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迷迭香 第八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
小紀(jì)打量自己的老板。 他似乎稍稍清瘦了一些,眉宇之間抑郁的氣息更濃厚了,從前只覺得他待人接物態(tài)度總是淡淡漠漠的,現(xiàn)今仿佛更多了一股冷然。 因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小紀(jì)猜測著,想必是因為齊思思吧。 自從那天在辦公室里,老板忽然中止他的任務(wù),決定自己前去保護(hù)她后,小紀(jì)一直深深記得當(dāng)時他面上的神情。 真的忘不了,他從未見過老板那般神情,如此激動、陰暗,恍若陷入強(qiáng)烈的天人交戰(zhàn)中。 他仿佛拚命想阻止自己下這個決定,卻又無法輕易放心。 從那個時候開始,小紀(jì)確認(rèn)齊思思的安危絕對是老板最最關(guān)心的,否則他不會為了她失去一貫的冷靜平和。 “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樣了?找出那張磁片的下落了嗎?” “好像已經(jīng)落入那個組織高層手中了。”小紀(jì)拿出記事本,報告著近日追查的成果,“就在張永祥被殺的當(dāng)晚,在老板之后還有一個男人闖進(jìn)公寓! “查出是誰了嗎?” “那個歐巴桑只記得他個子高高的,五官好像很端正,可是她畫出的輪廓模模糊糊的,我還在想辦法調(diào)查! “嗯!币笊⑽㈩h首,陷入一陣沉吟。 小紀(jì)望著他,不覺也陷入深思。 關(guān)于張永祥這件事又是一個令他驚訝的地主,原來老板早在張永祥前來公司求助之前就知道他了,而且仿佛還暗中盯梢很久,注意他一舉一動。 所以,老板才會知道有一張磁片存在,知道張永祥用它進(jìn)行勒索,以便解決欠下高利貸的龐大債務(wù)。 而張永祥勒索的對象正是他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查的神秘組織。 關(guān)于這個組織,老板告訴他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們與許多政治家掛勾,經(jīng)常進(jìn)行見不得光的計劃。 而老板,顯然自行追查這個組織許久了。 “繼續(xù)追查,有什么結(jié)果再通知我。”在一陣沉思之后,殷森終于下達(dá)指示。 “是!毙〖o(jì)點頭,一面轉(zhuǎn)身就離去。 “等一下!”殷森忽然喚住他。 小紀(jì)回頭,“什么事?” “千萬不要逞強(qiáng)!币笊嫔C,“情況不對立刻收手,明白嗎?” “知道。” “別讓我擔(dān)心。”他忽地叮嚀一句,語畢立刻離開人來人往的大樓前廳,前往齊思思的私人辦公室。 就好像他不愿意讓人看透他忽然流露出的感情似的。 小紀(jì)望著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半勾。 他早知道老板不是冷漠的人,那個外表冷然的男人體內(nèi)一定包裹著一顆灼熱的心。 他只是不愿意輕易泄露自己的情感而已。 這也是小紀(jì)自從十五歲認(rèn)識他以后,便矢志跟隨他的原因。 “我最后再勸你一次,思思,”頂頭上司站在齊思思面前,面上的神情是完全的不耐,“別再浪費時間管那個案子了! “可是……”她還想爭辯,卻被上級右手一揮,逐去了她回話。 “你不曉得自己手頭上有多少案子嗎?這陣子你又解決了幾個?為了那椿無聊命脈案,你浪費了多少時間精力?我們是拿公帑做事,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彼鼻械亟忉專拔抑皇遣幻靼诪槭裁茨惴轻槍@個案子?它或許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案件,可是也有許多疑點…… “當(dāng)然有疑點!沒有的話早破案了不是嗎?”他緊緊皺眉,提高了嗓音,“可是我們不能浪費時間在一個膠著的案子,有這種美國時間寧可拿去解決別的案子!你在這里待這么久了,還不明白這一點?” “我知道……可是……” “所以我說女人就不該當(dāng)檢察官的嘛,”他長聲嘆息,語氣譏諷,“老是公私不分! 她一愣,“什么意思?” “聽說你好像跟那件案子的嫌犯有來往,所以才放不下案子……” 齊思思倒抽了一口氣,“誰說的?” “不要管是誰。只要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彼Z氣冷凝,“你該了解我,我不會讓私事影響工作。” “那最好了!彼曀,似乎不甚相信。 齊思思只覺一股狂怒襲上心頭,得費盡好大氣力才不至于失去冷靜,“你可以信任我!彼淅鋻佅乱痪,旋身離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辦公室,合上門,她才允許自己重重喘氣。 她咬著唇,有股仰天長嘯的沖動。 她想尖叫,想摔東西泄憤,期望有某種方法可以令她找到情緒宣泄的缺口。 或者是從小家庭的嚴(yán)格教養(yǎng)吧,也或許是身為國家檢察官,冷靜自持一向被視為最基本的工作態(tài)度,她從不任情任性地狂喊怒吼,任意宣泄情緒。 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算是死火山,在地殼激烈的運動后也有爆發(fā)的可能! 她開始重重掃落文件,一件一件拿起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夾,再一件一件用力摔落。 聽著文件砰然落地的悶聲,她期待自己能稍稍感受到快意——她的確感受到了,但仍然無法平緩她激昂的情緒。 她仍然覺得氣憤、狂怒,胸腔一口郁氣吐不出來。 “該死的一切!”她開始詛咒,“該死的老頭,該死的工作,該死的檢察官義務(wù),該死的——那家伙!” 念及殷森那俊朗的面孔,她心中的怨怒更深了,重重喘著氣,一面四處尋著能讓她泄憤的物品。 她找到了一只玻璃杯,用力將它舉高,再狠狠摔落,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沖擊她耳膜,“殷森,你該死!” “我怎么了?”一陣好整以暇的嗓音低低揚起,她倏地?fù)P首。 “是你!”她瞪視他,“你怎么在這兒?我不是要你別再跟著我了嗎?” “我說過我是你的保鏢!彼o定原地不動。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保鏢!”她神情激動,“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hù),更不想再見到你,我要你遠(yuǎn)離我,你聽清楚了嗎?”她走近他,用力點著他胸膛,“別再出現(xiàn)在我視線內(nèi)!” “我不! “什么?” “我不!彼俣葟(qiáng)調(diào),吐字清晰,一雙黑眸平靜深幽。 “你!”齊思思狂烈地瞪他。 不知怎地,他愈是一張平靜無痕的表情她就愈無法抑制地狂怒,她瞪視他許久,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怒氣無法稍稍撼動他一絲一毫后,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攫住她。 “拜托你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算我求你行不行?你究竟自以為是誰?可以這樣干涉我的生活?從那次在看守所見到你以后,我平靜的生活就陷入一場混亂……我不要這樣啊,”珠淚沾濕她羽毛般的眼簾,“我討厭失去控制,討厭自己像個潑婦一樣胡亂發(fā)脾氣,那根本不像我……你以為你是什么玩意兒?為什么我必須受你影響?為什么要為了你工作不力,惹來被上司批評的下場?我那么認(rèn)真想做好工作……” “思思,”他仿佛因她激動的情緒驚怔了,愣愣凝望她許久才伸手握住她顫抖的雙肩,“冷靜一點,別這樣! “你別碰我!”她尖銳地呼喊,掙扎著想甩開他雙手的掌握,“我不需要你告訴我該怎么做,不要你來管我……” “思思,冷靜一點!彼秃鹬,雙手仍然緊緊定住她。 “別命令我!”她激動地回應(yīng),神智瀕臨崩潰,雙拳開始不知所以地?fù)舸蛩靥牛岸际悄愫Φ,都是你讓現(xiàn)在的我一團(tuán)糟……都是你,我恨你,為什么要因為你……”她語音狂亂,淚水激烈奔流。 殷森心臟一緊,忽地用力將她納入懷里,緊緊地?fù)碇,“對不起,思思,對不起!彼Z音沙啞。 她掙扎著,抗議著要他松開她,他卻完全不予理會,雙臂收得更緊,恍若要將她整個人揉入懷里。 “你放開我,放開我啦……”她努力未果,索性緊緊抓住他衣襟,趴在他胸膛盡情哭泣起來。 而他,更加心慌意亂,“對不起,思思,別哭了好嗎?”他徒勞地安慰著,“別哭了。” “我討厭你,你為什么不遠(yuǎn)離我……” “我知道,我會的,以后不會再煩你……”他急切地拍著她激烈顫抖的肩膀,一句接一句安慰著,直覺她的哭音幾乎要擰碎了他的心。 仿佛過了好久好久,又似乎不過是一晃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終于喚回兩人迷離的神智。 齊思思驀地停止哭泣,自他懷里退開,一面深深吸氣,一面伸手抹去頰上淚痕。 “哪一位?”她語音沙啞地問道。 “是我,思思。”汪遠(yuǎn)陽的聲音焦慮地傳來,“里面出了什么事嗎?我聽見哭聲。” “沒事的。”她清清喉嚨,試圖以最平靜的語音回應(yīng)。 “開門好嗎?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齊思思微微提高嗓音,“你先等一下!闭Z畢,她將眸光調(diào)向殷森。 她凝睇他,明眸由初始的恨意轉(zhuǎn)為深深哀傷,再轉(zhuǎn)為濃濃不舍,最后卻像忽然下定決心。 “你走吧!彼嚨亻_口。 他沒有說話,靜靜凝望著她,一動也不動。 “走吧,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彼駳馀c語音同樣冷靜,“你方才答應(yīng)我的! “思思——”他伸出一只手,像想做些什么,最后仍無力垂落。 “我今晚就搬回家,放在你家的衣物我會請人過去收拾!彼o定地宣布,接著玉臂一伸打開門,“你走吧! 他不再爭論,深深瞥了她一眼后便默默離去。 汪遠(yuǎn)陽瞪了一會兒他離去的身影,然后轉(zhuǎn)回視線,在面對思思淚痕未干的扔顏時,他猛地倒抽一口氣。 “怎么回事?思思,那家伙做了什么?他傷害你了嗎?” “我沒事,遠(yuǎn)陽!甭犞暨h(yuǎn)陽著急的語氣,她只能半無奈地微微一笑,“別擔(dān)心! “叫我怎么不擔(dān)心?你在哭!”他氣急敗壞地說著,“你從來不是這樣的——” “遠(yuǎn)陽。”她忽地輕喚他一聲,截住他急切的語音。 他愣了愣,“什么事?” “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什么?”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陪我出去!彼僦貜(fù)一次,玫瑰唇角勾勒出奇特的弧度。 殷森望著他們離去,正考慮跟上的時候,一個年輕女人攔住他修長的身形。 “殷先生嗎?” “是!彼乘谎郏⒓凑J(rèn)出她是齊思思的私人肋理,“有什么事嗎?” “齊小姐請我替她拿東西! “什么?” “她的衣物!毙§o緊盯著他,眼眸掩不去一絲好奇,“聽說放在你家里,她希望你帶我去收拾! “現(xiàn)在?”殷森蹙眉。 “現(xiàn)在!毙§o肯定他的疑問。 殷森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果然失去了齊思思的行蹤,不禁暗暗一嘆。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請助理挑這個時候要求他,因為她不想他有機(jī)會再跟著她。 她達(dá)到目的了。 該死的! “你介意告訴我怎么回事嗎?” 在一路默默開車帶齊思思來到陽明山,健行了十幾分鐘的山路后,汪遠(yuǎn)陽終于在兩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時打破沉寂的氣氛。 齊思思望著擎天崗綠茵起伏的坡嶺,默然不語。帶著涼意的清風(fēng)輕輕拂過她后耳,卷起幾絲柔亮黑發(fā)輕揚,她一伸皓腕,輕輕拔去。 汪遠(yuǎn)陽近乎著迷地看著她不自覺的動作,那拔發(fā)固定耳后的動作雖然漫不經(jīng)心,卻自然流露一股女人獨有的優(yōu)雅韻味。 “思思……”汪遠(yuǎn)陽一時情動,幾乎就要捧起她下頷深深吻她,但終于還是按捺下來!霸趺椿厥?”他強(qiáng)自克制情欲,語音沙啞。 齊思思只是緩緩搖頭,低低一句,“我是傻瓜! “傻瓜?為什么?”他不解。 她撇撇嘴。 汪遠(yuǎn)陽凝望她柔美的側(cè)面數(shù)秒,“是因為他吧?”他猜測著,對自己的想法毫不疑惑,“一定是因為那個男人,他是不是說了什么傷害你的話?還是他……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她搖搖頭。 “思思,告訴我! “沒什么,他只告訴我他對我毫無興趣而已。”她嘴角嘲弄一彎,“要我別自作多情。” 汪遠(yuǎn)陽屏住氣息,“他這樣說?” “嗯! 他沉默一會兒,“忘了他吧,思思,他不值得你用情。” 她倏地轉(zhuǎn)頭看他。 “他不值得!蓖暨h(yuǎn)陽再重復(fù)一次,“他配不上你! 她飄忽一笑,“奇怪,他自己也這么說。” “忘了他吧,思思! “怎能輕易忘懷?”她自嘲地說。 “可以的,你可以的!彼悠饋,忽地握住她雙手,“別再為那種男人難過了,他棄你如敝屐是他愚蠢,但我不同,思思,我會珍視你。” 他突如其來的熱情表白驚得齊思思眼皮一跳,連忙掙脫他手,“你誤會了,遠(yuǎn)陽,我今天邀你出來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想找個人聊聊而已,我愿意陪你,真的。”他急切地,依然緊握住她雙手不放,“我只懇求你給我一個機(jī)會,我一直深愛著你,愿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 “別這樣,遠(yuǎn)陽!彼杆俳財嗨,“別說出讓自己后悔的話! “我不會后悔!”他語氣激昂,鷹眸倏地綻出難以形容的銳光,“我愛你,早決定不惜為你犧牲一切,絕不后悔!” “別這樣!彼K于成功掙脫他掌握,驚跳起來,“我不要你這么做! 他也跟著她站起身,“思思——” “我錯了,不該給你錯誤的訊息,對不起,是我不對。”她凝望他,設(shè)法保持語音冷靜,“我們走吧! 他眉峰緊聚,還想再說什么,然而她腳步如風(fēng),頭也不回。 汪遠(yuǎn)陽感到心臟緊緊絞痛,不禁追上前扣住她手腕,強(qiáng)迫轉(zhuǎn)回身子,“為什么不給我一個機(jī)會?為什么?” 他心痛的質(zhì)問令齊思思心一緊,幾乎不敢直視他發(fā)紅的雙眸,“對不起!彼龜宽褪。 “難道你……從來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她垂首不語。 “你真的從來不曾對我有過一點點心動?”汪遠(yuǎn)陽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忽地一甩頭,縱出一陣自嘲狂笑,“我真傻,愛了你這幾年,守了你這幾年,一直癡癡地等著哪天你會注意到我,結(jié)果竟只是一場空。” “對不起,遠(yuǎn)陽!彼龘P起頭,不忍地瞧著他,“我不值得你如此! “他也不值得,可是你一樣愛他不是嗎?”汪遠(yuǎn)陽語音干澀,“原來不只你自作多情,我也是。”他倏地松開她,轉(zhuǎn)身昂首狂笑。 她不忍他背影的寂寥,“遠(yuǎn)陽……” “告訴我,有沒有一點點可能?” 齊思思不語。 他倏地轉(zhuǎn)回身子,雙手扣住她的肩拚命搖晃,“別告訴我你永遠(yuǎn)不可能愛上我!” 齊思思用力咬唇,“是不可能!彼K于狠下心,“或許是我們沒有緣份吧,遠(yuǎn)陽,感情是勉強(qiáng)不來的! “我不相信!彼土u頭,額前青筋直迸,眼眸充塞血絲,“我相信命運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感情靠的也不是緣份,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感動你……” 齊思思別過頭,“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我無所謂。”他急切地宣稱,“花多久時間都沒關(guān)系,我愿意等你回心轉(zhuǎn)意! “不可能的……” “可能的,思思,可能的!”他激烈地吼道,忽地用力箝住她下頷,強(qiáng)硬地在她唇上烙上屬于他的印記。 “別這樣,放開我!”她重重喘息,拚命轉(zhuǎn)著頸項躲避他的吻,雙手也抵住他胸膛,抗拒他進(jìn)一步的親近,“遠(yuǎn)陽,你不應(yīng)該這樣! 他不理會她激烈掙扎,仍然緊緊將她圈鎖在胸前,霸氣的舌尖甚至試圖撬開她緊閉的牙齒,侵襲她口腔。 “遠(yuǎn)陽!”在他右手魯莽地揉搓起她圓潤的雙峰后,齊思思眼角終于滲出淚水,她用力張嘴一咬。 “啊!”他大叫一聲,唇瓣因她毫不容情的咬嚙滲出血絲,雙手下意識地松開她。 “對不起,我不有意的!彼雇藬(shù)步,麗顏蒼白若雪,身子微微抖顫。 他用手背抹去血痕,瞪視她良久,終于長長吐一口氣,“看樣子你是真的很堅持了! 她沒回答,默認(rèn)。 他調(diào)轉(zhuǎn)眸光凝望天際數(shù)秒,接著再度調(diào)回,讓人捉摸不透的黑眸緊盯著她,“我送你回去吧! 她一挑眉,似乎挺身而出訝異他的提議,但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謝謝! 一路上,兩人依舊和上山時一樣默不作聲,一直到下了擎天崗,坐上汪遠(yuǎn)陽的白色BMW跑車。 齊思思一面系上安全帶,一面充滿歉意地轉(zhuǎn)頭看他,“我們還是朋友吧?” 汪遠(yuǎn)陽沉默一會兒,下頷的肌肉強(qiáng)烈牽動著,眸中掠過一道又一道異樣的光芒,他手指緊緊扣住方向盤,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 齊思思不安地注意到他的異樣,“遠(yuǎn)陽?”她試著輕喚一聲。 “我們當(dāng)然還是朋友!蓖暨h(yuǎn)陽終于輕輕點頭,“一直都是!彼ǘ∷Z音強(qiáng)而有力,“永遠(yuǎn)都是! 她驀地一個冷顫。 不知怎地,她覺得他說話的神氣帶著某種宣告的況味——低沉、陰森、讓人心突如其來急速鼓動。 她屏住氣息,凍著身子看著他一只手越過也,用力關(guān)上車門。 殷森關(guān)上車門。 在和小靜折騰了近兩個小時后,她終于收拾完了齊思思的衣物,提著行李上了他的車。 他看著她在后座就定位,“可以了嗎?” “可以了。” 他點點頭,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在還不來得及踩油門時,行動電話便規(guī)律地響起。 “老板,是我小紀(jì)!痹捦矀鱽硇〖o(jì)帶點興奮又有些慌亂的語音。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罩住殷森,“怎么了?” “我終于查到那晚在你之后進(jìn)入張永祥公寓的男人是誰了! “誰?” “一個你也認(rèn)識的人……” 殷森蹙眉,聽著小紀(jì)吐出男人的名字,濃眉愈聚愈緊。 “怎么回事?”后座的小靜也警覺到事情不能勁,急急地問。 殷森驀地回頭,“你知道思思上哪兒去了嗎?” “齊小姐?”小靜皺眉,“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凌歷地瞪她。 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只說要出去走一走……” “去哪兒?”他語氣愈發(fā)嚴(yán)酷。 “我不知道。”她語音抖顫。 “該死!”他低低詛咒一聲,重新將話筒貼近下頷,“立刻傳令下去,所有人停下手邊工作,全力搜尋思思行蹤,找到后馬上通知我!” “怎么回事?”看他收線后,小靜鼓起所有勇氣問道。 “思思可能有危險!彼Z氣平淡、胸膛卻劇烈起伏著,顯然心神激動。 小靜怔怔看著他緩緩放上方向盤的雙手,看著他逐漸握緊。忽地,他高高舉起一只手,用力甩落,重重?fù)舸騼x表盤。 不知怎地,那砰然巨響聽來像是某咱不吉利的喪鐘,讓她心驚膽跳。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齊思思戒備地盯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一面用眼角余光將周圍掃了一圈。 這是一間位于深山林間的小木屋,顯然是私人度假用的,屋內(nèi)設(shè)備雖簡單,卻五臟俱全,墻壁上角甚至嵌著方正的壁爐。 但齊思思沒有余暇理會那些,她唯一注意到的就是木屋里的兩扇窗戶,它們不但是緊閉的,外頭還都加了鐵條。 她瞪著汪遠(yuǎn)陽鎖上木屋大門,禁不住一絲心慌意亂,“你想做什么?” “還不夠明白嗎?”落上鎖后,他走向她,嘴角勾著奇特的微笑,帶著三分邪氣。 “你想軟禁我!饼R思思強(qiáng)迫自己冷靜地道出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不錯。” “為什么?” 他只是聳聳肩,轉(zhuǎn)向一旁的小酒柜,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你想用這種方式將我留在身邊?”她微微提高嗓音,不敢置信,“你是這個用意嗎?” “是又如何?”他從冰箱中取出冰塊加入酒杯,晃了晃杯中金色液體。 “沒有用的!彼Z氣冷凝,看著他舉高玻璃杯,瞇關(guān)眼仿佛欣賞著光線透過冰塊折射出的異彩。 “我只是想跟你多相處一段日子而已!彼D(zhuǎn)過身面對她,微微笑著。 她翠眉一蹙,“什么意思?” 他一仰頭,將杯中酒精一飲而盡,接著將玻璃杯往后一拋,掀起一陣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這人瘋了嗎? 齊思思瞪著他與平日大不相同的動作,看著他一步步接近她,眼眸迸射出難以形容的銳利光芒,心跳不禁隨之加速。 終于,他來到她面前,右手抬起她下頷,俯下頭在她鼻尖吹著氣息,“在你死以前,我愿意陪你走完最后一段日子! “在我……死以前?”她面色驀地刷白,唇瓣微微抖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詭異地微笑,松開她下頷,逕自往后一躺,半臥在沙發(fā)上,“我奉命要殺了你。” “殺、殺了我?”她倒抽一口氣,不覺撫住自己喉頭,“你究竟是誰?” “蒼狼!彼淅涞刈源街型鲁。 “蒼狼?”齊思思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那是什么意思?某種代號嗎?你不是應(yīng)該是警方的人,為什么要殺一個檢察官?” “警務(wù)人員只是我的掩飾身份,我真正的身份是你所不知道的。”他微笑望她,“你說的不錯,蒼狼確實是一個代號——殺手的代號! “殺手?”她驚跳起來,下意識的倒退數(shù)步,“你是個殺手?” “最頂尖的! 這個男人——原來是一名殺手。 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齊思思不斷后退,直到后背抵至木屋門扉,她搖搖頭,仍然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一個警務(wù)人員真實身份竟是個殺手,而他們還一起偵探過許多案件,就連前陣子破的連續(xù)兇殺案也是在她與汪遠(yuǎn)陽協(xié)力下的成果。 他怎么可能是殺手?一名殺手協(xié)肋她破案?不可能的! “你是那個幫派的?”她顫聲問。 “幫派?”他忽地掩住臉,肩頭劇烈地抖動,仿佛覺得這個名詞極為可笑。 她愣愣地看著他肆無忌憚地狂笑,好半晌,他終于收住笑聲,抬起頭來,“那種愚蠢的名詞不適合我們,他們做的不過是好勇斗狠、敗毒走私之類的蠢事,不配與我們相提并論! 齊思思不禁咬牙,“那你們做什么?”她頓了一頓,忽地靈光一閃,“莫非你我與政治界掛勾?” 汪遠(yuǎn)陽看了她兩秒,“不愧是齊檢察官,夠聰明。”他若有深意地微笑,“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原因! 她瞪視他,悄悄鎮(zhèn)定不穩(wěn)的呼吸頻率,“張永祥命案跟你有關(guān)嗎?” 他一揚眉,“你為什么那樣想! “直覺!彼潇o地說道!皬囊婚_始你就不是很愿意協(xié)助我辦這個案子,而且還有意無意地阻止我! 汪遠(yuǎn)陽先是一愣,接著再度綻出一陣?yán)世市β,“不錯,你的直覺是正確的!彼路鹳澷p地朝她頷首,“張永祥是我殺的。” “為什么?” “你猜不到嗎?” “因為他握有你們行賄的證據(jù)?”她大膽地猜測。 “不錯! “他利用那個來勒索?” “對! “你我因為不堪其擾索性殺了他?” “完全正確! “你我……”齊思思再也無法假裝平靜,呼吸急促起來,“你怎能毫不在乎地承認(rèn)自己殺人?你一點也不覺得后悔嗎?” “后悔?”汪遠(yuǎn)陽好笑地挑眉,“你還記得自己在跟誰說話嗎?我是個殺手,殺人是我的工作,我早習(xí)以為常了,何來后悔?”他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何況殺的也是一個社會敗類,從這種角度看來,我也算是某種清道夫吧! “草菅人命絕不是合理的作為!”她感覺自己的怒氣被挑起了,實在無法茍同他殺了人還若無其事的無謂態(tài)度。 “一心追求正義的檢察官發(fā)飆了嗎?”汪遠(yuǎn)陽似乎頗以她的怒氣為榮,“這倒有趣! 齊思思激烈地瞪他。 這根本不是她所認(rèn)識的那個男人!她認(rèn)識的汪遠(yuǎn)陽是瀟瀟灑灑帥氣的,待人溫和體貼,而這個自稱蒼狼的男人卻陰沉冷酷,可怕得讓人作哎。。 一個人可能變化如此劇烈嗎?或者他一直以來就掩飾得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那個星形徽章是什么?” “組織的識別證。” “怎么會在張永祥那里?” “他原來是組織的人。” “他背叛了你們?” “不錯!蓖暨h(yuǎn)陽神色忽地一沉,“背叛者就該死! “那我呢?你們又為什么要殺我?” “你很聰明,應(yīng)該猜得出來!彼旖前牍矗瑥纳嘲l(fā)上一躍起身。 齊思思驚恐地看著他再度走近,“我、我不知道! “別裝傻。”他低低一句,嗓音如絲般平滑,卻充滿了危險。 “我真的不知道……” “因為密碼。”他用雙臂將她定在墻邊,“那是開啟資料庫的鑰匙。” “資料庫?你指的是——” “一張磁片! “磁處里記載著行賄的明細(xì)?”她問,接關(guān)蹙眉,“可是你們自己應(yīng)該有保留資料吧,為什么不干脆毀了那張磁片?” “因為主機(jī)里的資料庫全被張永祥毀了,只剩那張磁片!蓖暨h(yuǎn)陽眼神陰冷,“別看張永祥一副不中用的樣子,他可是電腦駭客,這也是組織當(dāng)初吸收他的原因! 他忽地陰暗的神情令齊思思呼吸一緊,全身僵直,無法動彈。 “告訴我密碼!彼钪 “什么密碼?” “記在你腦子里的密碼。” “我沒有密碼,根本不知道什么密碼,”她飛快地運轉(zhuǎn)著思緒,“那天我在電視上說握有決定性的證據(jù)只不過是想引出兇手而已! 汪遠(yuǎn)陽低聲一知,圈住她的黑眸驀地熠熠生光,“如果我別人,或者就會相信你這番說辭,只可惜,我是刑事副組長,”他語音低啞,右臂圈住她頸項用力扣著,“小靜告訴我了,她說你發(fā)現(xiàn)了一組數(shù)字,你把它記在腦子里,只有你知道! “我……”她掙扎著,逐漸感到呼吸困難。 “我勸你別再裝傻,”他語音冷酷,“還是老實告訴我吧! “我……我不說……”她倔強(qiáng)地反抗。 “真不說?”他忽地加重右手手勁,左手則從腰間掏出一把左輪手槍抵住她太陽穴,“說!” “不……” “不說我就一槍斃了你!”他威脅她。 “不……”她仍然不肯松口,倔強(qiáng)地瞪著他急劇抽搐的面龐,終于,眼前開始布滿青色圓點,密密麻麻,直到吞噬她全部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