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像,這冰塊也沒想象中那么難相處嘛。
她偷偷瞥向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他。
呵,她可抓準他的弱點了。
只要提起他的將軍,再加些忠孝節義、道義責任之類的東西,她隨便三兩下就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
瞧他現在一臉不情愿的模樣,剛好可以讓她用來嚇走那些癡心妄想之徒。
"云姐,那一那個人一"一大早,繡坊里的女孩兒們看見一個兇惡的綠巨人站在門邊,一個個嚇得躲在門邊,不敢進門。
"沒事、沒事,那是我的'門神',請來保護我的。"她笑著安撫大家。"你們就當他不存在,用不著理他。而且,他很溫馴,不會傷人的。'
溫馴?
她以為他是什么?狗兒?貓兒?
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幄?!冰塊還會生氣呢!
她聳聳肩,全然無視于他兇惡眼神的威脅。
是他自己答應了她,現在反?蓙聿患傲。真感謝老天爺,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送個人來幫她。
隨著太陽升起,錦繡坊門口漸漸聚集起了人群。
''就是那個--看見了沒,就是那綠綠的……
'好怪、好可怕,怎么會這樣?" "聽說那是'她的男人'耶,她不是還沒嫁過人嗎?怎么會" 此起彼落的討論聲在錦繡坊門口形成一股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可字字句句,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各位。"駱千云帶著微笑往門口一站,清了清喉嚨,朝著門外越來越多的人喊道,"想買繡布的人往右徘,要看熱鬧的人向左靠,每人至少得忖兩條繡布的錢才能離開,否則請別擋在門外妨礙我做生意。" "駱千云--"張弘毅終于再無法按捺怒氣。
請他幫忙也就罷了,竟還將他當成生財工具!他簡直無法想象,這女人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稍安勿躁、稍安如躁。"駱千云走近他身邊安撫他。甚至一手還狀似親見地搭上他的肩,靠近他耳邊低語;"既然答應幫我,就送佛送上西天吧。" 由于她的靠近,他渾身一震。
她的柔軟身軀緊貼著他的,毫無一絲縫隙。他完全沒想到,這女人竟會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向來.他可以輕易掌控自己的情緒,但遇上她,一切全走了樣。他心驚,卻力持鎮定。
離我遠點。""他低聲喝阻。
如果她也用這種方式對待其他男人,就算有再多綠染也趕不走半個。莫名地,他心上一股怒火在翻涌。
"喂!笑一笑。否則別人還以為我在虐待你哩!她捏了捏他的手臂,你是'我的男人,記得嗎?配合點,不然你教人家怎么相信?" 笑--
他勉強動了動嘴角。
"嚇!"駱于云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我一我看你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就從"她拍拍他的肩,"真的,這樣就好。" 說完,她便轉身招呼地的生意去了。
所以,要一個人改變是非常困難的,駱于云忍不住搖頭。
瞧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樣子,現在她才發覺,原來他那張冰塊臉還稱得上是--很帥氣。
張弘毅一臉不悅。
為什么他總覺得自己像是正被這女人要著玩a 難道,他笑起來真有這么難看?他不禁懷疑起自己。
自有記憶以來、他身邊從不乏女人愛慕的眼光,更不可能有人嫌他笑得難看。雖然他不記得他是否曾在人前笑過--除了她以外。
"你是駱千云的"一個瘦小的男人不自量力地重到他面前,'男人?" "有什么問題嗎?"他揚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正巧,他一把無名火無處發泄。
"原來她喜歡的是你這種樣子的O"他上下打量他,"身材是挺高壯的嘛,可惜--顏色不對" 話才出口,就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怎么著,我駱于云拿自己的男人試試染料不成嗎?"才一回頭,她就瞥見冰塊被那群蠢男人團團圍住欺負,她忍不住推開人群,擋在他跟前。
"喲,這么快就護起自己的男人啦。'有人故意嚷著。一個大男人,躲在個女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漢。' "是啊這位仁兄,還不知你什么來歷?是怎么讓咱們鎮的大美人地對你死心塌地的。'為首的瘦小男人不怕死地問,"說來讓兄弟們聽聽看嘛。" 張弘毅面不改色。
"呵,真厲害,一句話都不說是吧?沒關系,本少爺自然有本事查得出來O'他拍拍駱于云的俏臉道,"如果于云姑娘肯的話,我也愿意'全身一上下'為你涂滿了染料。男人挺著臉,"不過--我可是要你親手替我涂上才成。" 眾人再次捧腹。
"無恥!駱千云伸手就要賞他一個巴掌。
說時遲那時快,不待人人反應,才眨了個眼,說話的人早已經被摔得老遠,"砰"的一聲,重重擔在墻上。
掌風?!駱千云看著自己伸出的手--下去吧?
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四下察看,才發現,原來將那混蛋打出去的是一一他?!
"從今以后,誰敢再騷擾駱千云,就是跟我過不去。"張弘毅沉產值,"聽好了、無論我在不在這兒,只要有人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要他以十倍償還。"沒有人敢作聲。
"聽見了沒!"他目光一掃。
所有的人立即大喊:"聽、、見了!我們全都聽見了!" 駱千云一愣。
好一一厲害!
他平日帶兵,也是這樣帶的嗎?
"為什么不嫁人?"他突然開口。
她愣了一愣,然后沒有說話,繼續調著褪去綠染的藥汁。
"你的年紀不小了吧"頭一回,他會追問一個女人的事。
問他為何對她的事感興趣?他也說不上來 他本應該與她保持距離的,但她的一切,就像是個巨大的謎團,令他困惑。除了她是錦繡坊的坊主、將軍夫人的救命恩人之外,他對她一無所知。
這令他不安。知己知彼,向來是他作戰的準則;慢著--作戰?他為什么會把她和作戰聯想在一起?
她手一停、眉一挑,說她--年紀不?!
"冰塊!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她看起來有'那么"老嗎?!還是,他覺得她很老?
這樣一想,她的火氣便上來了 她年紀多大關他什么事?女人就不能年紀大些還不嫁人嗎?又有準規定年紀不小的女人一定要嫁人的?
更何況,她自覺年輕貌美得很,用不著他來擔心。
'沒什么。"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但見地存心挑起爭執的模樣,他立即收回先前的問題。
"什么叫沒什么?你侮辱了人,然后才又說沒什么?"駱千云站起來,險些沒把桌子給掀了,"你當我駱千云好欺負?" 一我侮辱人?" 他又什么時候侮辱她了?
這女人,也太容易受到侮辱了吧!
"難道不是、'事到如今,他還想抵賴。
他往后一靠,雙手環胸:"訪問駱姑娘,我究竟什么時候說了侮辱人的話。'既然她想吵,就讓她吵個夠。
"我--你一一…你說我又老又丑【"她指控。
她知道,他沒這么說,可他心里就是這么想的,她只是替他說出了心里話。
'我說你--'他險些掉了下巴,"我說你又老又丑?'他簡直不敢置信。
"你看一一你還敢說沒有侮辱我!'她紅了眼眶,卻驕傲得不想讓他看見。想到在他眼里她竟是那個模樣,她又氣又難過。
"駱姑娘,我從沒有這么說過。"沒說過的話,他絕不可能欖在自己身上"更何況,我從不認為你又老又丑O" 她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是嗎?"她瞇起眼。
"不然呢、他實在看不出來,這種事有什么討論的必要;而她也不像是會因為男人的批評而失去自信的女人。
"要不,你為什么問我的年紀?" "一般姑娘家,十七八歲早已訂了親,甚至是幾個孩子的娘,你多大?十九、二十?若不是過了應訂親的年歲,又生得貌美,怎會惹來這些麻煩?如果你肯從那些上門提親的男人里找個人好了,一切問題不都解決了?' 貌美?
他覺得她生得確美--她不禁感到一絲心喜。原來他不是嫌她老丑,而且還是關心她的。
"嫁人?談何容易?那些人你不也看見了,沒一個好東西。更何況,我根本不想再嫁人。"她低下頭,繼續她的工作。
不想再嫁?
一股奇異的情緒涌上他心頭。這么說,她已經嫁過人了?那她的夫婿呢?
她的樣子,不像成過親,可一著鎮上人的反應;也不像認為她曾嫁過人,難道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一句問話,卡在喉頭就是問不出口。
他與她非親非故,問這許多豈不惹人非議。更何況,這向來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于是,他三緘其口。
只是他沒看見的是,低下頭努力工作的她,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的。
他說她太年輕貌美呢,駱千云心情大好。
男人真奇怪,明明覺得她年輕漂亮,卻又要說些蠢話來氣她。不過無所謂,反正有沒有他的贊美,她都是一樣美麗。
"給!她將一碗藥水遞給他。
'但是什么?"經過方才一番爭執,他不確定她拿給他的是什么。
"拿去洗洗就對了。'瞧他那臉,為他好還不知道。
他接過,望著黑色、充滿臭味的藥汁,臉上寫滿懷疑。她讀下去是想乘機報復吧:'這個--" "別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她補一句,還特別強調了'小~人'兩字。
問了兩個問題,換來一頓罵和一碗黑臭藥汁。他決定以后除非必要,再也不過問她的任何事情。
"我曾定過親,但還來不及成親,爹娘和未婚夫全死在八年前的一場瘟疫里了O"她輕描淡寫地交代自己的情況。
雖然他沒問,但她卻忍不住想告訴他。
他抬頭。
原來如此,難怪她要說不想再嫁,想必那次的不幸帶給她不少痛苦。只是,她仍年輕,不需要為已死的人孤老一生。
除非-一她忘不了那個男人。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竟變得有些復雜。
他這一生中,曾有過如此待他的女人嗎?那樣的女人,會讓他不再戀眷軍旅,放棄漂泊浪跡的生涯嗎,他沒有答案。
草湖綠!
從-身鮮綠變成草湖綠,該算是一種進步了吧。
可偏偏,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今天來看熱鬧的人還是很多,但卻形成了一種新秩序--門口左一排、右一排,而排在他這邊的一排,明顯的比右排多得多。
"駱姑娘,今天又替你的男人試了新顏色。"一個婦人打量著冰塊,忍不住開口問。
'呵呵、新顏色、新顏色,呵呵!"駱千云尷尬地笑著。
'它顏色比昨天的好看呢。駱姑娘,你什么時候才會把它用在布料上、'另一個較長的婦人跟著摸了模張弘毅的手臂道,"顏色不錯,我想拿它來做件衣裳。" '"決了、快了。呵呵。喜歡就好、喜歡就好O"她仍是陪著笑。
"你們--成了親沒?"突然,其中一人靠近她耳邊小聲問道。
"呵呵、我--"她望向他,不敢回答。萬一她答是,而他當眾否認,那豈不太難堪;可她要說不是,那她又何必請他幫這個忙,"喂【剛剛那個林大娘,你排了右徘還繞到左邊來,可別忘了多付兩手繡布的錢。'匆忙中,她仍不忘照顧生意。
"我知道,你那男人剛才說過了。"林大娘嘴朝他一努,不開心地嚷嚷著,"不過是看看嘛,一點兒都不通人情。'" 嗯?一他說過了?
她驚奇地看向他,卻發現他正曾向別處,淡綠色的臉上似乎顯得有些微紅。她忍不住眨了莊附,她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臉紅?
冰塊也去臉紅?
稀奇的是,他明明生氣她拿他來招攬生意,卻沒想到,他竟也幫著她照顧起生意來了。
"不錯嘛,開始學會做生意了Q"她靠近他,小聲地道。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他否認。
她聳聳肩:"不承認就算了,我知道你是害羞、不好意思,不過你的好意我可是先謝了。"包括他對她的保護和照顧,還外帶替她賺進了不少銀兩。
瞧今天的情況,那些男人全都安分得很,~個也沒敢再來搗亂。生平頭一遭,她覺得日子清靜平安不少。
要是每天都能這樣,賺進大把銀子,又沒人來騷擾,該有多好。
她不禁擔心起往后他不在的日子,會不會還像今日這么平靜。
"明天。"沒理會她的話,他刻意扯開話題,'我們一早就要出發。" 他不習慣向人道謝,更不習慣被人道謝;何況,他并不認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謝的事。
"明天?!"她驚呼,"為什么是明天一早?你不是說可以在這兒待三天嗎?難道你答應我的事想反悔?" '是三天,但我并沒說要持足三天。從這兒到京城,少說也要十大半個月,我們必須及早出發上路""可是" 他所說的,她都知道,可一聽說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她竟覺得跟他相處的日子變短了,這讓她不禁有些難過。
難過?驚覺到自己的心情,她開始懷疑自己為什么要覺得難過?他又不是她什么人,而且,也只是暫時幫她,她有什么權利要人家留下來?
想到這里,她只得輕輕點了下頭。
"還有問題嗎?"看見她的反應,他的情緒也跟著起伏。但沒說出口的話,比說出的還多得多。
他想多說幾句,也想安慰她,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會騎馬嗎?" "當然會。"她訕訕地回答。
"騎術如何?" '騎術/'會騎馬不就成了,還要考她騎術?他的要求也未免大多了吧?
他點點頭:"時間緊迫。接下來的半個月,我們都要日夜兼程地趕路,如果你的騎術不錯,我們或許可以省下一些時間,早幾天到達京城。" 省下一些時間?早幾天到?
他就這么希望早點擺脫她?
聽見他的話,她忍不住涌上一股落寞。
似乎--這趟任務,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如果她不是水柔的朋友,不是將軍夫人的救命恩人;他還會這么幫她嗎?
是啊--
她想起,他是個多么尊敬他的將軍、多么看重任務責任的人,她怎么忘了呢?
更蠢的是,她一直認為他是真心想幫她,卻忘了當初還是她拿著將軍和水柔來要脅他幫忙的。
駱千云哪駱千云,你真是登。
''好,就明天一早出發吧。"她抬頭,決定按他的計劃進行。
他一怔。
不知為何,她的態度竟有者截然不同的轉變,甚至他下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她的眼底,還多了一絲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落寞。
'你" "怎么樣?她期待他說些什么。
"沒什么。"他不知該說些什么。
~-"沒什么就別說什么。"她突然有些惱;剡^頭丟下他一人,徑自坐回自己坊主的位子,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