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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狩月 第九章
作者:蘭京
   
  “百禎……已經(jīng)成親了?”冰雅端坐百禎院落的花廳里囈語。  

  “你就是當(dāng)天和他拜堂的人,還打什么迷糊仗?”五嫂心痛地怒斥!澳銏(zhí)意要嫁給百禎貝勒無妨,反正我早看出你喜歡他,可你為什么要公然背叛‘四府’,扯你表哥的后腿?”  

  “是啊,冰雅,這事你為什么都不先跟我們商量?”五哥滿頭都是冷汗。  

  “我……”她茫然傻眼!拔衣牪欢銈冊谡f什么……”她幾時(shí)跟百禎完婚了?  

  “你在成親前的避不見面,還避得不夠嗎?現(xiàn)在我親自上你這端王府來,你還有什么好躲的?”五嫂對她簡直失望透了。  

  “五嫂我……”  

  “你五嫂在這事上始終站在你這方,可你婚前為什么要對她那么不禮貌,現(xiàn)在還死不認(rèn)帳?”  

  “五哥,我沒有對五嫂不禮……”  

  “她特地送禮物過去給你,你卻把她擋在房門外,見你一面都不行,還不叫不禮貌?”他忍不住替老婆叫屈。  

  “五哥,那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  

  “就在你和百禎貝勒拜堂前一天的事!”賴得掉嗎?  

  “可是我并沒有和百禎拜堂!”她急嚷。  

  “冰雅,不要再跟我們作戲了。我們已經(jīng)——”五嫂突然反胃,嚇得五哥連忙遞上毛巾,急急撫順?biāo)i背。  

  “別激動,慢慢吐息。”五哥一邊安撫,一邊大口大口地跟著老婆調(diào)勻氣息。  

  冰雅捧著五嫂拒絕接過的熱茶、杵在他倆身旁。  

  “我看……我們還是回家吧。”五嫂絕望地顫然起身。  

  “再罵下去,我心情也不會好多少,只會更傷心!  

  “不行,你氣息太喘,坐一會兒再走好嗎?”五哥勸道。  

  五嫂閉目搖頭!拔也幌搿俑谕婚g屋里!  

  五哥為難地瞥望冰雅,也深感失望,便點(diǎn)頭應(yīng)允。  

  “五哥、五嫂,我沒有跟百禎拜堂完婚過,我發(fā)誓我真的沒有!”為什么要拿根本不曾發(fā)生過的事冤枉她?  

  “那婚禮上的所有人全都是瞎子了?”五嫂瞪眼質(zhì)問。  

  五哥嘆息。老婆這次被冰雅傷得太重,讓她發(fā)發(fā)脾氣也好,反正冰雅實(shí)在做得太過分了。  

  “坦白說,我在十多天前就被百禎暗中抬走,軟禁在此。我完全不曉得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事——”“推得倒一干二凈,何不說你又喪失一次記憶了?”  

  五嫂的駁斥如箭一般刺穿她的心。  

  “我是真的……被軟禁在此!  

  “你沒有腳嗎?你不會跑嗎?”  

  “可門外一直有侍衛(wèi)阻擋……”  

  “在哪里?”  

  “本來有的,今早才莫名其妙地撤掉。我正打算回家,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編得真好,可惜我沒興趣聽!蔽迳┮悦硌诳冢橎堑赜衫瞎珨v起。  

  “請你們相信我!”冰雅慌得手足無措!拔业浆F(xiàn)在都還聽不懂是怎么回事,請你們不要走!”  

  “我只是來……最后一次提醒你要小心!蔽迳┑芍孛嫫D困地呼吸。這一回你表哥……是真的被你的背叛傷透了心。他決定不再插手干預(yù)你任何事,隨‘四府’的其他人懲戒你。“  

  “我……背叛表哥?”冰雅大愕。  

  “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蔽迳┩辞械刈兞松ぷ,顫然落淚!澳愫桶俚澵惱粘捎H.你表哥不出手、不作聲,就表示了他的默許。他包容你到這種地步,你為什么還要反過來害他?你不覺得你的報(bào)復(fù)太殘酷?”  

  “害他?”  

  “要不是你泄漏”四府“的機(jī)密,元卿表哥怎會在前兩天被人逮著行蹤,還差點(diǎn)死在敵人的埋伏里!”五哥大嚷。  

  怎么會這樣?她被軟禁的這段日子,外頭究竟發(fā)生多少事?  

  “不只你表哥,我和你五哥……也決定跟你撇清關(guān)系!蔽迳┪枞谋亲印  

  “你已經(jīng)不再是我們認(rèn)識的冰雅,我也明白了我根本高擎不上你的關(guān)愛。這次特來提醒你之后,我想我們也夠仁至義盡了,告辭!  

  “五嫂!”  

  她甩開冰雅追來的扶持,由侍女?dāng)v著離開。五哥絕望地看了冰雅最后一眼,慨然而去。  

  “五哥!”她急急抓住他。“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為什么不聽我一次?”  

  “你的謊言太薄弱。”  

  “我沒有說謊,我從來沒有說謊!”  

  五嫂由遠(yuǎn)方射來的輕蔑斜睨,卻令她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失憶騙局——她此生最大的謊言。  

  五哥難過地由衣袖里掏出一團(tuán)小布包,展開里頭里著的東西!拔液湍阄迳,在你出閣那天,由你房里清出的雜物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冰雅不解地望向兩只碎成數(shù)段的玉鐲。  

  “你五嫂為了送你這份賀禮,不知挑了多久,選了幾副,才千辛萬苦托人買到這對月白色的銀絲鐲子,可你卻這樣對待她的一片心意!”五哥不禁哽咽,旋即大步離去。  

  冰雅孤立在門口,無語怔忡。  

  這個世界是怎么了?為何短短幾天之內(nèi),全變了顏色?  

  為何說她早和百禎成親?她人一直被關(guān)在這兒,那與百禎拜堂的會是誰?  

  百禎呢?他這些天都跑到哪去了?她得找他問清楚,這場亂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在端王府里四處亂竄,能找的地方她都瘋狂搜尋。凡是見著她的人,莫不躬身行禮,連連喊著“二少福晉吉祥”。  

  是這世界全都瘋了,還是她瘋了?  

  她決定逃出去探聽,再也不愿坐以待斃。  

  她假扮成府里矮胖的廚娘,由后門溜往城東茶樓的月嬤嬤舊鋪,一切卻已了無痕跡,連跑堂倌都沒了蹤影。她的過往,變?yōu)橐黄瞻,所有努力,灰飛煙滅。  

  月嬤嬤已經(jīng)完全不存在。  

  她茫然枯坐茶樓良久,才努力提振元?dú),拖著疲憊的身心趕往另一處情報(bào)買賣的大本營:賭坊,結(jié)果使她完全崩潰。  

----月嬤嬤背叛“四府”,將一切機(jī)密全賣給“四靈”,賺過大把銀子。  

----元卿貝勒呈報(bào)的私鹽之案,被政敵在御前攔截奏章,于朝堂上遭公然擊退。  

----元卿貝勒轉(zhuǎn)而呈報(bào)皇上的鹽務(wù)密摺遭到拆封。按皇帝御令,凡經(jīng)拆封的密摺機(jī)密已泄,一概不予審理。  

----“四府”計(jì)劃占取石虎胡同的地脈,“四靈”就搶先一步奪走。  

----“四府”計(jì)劃以四法王經(jīng)為鎮(zhèn)敵之寶,“四靈”就搶先一步將之悉數(shù)焚毀。  

----“四府”開始布下少女陣,決定追殺傳言將會統(tǒng)御“四靈”的十六歲少女,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冰雅回到端王府后,始終呆坐不動,或如行尸走肉。  

  事情不對,全都不對了。  

  究竟是哪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她由白天坐到黑夜,由黑夜坐到天明,神思游離。直到她無意間握了下手中的胖廚娘臉皮,一道頓悟猛然射穿她的腦門,令她震動。  

  “怎么,在為我等門嗎?”百禎在炫目朝陽的簇?fù)硐滦廊贿M(jìn)廳!奥犝f昨兒個你五哥、五嫂來看你了!  

  她森然退至屋里的陰影深處,犀利瞪視。  

  “冰雅?”  

  “你找人偽裝成我,與你成親?”  

  “是埃不過畢竟‘四靈’的易容師父功夫沒你高明,所以我叫你的替身沒事少在人前露臉!  

  “并且叫她摔爛五嫂送給我的鐲子?”她冷語。  

  “什么?”他凝往外袍脫到一半的勢子。  

  “你還找人佯裝成月嬤嬤,制造我窩里反的假象!  

  “不盡然,‘四府’手下確實(shí)有人窩里反,否則我哪能這么輕易地抓到你!  

  “為什么要這樣陷害我?”她低問。  

  “不是陷害,是解救!彼麚P(yáng)起明朗笑容,滿面春風(fēng)。  

  “你敢說這是解救?”  

  “沒錯。”他笑容依舊,眼神卻轉(zhuǎn)而強(qiáng)悍地對向她。“從此以后你不用再跟‘四府’牽扯不清,我們也就不再相互為敵!  

  “可是你卻讓元卿表哥背棄我!”擊毀了他們之間所有的信賴。  

  百禎瞇眼望向她憤恨的淚水,莫名其妙。“我不是早告訴你我會這么做了嗎?”  

  “你為什么要這樣?!”她痛聲泣吼。  

  “冰雅?”他好笑地大步逼近她。  

  “我跟你有什么仇,你為什么要冒我的名為非作夕?為什么要?dú)业拿?為什么要(dú)宜械呐?為什么要用這么卑劣的手段讓所有人誤會我、鄙棄我?!”  

  “你是怎么了?”他婉言相勸。  

  “我的家人不信任我,連元卿表哥也不信任我,全天下再也沒有一個自己人會信任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環(huán)胸嘆息,隨她吼去。  

  “利用我的名聲,毀掉我的人格,很有趣嗎?”  

  “你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因?yàn)榻裉烀u(yù)被毀的不是你,你才能說得那么輕松!”豈知她的每句嘶喊,都將心靈扯得更加千瘡百孔!拔疫^去的所有紀(jì)錄、所有心血,已經(jīng)被人奪走,去成就他的功績,你卻連我最后的尊嚴(yán)也奪走,只留給我一堆辱罵和臭名!”  

  “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的易容功夫依舊是天下一流的,這項(xiàng)本事永遠(yuǎn)會跟著你走!  

  “還有一輩子洗刷不掉的冤屈和誤解!”  

  “你如果真的這么不甘心,干脆站出來跟大家講明白是我在背后使詭計(jì)!焙伪厝绱诵☆}大作?  

  “誰會相信我?有誰會聽我說?!”  

  “那就是他們對你的信心太薄弱,不是你的錯!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錯愕無誥。淚水一滴接一滴地墜落,似乎永無休止。  

  “你一點(diǎn)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是嗎?”她空洞地輕喃。  

  “你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因而綁死你自己。我之所以使些下三濫手段,正是要幫你解脫。”  

  “解脫!彼咝,哀痛的淚水不曾止過。  

  “你以為大家對你的好印象能撐到幾時(shí)呢?”他深沉地望進(jìn)她的靈魂,仿佛在傳遞某種悲涼的經(jīng)歷!氨,討好別人是沒有用的,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今天可以將你捧上天,明天就可以將你踩下地。生死由人,毀譽(yù)由人,這就是你要的生活?”  

  她脆弱地眨著淚眼,閃落滴滴心靈碎片。  

  “冰雅,如果他們真有那么信任你,為什么不聽你說明?為什么不追根究底?難道他們對你的信賴就這么不堪一擊?”  

  “可是……我提不出證據(jù),為我自己辯白……”“需要證據(jù)才肯相信的話,那還稱得上信賴?”他抓緊她雙臂,俯身眼對眼地瞪視!氨,你該長大了。如果你想獨(dú)力飛翔,就得先睜開雙眼看清現(xiàn)實(shí)。”  

  現(xiàn)實(shí)卻如此殘酷,令她難以承受……  

  “你要學(xué)著讓自己更剛強(qiáng),無論別人污辱你什么、扭曲你什么、作踐你、鄙視你、誤解你,都動搖不了你的信心和原則,那樣的人生才不會淪為搖尾乞憐的小狗!  

  她嬌柔的雙眸仍盈滿痛楚,裝不進(jìn)他的勸慰。  

  “百禎……我痛,我好痛……”  

  她的無聲呼喚,她的無助淚顏,揪住他的心。  

  他猛然將她擁進(jìn)懷中,深深蹙緊眉頭。嬌小的身子如此單薄,連情感也如此稚弱。  

  細(xì)致的心靈與小小的寄托,全被他一掌捏破。想要她學(xué)習(xí)飛翔,就得將她推出飽受呵護(hù)的小窩。  

  但她還太孝太柔弱……  

  “你若仍覺得很痛,找個目標(biāo)發(fā)泄情緒或許會比較好過。譬如說,你可以恨我!  

  他疼惜地?fù)嶂V望的容顏,沙啞呢喃!熬拖衲銊偛抛龅,怪我,罵我,甚至是詛咒我,只要你高興,我這條爛命悉聽尊便!  

  “為什么……你設(shè)計(jì)這么大個陷講,難這就只是為了讓我學(xué)習(xí)成長?”  

  “聰明的小東西!彼χc(diǎn)了下她的鼻子!斑@么說吧,我這么做,有一半是為了斬?cái)嗄氵^去的依賴。”  

  “我不懂……”她累得無力思考,身心懼悴。  

  “你的確一下子承受了太多,先休息一會吧!彼麚嶂靥派瞎驴酂o依的小人兒。  

  “我會一直在這里陪你,安心睡吧!  

  他的心跳是她最渴望的慰藉,他的懷抱是她最安穩(wěn)的被枕。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呢噥,細(xì)密纏繞著蜷曲的小小身子,化為夢繭,暫離世間紛紛擾擾。  

  “嗯?”  

  她微有哽咽,帶著依依鼻音,游離在夢境邊緣!拔铱赡堋虝r(shí)間之內(nèi),仍然沒辦法原諒你……”“我知道!  

  “但是,我也沒辦法恨你……”  

  他心靈深深一悸,虔誠地以臉頰摩挲她的淚顏。“睡吧!  

  這愛他不得,又恨他不能的一輪冰清明月。  

  &  &  &  &不管局勢對冰雅有多么不利,不管表哥對她的信任還殘存多少,不當(dāng)面把話說清楚是不行的。  

  “元卿貝勒,端王府二少福否來訪。”  

  她知道今日是“四府”例行的會見,特地挑在這時(shí)候與表哥對談。  

  家仆傳報(bào)期間,她在堂屋等得兩手濕冷?v使怕,她也不允許自己逃避。這樁誤會,她一定要親自解釋清楚,另外也得阻止表哥他——“二少福晉,請隨我來。”  

  家仆領(lǐng)她前往荷萍軒的途中,她不斷咽著喉頭。心臟鼓跳如雷,衣內(nèi)冷汗涔涔。熟悉的雅致山水、優(yōu)美景色,變得疏離且充滿敵意。她才抵達(dá)臨水傍柳的軒室,暖暖陽光就融入云里,飄起小雨。  

  “啊,冰雅,快過來,你最喜歡的洞庭碧螺春和江南點(diǎn)心我都叫人備好了,就等著你呢!痹鋼P(yáng)著俊美笑容,在柳絮清風(fēng)下更顯飄逸。  

  “表哥!彼蛔栽诘叵蜍幨覂(nèi)其他“四府”貝勒們點(diǎn)頭致意!氨砀纾摇  

  “在端王府過得好嗎?”元卿將她引人圓桌旁,坐在他身側(cè)。  

  “還好。”  

  “那就好。否則才新婚沒幾天就跑到表哥家來,會讓人以為你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呢!彼挽愕匦χH手為她撿點(diǎn)菜食,在她的小碟中擺成形色秀雅的梅花圈。  

  她寂然凝望小碟,憶起她曾幫表哥痛下多少苦功才練就出這般流暢的日常動作。  

  “這次南方送來一批不錯的古墨,我正跟他們挑選著。冰雅,你也來看看,看中意的就拿去。”  

  “表哥……”  

  “順便幫你阿瑪選一挺。”元卿柔聲勸著。“他其實(shí)一直都很疼你,只是不善表達(dá)。  

  你送個禮物給他,他一定會很高興!  

  “阿瑪他……已經(jīng)有很多寶墨了。”  

  “女兒送的,意義不同!  

  她失落地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才驚醒地“喔”了一聲,以示回應(yīng)。  

  細(xì)雨外的遠(yuǎn)處山石隱隱幽幽,荷葉田田,水面清圓。元卿與好友們的悠懶閑談,間或爽颯笑語.與軒外的綠波淡蕩相輝映,一派風(fēng)雅。  

  這是她熟悉的環(huán)境、熟悉的生活。富裕、悠然、閑雅、從容。有著心照不宣的禁忌,巧妙忽略掉令人不快的話題,吟風(fēng)詠月,聽雨觀云,此即豪門生活的默契。  

  她有必要打破這份祥和嗎?有必要揭穿每個人心里的疙瘩嗎?有必要扮演這么個討人厭的角色嗎?  

  “結(jié)果兩位王爺競相搶購寶墨,買得昏天暗地,搶得頭破血流,買到的卻又全堆在抽屜里,用都不用,真不知搶成這樣究竟是為什么!币蝗肆R道。  

  “非人磨墨墨磨人哪!痹鋺袘行@。  

  “表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么事?”他彎著秀逸雙眸。  

  “關(guān)于……我和百禎的婚事。其……其實(shí),婚禮前那陣子的冰雅不是我本人,在外頭到處泄密的月嬤嬤也不是我扮的,而是……百禎找人假冒我,胡作非為!  

  “有這種事!  

  他凝神傾聽,專注的神情鼓勵著她一路傾吐到底。她努力地、吃力地、竭誠把所有情況掏盡,換取他的信任。  

  “原來如此。”良久之后,他喃喃自語。  

  “所以我沒有背叛你,我也從未出賣‘四府’。”她愈講愈急切。  

  “的確!  

  聽這回應(yīng),冰雅心頭霍然一亮!澳阆嘈盼伊?”  

  “我當(dāng)然相信你,冰雅!  

  他的笑容太過溫柔,太過直接,反倒令她發(fā)寒!氨砀纾俊  

  “今晚在表哥這兒吃飯嗎?我打算到額娘那兒用膳,你若跟我去,她一定很開心,叫小廚房多做幾樣好東西。”元卿親切說道。  

  那笑容,冷了她的心。  

  “表哥,我和你說的是很要緊的事!彼┯驳馈  

  “我明白,我相信你。”  

  但她強(qiáng)烈地意識到,這只是敷衍用的嘴上相信!氨砀纾沂恰苷\心來向你坦白一切的。”  

  “我很高興你對我仍有這份心。”  

  “表哥。  

  “嗯?”  

  為什么要用這么客套的笑容待她?為什么要用這么冷淡的溫柔應(yīng)付她?她的肺腑之言可曾被他聽進(jìn)心里,她還算不算是他可以坦誠以待的知己?  

  “我知道……我的說辭很薄弱,根本沒有人會相信我,可是,我還是……堅(jiān)決要來親口對你說。我不在乎別人聽不聽我,但我很……我非常在乎你的信任。”  

  她傾力保持語調(diào)平穩(wěn),卻無法控制變了嗓的哽咽。  

  “冰雅?”元卿似乎對她的認(rèn)真十分不解。  

  “你真的相信我嗎?”  

  “我方才不是已經(jīng)回答過了?”  

  “我還是你的表妹嗎?”  

  “當(dāng)然。”  

  如此干脆俐落的親切回應(yīng),讓她倏地皺起哭泣的小瞼,再也掩不往被丟棄的淚意。  

  她早該知道表哥已經(jīng)鐵了心決定不要她、也不認(rèn)她——打從她踏進(jìn)這里的第一步起,她就不曾聽見表哥像以往一般地喚她月兒。  

  她不再是他心靈相契的表妹,再也踏不進(jìn)他的心門,再也無法分享彼此的脆弱,再也聽不見他的真心話。她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不再是他的月兒,已經(jīng)被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丟出他的世界。  

  “冰雅,你是怎么了?”  

  她想保持鎮(zhèn)定,想象表哥那樣成熟地客套相待,可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無法控制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波水,聲聲抽息,更顯狼狽。  

  不行,不可以這么丟臉!快停止!  

  這里有外人在,再這樣下去,不僅她難堪,表哥和客人也會很難堪。她不能讓人以為她是來哭訴撒嬌!  

  “表哥,我……不是要來給你添麻煩的!彼箘拍ǖ魷I水,急切聲明之際,又泛出水意。  

  “你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令我很麻煩了。”他苦笑著,悠然遞上他的手絹。  

  她瞠著大眼戰(zhàn)栗良久,才回神急道:“對不起,我實(shí)在是……對不起。  

  她慌亂摸索著自己的襟側(cè),才發(fā)覺自己忘了帶手絹,連忙顫抖著用衣袖胡亂抹拭,抹花了一臉的妝,卻抹不盡泉涌的淚。  

  “我今天來,其實(shí),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想告訴你!彼某榇鄶嗬m(xù)續(xù),仍努力保持鎮(zhèn)定的語調(diào)。“我聽說你用很奇怪的法陣來……來抓什么未來會統(tǒng)御‘四靈’的十六歲少女,只要符合條件的你就殺,這實(shí)在,一點(diǎn)也不像你的作風(fēng)。”  

  “我的作風(fēng)?”  

  “你從不濫殺無辜!  

  “喔,這樣!彼麪钊艋腥淮笪颉  

  “我也不希望你,變成劊子手。所以,不要這樣做,好嗎?”  

  “你到底在說什么?我一句都聽不懂!彼久紘@笑。  

  “表哥,不管你做什么,我永遠(yuǎn)支持你?墒,不要?dú)⑷恕H嗣纹鋵氋F,沒有人,有資格去摧毀。你停手,好不好?”  

  “你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去我額娘那兒休息一會兒?”  

  “請你聽我一次,就聽這最后一次!我痛恨所有草菅人命的人,可是我不要恨你,我也不要你被別人憎恨。你停手吧,別再作什么少女陣了!”  

  “冰雅?”他被她緊緊揪著雙臂的衣袖,滿聲乞求。  

  “求求你停手。要對付‘四靈’,方法很多,但不要用這一種。不要讓血腥沾污你的手,好不好?”  

  “冰雅,我想你還是——”  

  “你不答應(yīng)我,我絕不走!”她嬌聲泣吼!拔抑滥悴徽J(rèn)我了,你瞧不起我,你不相信我,可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表哥。因?yàn)槟,才有月兒,我不能眼看你墮落!?nbsp; 

  他無奈輕嘆!皝砣,送二少福晉——”“我不會走,除非你答應(yīng)我!你要怎么樣才肯聽進(jìn)我的話?”柔細(xì)的嗓音已然嘶啞。“我知道你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心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你變了。我不會奢望你肯告訴我,我只能拼命拉住你。你在走一條危險(xiǎn)的路,你知道嗎?”  

  “冰雅,你愈說愈離譜了。”  

  “你要怎樣才肯聽我說?”為什么她的呼喊總是傳不到他心中?“我跟你磕頭好不好?我刎頸求你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擔(dān)心你——”“不可以!彼龆D(zhuǎn)冷,截?cái)嗨募で小?nbsp; 

  “表哥”  

  “你不可以在我這里刎頸自荊”  

  她的淚眼霎時(shí)閃現(xiàn)期盼與感動,表哥終于認(rèn)真看待她的一片苦心了。  

  表哥仍是關(guān)心她的,仍是看重她的。舍不得她委屈,舍不得她自殘。他仍是——“你的血會弄臟我的地。”  

  世界頓時(shí)化為死寂。  

  她僵住了一切動作,連淚也凍結(jié)。天地間沒了聲響,沒有風(fēng),沒有雨,沒有色彩,沒有光亮。  

  你的血會弄臟我的地。  

  時(shí)光急遽倒流,她多年的苦學(xué)與奮斗,被吸往腦后。她的思緒前行,不斷前行,像風(fēng)一般疾馳記憶的大地,尋夢萬里。  

  那一年,在門口,她小小的手撿起了一塊木雕佩掛,正想占為己有,就被溫柔的笑話叫祝“我用這個玉墜跟你換,好不好?”  

  水月觀音的玉墜子,會帶來好運(yùn)的玉墜子,美麗無瑕的玉墜子,給了她名字的玉墜子,和表哥形貌極為神似的玉墜子,實(shí)現(xiàn)了她的夢。  

  “月兒冰雅。從此以后,這就是你的名字!  

  表哥最重要的月兒,表哥最相信的月兒,表哥最疼惜的月兒,就算永遠(yuǎn)被依賴、他也不嫌累的月兒。  

  當(dāng)年正是他的手,牽她走出封閉的生活。好希望可以永遠(yuǎn)永遠(yuǎn)牽著這雙手,相互扶持,共渡人生中的重重難關(guān)與寂寞。  

  你的血會弄臟我的地。  

  冰雅寧靜而安詳?shù)貋辛⒃溲矍埃畛虻孛。淚已停,雨正歇,陽光微微露臉,無人有所動靜。  

  “冒昧打擾,請多見驚!彼男那榕c話語淡柔,有如狂風(fēng)驟雨后的風(fēng)平浪靜。  

  唯一殘存的,是長睫上的晶瑩。  

  她合上眼,緩緩取下衣內(nèi)細(xì)藏多年的牽絆,安置掌中顧念許久后,輕聲擱到桌面。  

  “告辭了!  

  兩個人,兩顆心,兩道命運(yùn),就此分離。她靜靜離去,他靜靜凝望軒外水面,兩人都不曾回頭,不曾留戀。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在人前這么狼狽!避幨覂(nèi)的一人冷笑。  

  另一人深深吐息,轉(zhuǎn)向元卿。“你用了最差勁的方式,放她去自由追尋感情!  

  元卿恍若無聞地遠(yuǎn)眺天際。瀲滟波光閃爍在他臉上、身上,粼粼光影隨輕風(fēng)、隨柳絲,盈盈擺落,拂掠他的縹渺與俊逸。  

  “你就這么不在乎她的離去?”  

  元卿始終沒有回應(yīng)朋友的責(zé)難。晶透的黑瞳悠悠遠(yuǎn)遠(yuǎn),似乎已經(jīng)看破一切,實(shí)則什么也看不見。  

  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xì)看來不是楊花,點(diǎn)點(diǎn)是,高人淚。  

  &  &  &冰雅進(jìn)入與過往完全斷絕的新生活。新婚半年多來,她毫不接觸任何與“四靈”或“四府”有關(guān)的事物,徹底放棄曾獨(dú)步天下的易容功夫。她安然享受豪門貴婦應(yīng)有的悠閑與淡漠,閑來讀詩填詞,摩箏琴棋,看戲聽曲,任女眷們擁著她東拉西扯。  

  她始終沉默,只出借耳朵。  

  王府生活向來別有爭斗,家門內(nèi)照樣風(fēng)起云涌?墒菬o論內(nèi)訌得再嚴(yán)重,她毫不干涉。琥珀郡主幾次為她寶貝的夫君小祺向冰雅求援,她也無動于衷。理由是,小祺的麻煩與“四靈”有關(guān),她不想碰。  

  只有百禎知道那層冷漠下的真面目。  

  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都得將她自淚漣漣的夢魘中喚醒,救她脫離內(nèi)心深埋的傷痛。  

  但那感覺像幽魂一般,緊緊糾纏著她的脆弱心靈,夜夜折磨。  

  百禎無所謂,大方地呵護(hù)著,恣意撫慰。他只要能完全獨(dú)霸冰雅就好。她變得如何退縮、如何憔悴,他都無所謂。  

  只要她有時(shí)會冷然凝睇,仿佛在觀測他的癡狂還能延續(xù)到幾時(shí)。  

  他當(dāng)然了解女人不安的心里,也都以他最濃烈的狂野欲焰予以保證。他自信,肉體的回應(yīng)更勝于語育。  

  然而她的不安不曾褪減。  

  以往的他們是在敵我對戰(zhàn)中相互吸引,有沖突、有競爭,她還有驚世絕技在身,F(xiàn)在的她還剩什么?靠的只是青春,以美色事人。  

  縱使她已一無所長,百禎仍待她如昔,深深為她著迷。她不懂,他到底在迷戀她什么?他還會迷戀她多久?她為了百禎,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人生重回原點(diǎn),無依無靠,唯一依賴的,只有百禎。而他呢?……別再想了,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即可。  

  “冰雅,你就不能看在妯娌情分上幫幫我嗎?”琥珀在返回端王府的馬車內(nèi)喋喋不休,打斷冰雅的思緒。  

  冰雅垂望一身毫無意義的錦繡華袍,完全想不起剛才在宮里和皇貴妃閑談了些什么家常。  

  百禎卻很喜歡她艷光四射的嬌美扮相,更喜歡將她件件剝光……“冰雅,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琥珀愈嚷愈暴躁。  

  “你難道真要眼睜睜看我的小棋被人害死嗎?”  

  “與‘四靈’或‘四府’有關(guān)的事,我愛莫能助!  

  “可我的小祺是被禎二哥陷害的,你能說這與你沒有關(guān)系嗎?他們可是親兄弟,禎二哥卻這樣利用我的小祺,害他被‘四府’整得慘兮兮,你也不管?”  

  冰雅冷眼茫然。當(dāng)初她直指百禎利用家人的本性時(shí),被琥珀打得半死,如今卻又拿同樣的問題責(zé)怪她的不是。  

  “是禎二哥叫小祺在御前攔截元卿貝勒的鹽務(wù)奏章,也是禎二哥唆使小祺去拆開元卿貝勒的鹽務(wù)密折,完全壓下他查出的鹽務(wù)內(nèi)幕。如今元卿貝勒把矛頭指向小祺,在朝堂上弄得小祺成天焦頭爛額、生不如死。兩個與你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男人把我的男人整成這樣,你也有臉置身事外?!”  

  “下車吧,到家了!  

  “冰雅!”  

  她頭也不回地冷然大步前行。琥珀天天拿這事跟她吵,吵得她已死的心又開始泛起漣漪。  

  不要再去管這些瑣事了,不準(zhǔn)再替這些糾紛煩心,更不準(zhǔn)再為毫不尊重人命的怪象抱不平。她已經(jīng)管過,也努力了夠多,更為此被重重傷過。  

  她的滿腔熱忱,難道還被踐踏得不夠慘痛?  

  “冰雅!冰雅!”  

  琥珀沿路追著,無助地由憤慨轉(zhuǎn)為焦躁,由焦躁轉(zhuǎn)為難過。追著追著,便淪為邊跑邊哭。塊頭健壯的大姑娘,最后竟像迷途小孩似地皺臉哀泣,緊追著冰雅的背影不放。  

  “別這樣。”冰雅故作不耐煩地甩開拉住她后肘袖的牽扯。  

  琥珀不管,硬是抓著她,不顧形象地失聲啼哭。她真的想不到還有什么其他辦法可以救小祺,她自己也沒啥本領(lǐng),但她知道冰雅可以。  

  冰雅尷尬地扯下手絹遞過去!安灰蕹蛇@樣,很難看!  

  她不管,為了小祺她什么都不管了。  

  冰雅無奈長嘆,努力撐住快要瓦解的冷血堅(jiān)持!扮辏恪降紫M以鯓?”  

  “我只是要你幫我救救小祺而已!”  

  “可是我……”  

  “我不管什么‘四府’、‘四靈’了,我要的只是一條人命!”  

  冰雅一悸。是啊,這根本無關(guān)敵我思怨,而是關(guān)乎人命。  

  “冰雅!”她催促著,極力施以人情壓迫!扒笄竽悖艺娴臎]法子可想了才會找你。你就替我救救小祺嘛!”  

  “讓我回去想一想再……”  

  “不要想了,就這么決定啦!”琥珀武斷地遽下結(jié)論,便破涕為笑!疤昧,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一定要管我保住小祺喔!”  

  冰雅無言以對,就被拋在庭院中寂然孤立,自行收拾殘局。  

  很奇怪地,她竟然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地輕輕笑起。琥珀實(shí)在率直得令人沒轍,但她的要求深深打動冰雅的心。  

  不管是正是邪,人命都是寶貴的,任何人都無權(quán)摧殘他人性命。  

  和百禎好好商量這事吧。  

  冰雅仰望晴空,深深吐息,眼眸中閃耀著久久不曾出現(xiàn)的躍動光彩。她為什么會忘記自己最原始的信念與堅(jiān)持?為什么要退縮得那么盲目?有些執(zhí)著可以舍去,但原則卻不該動搖,不是嗎?  

  月兒,原則性的事情,不能妥協(xié)。  

  她閉上眼眸,防止記憶奪眶而出。她是百禎的妻子,她人生的重心也是百禎。她要護(hù)衛(wèi)他的家人,如同護(hù)衛(wèi)她自己的血親,況且,那是條寶貴的人命。  

  而且,百禎利用家人的這項(xiàng)惡習(xí),也著實(shí)該受點(diǎn)教訓(xùn)。  

  她精神抖擻地邁向百禎的書房.打算展開新的戰(zhàn)役。  

  “百禎,我有要事得跟你——”  

  眼前的景象,令她的活力驟然迸碎,整個人被打在原地。  

  他正和一名高眺纖瘦的女子站在桌邊環(huán)頸相吻,唇舌纏綿,身軀相貼。見她闖入,不驚也不避,只是微微分開綿密的吮物,雙雙斜睨地的呆愕。  

  “什么事?”他沒事似地瞥著冰雅,松下環(huán)在女子腰際的鐵臂,但也沒完全分離。  

  冰雅徹底地?zé)o法反應(yīng)。這樣不行,她的震駭實(shí)在太幼稚,她得趕緊落落大方地表現(xiàn)若無其事,就像他們一樣。  

  “冰雅?”百禎終于脫離女子,蹙眉走近!霸趺戳耍俊  

  沒什么。快!冷冷地不屑說道“沒什么”,不過來跟他談件小事罷了?煺f!  

  “冰雅?”干嘛魂都沒了似地死瞪著大眼?  

  “還是我來吧。”女于撫著百禎的臂側(cè)優(yōu)雅介入。“幸會。我是江南女華佗容貴,也是替你和百禎拜堂完婚的易容替身!  

  她的替身?替到什么程度?包括圓房?包括在書房陪百禎銷魂?  

  “你別想太多,也別胡亂猜測!比葙F冷艷疏離地高高睥睨著渺小的冰雅。  

  “容貴就往回江南去了,一直想在離去前見你一面!卑俚澣崧曇]。  

  “好向我當(dāng)面展示你們的友情?”  

  冰雅僵硬的笑語頓時(shí)弄擰了他倆的友善態(tài)度。  

  “你在講什么?”百禎陰沉地瞇起雙眸。  

  “請不要說些你自以為很了不起的蠢話。”容貴低柔的嗓音充滿權(quán)威感。“如果你沒有能力管好你那顆胡思亂想的腦袋,就努力閉緊你不知好歹的嘴巴!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該閉嘴的人是你。”冰雅冷冷瞪視著。  

  “喔?我沒資格嗎?”容貴笑問百禎。  

  “冰雅,跟容貴道歉!  

  冰雅霍然轉(zhuǎn)瞪百禎。他說什么?  

  “你實(shí)在太沒規(guī)矩,道歉!彼俅文妗  

  她為什么要跟這無恥的淫婦道歉?  

  “冰雅!”他低喝。  

  她死瞪著他,硬是咬緊牙關(guān).死不松口,沉默地悍然抗議。  

  “這就是你最引以為傲的一輪明月,世上最懂你、最信賴你的女人!比葙F的冷笑激爆了他的耐性。  

  “過來,跟容貴道歉!”  

  休想。  

  百禎猛然抓住她的雙肩,硬押她轉(zhuǎn)身面對容貴。她無聲地奮力掙扎,卻差點(diǎn)被他捏碎肩骨。  

  她瞠眼狠瞪地面,不發(fā)一語,堅(jiān)決拒看容貴。  

  “你要為你的無禮負(fù)責(zé),向容貴道歉!”  

  不要,她死也不要!  

  肩上突然擰緊的壓力痛得她抽聲哽咽,淚花閃爍,卻硬是不抬頭,不開口。  

  “冰雅!”他粗暴地?fù)u憾著瘦小的身子,不斷加重手勁,逼她盡快就范。  

  他內(nèi)心急躁地狂跳。他沒想到冰雅會用如此荒謬的角度看待這場誤解,但這是他和冰雅兩個人的問題,他不想在旁人面前解決,只能先解決她反常的無禮態(tài)度,可冰雅硬是不肯屈服。  

  他知道冰雅的性子有多剛硬,也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嬌柔,他被迫走上危險(xiǎn)的邊緣,看是會先征服她的倔強(qiáng),還是會先擰碎她的肩骨。  

  肉體上的痛楚摧殘著她的意志,她幾乎無法站立,仍被他牢牢箝祝他們逐漸惡化了這場意志力的對決。冰雅的寧死不屈,逼得他掐往她肩窩最脆弱的穴位,劇烈的刺痛射上她腦門,貫穿背脊,直達(dá)四肢百骸,渾身刺痛得有如被扎人千萬道細(xì)針。  

  百禎為什么要這樣對她?為什么?  

  她努力眨眼,拒讓她的懦弱潰決。她早知道自己無法永遠(yuǎn)留住百禎狂放的心,但他為什么要做得那么絕?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百禎愈是感受到她的內(nèi)心,愈是惱火,掌勁一抽,冰雅痛得險(xiǎn)些跪地,卻仍被他兇猛地箝在容貴面前,無法閃避。  

  “冰雅。”他貼在她頸后咬牙低咒!皦蛄耍斓狼,何必為這么一件小事把自己弄成殘廢?”  

  小事?冰雅猛地皺緊雙眼,肩頭未碎,心頭已碎,所有的頑強(qiáng)抗拒在瞬間徹底瓦解。  

  “怎么樣,想通了嗎?”容貴淡漠道。  

  “冰雅。”他低啞地再加重力道。  

  她挫敗地微微點(diǎn)頭,泣不成聲,低垂的面容將淚直接墜至冰冷的地面。  

  百禎松手的剎那,她虛脫地滑跌在地,卻被他溫柔地及時(shí)摟住,好讓她在容貴面前站定。  

  奸夫在后,淫婦在前,兩尊沉重黑影將她逼死在夾縫里。這就是她失去一切得來的人生,這就是她豁出一切追求的感情。  

  她背棄表哥,背棄師父,背棄自己敵我暫不兩立的堅(jiān)持,背棄善惡分明的強(qiáng)烈道德,背棄自己理智上的一再告誡,換來的竟是這種下常月兒,百禎對你而言,太危險(xiǎn)。  

  她為什么不聽勸?為什么會盲目到連誰是關(guān)愛她的、誰是玩弄她的都分不清?她怎會笨到被廉價(jià)的愛情擺布到這種地步?  

  “冰雅!彼崧暣叽佟  

  她緩緩抬眼,容貴冷傲的面容正杵在她之上淡漠等候,一副勝利者姿態(tài)。  

  冰雅直直瞪視,既無敗者的狼狽,也無傷痛的哀愁。  

  容貴微怔,隨即揚(yáng)起下巴穩(wěn)定優(yōu)勢立!澳愕牡狼改兀俊  

  冰雅眼神倏地轉(zhuǎn)狠!澳闳ニ溃≠v人!”  

  百禎錯愕之際,被冰雅掙開箝制,憤然奔離這場污穢的惡夢。容貴大笑,笑中有訝異,有贊賞,有滄涼,震回了百禎的神智。  

  他只在追往冰雅前冷冷丟給容貴一句,便讓她再也笑不下去——

      “永遠(yuǎn)滾出我的視線。若再讓我看見你,盡管你是我姐姐,我也照砍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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