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返回鳳陽客棧,趙氏便迫不及待地追問今日出游的細節(jié)。
「詩媚,如何?靳雪鴻與你相處可?他是否……」
「娘,」她打斷了顯得焦急趙氏,「先讓女兒喝口水、緩口氣吧!」
見女兒不如預(yù)期中的喜上眉檔,神采飛楊,趙氏立刻覺有異,待女兒稍稍平復(fù)心情后,她有些嚴肅的問:「怎么了?瞧你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陸詩媚看著娘親,沉沉地嘆了一口長氣,無奈地道:「娘,我看那代嫁之事,難!
趙氏感到難以置信!高@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對你印象挺好的呀!」
「娘,你還記得昨日咱們上萬寶齋拜訪時,在小廳里伺候茶水的丫頭嗎?」
趙氏想了一下,回道:「記得,她怎么了?」
「原來她不是端茶送水的丫頭,而是萬寶齋的女朝奉!龟懺娒挠挠牡赜值溃骸高是他口中很重要的寶!
聞言,趙氏的神情又凝重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我去找他出游,他卻拉上那丫頭,上車下車伺候著,一點都不像是東家跟伙計……」陸詩媚想起今天的事,越說越是激動,「他還說初見那丫頭,想起了姊姊,總把她們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說她們有著相同的才能!
趙氏聽了,深感不妙,瞬間沉了臉,若有所思。
「他還表明一定要等姊姊醒來,好像他非她不娶似的。」陸詩媚越說越有氣,「娘,看來我們是白來這一趟了!
「怎么會?」趙氏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肅殺,「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現(xiàn)在我們已知道敵人是誰而且在哪里,不是嗎?」
陸詩媚一頓!改锏囊馑际恰
「詩妍那丫頭目前仍舊昏迷不醒,只要回到了安陽,我自然能對付她!冠w氏目光一凝,聲音微微一沉,「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在眼前!
「向麗平?」
「一點都沒錯。」趙氏點頭道:「趁著咱們娘倆還在景安,得趕緊除掉這眼中釘不可!
陸詩媚看著眼底殺機立現(xiàn)的媳親,驚得心跳加快了幾分!改锸钦f……」
「殺了她!冠w氏毫不猶豫地回道。
陸詩媚一聽,陡地一驚。「娘,咱們已經(jīng)……不不不,這不好。」
「哪里不好?誰要她壞事?」
「不能想想別的方法嗎?」陸詩媚畢竟年輕,膽子還沒養(yǎng)大,聽到這樣傷人命的事情,難免心驚害怕。
趙氏目光一凝,直視著女兒!高有什么方法比這個更好?」
陸詩媚想了一下,回道:「我……我們可以誣賴她偷東西!拐f著,她一臉自覺聰明的表情。
趙氏不以為然地挑眉一笑!改隳軡撨M萬寶齋嗎?你會偷東西嗎?
「我……」
「若要賴她偷東西,咱們還得收買個偷兒潛進萬寶齋,我們在景安人生地不熟,上哪兒去找人?」趙氏受不了的反問道。
陸詩媚被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再說了,要是偷兒失風遭逮,把你跟我咬了出來,那不是一切都完了?」陸氏一把住了女兒的手,「詩媚,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灰,想要爬上巔峰,那得踩著多少人的尸體呀?」趙氏的表情沒有一絲惶惑、愧疚或不安,仿佛她早已打定主意要這么做!敢徊蛔觥⒍恍,既然我們都除掉詩妍了,也不多一個向麗平!
陸詩媚雖然猶豫不安,但有著母親在后面推著,她也沒堅定拒絕。
想了想,她怯怯地回道:「那娘打算怎么做?」
「你今天跟那向麗平同行一天,總也不算陌生,明天咱們就將她約出來,一同到郊外踏青……」趙氏冷酷一笑!傅綍r你就知道了!
陸詩妍在正要前往萬寶齋的途中,突然一輛馬車超越了她,在她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她正感到疑惑,就見陸詩媚從馬車上下來。
「向姑娘!龟懺娒男σ曋!柑昧耍艺トf寶齋找你!
陸詩妍頓時升起了防備心!改阏椅矣惺裁词聠?」
「是這樣的,」陸詩媚說道:「我跟我娘想到的入佛寺禮佛,順便為我昏迷的姊姊祈福,但因為我們對景安不熟,想請你陪我們一塊兒去!
聽她說要為昏迷米的姊姊祈福,陸詩妍只覺得諷刺極了,再說了,趙氏跟陸詩媚為什么要她陪同?說來,她跟陸詩媚也不過就昨天有一點接觸,稱不上是熟悉……
像是看出她的疑慮,陸詩媚續(xù)道:「向姑娘,我們?nèi)松夭皇,又是女流之輩,也不好找男子同行,所以才想到了你,希望你不要見怪。?br />
陸詩妍覺得她這樣的說法是有幾分道理,但她隱隱認為事情沒這么簡單,戒心仍沒放下。
「我們本來要前往萬寶齋跟雪鴻哥哥說一聲,借個人的,哪里知道在路上先看見你了!龟懺娒挠H昵的伸出手拉著她!赶蚬媚,咱倆年紀相當,若以姊妺相稱,你應(yīng)不會拒絕我吧?」
陸詩妍為難一笑!覆桓,麗平哪里高攀得了?」
「說哪兒的話呢!」陸詩媚嬌笑道:「我覺得與你挺投緣的呀!
陸詩妍打從心底發(fā)涼。從前,陸詩媚也都是跟她說著這樣的話,甚至是比這些還要親熱、真誠上百倍千倍,也因此她始終深信不疑。
可如今,她發(fā)現(xiàn)了趙氏跟陸詩媚的真面目,她明白她們所說的都是騙取她感情及信任的謊言,她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更輕而易舉地除掉她。
現(xiàn)在,她們還想做什么?
這時,康寧剛好經(jīng)過,看到兩人,便喊了聲,「陸二小姐,向姑娘。」
康寧的突然出現(xiàn),教陸詩媚有點緊張。
「康寧,麻煩你一件事!龟懺婂R上趁機說道:「跟大掌柜的說一聲,我今天臨時有事,沒法進萬寶齋了!
「欸?」康寧一怔!改悄愕目腿恕
「今兒沒有預(yù)定的客人!龟懺婂f道:「若有熟客,便請客人明日再來!
康寧看著她,再瞥了一眼陸詩媚,問道:「你去哪兒?」
「我陪陸二小姐走走,盡地主之誼!龟懺婂氐。
陸詩媚怕節(jié)外生枝,趕緊說道:「向姑娘,咱們快走吧,我娘等著呢!」她不讓向麗平跟康寧多有交談,立刻將她拉上馬車,揚長而去。
入佛寺位處郊山,是有著兩百多年歷史的古剎,擁有許多的信徒,這天,香火鼎盛的入佛寺罕見的不見人潮,添了幾許清幽,少了幾分煩擾。
拜佛后,趙氏問道:「聽說附近有條春溪,景色宜人,向姑娘可知道?」
陸詩妍成了向麗平也近三個月了,當然知道這入佛寺及春溪都是景安十景之一,便回道:「是的,春溪四季各有景致!
「我們到春溪畔走走如何?」趙氏提議。
「陸夫人若有興趣,麗平自當奉陪!
于是乎,她們乘坐馬車前往春溪,馬車停下后,趙氏故意撇下車夫跟隨行丫鬟,與女兒及向麗平三人結(jié)伴步行,沿著小徑往溪畔而去。
溪邊除了她們?nèi)耍有三三兩兩的游客,其實陸詩妍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兒,她看著春溪流水潺潺,溪邊各式花草爭艷,五顏六色,好不美麗。
趙氏向女兒使了個眼色,兩人很有默契的拉著向麗平繼續(xù)前行,終于來到一處僻靜無人之處。
「這春溪實在很美,令人流連忘返。」趙氏盛贊著,回頭問道:「向姑娘,你是在景安長大的吧?」
陸詩妍頓了一下才回道:「……是!
「聽說你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趙氏又問。
「是的,不過如今已卸匾關(guān)店了!
「是嗎?」趙氏假裝惋惜地道:「那真是可惜了,聽雪鴻說你極具監(jiān)定才能!
「是呀,娘。」陸詩媚馬上接腔,「昨日同行,雪鴻哥哥對向姑娘可是贊譽有加呢!」
趙氏笑視著向麗平!改隳昙o輕輕,有此才華,實屬少見。」
「夫人跟二小姐過譽了!
她們的和善及親切,讓陸詩妍內(nèi)心疑惑不已。她們究竟找她出來做什么?總不可能就為了夸獎她吧?
她正思忖著,忽聽見趙氏「唉呀」一聲。
「我的手絹!」趙氏看著那飄在水面上的手絹,一臉惋惜。
陸詩妍見手絹還算靠近岸邊,自然地上前。「趙夫人,我?guī)湍銚臁!?br />
她才蹲下來伸出手要撈起手絹,背上突然被重重的推了一把,她的身子失去平衡,跌進了水里。
「!」她才撲騰著轉(zhuǎn)過身,浮出水面一些,卻看見兩只手伸來,使勁地壓著她的頭、她的肩!高怼顾麄人被壓回水里,嗆了幾口水。
她奮力掙扎,眼縫里出現(xiàn)的是趙氏那張陰狠的面容,且趙氏的雙手正壓著她,阻止她的頭探出水面。
這一瞬,她明白趙氏母女倆找她到郊山一游,用意為何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們連向麗平都不放過,此時的她不過是萬寶齋的女朝奉,是靳雪鴻的伙計,對她們來說有什么危害及影響?
她憋著氣,不斷掙札,終于讓她短暫地浮出水面。
她狼狽又痛苦地看著趙氏,有些困難地道:「趙夫人,你、你為什么要……」
「你這個小妖精,我是不會讓你壞事的!」趙氏眼底迸射出寒光,非殺了她不可!「你死了,詩媚就沒對手了。詩媚,快過來幫忙!」她一個人的力氣不足以將人長時間的壓在水面下,急忙喊女兒當幫手。
「你們……你們怎么可以這么狠心?」陸連妍心寒又心驚。
陸詩媚有點畏怯地道:「我、我也不想,誰教雪鴻哥哥表現(xiàn)得那么喜歡你的樣子……」
陸詩妍頓時恍然大悟,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們?yōu)榱藠Z走一切,竟然一次又一次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她們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她們了。
「做出這種事,你們不會良心不安嗎?」陸詩妍憤怒又痛心地質(zhì)問道。
「良心不安?你在我眼里,就跟陸詩妍一樣,只是擋路的石頭!冠w氏冷哼一聲,「我能弄死一個陸詩妍,又怎會在乎多一個向麗平?」
聞言,陸詩妍陡地一驚,難道……
「你跟陸詩妍的死都會是意外,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來!冠w氏得意地道。
陸詩妍咀嚼著她話中的意思,不自覺倒抽一口氣。
馬車翻落山坡并非意外,而是人為?老天!趙氏為了殺她,竟害無辜的老馬跟碧水賠上性命!
她痛心極了,眼泛淚光地瞪著曾經(jīng)被她視為親娘的趙氏。
而她一臉濕,趙氏完全沒察覺她哭了。
「詩媚,你還磨蹭什么?快!」趙氏使勁地想把眼前的少女壓進水中!复龝䞍阂怯腥藖砭蛪氖铝!
陸詩媚一聽,下意識的看看四周,再轉(zhuǎn)回頭,看見陸詩妍像是要大喊救命的樣子,她嚇得立刻伸出雙手狠狠的將她的頭壓進水里。
兩人四手,陸詩妍就那么被壓入水中,她不斷地掙扎,蓄在胸腔里的空氣一點點的吐出,在水里變成了泡泡。
她驚怒又痛心地瞪大眼睛,趙氏那陰狠的表情及眼神,還有陸詩媚慌張的神情,全牢牢刻印在她眼里、腦中。
她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到了盡頭,她的嘴已經(jīng)再也無法緊閉。
這一次,她是真的完了。
她好恨、好難過,她無法相信人性竟是如此的丑惡,她曾經(jīng)全心全意地相信著她們對她的愛,而如今……
終于,冷冷的溪水灌進她口中,充滿了她的胸腔。
她不掙扎了,只是瞪大雙眼,想再多看這人間幾眼。
天……好藍,但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紅月。
見她不動了,兩只眼睛瞠瞪著,嘴巴也張開,趙氏這才放心的松了手,冷然一笑。
「成了!菇又D(zhuǎn)頭看到女兒一臉驚恐,渾身發(fā)抖,受不了的眉心一擰。
「詩媚,給我爭氣點,別那么沒出息!」
「娘……」陸詩媚顫抖著嗓音道:「她……她的臉好可怕,像是……」
雖說收買工匠破壞輪軸,讓姊姊發(fā)生翻車意外之事她也知情,但那畢竟是透過他人之手,可如今她可是親手結(jié)束一個人的生命,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住口!」趙氏沉聲喝道,「瞧你那心虛害怕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覺得你有嫌疑,給我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