇壞人了,我愛你,愛的是你啊,南星,這和你有無辮子,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南星幄住她的雙手搖晃道:“不,湘青,你再想一想,還有哪一種是最厭惡拖著這條長辮的?并非所有放洋的學(xué)生都會剪掉長發(fā),但只有某一種身分的留學(xué)生,卻一定會這么做。”

  湘青略一細想,便弄懂了他的話義,被他緊握的雙手也漸漸轉(zhuǎn)為冰冷。“你并不是;庶h,至少并不只是維新運動的支持者。”

  南星見她已經(jīng)明白了,索性更進一步的坦言道:“我的確不是保皇黨,但我卻曾對維新運動抱持過希望,至少我跟許許多多年輕人一樣都曾受壯飛思想的啟迪,然而壯飛的犧牲,已使得我對清廷徹底絕望。”

  “因此改效亂黨。”湘青面色如紙的幫他做了總結(jié)。

  “湘青,”南星驚呼道:“你不是一向很能接受新思想、新潮流的嗎?你不也知曉孫文,深明他所提倡的理想嗎?為什么還會用這一般世俗的字眼來稱呼我們呢?”

  “因為以前他們的陣營中沒有你,我不必為他們的行動擔憂受怕,”湘青坦誠相告!皼]錯,我景仰譚嗣同先生,也覺得他死得冤枉,但維新已然夢碎,我知道你不會再為前年的戊戌政變涉險,然而孫文卻大大不同。”

  “你怎知他不同?”南星的口氣,既有期待,也有測試之意,最重要的是,他肯定湘青的答案必不會令他失望。

  “孫文才智過人,意志超凡,較之維新諸公,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眼前形勢艱難,上次在廣州發(fā)動的革命也因事機泄漏而失敗,但他完成的三民主義思想體系,卻顯然已深深打動了青年學(xué)子的心,尤其是那一批批出洋求得新知識的學(xué)子的心,”湘青扯住南星前襟,激動不已的說:“對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老百姓而言,孫文或許是他們?nèi)蘸蟮南M!?br />
  南星扣住她的肩膀反問:“那何以對你而言,獨獨不然?”

  “以前或許也是的!

  “但現(xiàn)在不同了,為什么?”

  “因為以前我沒有那么‘接近’他。∩底,”湘青又驚又急,“你沒聽人說過,事不關(guān)己,關(guān)己則亂嗎?參加亂……”瞥南星一眼后,她便不得不換回原本存在于心中的稱呼道:“參加革命黨,是會惹上殺身之禍的!

  南星揉揉她僵硬的肩頭說:“告訴你,是為了要讓你明白我行事有時難免神秘的原因,以及裱褙店、筆墨莊的‘聯(lián)絡(luò)’真義,并不是要累你擔憂受驚,如果因而使你胡思亂想,那就完全失去原意了,況且誰說參加革命黨的人,個個都得動刀動槍,殺人放火的?”

  “你是說……?”湘青猶自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南星忍不住吻上她那輕蹙的眉尖道:“我是說興中會也像所有的組織一樣,內(nèi)含各式各樣的工作,需要各行各業(yè)的人來做,在我看來,宣揚革命意識,發(fā)大眾民心,其影響力之廣,必定也不會小于一次真正的革命行動,更何況,我還有一個最完善、最周全的掩飾身分。”

  “什么身分?”

  南星大概沒料到自己會說溜了嘴,不禁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fù)冷靜的說:“你忘了我是學(xué)有專長,開業(yè)濟世的醫(yī)生嗎?”

  “你真的開業(yè)了?”

  “怎么?你不相信?”

  “我可沒說不相信,”湘青微嘟著嘴說:“只是有人根本不曾向我提起!

  南星拿她沒辦法似的苦笑道:“你噢,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來我都在忙著開業(yè)的事,也幸好還有這件事好忙,不然我早就因太思念某個人而瘋狂了!

  “就算瘋了又如何?”湘青猶不肯放過他說:“反正你自己便是良醫(yī)!

  “你沒聽人說。善泳者長溺嗎?所幸我這病尚有一藥可醫(yī)!蹦闲且騼扇酥g的誤會已然解開,又得以跟心愛的女子分享蘊藏多時的秘密,重擔盡去,心情大好,便能將對湘青的濃情安慧,一古腦兒的宣泄出來,再不需要有絲毫的隱瞞與保留。

  “什么藥?”湘青勾著他的脖子,眼底唇邊,盡是嫵媚,幾乎要讓人窒息。

  “你啊,”南星收攏雙臂,俯下身來,在吻上她的紅唇前道:“我的心病,只有你這帖良藥可醫(yī)!

  湘青面色一紅,隨即緊纏住手,熱烈回應(yīng)起他需索的雙唇,并在唇縫中輕聲呢喃:“那你就拿去吧,上天生我,本就為了與你相遇而已。”

  良久之后,在兩個人都有些微喘不過氣來時,南星才依依不舍的松開她道:“以后我會將自己的事情慢慢說給你聽,還有,我知道,”他輕點住湘青被吻得微腫,卻好似更加誘人的櫻唇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保證絕不冒任何不必要的險,不做任何會讓你驚嚇害怕的事!

  “真的?”湘青驚喜交加的問。

  “我以對你的愛起誓,”南星一臉嚴肅的說:“絕對是真的!彼忾g投去一眼道:“夜深了,你這陣子一定也都和我一樣沒睡好,今晚就早點休息吧,不要再累著,別忘了,你的身子,我占有一半!

  “你不要那另一半嗎?”

  “要,全要,”浸淫在愛情甜蜜汁液中的南星朗朗一笑道:“以后再有男人膽敢多看你一眼,我都不會與他善罷甘休;來,送我出去!

  “不,我要你再陪我一會兒!毕媲嗨Y嚨馈

  南星見她調(diào)皮的模樣,不禁捏捏她粉嫩的面頰說:“小傻瓜,夜已深了呢?”

  “比起我們所流失的歲月,恐怕你再陪我到多晚也不夠哩,是不是?”

  她這么一說,南星倒也無言可辯,只得說:“那么你先躺下,我守在一旁陪你聊天,等你睡著了我才走,好不?”

  湘青卻偎得更緊道:“不,我要你擁著我,就像現(xiàn)在這樣。再待一會兒。”

  南星把下頜頂靠在湘青如云似霧的秀發(fā)間,兩個人都不再多言,但憑應(yīng)和的心跳傳盡千言萬語。

  **********************************************************

  春天來了。

  是真正的春天,也是湘青心靈的春天。北京的春期雖然十分短暫,只有五十五天左右,還不到兩個月,但從四月初到五月底的這段時間內(nèi),卻是標準的融融春日、花好柳綠,想不雀躍也難。

  自那日在香晉齋的書房內(nèi)與格格認識后,兩人便一見如故,每隔數(shù)日,總要見上一面,不是格格到她的繡樓來,就是湘青到格格所居的翠云閣去。兩個年齡相仿,連面貌都神似的女孩,很快的就突破身分的限制,成為幾乎無所不談的好友。

  說“幾乎”無所不談,是湘青對南星之事,仍難免有所保留,她并不是刻意忸怩,而是礙于南星對朝廷的看法,總得有些顧忌。

  相形之下,格格似乎就明快坦白多了,這自然和她本性天真瀾漫,又一直活在重重的保護中,渾然不知人間疾苦有關(guān)。不過她與湘青投緣,總覺得在這位才大她不到一月的女子身上,有股特殊的親切感,使得她極樂意與湘青接近,更是最主要的原動力。

  這天趁春暖花開,格格又差人過來請湘青到她的閣園去賞新開的牡丹與芍藥。

  “湘青,”格格一見她的身影,立刻起身過來拉她坐下道:“好些天沒看到你了,在忙些什么?”

  湘青想要行禮,被格格硬給攔住,只好微微矮一下身子,權(quán)充招呼,這才落坐!皼]忙什么,只是給小蘭湊個熱鬧而已!

  “小蘭,”格格想了一下便道:“是額娘從家鄉(xiāng)帶來的總管陳的女兒吧?”湘青點頭稱是:“如果我沒記錯,她是許給了二哥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對,正是二貝勒的隨從之一,李杉才,我們都叫他做小三子,聽福嬸說他們自小便玩在一塊兒,小三子又無家累,小蘭嫁給他,等于為家中添了個半子,福伯、福嬸不但沒少個女兒,反而得了個賢婿,多了個依靠,也難怪他們在行大禮那天,一個勁兒直笑,樂得都合不攏嘴了。”

  格格聽得專注,唇邊卻泛開了一抹苦笑,甚至別過頭去嘆了口氣,半晌都不出聲。

  “格格,”湘青幾乎沒見過沉默如斯的格格,不禁有些掛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讓你不開心?”

  “沒有,沒有,”她立刻否認說,“你沒說錯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對了,不是叫你私底下別再稱我格格的嗎?太生疏了,你瞧你來這,我馬上就把那些侍女全部支使開,為的就是要方便你我閑聊,不想要給你添加任何壓力啊!

  “謝格——,”見她故意杏眼微瞪,湘青只得笑道:“是,蔚綠,這下可以了吧?”

  蔚綠笑說:“這還差不多,哪,吃塊碗豆黃吧,”她指著瓷盤四寸見方的糕點說:“有帶山楂與不帶山楂兩式,看你愛吃那種口味,就吃那種!

  湘青挑了塊不帶山楂的說:“這像是東安市場靠慶林春茶莊旁那個攤檔的碗豆黃!币乱豢,跟著贊道:“豆泥濾得真細,不干不稀,入嘴酥融,既新鮮又好吃,廚房做的?”

  “他們大菜拿手,碰上小吃可就不怎么行了!

  “那么這碗豆黃……?”

  “可不就是從你剛才的那個攤檔買回來的!

  “但我記得上回福嬸帶我,是在午后三、四點時去買的,他們的碗豆黃之所以遠近馳名,靠的便是絕對新鮮,絕沒有隔夜貨啊!

  蔚綠笑道:“你還真是個行家,到北京城來不到一年,連小吃這種‘碰頭食’,都比我還熟悉!

  “你怎么同?你是千金小姐啊,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沒有呢?又怎么能跟我們這些尋常人家一樣,到紛紛擾擾的市場或攤檔前,去與小販討價還價,與市井小民排隊爭購?”

  “所以我才難得吃到像這碗豆黃的爽口點心,就像……,”蔚綠欲言又止的!熬拖裎也凰菩√m,可以自由挑選伴侶,和自己所喜愛的人共度一生一樣!

  “蔚綠!”湘青不知她有這門心思,不禁有些詫異的輕嚷:“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蔚綠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手撫頸上珍珠,眼含幽怨的說:“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在說笑話給你聽嗎?”

  “但福晉說你的婚期已定,就在——。”

  “別說,”蔚綠乞求道:“湘青,別說出來,只要別人不提,我就能不想,省得煩心!

  “蔚綠,你自己知道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有些事即便不提,也是扎扎實實存在的!

  “對,有些事是扎扎實實存在的,”蔚綠忍不住傾訴道:“就像這碗豆黃,你剛剛不是也說那攤檔都在下午才販售的嗎?怎么這時會有?”湘青頷首表示她確有此一疑問!耙驗檫@是有人為了我,特意央求那師父一大早趕制,再親自送進府里來的!

  湘青心里已隱隱有些明白了,但老天,這是真的嗎?如果是,那可是一樁絕無希望的遇合啊。“那人便是……?”

  “是的,”蔚綠難得激動的說:“是的,正如這碗豆黃的確在你跟前一般,那人也的的確確存于我心,湘青,”她握住湘青的手道:“難道這不比阿瑪為我所訂下的什么婚約來得更加真實嗎?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為我訂下的是什么樣的婚約,因為我根本就沒見過他,不清楚他的長相,至于性情好壞、學(xué)識高低更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家世顯赫,足以與我匹配,但那又如何?我并不喜愛他,并不想嫁給他,就這一點而言,你說我是不是遠不如小蘭幸福、遠不如平民女子幸運?”

  “你……跟王爺談過嗎?”

  “阿瑪?”蔚綠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發(fā)出笑聲,但那笑聲卻顯得凄楚且刺耳!拔疫B額娘面前都不敢提,更何況是阿瑪?在他們那一輩的婚姻關(guān)系中,額娘是逆來順受,阿瑪則是為所欲為。只因為額娘身子孱弱,無法多生壯丁,阿瑪便在短短的幾年內(nèi),連立兩位側(cè)福晉,后來若不是二哥爭氣,我又是和親王府內(nèi)唯一的格格,恐怕額娘便連正室之位都難以保全,這種寂寞冷清,殘破不堪的榮華富貴,蔚綠從不曾憧憬過,也不期盼擁有。”

  “蔚綠,那他,我是說你真心喜愛的‘他’,可有希望與你未來的夫婿一爭長短?”

  蔚綠凄然一笑道:“論家世背景,無如燭火妄想與明月爭輝,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你們沒試,怎么知道就一定沒有希望呢?”

  蔚綠見湘青滿臉同情,不禁感動的拍拍她的手道:“有你為我分擔心事,我已經(jīng)十分快慰了,身為貴族后裔,有些事是與生俱來的責(zé)任與義務(wù),連試都不必試,就知道推翻不了的,何必以卵擊石呢?”

  “但,蔚綠……”

  “好了,我們是來賞花的,別讓我的故事壞了你的興致,瞧,這牡丹開得多嬌艷啊,但我卻覺得還是你為我所繡的花開富貴較美!

  湘青萬萬沒有想到格格還會有這番心事,想到自己已幾乎備妥的嫁禮,卻只是一場令新娘神傷的婚禮中的工具,湘青也不禁為之黯然。

  *******************************************************

  “怎么啦?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太開心的樣子,玩得不愉快嗎?或者吃得不合口?”回到“萱草診所”后,南星問湘青道。

  “沒的事,這些日子來,我們?nèi)ミ^香山、八達嶺、臥佛寺、櫻桃溝、密云水庫,吃過慶和堂的桂花皮炸、同興堂的燴三丁、厚德福的糖醋瓦塊、泰豐樓的鴛鴦羹……”

  南星見她把去過、吃過的地方都記得如此清楚,知道那是她珍惜每一個他們共同走過的足跡的關(guān)系,不禁感動的輕環(huán)住她的腰,捏捏她的鼻子道:“還有啊,你忘了老便宜坊的烤鴨啦?”

  “才沒呢,南星,你老愛帶著我到處去吃人家的招牌菜,不怕把我養(yǎng)成個大胖子嗎?”

  “你胖了?”南星故意以雙手虎口扣住她兩邊腰側(cè)道:“我怎么看不出來?讓我用這把獨一無二的尺來量量看。”說著就以手指比畫起來,逗得湘青拚命想躲。

  “不要嘛,你明明知道人家怕癢,”她想要抽身,但南星哪里肯放開她,湘青躲不掉,只得邊笑邊求饒道:“南星,不要了,拜托,不要再欺負人了。”

  南星卻依然不肯放手道:“要我住手可以,不過你得先親我一下,再說些好聽的!

  “才不,”她佻達的說:“哪有便宜全教你一人占去的道理!

  “你不肯?那我也管不住自己的雙手了!蹦闲抢^續(xù)呵著她的癢道。

  湘青笑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只好屈服:“好,好,我的好南星,請你饒了我吧!

  “就這樣?”

  “不然你還要如何?”湘青嗔他一眼道。

  “南星還不夠悅耳,喚一聲郎君如何?”

  “你!”他是什么意思?交往至今,他從不曾提及婚姻之事,如今要她開口喚他郎君,是逗她的戲言,或真有此意?

  見她一臉愕然,南星的心頭也轟然一震,怎么向來只顧自己的歡暢,卻沒有考慮到她的心路曲折呢?一位大姑娘家,不時與他單獨出游,得空還到診所來幫忙,任勞任怨,不畏辛苦,不嫌臟污,在不知不覺當中,己成為他最得力的幫手,而自己卻仍一直吝于給她任何承諾,仿佛視她的一切付出為理所當然似的。

  想到這里,不由得南星不驚出一身慚愧的冷汗來,而湘青也早趁他發(fā)愣時,抽出身子,走到他小小書房的窗前。

  “湘青……。”南星焦灼的喚道。

  “有些玩笑是不能開的,你可知道,開大了,恐怕我會承受不起!

  “開玩笑?你這么看待我與你的交往嗎?”

  “不,我并沒有這樣說,這幾個月來,你對我關(guān)愛備至,呵護憐借,處處為我著想,時時懸念在心,我也從你口中得知你父母均已仙逝,你與兄長及幾位姊姊的年齡懸殊,自幼即出外留學(xué),養(yǎng)成獨立自主的個性,甚少回老家走動,但有一點你卻從未提起!

  “你指的是我年過三十,尚未娶妻的事吧?”

  湘青默然,這種事,他不提,難道能教她先提?而且她心中還另有隱憂,怕他早有妻室,甚至早有家庭,有關(guān)新派人物嫌棄故鄉(xiāng)糟糠之妻另結(jié)志同道合伴侶的事,她并不是沒有聽聞過,心中自然難免忐忑。

  南星吁了口氣,走過去從后頭環(huán)上她的手,與她的十指交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湘青,沒有,我獨身一人,無牽無掛,并無妻室!

  “為什么?”心上大石落了地,湘青不禁好奇起來!耙阅闾锰玫南嗝、翩翩的風(fēng)采、恢宏的氣度、豐富的學(xué)識、仁慈的胸懷,該是所有名媛淑女心中最佳的伴侶才是,而且你雖不曾明說,我卻肯定你的家世也必定顯赫,怎么可能……”

  本來早俯身吻在她鬢邊的南星不禁縱懷大笑,并將她車轉(zhuǎn)過來,執(zhí)起她的下巴來說:“你沒聽人說過: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嗎?我浪蕩多年,為的就是想等你出現(xiàn)啊。在你之前的我無心,于你之后的,那就更不用提了,我的眼里心中都只有你,就像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樣,其實我哪有你剛才說的那么好?”

  湘青偏著頭笑道:“你明白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好了!

  南星將她緊擁入懷說:“我們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你的心,我怎么會不明白?湘青,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將診所取名為‘萱草’嗎?”

  “紀念令堂,對不?你跟我說過她在你襁褓時即過世,所以你對她根本毫無記憶,也因此特別羨慕那些尚有母親可供奉養(yǎng)的人!

  “嗯,萱堂一貫是母親的居所,我希望自己能視病如親,對待病人,要像是母親疼惜幼子一般,至于那個草字嘛,則代表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女子,就是將要伴我度過余生,乃至未來生生世世的你啰!

  湘青的雙眼浮上一層淚霧!拔稻G說的沒錯,平民女子,確實要比連婚姻大事都得聽任他人安排的王族格格幸福多了!

  “蔚綠?”南星的神色突然為之一變,僵硬且不自然的問道:“就是和親王府的那位格格?”

  “是啊,這幾日我若曾面帶憂色,為的便都是她!

  南星也已恢復(fù)平靜道:“她有什么好需要你為她操心的?”

  “她就快出閣了,但她心中愛的,卻并非從不曾謀面的未來夫婿,而是虎神營里的一名統(tǒng)領(lǐng)!

  “虎神營是慈禧那老太婆讓皇上親生父親之弟載瀾設(shè)立,取‘虎吃羊(洋),神制鬼’之義的新軍營,號稱以對付洋鬼子為目的,直則供載瀾胡作非為,那里頭的統(tǒng)領(lǐng),真比得上她未來的夫婿?”

  “這我怎么會知道,”湘青說:“只聽說那名統(tǒng)領(lǐng)是她遠房的一位表哥,你試想想她的心情,與其嫁給一位不知圓扁的貴族,還不如委身給自小便熟悉的人好,不是嗎?”

  “當然是,”南星笑道:“那你就勸她勇敢爭取所愛啊,這是每個人生來便已擁有的權(quán)利!

  “身在王侯之家,哪有辦法如此自由?”

  “只要有決心,身在何處都不成問題。”南星堅持道:“像我就非你莫娶,絕不輕易屈服。”

  湘青為那“非你莫娶”四字羞紅了面頰,卻忽略了南星緊接其下的曖昧話語。

  “嘴在你身上,愛怎么說我管不著,但我可沒應(yīng)允,也沒說非君莫屬!毕媲啻瓜卵鄄,嘴硬的說。

  “再過數(shù)月,等我回家一趟,處理完一干瑣事后,就來正式向你提親,反正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好跟你磨,看你能跟我倔多久!

  “南星,你當真有心娶我?”湘青覺得現(xiàn)在自己堪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能與所愛的人相廝相守,不就是全天下最甜美的事嗎?

  “你剛剛說我口說無憑,不過嘛,對了,你剛剛也說嘴長在我身上,要怎么運用,可全得憑我決定,既然你不想再聽我說,那么我就……”

  “南星,你真壞透——”

  湘青還沒嬌嗔完,微嘟的小嘴,已被南星那溢滿笑意的雙唇給堵個正著,如饑如渴的狂吻起來了。

  *********************************************************

  “湘青幫我!边@日因婚期愈發(fā)逼近,福晉要蔚綠過來繡樓試嫁衣,若有不盡完善之處,也好盡快修改增添,不料兩人才走到內(nèi)間,湘青都還來不及拿出禮袍來,蔚綠便已拉住她的手低嚷著。

  “蔚綠,你怎么啦?”

  “我不要嫁人,不要!”

  “蔚綠,”湘青哄勸道:“你明知道自己非嫁不可,何不往好處去想?”

  “什么好處?錦衣玉食、巨宅華車、奴婢如云、珠翠成箱嗎?”

  “那的確是許多平凡女子的夢想,蔚綠,打你生在親王府中開始,就注定要往那條路上走了,為何不知命認命,隨遇而安?”

  “以前我會的,在還沒有與鎮(zhèn)永相戀前我會,但我們相愛越深,我就越不想認命,”蔚綠紅了眼圈道:“為什么身為格格,就不能選擇自己婚配的人?教我這樣胡里胡涂的嫁給一個從未曾謀面的人,我實在是不甘心!”

  “誠如你所說的,你并不想結(jié)這場盲婚,那我問你,難道你就敢抗拒王爺、福晉的安排嗎?我知道你不想提,所以我也從不向你詢問對方的家世背景,只是我相信憑王爺、福晉對你的厚愛,他們絕不至于害你,更絕不會拿愛女的終生幸福開玩笑!

  “這我也知道,但是……”

  “蔚綠,你說你不知道你未來的夫婿會不會很壞,但換個角度想,便是說你也并不知道他會不會很好,或許你嫁了之后,會發(fā)現(xiàn)他比你那位表哥還要來得更好也說不定,不是嗎?”

  “不,”蔚綠馬上抗辯道:“沒有人會比得上鎮(zhèn)永好,絕對沒有人會比得上。”

  “如果你真這么想,”湘青想起南星說的話,便鼓勵她道:“那你就跟王爺和福晉求情去啊,坦白說你已愛上別人,不愿走進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如果他們真的愛你,真的了解你心中的痛苦,也就一定不會逼你!

  “這你就錯了,”蔚綠灰心的說:“額娘或許還會體恤我,但阿瑪卻絕對不會,你以為我會沒有想過要直接向他們求情嗎?我想過,不但想過,還草擬了各式各樣的說法,卻終究不敢付諸實現(xiàn)。”

  “為什么?”

  “因為有我三哥的例子在先!

  “三貝勒?”

  “除了二哥之外,由第二位姨娘所生的二哥,便算是我其他五位兄長中的佼佼者了,論文采,他更是略勝我二哥一籌,文質(zhì)彬彬,性情溫和,王府上下眾人都畏我阿瑪,敬我二哥,但若論人緣,則無人能與我三哥相比。前幾年他偷偷愛上了教書先生的女兒,懇求阿瑪答應(yīng)他娶她入門,結(jié)果隔日阿瑪便徵得毫不知情的教書先生的同意,把那位姑娘許給了府內(nèi)一位侍衛(wèi),新婚之夜,那位姑娘不堪孔武有力的丈夫的凌辱,當晚便懸梁自盡了。”

  湘青聽得驚駭不已,甚至不得不掩住小口,以免驚呼出聲。

  “后來我們才知道,阿瑪老早就了解自己那位貼身侍衛(wèi)的癖好,他甚至是故意把那位姑娘許配給他的,換句話說,他早就料到結(jié)果了,并認為那是她妄想高攀,所應(yīng)得的下場和懲罰,”蔚綠停頓了一下,望著湘青說:“現(xiàn)在你明白我絕不能說的原因了吧!

  “蔚綠,你是怕王爺也會對趙統(tǒng)領(lǐng)下毒手?”

  “不是‘怕’,是我相信他一定會那么做,”她低頭沉吟了半晌,才突然用十分復(fù)雜的眼光盯住湘青說:“你知道唯一能讓我不嫁的辦法是什么嗎?”

  雖然被她那不尋常的眼光看得有點發(fā)毛,湘青仍不得不硬起頭皮來應(yīng)道:“是什么?”

  “就是找個長相身材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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