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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19XX 第九章
作者:林如是
   
  “小南,小心點,別跌倒了!  

  難得一個假日,天清日和,江曼光特地回去一趟,帶小南出來散步。小南吃得肥嘟嘟的,短手短腳,又不要人抱,硬要自己下來走,腳步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像是不倒翁,要倒又不倒,叫人提心吊膽。  

  “姊姊,球──”路邊一家便利商店慶祝全新開幕,在門口分送小朋友氣球,紅、黃、綠、紫各色氣球懸浮在半空,精彩熱鬧的家萬花筒。小南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伸長了手。  

  江曼光趕緊跟著過去,貼在他屁股后,看他仰高著頭,伸出胖胖的小手。商店的小姐彎下腰遞給他一只紅氣球,小南肥肥的小手抓不穩(wěn),險些給飛走。  

  “拿好哦,小弟弟!鄙痰晷〗銠C伶地將繩子抓住,重新遞給他。  

  “謝謝。”江曼光微笑點個頭,拉著小南擠出來。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不時還有占路的機車,江曼光怕小南跌倒,用商量的口吻說:“小南,姊姊抱抱好嗎?”  

  “姊姊抱抱!毙∧仙斐雠峙值碾p手,肯聽話了。  

  只是,走沒兩步,看見路旁賣冰淇淋的,他又吵著要,江曼光只好放下他,跟著他搖搖晃晃地過去。  

  都快立冬了,吃冰淇淋實在不太好;不過,天氣還很暖和,甚至有些熱,她對小南一向又很放縱,反正等會她幫他多吃一些就是了。  

  不過,買了冰淇淋以后,小南就不要人抱了。一手捏著氣球繩子,一手拿著冰淇淋,走一步、顛一步,險象環(huán)生。江曼光跟在他身后,隨時戒備著。看樣子,要全身完好地走到一百公尺前的小公園,是極大的任務。  

  “小南,姊姊牽著你好嗎?”好不容易,她幫著小南把冰淇淋吃完了,蹲下來幫他擦嘴,順勢牽住他的手。  

  她牽著小南,也不管旁人側目,陪著小南咿咿呀呀唱著歌。小南短短的腿,胖胖的身軀,不時會讓她聯(lián)想起圣馬可廣場上那些不怕死的鴿子,忍不住發(fā)笑;想起在威尼斯的日子,她心中總忍不住一股甜蜜。  

  她已經(jīng)決定和楊照一起去意大利,這一去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楊照最近忙著辦理出國的事,她也不黏他,依然過自己的日子。還聽說柯倩妮和楊耀打算離婚,她知道楊照一定放不下柯倩妮,她想相信楊照,更不去打擾他,她只要他記得他們的約定。  

  迎面有人牽著毛毛的小狗走過來,小南指著小狗,仰頭看著她,露出缺了一角的門牙,含糊不清說!“姊姊,狗狗!睊昝撍氖,顛顛地跑過去。  

  “小南──”她趕緊將他拉住,目光瞥過馬路,不經(jīng)意一抬,對街有個熟悉的身影,看似楊照。她心中一喜”叫了出來:“楊──”驀然住日,笑容微微地凝住。  

  楊照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跟著柯倩妮?沦荒莶恢獙钫照f了什么,說著眼淚好像就掉下來,楊照伸出手為她擦淚,動作很輕、帶著細微的柔情。  

  江曼光靜靜站著,等著他或許會發(fā)現(xiàn)她。但他一直沒有看見她,全心全意安撫著柯倩妮。她知道她不該太敏感,仍禁不住一股酸楚。她牽著小南,默默走過去,直到走到他們跟前了,楊照才總算看見她。  

  “曼光!”他很意外,但看得出來,仍是歡喜看到她的。  

  “我?guī)∧铣鰜砩⒉剑瑳]想到會遇見!彼匦Γ袼龑こλ髀兜哪欠N溫心的表惰,讓人放心而忽略,不是那么楚楚可憐。  

  “我看你是跟著阿照來的吧?”柯倩妮紅著眼,顯然剛哭過,發(fā)絲微凌,有幾分哀怨。因為這分哀怨,讓她原就惹人不忍的柔弱加深可憐,更加對她放不下。  

  “你是來同情我的嗎?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倩姊,曼光沒有這個意思!睏钫諡榻庹f話,但更多是安撫她。  

  江曼光反倒沉默,不為自己辯解?沦荒莸囊慌e一動,她都看在眼里,竟然很羨慕她能那樣隨便就掉了一缸的淚,讓楊照那般安撫呵護。  

  她其實不太明白被呵護的感覺,早年她父母親離婚,為了不讓她母親擔心,她總是很“懂事”,不敢太任性;她母親再婚后,她很努力地想融入那個家,強迫自己去適應那些必然的拘束,懂得怎么去壓抑。偶爾,她會很想放肆一次,能隨心所欲的哭,該是一件多舒坦的事。只是,即使想放肆,也需要有能讓她放肆的對象,在她任性的大叫、大鬧或大哭時,能給她疼惜和呵護。這一刻,看著柯倩妮那么哀怨地、楚楚可憐地、肆無忌憚地哭著,她竟由衷的覺得羨慕。  

  “阿照,”柯倩妮哀哀哭起來!澳愦蟾鐚ξ疫@么無情!我該怎么辦?你不會丟下我吧?我不能沒有你……”不管江曼光在一旁,緊緊抓著楊照。  

  楊照回看一眼江曼光,眼神說了話,要她放心。而后說:“我說過了,情姊,我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不管,我會陪在你身旁。但是,倩姊,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要跟曼光一起到意大利!  

  “你到底是要丟下找不管!”柯倩妮瞼色大變,更凄楚無依,簡直柔腸寸斷。  

  “阿照,你怎么這么忍心,你明知道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她的一聲一氣、一顰一泣、一舉一動,處處表現(xiàn)出女人的脆弱,她是那么需要受保護。相較之下,總是沉默不語的江曼光,就缺少了這樣一味,令人不是那么在意,也比較不會可憐。  

  “倩姊……”楊照為難了。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走──”柯倩妮摟著他的胸膛,哭濕他胸前整片衣襟。猛然抬起頭,以最無依的可憐神情哭說:“如果你要丟下我離開,我這就去死──”說著像無頭的蒼蠅,盲目地朝馬路奔去。  

  江曼光低呼一聲,心涼了半截。女人一旦尋死棄活,用最哀怨的姿態(tài)哭訴,多少男人能舍得?更河況柯倩妮一直是楊照心中難以愈合的缺口。  

  “倩姊──”果然,楊照攔抱住她,亂了主意喊說:“你別這樣,倩姊。我不走就是了,我不走,不離開你!”  

  江曼光心頭一痛,臉色慘白起來。楊照慌亂既過,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回頭尋覓著江曼光,見她一臉慘白,不覺放下柯倩妮,走向江曼光。  

  “曼光……”他的心絞痛起來,他又傷害她了。  

  江曼光想笑,卻動不了。她知道他是無意的,她想相信他。  

  柯倩妮本來哭聲已經(jīng)停了,見狀又低聲哭起來。這一次不再歇斯底里,反而喃喃地搖頭,不斷后退,說:“沒關系,阿照,你跟她一起走吧,不必管我……”掩著臉轉身跑開。  

  她的姿態(tài)是那樣的心死灰盡,仿彿天地都結束了似。這致命的一擊,攻潰得楊照心慌神亂,無法再顧及一切,匆匆看了江曼光一眼,便焦急情切地追上去。  

  “阿照──”江曼光大聲叫住他,這樣的楊照,她是那么陌生,變得要不認識。  

  楊照停下來,回過頭來,又用那冷漠的側臉對著她,口氣是那樣不得已,希望她諒解。  

  “曼光,我現(xiàn)在不能丟下倩姊不管,相信我,我會跟你解釋的!  

  她想相信啊!但這一刻的他,他那么陌生──算了吧!她閉上眼,覺得好累。就這樣,算了吧。  

  “哎呀!好危險,那是誰家的孩子?!”旁邊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在一團嘈雜中拔高了起來。  

  她征了怔,忽然想起小南,小南呢?  

  她驚慌地睜開眼,望望左右,幾乎失去控制地尖叫起來。小南正邁著短短的腿,在快車道上顛倒跌撞地追著松飄的氣球。  

  “小南!”她狂叫起來,沖了出去。  

  但她只來得及叫那么一聲,左向一輛卡車疾駛過來,發(fā)現(xiàn)小南時,要煞車已經(jīng)來不及,小南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摔落在對向車道上,對向車道上一輛超速的小客車煞車不及地輾過他的腳。  

  “小南──”江曼光由心肺爆出一聲凄厲的吼喊。  

  她跪在小南身旁,喊痛了喉嚨。交通亂成一團,人聲、車響四周彌漫著嘈雜的聲響,一旁汽車的擋風玻璃反射著刺眼的光,斷了線的氣球危危顛顛地飄落到分隔島上……亂了,一切全亂了。  

  “小南……”她喃喃叫著,無意識地跟著救護車到醫(yī)院。  

  ☆        ☆        ☆  

  在手術房外,江曼光茫茫瞪著門上的紅燈,兩手抱著自己的雙臂,身體不斷發(fā)冷起來。她不該忘了小南的,再怎么樣她也不會原諒她自己……“小南怎么樣了?”接到消息趕來的溫純純和席茂文,以及怡美、薛明輝全都一臉凝重。  

  “媽──”看見溫純純,江曼光哇一聲便哭出來,無法開口。  

  “小南怎么了?嚴不嚴重?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溫純純臉色白得像紙,聲音不禁在顫抖。  

  “對不起!媽,都是我的錯……我……小南他……他……”江曼光拼死命說出這些話,再也無法開口,被狂流的眼淚掩岔了氣。  

  溫純純只心急小南的安危,無心安慰她,猛抓住她,拼命搖晃著又叫說:“快告訴我,小南怎么樣了?他沒事吧,是不是?”  

  江曼光只是哭,想開口,卻出不了聲。  

  溫純純看她只是哭,以為小南已經(jīng)死了,大叫一聲,猛烈搖晃頭,歇斯底里地叫喊:“不!小南他不會──他不可能死的……”沖向江曼光,抓著她,往常溫柔的表情布滿憎恨怒怨!岸际悄愫Φ!你不是跟在小南的身旁嗎?篇什么讓他發(fā)生這種事?!都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小南!”  

  “純純,你冷靜點!”席茂文拉住溫純純。  

  但溫純純只聽小南死了,根本就失去控制,不顧一切,吼說:“都是你,害死了小南。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冷落了你,不關心你,所以故意害死小南來報復我。曼光,你好狠的心,小南才三歲,你為什么要那樣對他!”小南是她在幸;橐鲋猩男『,所以她特別鐘愛他,將他視為她的全部。但突來的惡耗,讓她無法思考,所有的負面情感全竄上來,充滿著仇恨、不平衡的情緒。  

  江曼光只是搖頭又搖頭,四面楚歌。小南若有什么萬一,她決計不會原諒自己,她也不敢祈求大家的原諒。但她沒想到她母親竟會說出那些話,簡直承受不住。那張對著她吼叫,布滿忿怨憎恨的臉是那樣的陌生,叫她打從心底膽寒起來,不認識。  

  “你給我走!我不要再看到你!”溫純純痛哭失聲,失控的情緒使她口不擇言。她無法承受小南死亡的事實,必須找一個代罪羔羊承受所有不堪的情緒。  

  “媽,你別這樣,曼光姊不是故意的!扁揽薜孟駵I人兒,并沒有全怪罪到江曼光身上。  

  “是啊,純純,你冷靜一點!毕谋砬槌林兀θ套》瓟埖那榫w!鞍l(fā)生這種事,曼光心里已經(jīng)很難過了,你不要再指責她了!  

  “我不怪她要怪誰?”溫純純抑制不住悲痛和怨恨!叭绻皇撬,小南也不會發(fā)生這種意外,都是她害的!害死了小南!彼藓薜芍,咆哮說:“你給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曼光被母親怨毒的話,一句一句刺得體無完膚,無聲地流著淚不相信地搖頭,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心中鏤著失落和大破洞。她一步步地退到醫(yī)院外,四處車水馬龍,完全阻絕了她的方向。在她心中,仿彿有些什么壞掉了,她茫茫地走著,眼神空洞沒有焦距,拖著腳步,宛如一具行尸走向。  

  “曼光──”  

  她好像聽到有誰在叫她,停下來,下意識地轉身。有個身影朝她跑來,好熟悉,她認得的……是誰呢?這個人,讓她想想,總是坐在店里角落位置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呢──兩旁突然傳來驚慌的尖叫,然后,她覺得她的身子飛了起來,好輕、像羽毛。  

  原來飛翔的感覺是這樣,她慢慢閉上眼,眼角殘進一小點的光,嘈雜的聲音聚攏而來,四周顫晃著模糊的人影;還有,腳步雜杳的紛亂……這一切,慢慢地稀擴成黑暗中的回音,聲音愈來愈弱、愈來愈低,慢慢地消溺。  

  然后,她什么也聽不見。  

  ☆        ☆        ☆  

  醒來后,睜開眼,視線所及全是白色,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床前聚圍著一群人,全都用一種既喜且憂的表情看著她,她逐一看望過去,沒有一個她認識的。  

  “曼光……”有個人叫了她名字。  

  江曼光疑惑地看著他!澳闶钦l?我怎么會在這里?”頭好痛,她摸摸頭,頭上纏了一層紗布。  

  幾個人面面相覦。那人又說:“我是楊耀,你不記得我嗎?”  

  “我不認識你。”她凝眉看著他,記不起任何印象。  

  “曼光姊,你怎么了?別擔心,小南沒事了,倒是你,把我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五天!  

  “昏迷?我怎么了,你們到底是誰?”  

  楊耀表情凝重,走到床畔,說:“你發(fā)生車禍,昏迷了五天。他們是你的親人,你仔細看看,你真的不認識嗎?”  

  江曼光一一看著他們,緩緩搖頭。  

  “曼光,你別這樣!”溫純純哭出來!皨尣辉搶δ阏f那么重的話,傷了你的心,請你原諒媽──”她撲到床上,擁著江曼光啜泣著。  

  江曼光不知所措!表情一陣無所適從,說:“這位伯母,你認錯人了吧!我實在不認識你!  

  “曼光?!”溫純純抬起頭,驚訝惶悔又充滿內(nèi)疚!澳阏娴牟豢显弸?媽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當時我以為小南死了,所以才失去控制,求求你,原諒媽!  

  江曼光一臉懵懂,顯得不知所以。這時門口進來一男一女,她看見他們,立刻叫說:“爸?!你不是在日本嗎?怎么回來了,還有雪碧──”  

  聽她這么叫,溫純純的表情更是古怪。江曼光明明就認得江水聲,怎么會不認得她這個母親,心里更加認定江曼光是不肯原諒她,故意裝作不相識。  

  “曼光……”愈想她愈難過。  

  “怎么會這樣?”席茂文也覺得奇怪。  

  楊耀覺得不對勁,請了醫(yī)師過來。江水聲見多識廣,心中也覺得有什么不對。  

  醫(yī)生仔細檢查,江曼光一切都正常,雖然腦部經(jīng)過撞擊,不排除是因為如此導致失憶的原因,但推測她應該是因為精神方面的打擊所引起的。  

  “她是不是曾經(jīng)有過什么嚴重打擊?”醫(yī)生說:“江小姐的腦部斷層掃描一切都正常,也還記得自己的父親、朋友,基本的能力也沒有喪失。依她的情況,似乎極力不愿想起什么,那件事給她的打擊太大,所以她強迫自己把一切和那件事相關的人事都忘掉。”  

  溫純純低頭默默不語,江水聲已大致了解一叨,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說:“你別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對曼光說了那些話,她也不會發(fā)生車禍,變成這樣!  

  “別說了,你還是先去照顧小南,我留下來陪曼光就可以了!苯曇膊恢撜f什么,遺憾已經(jīng)造成。  

  當天晚上,離開醫(yī)院前,楊耀到江曼光的病房,面對面看著她,很認真說:“我想問你,你還記得阿照嗎?”  

  “阿照?”江曼光輕蹙起居。  

  “是的,阿照,楊照!  

  “楊照?”江曼光眉頭蹙得更深了。  

  “你再仔細想想!  

  楊照?江曼光試著去想,頭立刻劇烈痛了起來,她抱著頭,痛苦地喊叫起來。  

  “我的頭好痛──”  

  “曼光!”楊耀扶住她,立刻按鈐呼叫護士請醫(yī)生過來。  

  騷亂了一會,躁動才慢慢平息。他讓江曼光躺著,輕聲哄著她入睡。  

  江曼光瞪眼看著他,歪著頭,有一種小女兒的憨態(tài),說:“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醫(yī)生說我得了暫時性的記憶障礙,有些事想不起來,我能問你嗎?我以前真的認識你嗎?你跟我是怎樣的朋友?”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睏钜φf:“算是吧,你以前也說我是個奇怪的人!  

  “真的?”江曼光不好意思笑了起來!拔矣X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就是想不起來!  

  “既然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楊耀微微又一笑,幫她拉高了被子!澳愫煤盟挥X,我明天再來看你。”  

  “欸──”江曼光喊住他,坐起來!奥犝f是你送我到醫(yī)院的,謝謝你啊。”  

  楊耀看似冷漠的臉龐,在暗中浮起柔和的線條。他朝她擺擺手,說:“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休息,晚安!  

  長夜漫漫,許多的故事就這樣斷了,未完。  

  ☆        ☆        ☆  

  第二天,楊照知道消息,立刻趕到醫(yī)院。  

  “楊先生,對不起,曼光現(xiàn)在情況還不穩(wěn)定,不適宜會客,你請回吧!苯曂窬荏,不讓他見江曼光。江曼光對楊照這個名字有著強烈的反射性反應,他怕她見到他會受刺激,是以不讓他們見面。  

  “拜托你,讓我看看曼光,我必須見她,為什么不讓我見她?”  

  “對不起!”  

  “拜托你,曼光──”楊照硬想闖進去,不斷喊著江曼光的名字。  

  “她完全不記得你的事了!睏钜驹谒砗,冷不防開口。  

  楊照回頭,不相信他聽到的,反問說:“你說什么?”  

  “我說她完全不記得你的事了!睏钜钡芍。“醫(yī)生說她可能精神受到強大的打擊,強迫自己忘掉那些使她痛苦的事,她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你的事,也不認識你。”  

  “這怎么可能?!”楊照呆掉,沖向楊耀!澳阍隍_我對不對?”  

  “我沒有必要騙你!  

  “這怎么可能……”楊照喃喃地,還是不相信。  

  “我問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傷害到她?”  

  “我……”楊照語塞。想起那天她那種失落的表情。  

  “你太過分了,阿照。”楊耀搖頭!澳惴挪幌沦荒菸也还帜,但你不該傷害曼光。倩妮她其實不是如你想像的脆弱,你因為她傷害曼光,你會后悔一輩子的。”  

  “我不是故意的……”楊照喃喃地,失神地看著楊耀。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傷害也已經(jīng)造成。”楊耀口氣冷淡得接近冷酷,丟下他轉身走開。  

  楊照跌坐在地上,掩著臉低聲呢喃起來。  

  “曼光──”懊悔不盡的一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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