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詩妍漲紅了臉,不知所措。
陸詩妍,趕快想個好理由,你可以的,快!
她在心里鼓舞著自己,突然,她靈光一現,想到一個合情合理的回答,這足以說服她,相信也可以說服他。
「因為我……我內疚!
聞言,靳雪鴻更疑惑了!竷染?」
陸詩妍點點頭道:「今天在花廳伺候茶水時,我聽陸夫人說陸家小姐是為了到景安來向一名破產的古董商買貨,才會發生意外而昏迷不醒,我想……她口中的古董商應該就是我爹吧?」
他微微一怔,問道:「你為此難過?」
「是的!顾袂榘攸c點頭!钢灰幌氲缴贃|家心心念念著的未婚妻是因為要來我家買貨而遭遇橫禍,至今仍昏迷不醒,我就感到難過及歉疚……所以、所以才會一直忍不住想接近陸夫人跟陸小姐,我……我只是想試著對她們表達歉意及慰問之意,可是又……」她故意不把話說完,心想著這應該是目前為止最完美也最能說服他的理由了。
雖然靳雪鴻心里仍有疑惑,可是她的這個說法他是可以接受的,但他還是覺得有著什么他說不上來的蹊蹺。
「你該不是覺得是你家害了她吧?」他睇著她問道。
陸詩妍怯怯地回道:「若不是我家發生變故,陸家大小姐也不會聞訊而來,更不會……是的,是我家害了她!
雪鴻沉須臾,然后沉沉一嘆!高@事也不怪你向家,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如傷心難受……」說著,他伸出手揩去她眼角的淚花。
她心頭一震,驚慌羞澀地看著他。
現在的她不是陸詩妍,盡管知道仍有機會魂歸原處,卻又沒有任何方法,這樣的她,縱使對他有再多的愛戀也沒半點用處。
且如果她順利找到魂歸原處的方法,也做到了,向麗平是不是就真的死了?那向家兩老會因為失去獨生女而如何的痛心呢?
老天爺究意為何要如此安排?這都怪她,要是她不執意前來景安城,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想來,她最該氣恨懊惱的人就是她自己!
「詩妍的意外是天意安排,與你及向家無關!菇檿呵蚁嘈帕怂恼f法,真心安慰道:「你不必將這罪過攬在自己身上!
「少東家,你……你真的相信陸大小姐會醒來嗎?」陸詩妍的眼底閃著淚光。
他微頓,然后淡淡一笑。「我相信她會醒來的。」
「如果她……她沒醒呢?」她不自覺用力咬著下唇,試探地問道:「你會考慮娶別的姑姑娘為妻嗎?」
靳雪鴻微微蹙眉!竸e的姑娘?」
「嗯,例如、例如陸家二小姐……」陸詩妍緊張的吞了一口唾液,潤著她干澀發疼的喉嚨。
「你為何這么問?」他濃眉一皺。
「因為我、我感覺得到陸二小姐對少東家有仰慕之情……」說著,她感覺到胸口揪疼了一下。
她雖不知如何將趙氏母女的詭計告訴他,但總可以提醒他一下吧?她得讓他小心提防著她們才行。
「我想……陸夫人跟陸二小姐是、是特意到景安來找少東家的。」她說。
「噢?」靳雪鴻一臉興味地瞅著她!负我砸姷?」
「少東家過去可曾私下與陸家往來聯絡?」陸詩妍問道。
「不曾!
「跟陸夫人及陸二小姐呢?」
「當然更是不曾了!
「既然如此,難道少東家不覺得陸夫人跟陸二小姐特意來訪有點突然嗎?|
「是突然!顾蠈嵒氐溃又鴨柕溃骸改闶菞f說,她們來此另有目的?」
陸叔叔是個重視禮教之人,在未有男主人同行的情況下,怎會任由妻女突然造訪?對陸叔叔來說,這應是不成體統之事吧,雖說順路拜訪沒什么不對,但他總覺得事不尋常。
迎上他深沉的目光,陸詩妍心頭一震,不自覺感到不安。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是在搬弄是非、亂嚼舌根?梖到這里,她不免退縮了。
「不,我是說……算了,少東家別將我的蠢話放在心上……」她看著他,勉強擠岀笑意!覆辉缌,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我爹說客商已經走了。」說罷,她轉身便要走。
靳雪鴻下意識拉住她!赶蚬媚铩
她一驚,陡地回頭,慌張地望著他!干贃|家還有……什么事嗎?」
他神情凝肅地瞅看她一會兒,深深的了一口氣,把原本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沒事,你路上小心!
翌日早上,陸詩媚未帶丫鬟,獨自來到萬寶齋找靳雪鴻。
康百鳴將她領進小花廳,隨即去書房向靳雪鴻通報。
沒多久,靳雪鴻來了,即使他心里對她們母女兩人有著說不上來的疑慮,但表面上仍保持著禮數,并未失態。
昨日自鳳陽客;貋砗螅⒓辞踩税抵胁樵L趙氏之事,她說是回娘家省親,順道來訪,那么她娘家在何處?她真是順道,還是刻意?
自趙氏母女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像是背上有刺扎著,雖不疼也不要人命,卻教他無法忽視。
「你怎會獨自前來,嬸娘呢?」他問道。
「娘說她頭有點疼,想在客棧休息!龟懺娒纳駪B自若地回道,「娘見我在客棧悶著,便說讓丫鬟留下來伺候她,讓我出來逛逛!
「原來如此!菇櫶嶙h道:「不如我請大夫到鳳陽客棧去幫陸夫人號個脈吧?」
陸詩媚一聽,急忙婉拒,「不必勞煩雪鴻哥哥了,我娘那是多年的老毛病,吃點隨身帶的藥,休息一下便無妨!
「是嗎?」他一笑!改俏揖头判牧恕!
她眼見氣氛不錯,靳雪鴻似乎也對她們母女倆很是重視,便趁機問道:「雪鴻哥哥,我對景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雪鴻哥哥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好。」靳雪鴻一口答應,毫不遲疑。
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教她驚喜不已,越發覺得代嫁之事必可順利。
「景安城有幾處不錯的園林,我倒是可以帶你去瞧瞧。」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顾渤鐾狻
見她臉上藏不住的喜意,靳雪鴻不禁想起昨天向麗平對他說的那些話,她說她感覺到陸詩媚對他有仰慕之情,還認為她們母女倆此番前來另有目的,她不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更不會搬弄是非、道人長短……
突地,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她昨天真的偷聽到了什么?
假如真是這樣,那他更要抓緊趙氏不在的機會,好好探一探陸詩媚。
「那我們走吧!」他說著,領著她走出小花廳。
兩人才剛步上長廊,陸詩妍便從另一頭走過來,她看著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自己,心頭一緊,不由得咬著下唇。
「向姑娘!菇櫩匆娝鲃娱_口叫她。
她猛地回神,急忙行禮,「少東家早!
「嗯,你早!菇檰柕溃骸附裉煊蓄A約的客人嗎?」
「沒有!龟懺婂床灰娮约旱谋砬,但她相信此時的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甚至是笑不出來!干贃|家要……出門?」
「是的。」他唇角一勾。「我要盡地主之誼,帶二小姐到處走走瞧瞧!
「喔……」陸詩妍突地變得有些失魂落魄!改恰贃|家慢走!拐f完,她轉過身,頹然地走開。
才邁出步子,她卻突然被靳雪鴻一把抓回來,她嚇了一跳,陸詩媚也嚇了一跳。
陸詩妍震驚地看著他,臉上一熱!干贃|家,你……」
「你也一起來吧!」靳雪鴻說道:「二小姐跟我孤男寡女一同出門,恐生閑話!
「咦?」
這一聲咦,是陸詩妍跟陸詩媚同時發出來的,只不過陸詩妍的這一聲「咦」有著驚喜,陸詩媚的這一聲「咦」卻是微慍。
「二小姐,」靳雪鴻轉頭看著陸詩媚,故意問道:「這安排甚好吧?」
陸詩媚這會兒哪能說不好,只能硬著頭皮點頭一笑!秆櫢绺绨才疟闶!
他看了看兩人,深深一笑!改銈z年紀相仿,一定能聊上話的。那咱們出發吧!
向麗平是個直率的姑娘,藏不住心事跟心思,若她昨天真聽見了什么,必然會在與陸詩媚有所接觸及交集時表現出來,他便能從她的各種反應、眼神或表情的細微變化去做推敲。
就這樣,三人坐上馬車,一路來到景安城南的拓園。
靳雪鴻不但讓向麗平與他們同乘馬車,上下馬車時,也對她十分呵護,雖說他并沒疏忽了對陸詩媚的照顧,可他這樣的舉動看在陸詩媚眼里,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問過向麗平的身分來歷了,向麗平不過就是一個在萬寶齋做事的女伙計,哪里受得起靳雪鴻如此的呵護!
因為不悅、因為妒恨,即便她臉上沒半點慍色,眼底卻有著藏不住的厭憎,靳雪鴻在商場打滾多年,早已練就識人的功力,且他善于觀察,因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所以陸詩媚的細微反應他全都看在眼里,更加相信向麗平昨天對他的提醒,陸詩媚對他確實有不尋常的想望。
他也發現只要他跟向麗平說話,或是多看她一眼,陸詩媚就會用一種敵視且帶有攻擊性的眼神瞪著向麗平,仿佛她是必除之而后快的害蟲。
陸詩媚表現出一副深愛著姊姊的樣子,提到姊姊地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般不舍,但看看陸詩媚現在究竟在做什人,若真是姊妹情深,她何以有這樣的心念?
進了拓園后,陸詩妍識相的走在他們身后。不論如何,現在的她只是萬寶齋的女伙計,哪里能跟陸家二小姐平起平坐。
「雪鴻哥哥,這是景安城的名園嗎?」陸詩媚抓緊機會接近靳雪鴻。
「是的!菇欁屑毮托牡叵蛩榻B著景安第一園。
陸詩媚也聽得津津有味,頻頻發問,與他互動熱絡,氣氛極好。
陸詩妍在他們身后看著,一顆心慌慌的、亂亂的,怎么都無法踏實。她好怕陸詩媚的詭計得逞,她好怕陸詩媚真的取代了她,成為他的新娘。
若是她從來不知道繼母跟妹妹的陰狠毒辣,那么她會含淚祝福,并將自己得不到的幸福轉送給妹妹,可現在她知道了,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靳雪鴻娶陸詩媚為妻。
時至今日,在安陽的她還是昏迷不醒,想必她爹也急了吧?想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父親,她內心一陣難過。
她繼母跟妹妹實在太心機深沉了,她們瞞騙了所有人,沒有人知道她們做了什么,除了她。
可她如今只是一個家道中落,人微言輕的女伙計。
「呵呵呵,真的嗎?」
「沒錯,你看……」
聽見他們兩人在前頭說說笑笑,又看著陸詩媚不時借機靠近靳雪鴻,陸詩妍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
她在心里吶喊著,可惜他聽不見。
她心里有一種焦躁感,越來越濃、越來越烈。
突然,靳雪鴻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向麗平,說道:「你怎么了?跟上來呀!
「咦?」陸詩妍一時反應不討來,腳步不動,只是呆呆地瞅著他。
他隨即大步走了回來,好笑地拉起她的手,將她拉上前與他們同行。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陸詩妍羞得面紅耳赤,卻教陸詩媚更加厭憎她,但是善于偽裝如她,都可以假裝敬愛自己的異母姊姊多年,又哪里壓抑不了心情在這一時半會兒。
「瞧這傻丫頭,當自己是跟班似的……」靳雪鴻將她拉上前,笑著對陸詩媚說道:「就是想著她跟你年紀相當,應能聊上話,解解悶,才把她一起帶來了!
陸詩媚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赶蚬媚锟隙ㄊ茄櫢绺缡制髦氐幕镉嫲?」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陸詩妍一眼,回道:「不只是伙計!
這么一句話,讓陸詩妍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二小姐有所不知,向姑娘是位令人驚艷的女子!菇櫴①澋溃骸杆龑>诟魇焦哦拔奈锏谋O別,是個人才,是萬寶齋的寶物。」
陸詩媚聽完,挑眉一笑,「原來向姑娘有如此才華!
「不敢,是少東家過獎了。」陸詩妍怯怯地道。
「并非過獎!菇櫺σ曋!肝铱墒钦姘涯惝攲!
聽見他這番話,陸詩媚隱隱約約感到不安。就算這向麗平再怎么能干,再怎么有才華,總也只是個伙計,可靳雪鴻對她的欣賞,甚至是喜愛,感覺已經超出了東家對伙計的界線。
若她是個男子,陸詩媚或許還不覺如何,可她偏偏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年紀跟自己相當的年輕女子,陸詩媚實在無法不往心里去。
「向姑娘能得到雪鴻哥哥如重視喜愛,詩媚可真是羨慕極了!龟懺娒恼f著,瞥了陸詩妍一眼。
迎上她那帶著敵意及妒意的目光,陸詩妍的心微微一震,看來現在的她成了陸詩媚的第二根眼中釘了。
「這些年來,我與詩妍雖未再見面,卻聽說不少關于她的事!菇櫽幸鉄o意地提起陸詩妍的事。
陸詩媚微頓,「姊姊的事?」
「唔。」他頷首!嘎犝f詩妍在古董監定方面亦有長才,初見向姑娘之時,我一度將她與詩妍的身影重疊在一塊兒了!
聞言,陸詩媚沉默了一下,才問道:「雪鴻哥哥也說和姊多年不見,你還記得姊姊的模樣嗎?」
靳雪鴻淡淡一笑!钙鋵嵱∠蟾洃浺呀浤:,不過……」他撇過頭看著向麗平!肝矣浀盟且浑p因為看見古董珍寶而閃閃發亮的眼睛,而向姑娘有著那樣的一雙眼睛……」
迎上他深沉的黑眸,再聽見他這番話,陸詩妍心頭一緊,激動得眼眶泛淚,他記得她!雖然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可他還記得她,不過為了不讓他或是陸詩媚發現她的異樣,她下意識的把臉別開。
「籌備萬寶齋之時,我便打定主意,待娶詩妍過門后,便由她來打理萬寶齋,一展長才,沒想到……」他輕嘆一口氣!杆钩隽艘馔狻!
陸詩媚故作惋惜,眼眶含淚,幽地說道:「姊姊沒這福分,實在令人傷感!
靳雪鴻目光一凝,定定地瞅著她!冈婂活著,如何說她沒福分呢?」
陸詩媚驚覺自己說了不合他意的話,連忙解釋,「不,我的意思是,姊姊發生意外,實在令人惋惜,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抿唇一笑!竸e擔心,我沒怪你或誤會你,我知道你也很希望詩妍能醒來!
陸詩媚暗暗松了一口氣!甘堑模腋夷锒贾孕钠诖㈡⒛軌蛐褋,而且我跟娘經常上佛寺為姊姊祈福呢!」
「嬸娘跟二小姐真是有心了。」靳雪鴻臉上帶著一抹笑意,但眼底卻隱含著寒光。
「不過雪鴻哥哥,你……你是否有做最壞的打算呢?」陸詩媚太過心急,才剛澄清,就又忍不住追問,「姊姊若沒醒來,你打算如何處置這門親事呢?不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吧?」
靳雪鴻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我爹也很擔心誤了雪鴻哥哥的終身大事,正準備去信與靳家解除婚約呢!」陸詩媚又道。
他有些錯愕。「真有此事?」
「嗯,千真萬確!龟懺娒睦^續試探,「或許雪鴻哥哥該做其他打算……」
「我等!菇欀苯哟驍嗔怂,「我愿意等詩妍醒來,也相信她會醒來!
她沒想到靳雪鴻跟姊姊雖只見過一面,卻有如此堅定的決心及信念,她感覺得出來他并不想放棄姊姊,可同時也感覺到他對向麗平有著不尋常的情愫。
他說他第一次見到向麗平時,便因為她跟姊姊一樣有著看到古董就閃閃發亮的眸子,而一度將她跟姊姊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還說向麗平跟姊姊一樣,擁有監別古董寶物的才能……
若是盼不到姊姊醒來,那么他妻子的第二人選會不會就是向麗平?
喔不,好不容易除掉了一個陸詩妍,絕對不能來一個向麗平,否則她跟她娘親所努力的一切,就都要付諸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