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好像作了一段很長的夢,從長長的夢境醒過來,夢中沒有色彩,她的記憶也都帶著黑與白。
“我在哪里?”她掙扎地想坐起。
“醫(yī)院。你撞到了頭,睡了一天。”回答的是亞歷山大。
“一天?那么久!”江曼光摸摸頭,似乎不相信她睡了那么久,目光一轉(zhuǎn)!看到楊耀,愣了一下。
“楊耀……”她喃喃地,泰德和艾利也都在。還有,最角落的那個人……“楊照!”她叫了出來。
楊照既喜且驚,奔靠過來,顫抖著說:“你想起來了?曼光?”
其余的人也都緊張地看著她,期待著。她目光繼續(xù)掠過每個人,慢慢點頭。腦海中好多的光影閃跳不停,終于匯集成畫面,所有原該的苦、痛、哀、傷,也都重新侵襲。
“真的?太好了。”泰德說:“我已經(jīng)通知你父親,他這兩天就會趕來!
“謝謝你,泰德叔叔。對不起,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彼戎x又道歉。
泰德咧嘴一笑,表示不必在意。她將目光轉(zhuǎn)向楊照,又移向楊耀,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小南……”
“小南沒事!辈坏人f完,楊耀立刻接口!爱敃r的手術(shù)很成功,他被救回來,經(jīng)過半年治療休養(yǎng),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復(fù)元,雖然腳有一些不方便,但不是很嚴重,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真的?”江曼光濕了眼,不敢相信。
“真的。”楊耀含著笑,對她保證。
聽他這么保證,江曼光相信了。對于楊耀,奇怪的她有一種莫名的信賴。
他這些話是用中文說的。亞歷山大聽不懂,急了,忐忑地看著她!熬S納斯……”江曼光恢復(fù)了記憶,他替她覺得高興,但卻更為不安。
江曼光沉默著,她沒有忘,橫亙在她眼前的,有兩道難題。
“曼光,”楊照黑棕色的眼睛,布滿疲憊!拔乙恢毕胂蚰憬忉,我……”
“什么都不要說了。”江曼光搖頭,打斷他的話,改口用英語對大家說:“對不起,我很累。”
“那是當然的。”泰德說:“你才剛醒來,還很虛弱,我們先出去了,不打擾你,你好好睡一覺!
“謝謝,泰德叔叔!
“不必客氣!碧┑聫澤碓谒橆a親了一下。
“我留下來陪你,維納斯!眮啔v山大不想就這么離開。
江曼光搖頭拒絕,說:“亞歷,我很累,想一個人靜一靜,請你跟大家離開好嗎?”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不過,我希望你認真考慮我們的事,我等你的答案。”亞歷山大彎身親吻她,感情一直很直接。
楊照戀戀望她一眼,才不舍地離開。
楊耀替她拉好被子,什么也沒說。她望著他細微的動作,反倒嘆息說:“你那時也是這樣的幫我蓋被,謝謝你,楊耀,這次又是你救了我!彼年P(guān)心是那樣地默默,感情是那般的壓抑,察覺到這一點,她的心不禁因他起了一些溫柔。
“這是你第二次謝我了。”楊耀的笑有一點輕微的落寞。“我很高興能替你做些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笑了笑,拉過他,輕輕親吻他的臉頰,楊耀微微詫異,但沒說什么,心下一笑,關(guān)上燈帶上門離開。
江曼光重重躺回床上,發(fā)生過的事,像影片般一格格快速閃遇。她該怎么作選擇呢?一種答案,兩處為難。
選擇是感情的一種分歧,也是最為難,必定都有辜負。她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法,想要拋開卻又揮之不去,時時難回避。
☆ ☆ ☆
電話那頭,溫純純喜極而泣,充滿一種贖罪和內(nèi)疚。
“曼光,請你原諒媽,那時候媽媽實在是……”哭得說不下去。
江曼光眼眶一紅,握緊話筒,說:“媽,你別這么說,我會難過的。”
“媽對不起你,不該那么口不擇言,害你受了這么多苦!
“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了,媽,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別再提了。我想和小南說說話,他在嗎?”
“你等一下。”話筒一陣窸率的聲響,隨即傳來小南稚嫩、口齒不清的嗓音。
“姊姊,小南抱抱。”說得顛三倒四。
江曼光一直繃緊的神經(jīng),這才真正放松,哽咽地說!“小南,是姊姊,小南乖不乖?”
“小南乖!
“想不想姊姊。俊
“想!
聽見那樣活潑的聲音,江曼光覺得很安慰。話筒隨即又換回到溫純純手上,說:“曼光,回來吧,大家都很想你,都在等你回來,再說,你一個人在國外,媽也不放心。”
“你不必擔心,媽。這里有泰德叔叔,有什么事,他會幫忙;而且,我也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不會有什么不習慣!
“話雖如此,總沒有自自己家好,回來吧。”
江曼光遲疑一會,才說:“我再考慮,一時要回去,還有一堆事情必須處理。”
雖是這么說,她卻并沒有想過要回去,一時還無法面對。她輕輕掛上電話,發(fā)呆了一會,連亞歷山大走到她身旁都沒有發(fā)覺。
“維納斯。”亞歷山大極度不安。“你想好了嗎?”他早該到多倫多了,卻將到多倫多的時間一延再延。
“亞歷……”江曼光知道躲避不了了。
“你還在猶豫嗎?”亞歷山大靠近她,靠得很近。
江曼光沒有正面回答,反說:“亞歷,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在我失去記憶之前,我一直喜歡楊照,還跟他有約定,要一起去意大利,他在我心里,占著很大的地位!
“我不管你過去和他有過什么約定,或曾經(jīng)相愛,重要的是現(xiàn)在。我只知道,現(xiàn)在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亞歷山大有些急切,要她感情的保證!案嬖V我,維納斯,說你愛我!”
“亞歷,我不能。我不能作選擇──”
“我不要你選擇,我要你只接受我,接受我給你的愛。維納斯,跟我一起到多倫多。”
江曼光沒說話,為難許久,毅然地抬頭,直視亞歷山大,狠心拒絕說:“我不能,亞歷,對不起!
“為什么?你不愛我嗎?”亞歷山大瞪大了眼睛,微微變色。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我對你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甚至有觸碰你的欲望──我想是吧,是愛。但我不知道深到怎么樣的程度,我沒有信心跟你到多倫多!
“你的意思是不肯了?”
“對不起!
“可是,你是愛我的……”亞歷山大重復(fù)著,像是要確定。
“亞歷,你去多倫多吧,別再等我了!苯獯驍嗨o他一個明確的回答。
第二天,她直接去找楊照,楊照看見她,反而有一種不確定。
“陪我走走好嗎?”她朝他淡淡一笑。
兩人沿著人行道一直往下走,許久都沒開日,這樣并肩走著,仿彿又走日在威尼斯那段甜蜜、閑散的日子,教人有懷念也有淡淡的愁。
“你怨我嗎?曼光!睏钫丈硢〉貑。
江曼光搖搖頭。
“希望你相信我,曼光,我和倩姊并沒有……”
“阿照──”她打斷他。“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了,我來找你,是想向你說聲對不起,我不能實現(xiàn)那個約定,跟你一起到意大利。”
“為什么?!因為那個亞歷山大嗎?還是,你不相信我?”
“都不是。”江曼光又搖頭!澳銘(yīng)該明白的。”
經(jīng)過這些日子,這些事情,有些東西是回不去了,她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她了;可是因著過去的殘余,她也不完全是現(xiàn)在的她。她實實在在喜歡亞歷山大,這種感覺,和對楊照的又不一樣,她的感情似乎是流動的,添加一些未可知的變數(shù)。
“我不明白!睏钫詹辉敢饷靼住
因為這樣,江曼光更加確定他明白。
“你回去吧,去追求你的夢想,替我問候倩妮!
楊照搖頭,低啞的聲音因失落變得更干澀!俺四,我不會跟任何人去意大利。我曾經(jīng)因為傷害你而失去愛你的資格,現(xiàn)在,我再一次重新開始,我還是那句話,曼光,我會等你的!
戀人的絮語從這一聲諾言開始;但反過來想想,折磨也從這一聲等待開始。
“阿照……”江曼光小小一些不忍。
“我只要你記得我們的約定,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的。”楊照淡淡一笑,再看她一眼,拉近她,額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再慢慢將她放開。
他不再覺得那么失落,他記得嘆息橋的傳說,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 ☆ ☆
飛機是下午兩點的。她跟她父親通過電話,確定到達成田機場的時間,便提起行李走向關(guān)卡。
“你想不告而別嗎?”驀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她。
“楊耀?!”她輕呼一聲,太意外。“你怎么還沒有回去?”
楊耀笑而不答。反問:“這樣好嗎?那個可憐的亞歷山大,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還有,阿照的事,你打算就這樣算了嗎?”
江曼光沒說話!只是搖頭。
“搖頭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是就這樣算了?”
“我覺得很累!苯庥謸u頭,她需要一點時間。
這算什么回答。楊耀知道她心里有過掙扎,不再強逼,撥順她頭發(fā),說:“我不會勸你的,不過,你允許我偶爾打電話給你,去看看你嗎?”
這算是請求嗎?江曼光抬起頭,瞇著眼笑了,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夏日就要過盡,白夜卻仍長,許多未完的故事依舊未完,又有甜蜜的開端。
《全書完,故事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