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下手怎這般狠辣!”花舞影心疼地為褚追云推揉背上的傷。
“還好啦!”褚追云話說得輕松,其實暗咬著牙。
他離開張府之后,先回住處休息了一天,才來找花舞影。此刻,他躺在她的床上,由著她為自己療傷。原以為挨一頓拳腳算不得什么,誰知睡了一覺后,才真知道筋骨全散成一團。
他皺緊眉頭,背后除了酸疼之外,怎么會有些涼濕。
他伸手探探,一滴水珠沁入手背!拔栌!你怎么了?”
他倏地翻起身,見到花舞影正揩拭著泛紅的眼角,見褚追云看著她,便擠出個笑容!皼]事,藥膏弄到眼睛,嗆得很!”
褚追云摟住她的肩!斑騙我,早知道你看了難過,就不叫你推了。其實這沒什么了得的,不就是幾塊青紫,又不是什么三刀六眼的。凡成就大事的人,哪個不把吃苦當(dāng)作吃補的,我這可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花舞影笑了出來,貼靠著他!啊Т涸骸慕忝脗兒臀艺f,你真傻,一開始花錢管那婆婆還債不就沒事了,何苦教人打成這樣?她們還說,慕豐不夠朋友,你讓人打了,他竟不替你討回這筆帳,還讓你男扮女裝去和那兩個惡人斗。你要是‘失身’的話,那虧不就吃大了嗎?”
褚追云朗聲大笑!肮悄阍趺春退齻冋f呢?”
花舞影略仰著臉!拔艺f你不是真傻,而是有幾分呆氣。你認(rèn)為為了公道,便不該替婆婆還錢,因為這樣,只會助長這兩個人的氣焰,于事無益。而慕豐呢,正因為是你的好朋友,而不愿意出手。他知道,如果不用武功可以解決的事情,你是不會高興讓他動武的。”
褚追云握住她的手!拔栌埃阏娌焕⑹俏业闹,‘士為知己者死’,說吧!我能為你做什么?”
“貧嘴!”花舞影失笑。“不過有個地方,我倒是弄不懂,這件事既然可以找縣太爺出頭,你又何必膛過去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個縣太爺……”褚追云冷冷地?fù)P著嘴角!笆磷犹糗浀某裕舨幌劝汛贪纹饋,他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時候才來處理這件事,到時候,怕人家一個好好的姑娘家,早被糟蹋了!”
“你說的是那個小翠姑娘!被ㄎ栌扒那牡爻槌鍪郑谱匝宰哉Z地低語著!盀槭裁茨銓γ總姑娘都這么好呢?”
褚追云拉回她的手!耙驗槲沂悄腥,男人本來就該對女人好!
花舞影凝視著他。“那……那位元月姑娘呢?”
褚追云倒抽了一口氣!八闩藛?”他撇撇嘴!安灰嬖V我,她也算女人,我會被你嚇到的!彼龔奈纯催^這樣的女人,如此霸道,這般好武。他真想不懂,怎么會有女人像她這樣嗜武成癡的。武功?哼!
花舞影淺笑。“我倒覺得,她是個特別的女人……”
“特別?”褚追云打了個冷顫!笆前。貏e恐怖!”
花舞影看了他一眼,眼底掠過一抹幽幽的黑。
她和褚追云相識多年,未曾見過他對任何女子動怒,只有這名女子——元月。她的直覺告訴她,現(xiàn)下他雖然對她動怒,可說不定有朝一日,他會對她動心、動情!這個真性情的姑娘,能引發(fā)他的怒意,也可能激起他潛藏的熱情。
長久以來,她總覺得褚追云隱藏了部分的他。她曾想過,那部分藏久了,會不會被永遠(yuǎn)遺忘?而元月會喚醒他嗎?那她呢?難道她花舞影就不能……
“你在想什么?”褚追云搖動手指,在她眼前晃蕩。“你不會被那個女人嚇到了吧?”
花舞影綻出朵笑!霸趺磿?”側(cè)身貼上褚追云的胸膛!拔抑皇窃谙,有天你有了妻子,會不會丟下我呢?”淡雅的香味,隨著豐腴的身軀飄繞著。
褚追云顛了一下,拍拍她的頭!霸趺磿?你是我的好妹子、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丟下你呢?”
溫柔多情的美目深深勾纏著褚追云的眼眸!昂门笥眩磕悴挥X得我們朋友做太久了嗎?”
縷縷幽香沁人褚追云的毛孔,花舞影環(huán)手圈住褚追云的頸間。
花舞影向來溫婉柔媚,不曾這樣主動熱情地撩動他。
褚追云身子僵直,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扯出個不太自然的笑容。“朋友長長久久,不是很好嗎?”汗從他的背后滲出。
花舞影唇色滟然,在他的耳畔低語著!安缓!追云,你看不出來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嗎?”她愛他,而且要讓他知道。
不要!她不要錯過褚追云!不要把他讓給別人!他對她是重要的!
她伸出柔軟的舌瓣,膩上褚追云的唇,摩挲挑動著他的情欲。
褚追云推開糾纏的欲念,粗嘎低聲道:“舞影,別這樣,別誘惑我,我怕我給不起承諾……”話逐漸咕噥在嘴上,粉嫩的舌再度封住他僅存的理智。
花舞影摩挲著他,喃喃細(xì)語:“我不要承諾!我只要你……”羅衫不知何時已輕解細(xì)褪至腰際,兩人撲臥在床上。
砰的一下,門竟然在此時被踹開!安恍!我也要他!”貿(mào)然闖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元月。
褚追云跳坐起來,張大了眼!澳恪
這女人是鬼。≡趺磿谶@里出現(xiàn)?再想之下,才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馬上拉起被毯蓋住花舞影!澳愫貌恢撸趺搓J進……”情欲頓消,代起的是猛燃的怒火。
“我做什么害羞?”元月雙手環(huán)胸!耙虏槐误w的人又不是我!
“你!”這是褚追連云第二度讓她氣得說不出話。
她皺皺眉,聳聳肩!斑@未免太好笑了吧?衣杉不整的是你們,為什么害羞的人要是我?”
“怎么有你這種……”褚追云明明被氣瘋了,卻不知如何反駁。
“我這種什么?這種未婚妻嗎?我之前便警告過你了,你現(xiàn)在名義上是我的男人,我是不允許你和任何女人相好,我已經(jīng)很客氣了,進來前還敲過門的,怎知你們倆打得火熱,聽都沒聽到,我只好喘門了。”她說這話時,臉不紅氣不喘,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嬌羞之態(tài)。
其實,這一刻,她可是等了許久。
這兩天的跟蹤,讓她清楚知曉褚追云不學(xué)武的決心,不過她總有法子讓他學(xué)武的,雖然這招委實有些狠辣。
“好——”褚追云沉下臉來。
不錯!他是沒打算學(xué)武,可一個男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男人可以讓人爬到頭上,可不能讓人欺負(fù)到床上,這女人擺明就是“你就是要我學(xué)武嘍!”
他挺直胸膛!拔铱梢詫W(xué)武,不過要跟你學(xué)。”伸手指向她。
“跟我學(xué)?”元月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感覺,雖說事出意外,不過意外才有挑戰(zhàn)。“好!我吃虧點收你作徒弟!
他揚起嘴角!澳阆惹笆钦f要對打五十招嗎?現(xiàn)在我和你挑戰(zhàn)一百招?”
“一百招?”元月頗感驚訝,看來這“徒弟”真的很有意思!榜易吩疲阋肭宄,江湖上能和我對上一百招的,也算是人物了,你有這本事嗎?”
“要想清楚的人是你!”褚追云直視著她!拔覀兡且粦(zhàn),我會邀請江湖各門,九派好手一同觀戰(zhàn),如果對上一百招,我會在那時休了你,屆時定要讓你在武林萬教中,再無立足之地,這樣你還敢嗎?”他挑釁著。
元月朗聲笑起!白詮奈页龅酪詠,你還是第一個真正敢威脅我的人。你聽好——沒什么是我不敢的,不過就怕我敢教,你還不敢學(xué)!
褚追云胸中一股豪氣被激起!澳愀医,我便敢學(xué)!
“好。”元月轉(zhuǎn)身。“那現(xiàn)在就跟我走吧!”
“現(xiàn)在?”叫出來的人,是一直沉默著的花舞影。
元月出現(xiàn)之后,她竟連話也插不上,想到這點,她胸口悶疼。
元月回頭看了眼褚追云!霸趺?你要丟不下美人,也別想和我學(xué)什么武功了。要走趁快,遲了,追不上我,我也不想教你了!
褚追云抓起衣服披在肩上!叭问堑渡接湾仯惖钌_,也絕對奉陪!
花舞影翻起身來,伸手想拉住褚追云,卻還是無力地放元月看在眼里,對她一笑。“花姑娘,若他能和我對上一百招,我會來喝你們喜酒的,到時我一定包個大紅包給你。”她是想逼褚追云,可沒意思要傷害另一個人,花舞影算是無辜受累的。
花舞影看著她,連笑都扯不出來,恍惚間,好像聽到褚追云和她說了些什么,約莫是要她放心之類的話,可她不確定,耳朵聽到的,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所有的感覺似乎開始不真實起來,眼前也逐漸模糊。
“舞影!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走進來的是葉慕豐,他原是專程來找褚追云的,方才他在褚追云的住處撲了空,這才來“舞影館”找人。怎知他一進來就只見花舞影一個人坐在床上,還……衣衫不整的。
礙于禮法,他該是回避才好,可花舞影的表情怪怪的,他又放心不下,只得小心地往前走去,探問著:“追云呢?方才我好像看見他和元月姑娘的背影,他是從這里出去的嗎?他……”這話叫他怎么問下去呢?
晶瑩的水珠,滾落地面。“他……”花舞影只覺得委屈,看到葉慕豐之后,淚便止不住地流下。
葉慕豐只得略蹲下身來,表示友善地搭著她的肩!霸趺戳?怎么哭了?”
像抓著浮木般,花舞影攀住他的背。“我很傻,對不對?”
葉幕豐先是呆了一下,回神后便輕拍著她的背。“不會啦!怎么會傻呢?”任著花舞形的淚,濕了他的衣裳。
。
“你怎么會這么笨啊?”元月大吼著。
她已經(jīng)教了褚追云三天了,前兩天讓他練習(xí)肩臂功、腰功、腿功等基本功,他都做得不惜,怎么今天連一些最基本的手型都做不出來。
元月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心中的怒意!翱春茫∠裎疫@樣才叫‘沖拳’!彼齼赡_開步站立,與肩同寬,兩手握拳抱于腰間,肘尖向后,拳心向上。
元月個個環(huán)節(jié)拆開來教他!白笕瓘难g向前旋臂猛力沖出,力達拳面,臂要伸直,高與肩平,同時右肘向后牽引。然后收左拳,眼視右拳。注意!出拳時要轉(zhuǎn)腰、順肩,爆發(fā)用力,走勢時……”
褚追云雖然一步步跟著做,可注意力卻逐漸渙散,元月的聲音跟著不斷遠(yuǎn)去,而兒時的畫面,卻一幕幕如潮水涌現(xiàn),拍打著腦海。
“追云,這把沒學(xué)會,不準(zhǔn)休息!”褚晏南對他從來都是嚴(yán)峻的。
“南哥,你這樣兇,云兒怎么會有興趣學(xué)武呢?”他娘顏映雪就不同了,她會拉起他的手,跟著比畫著。“云兒,這動作要由快到慢,要去體會快速沖拳、快收拳的寸勁。對!對!就是這樣子,云兒真的很聰明呢!”娘笑起來,很好看的,娘笑了,他也跟著笑了。
“南哥,你看——云兒學(xué)得很好呢!”
娘看著爹,爹卻只是牽牽嘴角!拔荫谊棠系膬鹤颖緛砭驮撨@個樣子!
“褚追云!”元月拍擊著他的拳,重重的一下,將他從記憶中狠狠地抽離出來。他看了元月一眼,如夢初醒。
元月惡氣難消,越罵火氣越大!澳愕降子袥]有用心。繘]心學(xué)的話,別浪費我的氣力,現(xiàn)在就滾回女人床上,咱們連打都不用打了!你根本就沒資格當(dāng)我的對手,你滾!我不想污了我的名,臟了我的手!彼呀(jīng)教到?jīng)]有耐性了,想當(dāng)年她學(xué)武的時候,從不曾這樣的。
元月罵得難聽,褚追云緊緊地握著拳,拳上青筋暴露,他咬著唇,就差沒咬出血,對視了好一會兒,他硬生生將氣忍下!拔也粫叩,我還要學(xué)!
“學(xué)?”元月斜睨著他。“用什么?就用那張嘴嗎?之前,你話不也說得很滿,那時還以為你有幾分志氣,怎知真要你學(xué)時,這般渙散。告訴你,我喜歡武學(xué),不想看到有人用心不在焉的態(tài)度學(xué)武!
褚追云意志堅決地回答:“我是不喜歡武功,可我說要學(xué),便會好好的學(xué)!背兄Z過的事,他從不逃避。
“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彼﹂_長發(fā),指著木屋旁的大水缸!拔胰コ抢锘位,日落時分我會回來,到時你要自己把水缸的水倒?jié)M,我便相信你是真有心學(xué),否則我馬上就把你趕走!
為了讓褚追云專心學(xué)武,她將他帶到城郊荒僻的林中,這里缺水缺得兇,若要挑水,得走段困難的山徑。這幾天為了訓(xùn)練褚追云的腰力、腿功,她是讓他挑了幾回水,可從沒讓他挑過一滿缸的水。因為她深知這幾趟走下來,絕對可以要了褚追云半條命的。
褚追云滿口應(yīng)承:“可以!
“希望你說得出,做得到。”話甫說完,元月便轉(zhuǎn)身離去。
。
走到城里,元月直往酒樓沖去,悶悶地喝了幾口酒。
她捏握著酒杯,真是麻煩自找,為什么要去逼一個不愛武功的人學(xué)武呢?逼到了,又如何?
這幾天她動輒怒罵褚追云,也虧褚追云有那本事,忍了下來?蓪τ趯W(xué)武,他是被動的,真的學(xué)起拳來,總是恍恍惚惚的。
不是心甘情愿,不是自動自發(fā)的學(xué)武者,怎么可能體會武學(xué)中,那種心動形隨,意發(fā)神傳的樂趣。
為什么她自己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呢?褚追云的態(tài)度是讓人惱,可她怎么能全怪他呢!把他逼到絕境的人是她啊,她何必和他老頭一樣逼他呢?
她不自覺地加了勁道,全然不知酒杯已讓她捏碎。
幾個鄰座的客人,面面相觀著。
她暴喝:“該死!難道就沒有方法讓他心甘情愿地學(xué)武嗎?”
原先觀望的客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付錢離座。
可元月渾然不覺,她出神地望著窗外,點點滴滴回憶著和“九天修羅”學(xué)武的種種過往。
“客倌!客倌!”店小二的叫喚聲,終于把她喚回現(xiàn)實中。
“什么事?”她問,注意到小二緊繃害怕的態(tài)度。
“是我們掌柜的問您,要不要溫?zé)峋瓢?您待了很久,酒都涼了。”店小二握著盤子,手不自然地抖索著。
元月瞄到捏碎的酒杯,逸出了笑,丟了錠銀子在桌上。
“不用了!包點酒菜給我就好了。”她看了眼天色,才發(fā)覺外頭竟下著雨,街上冷冷清情的,沒幾個人晃蕩。“小二,這雨何時下的?”
小二答著:“喔!好一會兒了?唾,您沒傘,要不要借一把走?”
元月笑笑!辈挥昧,淋點小雨不礙事的!
她結(jié)了帳,拿走酒菜,往木屋走去,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她的步伐也越形匆忙!罢姹阋肆笋易吩颇切∽,只要把水缸挪出屋檐下,不就滿滿都是水了?”
她是這樣想的,可回到木屋時,才發(fā)現(xiàn)褚追云不在,水缸也沒被挪動。她探頭看著水缸,只有八分滿!斑@小子不會這么呆吧?”
她看著挑水的那條小徑,泥濘不堪的地上,散亂著褚追云的腳步印子。
她向遠(yuǎn)處望去,雖說天色暗昏,視線不明,可隱約見到一條人影,荷著兩擔(dān)水,正搖搖晃晃地向這里走來。
人影益發(fā)清晰,正是褚追云,他淋了一身濕,沾了一腳的泥,臉色慘成死灰,蒼白的唇角,卻還帶著笑。
元月真是沒想到——“你……你何苦這么死心眼?怎么這么死腦筋呢?真是笨哪!”話雖這樣說,可語氣卻軟了下來。
褚追云走了過來,把水倒進水缸!拔掖饝(yīng)你,要自己倒?jié)M一缸水的!痹挷耪f完,人就厥了過去。
“唉!唉!”元月丟下手邊的東西,接住他癱軟的身子。
“你別昏倒!我可不會照顧病人,你快醒醒啊——”
褚追云全無反應(yīng),她只得伸出手來,拍著他的臉!鞍萃心阈研涯!”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燙得嚇人。
她想也不想,翻身背起褚追云!白鍪裁闯褟娐!現(xiàn)在還不是……哎呀,拜托你別死哪……”她從沒遇過人昏倒,這下真讓她慌了手腳。
她從小和她師父長大,只照顧過她師父,沒照顧過別人,且她師父身體安好,從沒傷風(fēng)感冒的,她哪看過病人啊!
大雨瓢潑中,元月背起他,直向城里奔去,兩人身上濕糊了一片!皠e死!”元月是心急如焚,褚追云倒像是睡著般,安穩(wěn)地賴在她的背上,偶爾才跟著崎嶇的路面顛動一下!澳惴判,你是我的好徒弟,我不會讓你死的!”
到了城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藥鋪,元月吼叫著:“開門啊。”夜雨嘩啦啦地響著,遮蓋住里面的應(yīng)答聲。
“開門啊!”沒有空的手可以拍門,元月索性一腳撞開了門。
“姑……姑娘?”差點嚇壞了前來開門的大夫,雨傘滾落在院子中。
元月急道:“大夫,你快看看他會不會死啊?”此刻的她沒有心思安撫受驚的大夫。
大夫回過神來!班浮!
“你快把他帶進里頭,我來瞧瞧——”他領(lǐng)著元月快步走進昏黃的屋內(nèi)。
“爹!蔽輧(nèi)一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燃起一根臘燭,好奇地打量兩人。
大夫吩咐著:“晴兒,快幫他們夫妻倆弄套干的衣服!币幻鏋轳易吩瓢衙}。
元月心都懸在褚追云身上,沒聽清楚大夫稱呼他們?yōu)榉蚱蕖?br />
小姑娘拉著元月!胺蛉,你先和我進房,我替你拿件衣服!
元月?lián)u開手!拔覜]關(guān)系,他怎么樣了?”眼睛直勾勾盯著褚追云。
看她這樣焦急,大夫放開手,先說些話讓她寬心!胺蛉耍鷦e擔(dān)心,他這是外感風(fēng)邪導(dǎo)致惡寒、發(fā)熱,我下帖發(fā)汗劑應(yīng)該就沒事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他會死呢!”元月終于松了一口氣。
小姑娘笑了起來!胺蛉,他既然沒事了,您可以放心地更衣了吧?”
夫人?元月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一時卻說不上來哪兒。
她瞧著自己,全身濕透,發(fā)絲糾結(jié),雨水沿著衣裙滴滴地滴落在地上,真可謂狼狽至極!罢鎸Σ蛔。靡坏貪竦,竟然沒注意到!
大夫慈祥地笑著。“沒關(guān)系,我想您是太擔(dān)心您丈夫,才會沒注意到。看得出來你們夫妻情深呢!”他年過半百,從沒看過一個女子有這等氣力背著丈夫來求醫(yī),若不是情深義重的,誰能做到這樣呢?
大雨滂沱的,真是為難了這個做妻子的。
元月臉上倏地一紅!胺蚱?”難怪他們叫她夫人。
她急著想辯解!拔覀儾皇欠蚱,是師徒!鞭D(zhuǎn)念一想。“嗯,不對!我們也可以算夫妻,可是不是那種夫妻!碧彀。∷谡f什么?元月懊惱著。
“啊!師徒?”大夫和他女兒對望。“那他是你師父,也是你丈夫了!
元月連忙否認(rèn)!安唬〔!不!我才是他師父。他……是我丈夫啦,可只是未婚夫,而且不會長久的那種……”哎呀!她要怎么說才好呢?都怪這場雨把她弄糊涂了。不過大夫看病為什么要問這么多問題呢?元月心頭疑惑著。
看她語無倫次,大夫也不好再向下去,萬一兩人是私奔的,問下去不就難堪了嗎?他問了個比較重要的問題!澳欠颉媚,需要由我來幫他換衣服嗎?”
“當(dāng)然,當(dāng)然!”總算有個問題,不會讓元月難以回答了。
大夫一臉和善!澳俏姨嫠麚Q件干的衣服,晚一些,你衣服換好的話,跟著晴兒到后頭那間房間歇息一下,這樣才有體力照顧他。”
元月吃驚道:“為什么要我照顧他?”
大夫不解!半y道要我照顧他?”
“你是大夫,不是應(yīng)該由你來照顧病人的嗎?”元月從沒看過大夫,可她聽人家說,大夫是用來治療照顧病人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大夫和他女兒瞠目結(jié)舌,面面相靦,不知怎么和她說才好,只好一起轉(zhuǎn)過頭,錯愕地看著她。
元月臉上發(fā)熱,臨敵對仗無數(shù),從沒有這般困窘的感覺。
這都要怪褚追云啦!她暗自罵著。
她是真的沒看過大夫,怎么知道如何應(yīng)對才好。元月咬牙撐下!澳恰襾碚疹櫵昧耍闊┠阉系胶竺嫒ァ,是‘帶’到后面去——對了,我先把銀子給您——”
她掏了銀子給大夫,只覺得現(xiàn)下腦中一片混亂,大夫后面說的一句話,更弄得她頭昏腦脹的。
“姑娘!現(xiàn)在天氣冷,不容易出汗,你要記得用衣被替他溫覆。還有服藥過后,注意一下出汗的情形,最好是微微出汗,不宜太多,而且以周身四肢出遍為佳,如果只有頭部或半身出汗,病邪不易全解!
照顧病人,怎么這么麻煩?既然這么麻煩,怎么是由她來照顧,而不是由大夫來照顧呢?
這是元月進房后,看著褚追云安躺在床上時第一個想法。
幸好她運氣不錯,褚追云長得夠好看,那個叫晴兒的姑娘,一直陪在元月身旁,幫忙照顧著諸追云,還喂他吃藥呢!只是夜深了,姑娘也不好一直留在房間,元月只好眼睜睜地目送她走。
她嘆了一口氣,這才回頭喃喃自語:“褚追云啊,褚追云!算你歹命,會照顧人的姑娘走了,現(xiàn)在就剩下我。我會盡力照顧你的,不過死活我可是顧不得了!
她洗了洗面盆里的毛巾,學(xué)著晴兒的樣子,擦干之后,輕柔地按在褚追云的額頭上。她從未照顧過病人,這動作怎么做都讓她覺得別扭!罢媸堑模@怎么弄嘛!”
她索性把毛巾丟在盆子里重洗一遍!澳愕购茫芍秃。想我當(dāng)年做人徒弟時,才沒這么好當(dāng)呢!還是做丈夫的,本來就可以躺在床上,讓妻子照顧?”
看那大夫和晴兒姑娘的表情,好像這些事,都是她理所當(dāng)然該做的。
丈夫?這詞不大順耳,弄得元月臉上熱熱燙燙,怪不舒服的。
她再度為褚追云拭著汗!胺蚱拗g,就是該相互照顧嗎?那……跟我和師父在一起的情形,是不是一樣呢?”
她還在思索當(dāng)中,手就讓褚追云給抓住了!
“娘!娘!”褚追云汗發(fā)得兇,不住夢囈,還抓著她的手。
“唉,我是你師父,不是你娘!”她臉上一紅,想抽開手,可看著褚追云的樣子,卻教她無法硬下心來。
想起了褚追云扮成女子,在橋上假哭的那一次。
那時,他也是喊著娘,悲悲切切的。
“算了!既然你也是沒娘的,就不和你計較了,咱們……都是沒娘的!”元月的聲音,低暗了下來。
不知是夜太黑,還是雨太冷,褚追云的叫喊聲,隱隱地勾出她幽淡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