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傷兵接二連三的涌入軍營里,大盛在知道是遇襲后,擔憂的跑去找封靳言了,趙寧安也馬上從震驚中回過神,蹲下身查看那名昏厥士兵的狀況,發現他只是輕傷后,連忙趕去看下一位傷員。
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她得先救人!
各營的醫±陸續趕來了,金醫長看到她,沒空問她怎么還在,匆匆朝一名手臂受傷的士兵問道:“發生了什么事?這傷是怎么造成的?”
“土里埋有火藥,突然就轟隆一聲爆炸了……”那人驚魂未定道。
金醫長皺眉,轉身朝助手下命令,“離最近的醫室也有一段距離,快!把治刀劍創傷的藥和干凈的布、水都帶過來,直接在這里療傷!”
趙寧安往后一看,就見傷員不斷涌入,估計有好幾百個,那么多人要怎么救?
“金醫長,來設個檢傷站吧!”她提議道。
“檢傷站是?”
“根據輕重傷來決定優先處理順序,重傷者先救!”這是急診室里最有效率的方法。
金醫長聽了直點頭,“這方法好,要怎么做?”
趙寧安馬上說明,“用紅色、黃色、綠色、黑色的紙來分別傷員,依據受傷程度在患者的手腕上貼上不同顏色的紙,紅色是第一優先……”
平時醫士們哪會聽從她一個藥童的話,但這時候他們都很慌亂,趙寧安沉穩有力的提議像是給他們吃了一記定心丸,加上金醫長也認同,便沒有異議的照辦。
設置了檢傷站后,重傷患者由金醫長、資深的醫士醫治,傷口包扎完再用擔架抬著送往醫室休養,輕傷由醫士、學徒們處理,不嚴重的小傷口則提供藥品讓士兵們自行取用。
趙寧安雖然是內科醫師,但在急診室什么都要會,當然會接觸到外科病患,她主動去支持重傷員,而金醫長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軍醫,看多了因戰爭受重傷的傷患,處理傷口的動作很迅速。
可惜古代的醫療不進步,有人傷到內臟,必須在黃金時刻開刀才能搶救,但在古代哪有人懂得開腔剖腹,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傷員死去。
趙寧安心里很無奈的一嘆,更認清她只是個平凡醫師,不是醫龍也不是仁醫,會開外掛動手術,她只能幫忙止血包扎,讓病患喝下治傷的湯藥。
“這傷口真大啊,不好處理……”其中一名醫士嘆道。
趙寧安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傷口,“我有辦法處理,把傷口縫起來就好了!
在急診室里,一般的外傷處理和縫合她也得會,除非是創傷范圍太大才需要由外科處理,當然,她非本科,傷口沒辦法縫得很漂亮。
“縫起來?!”大伙兒聽她說的稀松平常,都嚇了一跳。
時間寶貴,趙寧安沒辦法向他們一一解釋,她直接朝金醫長道:“金醫長,有沒有最細的針線,還有麻藥?”
“有,就用麻沸散,快去拿!”金醫長也沒聽聞過傷口可以縫合,但在看到趙寧安設了檢傷站,面對如此多的傷員仍能冷靜處理,加上醫者對新奇的醫術總會有學習精神,便想讓她一試。
金醫長一下命令,學徒馬上去取來針線和麻沸散,趙寧安在處理完傷口后,準備進行縫合,當然傷員一開始聽到要縫傷口時都會反抗,但因喝了麻沸散后并不會感到疼痛,也就不再抗議,縫好傷口后,因為沒有抗生素,趙寧安就用有抗炎解熱功效的中藥來取代。
除了幾個重傷員傷勢較難處理外,大部分都是一般皮肉傷,一個時辰后,終于減少了傷員數。
正巧,大盛來醫室一趟,目睹趙寧安縫合傷口的過程,佩服得目瞪口呆,急急將她借走,趙寧安馬上提了簡單的醫療箱跟著,沒想到卻來到封靳言的帳篷。
負傷的封靳言正坐在軟墊上,洪恩和李承云也在,李承云今天并沒有去演練,他微喘著,顯然是方才趕過來的,洪恩則是手腳僅受輕傷。
“怎么找她來?她不是走了?”封靳言看到趙寧安時相當意外,他記得帶兵演練前,大盛說過今天會幫她安排馬車到京城的。
“要走前,剛好看到一群士兵受傷回營,就留她下來幫忙救傷兵……”大盛這時才想到封靳言還不知道這件事,連忙解釋,“王爺,寧安她懂醫術的,我找她來是要幫您包扎傷口!
“她懂醫術,我有沒有聽錯?”封靳言目光質疑的望向趙寧安。
“寧安她爹是個郎中,生前教過她,加上她摔到頭后腦袋變聰明,對醫術更是融會貫通!贝笫退髯C。
但他的話顯然對封靳言沒什么說服力,他依然懷疑的看著她。
趙寧安在內心翻了個白眼,擠出一抹客氣的笑,“王爺若不放心,喚金醫長來好了。”他不必勉強讓她療傷。
“不,寧安你會縫傷口,比較厲害!”大盛現在可祟拜趙寧安了,縫合的那一幕對他來說沖擊太巨大,忍不住向封靳言說明情況,“王爺,縫合傷口就是用針線把皮給縫起來,我看得都起雞皮疙瘩了。”
“用針線縫傷口?有這種事?”封靳言目光更加狐疑,別說她十歲起就跟著他,他從不知道她懂醫這回事,說她會用針線縫合傷口他更不信,那可不是縫衣服,而是人的皮肉。
趙寧安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能耐,朝他挑釁的抬高下巴,原本她不想勉強他接受診療,現在她反而想讓他瞧瞧她的厲害了。
李承云見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著,趕忙打圓場,“王爺,寧安真的懂醫,上回我的風寒就是她幫我看好的,您就先讓寧安幫您看看傷口吧!
“是啊,王爺流了很多血,傷口看起來挺深的!焙槎饕矒鷳n的道。
趙寧安聽到他傷口深,秉持著醫者的本能,想向前幫他看傷口,封靳言卻瞪了她一眼,不許她靠近。
“我能對你做什么,小氣巴拉的……”她不滿的咕噥。
這句話說的再小聲,都讓帳里的人聽到了,不禁倒抽了口氣。
“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醫,過來!”封靳言眸底閃過銳芒。
趙寧安很不客氣的向前撩開他染血的衣服,看到他的左肩和腹部都受了傷,尤其腹部傷得不輕,幸好沒繼續流血,看來有先止血。
“怎么耽擱了那么久,沒馬上叫人來看?”要是傷口太久沒處理,可是會惡化的。
大盛趕忙解釋,“王爺說醫士人手不足,他傷的也不重——”
“閉嘴!狈饨詯汉莺莸闪怂谎。
趙寧安愣了愣,這意思好像是在說,他不想浪費醫療資源,想先搶救士兵,是嗎?
“快敷藥!”封靳言暴躁的命令。
兇什么嘛。沒被他這張兇惡的冷臉嚇著,她不慌不忙繼續檢視傷處。
封靳言瞠著黑眸,真不敢相信這女人居然能毫不羞怯,直勾勾盯著男人的胸,以往她就算是替他脫衣,也不敢大刺刺盯著看的,更令人吃驚的是,她居然不怕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王爺肩膀的傷無礙,但腹部的傷口必須縫合!壁w寧安抬起頭。
“一定要嗎?”封靳言蹙眉,似乎仍在質疑她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趙寧安露出帶有嘲諷的笑!巴鯛敳辉敢庖残校珎跁谋容^緩慢……還是說,王爺怕了?”反正她都跟他撕破臉了,不用再在他面前裝卑微討好。
封靳言冷哼,真不知她在說什么渾話,竟說他怕了?“我就讓你縫,但要是你沒真本事,我不會饒過你的!
“可是會留下丑陋的疤痕喔。”趙寧安故意說。
笑話!他豈會怕身上有疤痕!耙憧p,你就閉上嘴巴縫!
大盛、李承云和洪恩都被趙寧安放肆的態度嚇到了,為她捏了把冷汗。
得到許可,趙寧安馬上讓大盛去準備麻沸散,然后幫封靳言清理消毒傷口,待麻沸散煮好了,便讓他喝下,扶他躺了下來,等藥效起作用后,她拿起醫藥箱里的針線,一針一線的縫合他的傷處。
她一邊縫,一邊流下豆大的汗,被這男人死死瞪著,壓力可真大呀。
封靳言躺在鋪了好幾層毯子的床榻上,監視著她的動作,允許她替他縫合傷口,并不代表她可以恣意妄為。
可當他看到她跪坐在他身側,俯視著他的腹部,真的拿起針線穿過他的皮肉時,心里不免覺得震驚,她真的在縫合。
她那秀氣的側臉布滿汗水,表情專注,以前他看她從來不曾有這種感覺的,但此刻的她竟讓他覺得很美,他將視線下移,發現她衣角上也染上一點血,在他之前,她救過很多人嗎?
“好了,等傷口好后我再拆線!笨p下最后一針,趙寧安終于松了口氣道。
“縫好了!寧安你真厲害!”
大盛稱贊道,李承云和洪恩也朝她露出驚艷之色,趙寧安覺得被這么祟拜有點心虛,這明明沒什么呀。
封靳言坐了起身,看著腹上的傷門,縫了一道整齊的線,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懂醫術,勇氣也十分可嘉。
縫好他腹部的傷口后,趙寧安接著替他受傷的左肩敷了藥,覆上紗布,“這是皮肉傷不要緊,但也要小心別碰到水!泵ν旰,她遞了碗湯藥給他,“把這碗湯藥喝了,對傷口很好的!边@是她要大盛去準備麻沸散時,順便交代一起煎的。
封靳言一口灌下藥,動作干脆利落,大盛欣慰的接過碗。
“太好了,看來王爺的傷沒事了!”洪恩感激的道:“寧安,真是謝謝你!”
“不,這沒有什么!
“擦擦吧。”李承云看她滿頭大汗,拿了帕子給她。
“謝謝!壁w寧安感謝一笑,不客氣的接過,抹起額頭的汗。
“不行!王爺,您還不能起來!”
三人聽到大盛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封靳言想從床榻上起身,大盛正拚命制止他。
“放手,我得去外面看看情況!
李承云上前苦勸,“王爺,傷兵交給金醫長就好,您別擔心!
洪恩也道:“王爺您失血過多,就好好休息吧!
“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狈饨源罅λ﹂_大盛,想站起身,忽然全身一軟,跌坐在榻上,他立刻瞪向趙寧安。“湯藥里加了什么?”
“不是我!”她連忙搖頭,不干她的事。
其它三個男人互相看了眼,李承云自首。“我們在湯藥里加了一點安眠的藥,想讓王爺您好好休息。”
“什么?!”封靳言震怒,宛如盛怒的獅子般大吼。
趙寧安嚇壞了,幸好藥效很快發揮作用,他雙眼一閉睡著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寧安,王爺就交給你照顧了!贝笫⑦@重要的任務交給她了。
“交給你正好!”洪恩對她也放心的很。
“可是我得離開了……”馬車還在等她,應該還在吧?
李承云誠懇拜托,“寧安,拜托你留下,傷員太多了,醫室人手不足,很需要你的幫忙,而且醫士頻繁進出王爺的帳篷,旁人肯定會懷疑王爺受了重傷,主帥受傷是會影響軍心的!
這男人會想讓她留下嗎?他醒來后會趕她走吧?
趙寧安看向躺在榻上的男人,有些為難,不過轉念一想,他是她的傷員,外頭也有許多傷員需要她幫忙,要她就這么一走了之她還真辦不到。
最后,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趙寧安負責照顧起封靳言,到了傍晚,他發燒了。
軍營沒有冰塊,趙寧安便用冷水幫他冰敷,不停擦拭他的額頭降溫,擦到一半,她看起他的臉,意外發現睡著的他,臉部線條變得好柔和,沒那么剛硬又冷冰冰。接著,她擰了帕子,幫他擦擦臉,再脫下他的衣服,替他擦身散熱。
剛才療傷時她沒想太多,現在一替他擦拭身體,才發現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強壯但并不過分魁梧,每塊肌里都很結實,身上還留下打仗時的輝煌傷疤,看起來很性感。
當性感這兩字竄入腦海,趙寧安趕緊搖頭重新將帕子浸入水盆里。
她在想些什么,她才不是色女!
這時,封靳言醒來了,他作了個夢,夢到四周都是火焰,熱的不得了,直到感覺到一股清涼醒了過來,才明白是有人用冷水幫他擦拭。
是誰?大盛嗎?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身前有個人影,瞇起眼想看清楚,對方正低著頭擰帕子。那不是……
趙寧安擰完帕子,想再幫他擦拭,剛好對上封靳言的目光。
這場面可窘了,他可是赤裸著胸膛!趙寧安尷尬的說不出話。
“你怎么在這里?”封靳言看清她的臉,沙啞的問,疑惑怎會是她待在帳里伺候他。
“你發高熱,我用冷水幫你降溫……醫者是不分男女的!”趙寧安立即用正經八百的語調說明,她可不想被他認為有不良意圖。
封靳言倒沒說什么,他心里惦記著其它事,“什么時辰了?”
趙寧安見他沒誤會,松了口氣,“現在是傍晚,快天黑了。”她到現在還記不起古代的時辰,沒有手表真麻煩。
“什么?!”封靳言一聽,立刻激動的想下床。
“你做什么,你還不能起來!”趙寧安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忙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下床。
封靳言完全不理會她的勸阻,“替我著衣,我必須去看看受傷的士兵!
距離意外發生已經過兩、三個時辰了,他這個主帥沒有現身,恐被猜臆傷重,不只影響軍心,若是被有心進犯的土魯國知道,軍營可能會被偷襲。
尤其他懷疑今日之事根本是土魯國伙同他營里的內賊所為,要不該怎么解釋,火藥會剛好埋在他領兵的路上?今天行軍的地點可是機密,肯定是內賊透露出去的,而做出這種事能得利的只有土魯國。
在很可能有奸細的情況下,他勢必得出去巡一趟,好讓內賊看到他安好,不至于輕舉妄動。
再說,今天死了很多士兵,他實在無法什么事都不做,只顧著養傷。
“王爺,你發燒了,得好好休息!”趙寧安真不敢相信,他可是病人耶,竟不安分休息,還想出去?!
“著衣!”封靳言語氣充斥著不耐。
“我是大夫,我判斷你不能下床!”趙寧安并不怕他,直截了當拒絕。
“出了這意外,我得安定軍心!狈饨詧猿植煌俗。
趙寧安可以理解他的顧慮,可她做不了決定,要是他中途倒下……她退一步道:“要不我去找洪校尉或李校尉問問!
封靳言惡狠狠瞪她,“我決定的事居然要問過他們?”
趙寧安瑟縮了下,卻依然沒有松口。
看她不怕他,封靳言火氣更盛,卻又有股異常亢奮的情緒,每次只要她激怒他,他就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趙寧安終于認輸了,恐怕不讓他去他不會好好休息,這也不是她這個醫師樂見的。
“我知道了,但是王爺你能走路嗎?你如果站得起來再說!
封靳言將她的話視為挑釁,下了床,那健碩的身軀搖晃了下,趙寧安趕緊扶住他,感覺到他在她頸邊喘著氣。
“王爺,你不要太勉強,要是摔跤了……”
封靳言推開了她的攙扶,穩住身形。
他這是在靠意志力強撐吧?趙寧安在心里嘆了口氣,從柜子里找出他的衣袍替他著衣,怕他的傷口會裂開,在著衣之前,她多包了幾層白布里住傷處。
著完衣,她抬起頭囑咐道:“王爺,記住,你的動作不能太大,也不能走太快,一定要撐住!
封靳言還以為她會用話刺激他,意外看到她認真囑咐的表情,像是真心希望他撐住,心驀地一軟。
“如果你不行,我會扶你的!
趙寧安一說出這句話,就見封靳言轉身踏出帳篷,背挺得直直的,她可以想象這男人面上有多么不屑。
她搖頭嘆息,跨開步伐跟上去,這時,她才發現有一群士兵守在外頭。
士兵們看到封靳言走了出來,臉上都流露出歡喜,一個資深將官做為代表上前詢問道:“王爺,您身體可好?”
封靳言依然和平常一般冷著臉,利眼掃過眼前眾人,“都待在這里做什么,去做該做的事!
“是!”沒人敢多說一句,馬上一轟而散。
“王爺,您怎么起來了!”大盛一看到封靳言出帳,立刻用跑的過來。
封靳言不發一言,似乎不想聽他啰唆,筆直往前走。
大盛擔心的問趙寧安,“王爺的身體……”
她無奈的聳聳肩,“他堅持要起來看看受傷的士兵,說什么要安定軍心,我也沒轍!
大盛搖搖頭,也只能跟著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