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醒醒!您這是怎么了?”
雖說這聲聲的叫喚稱不上是鬼哭神嚎,但那因驚慌而揚高的聲音還是讓柳素真聽得眉頭直皺。
“閉嘴!”他忍不住低喝一聲,接著便將明云舞給攔腰抱起。
他倒沒想過一個總是氣勢凌人的姑娘抱起來這么輕……思及這樣一個纖瘦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玉荷坊的主事,他還是覺得頗難相信。
不過現(xiàn)如今無論她有何盤算,她終究救過自己一命,他不能見死不救。
“還站著做什么,快讓人去請大夫!币贿叡е髟莆柰鶐孔撸卣嬉贿呏笓]慌亂的采田。
這時的采田早忘了對方也是下人,趕緊遵命行事。
采田回來的時候,明云舞已經(jīng)被安置在床榻上,她連忙替主子摘下頭上那些金燦燦的首飾。
柳素真這才有機會看起清那張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臉龐。
沒了那些夸張首飾陪襯,向來讓人覺得強勢的明云舞頓時柔弱不少,更多了幾分清秀可人的味道。
不過他沒繼續(xù)打量,他深知女子名節(jié)的重要,不等采田發(fā)話,他便徑自退去了花廳,卻也沒有離去。
柳素真泰然自若地給自個兒斟了一杯茶,沉思了好半晌,直至花廳的簾子被人掀起,這才回過神來。
是方欽偕同老大夫急急忙忙的進來,想來采田也通知了方欽。老大夫年邁,幾乎是被人半攙半拖的進屋,進了屋子還直喘氣,半晌沒回過神。
柳素真見方欽還想立刻將沒喘過氣來的老大夫往內(nèi)室拖去,忍不住開口道:“方少爺不用著急,小妲并無大礙!
因為自小練功,他對于醫(yī)理略有涉獵,方才已經(jīng)先為明云舞把過脈,雖然脈象略顯虛浮,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該是這陣子太過疲累,好好歇個幾天也就能夠疫愈了。
“你懂醫(yī)理?”方欽正著急呢,但見柳素真說得挺有把握的,他那一顆高懸的心也稍稍放下些。
“略通一二!
“那便好!彪m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轉(zhuǎn)頭見老大夫還沒回復(fù)過來,方欽也只能按捺下心頭的憂心,扶著老大夫坐下,讓下人奉上香茗。
等安排妥當(dāng)了,方欽才對柳素真道:“柳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柳素真雖然詫異于方欽對他的稱呼,仍大方地點了點頭,隨著他走出去。
這座小院子看得出來是著人精心打理過的,偌大的園子里種了許多四時花卉,四季風(fēng)景各有千秋。
柳素真負手而立,并不急著說話,一派氣定神閑。
相形之下,方欽倒是顯得有些急促,彷佛有話卻不知怎么開口。
好一會,他終于打破沉默,開口便是歉意。“柳公子,這陣子是我們玉荷坊怠慢了你!
柳素真挑了挑眉,倒不懂這對表兄妹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先前還非要他履行賣身契,可如今怎么一個兩個通通想抹去這件事……
啊,對了,明云舞先前有提到皇上,可他雖在商界頗有勢力,還有一個在宮里當(dāng)妃子的姑母,但終究只是一商賈,有可能引起皇上的關(guān)注嗎?
好吧,雖然機率不大,但興許皇上有皇上的考慮,可無論如何,他暫時不打算更改自己的計劃。
“方公子客氣了,既是我自愿簽下賣身契,自該履行,沒有什么怠慢之說。”
“其實我也知道,當(dāng)初柳公子會簽下賣身契并非自愿,只是云舞做事向來任性不聽勸,說了只會更引她反感,當(dāng)時我才沒說什么,可這兩日云舞到底知道這事做得過了,所以才答應(yīng)歸還柳公子的賣身契,還請柳公子別見怪!
這陣子外界的動靜他多少有些聽聞,知道皇上私底下讓人找出柳素真,也知道柳素真的妻子一樣透過各種關(guān)系在找他。
說起來柳家那邊沒什么好怕的,雖然柳家的勢力不小,可他們玉荷坊也不是省油的燈,背后一樣有靠山。
但若事關(guān)皇上,那就棘手了。
他已經(jīng)從采田那知道表妹想歸還賣身契的事,想來以表妹對他們一家的看重,定是因為怕事情牽扯到皇上而連累方家,才會有這舉動。
對于這樣體貼的她,他自然更加心疼,再說如今以皇上對柳素真的看重來觀察,柳素真要重新站起來自是不難,他可不希望柳素真成為明云舞的敵人。
“我說了,沒什么好見怪的!绷卣娴恼Z氣雖是有禮,卻顯得冷淡。
方欽聽得出來,不免嘆了口氣,“其實,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云舞又怎會做這樣的事,還望柳公子大人有大量,寬看她這一回。”
“她的苦衷是什么?”柳素真順勢問出口。
不單單是因為好奇,更因為他是天生的生意人,從小便被人教育凡事都有價值的觀念。若是他能知道明云舞要的是什么,那么便可以交易,彼此各取所需。
“柳公子這個問題未免太過無禮了!狈綒J雖想替明云舞避去麻煩,但前提是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之下。
現(xiàn)在柳素真這樣大剌剌的探問隱私,他怎可能再以禮相待。
“我想知道她之所以千方百計的救了我,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迎向方欽那帶著責(zé)難的目光,柳素真的態(tài)度依舊磊落,并誠實將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我并非想探究她的隱私,而是想知道她到底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畢竟我也有想請她幫忙的地方,如果我們二人可以合作,那不是一件好事嗎?”
老實說,在聽到柳素真這么說時,方欽是有些心動的。他想,若是能得柳素真的相助,那么明云舞要對付明家可能會順利得多。
但轉(zhuǎn)念一想表妹那掘強性子,他隨即收起了心思,“實不相瞞,事關(guān)云舞的隱私,我不方便代她決定,不如等到她好轉(zhuǎn)些,再請你自己與她詳談可好?”
“自然可以!绷卣纥c了點頭。
方欽一番話本在情理之中,雖然心知照明云舞執(zhí)拋的性子,兩人要談妥勢必更加困難,可這件事本就該兩相情愿,他也不好為難。
見柳寶那一副通達事理、心緒不生變醫(yī)子,,然后從懷里掏出了方才采田交給他的賣身契。
方欽雙手抬高遞交,態(tài)度誠懇。“這個還請柳公子收下,至于其它的事,自可壓后詳談!
既然皇上那么重視柳素真,他們總不能真那么不長眼的將人視為奴仆呼來喝去的,自該當(dāng)成上賓款待。
柳素真淡淡撇了眼方欽雙手捧上的賣身契,并不接受,只是說道:“這個我暫時不能收,還請你物歸原主。”
恩未償盡就先收賣身契,不是他做人的道理,即便他一開始是被逼的,也不能否認這件事的存在。
更何況以他現(xiàn)在的境況,斷不可能拿出大把銀兩來賠償明云舞的損失,他可不想這樣欠人恩情,再者,如果他猜得不錯,以肖天恩縝密的心思,沒看到他的尸體前不會相信他已死,這些日子定會派出大批人馬來尋他。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既是如此,從來與他沒什么瓜葛的玉荷坊倒是個好地方,讓他可以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再籌謀好一切。
如果就這么毫無準備的回到柳家,壓根搞不清楚還有誰被肖天恩這個主母給收買了,無法連根拔起,他便得隨時準備再去一條命,還不如窩在玉荷坊。
“這……”見柳素真面帶堅持,方欽頗感為難,他擔(dān)心若是有一日風(fēng)聲傳出去,而柳素真翻臉不認人的反咬一口,那后果可就難以善了了。
“方兄不用擔(dān)心我使壞,怎么說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況且我會遭此難是因家中小人作祟,若想東山再起還得多方謀劃,說不定還要靠你們幫忙,自是不會再為自己樹立敵人,不是嗎?”
那話語聽起來是何等的晶落,倒是教方欽有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報然,于是他連聲道歉,這才在柳素真的面前招來了專職替玉荷坊辦事的幾個管事仆婦,當(dāng)面交代要好生款待這名貴客。
空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松墨香,一件粉色短襖搭配上簡單儒裙,雖是中規(guī)中矩的穿搭,卻也襯得肖天恩清麗可人。
將“天”字的最后一捺寫完,審視了好一會自個兒寫的字后,她才滿意的收筆,將之遞給隨侍的丫鬟。
任由丫鬟們忙著收拾桌案,她則踩著款款步伐穿過了珠簾,在丫鬟仆婦的簇擁下往待客的花廳走去。
打簾的丫鬟一見到她,便畢恭畢敬地行了禮,并利落打起門簾,讓她走進去。
“來了?”一進門,肖天恩只是淡淡掃了坐在桌子前品著香茗的羅致遠一眼,接著輕巧比了個手勢示意大丫鬟冬杏趕人。
一群丫鬟仆婦在冬杏的指揮下魚貫走出花廳,而最后一個離開的冬杏一等打簾的丫鬟放下簾子,便守在了外頭,不讓有心人靠近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