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安不知其中緣故,不明白為什么他們的反應會那么大,以為閻王、煞氣是暗指封靳言心狠手辣。
該怎么辦呢?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小龍喪命,他病重的老母親或許還撐著一口氣等他回去。
“如果去找王爺說情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用著驚駭的目光看著她。
趙寧安嘆了口氣,知道他們都畏懼那個男人,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去求情!”
“等等,別沖動啊!”
她不顧勸阻,往封靳言的主帥大帳方向跑去,半路就看見封靳言和大盛,還有個將官正將一本冊子交給封靳言,像是在向他請示什么,更快步跑向他們。
“寧安,你怎么來了?”大盛發現她,疑惑的問。
“我有話想對王爺說!”趙寧安握了握拳頭。
封靳言看到她也感到相當意外,沒想到上回將她趕出大帳后,她還敢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有話對他說。
趙寧安目光對上封靳言,心臟緊張的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氣說道:“請王爺饒恕小龍,他只是想為他病重的娘治病才會偷金餅,五十大板的懲處實在太重了。”
“小龍?”封靳言一開始不知道她在說什么,直到瞥了眼手上的冊子,見上頭寫著張龍兩字才明白!霸瓉硎撬!
大盛額頭冒汗,馬上將她拉到一旁去,“寧安,你在做什么,這不是你該管的!
“小龍你也認識!難道你不想救他嗎?”趙寧安反問。
大盛無奈道:“要怎么救?軍紀就擺在那!
趙寧安知道大盛是無能為力了,既然她頭都伸出去了,橫豎都是一刀,她豁出去了!
她再次跑到封靳言面前懇求道:“王爺,小龍和他娘相依為命,他母親重病,他想為娘親治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然方法不對,但請王爺顧念他一片孝心!
大盛簡直快氣死了,連忙替她求情,“王爺,寧安她傷到頭后腦袋就不太清楚,請王爺寬恕——”
不料趙寧安打斷他,“請王爺饒恕小龍,要不然為他減刑吧,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這五十大板,他會沒命的!”
“天啊,我要暈了……”大盛聽得心臟快從嘴里跳出來,這個寧安是怎么了,她不是說要求王爺原諒,怎么一直在觸怒王爺?
封靳言望向趙寧安,眼神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屏住息,內心忐忑。
終于,封靳言那冰沉帶有嘲諷的嗓音自薄唇里傳出,“要我減刑,你是想幫他受十大板,還是二十大板?”
趙寧安倏地臉色大變,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封靳言上下打量她嬌小的身軀,“瞧你這小身板,大概打一板子就不行了,你憑什么幫忙?不干你的事,你也要往身上攬,逞一時威風很痛快嗎?”
“我……”趙寧安聽出他在暗諷她多管閑事、自不量力。
他沒讓她說完,再度開口,語氣更為冷漠,“規定就是規定,豈是你能夠置啄的,你以下犯上跑來我面前說嘴,不把軍法當一回事,又該當何罪?”
趙寧安臉色一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封靳言從將官手上接過筆,在冊子上簽下名,下令道:“即刻行刑。”
“是!”
趙寧安見將官領命離開了,忍不住大罵,“你真冷血!”
這個人滿腦子只有軍法,完全不管理由、不知變通,心里連一點點仁慈都沒有
封靳言聽到冷血這兩字,立刻怒瞪向她。
他記憶里的寧安對他是絕對服從、忠心耿耿,他說一就是一,現在她居然敢以下犯上,挑戰他的權威,大罵他冷血,真是好大的膽子!
趙寧安被他瞪得心里直發毛。他該不會想懲罰她不把軍法當一回事,也想打她板子吧?
誰怕誰!她豁出去了,抬高下巴與他對視。
封靳言見她非但不退縮,還勇敢的直視著他,不禁有些驚訝。
霎時,他的胸腔里除了怒火,似乎多了一股異樣的感覺,蔓延到四肢百骸,心更跳得飛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很快壓下這股異樣感,恢復冷靜。
“看來你傷都好了,精神好的很,才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狈饨岳淅涞氐。
趙寧安咬了咬牙,這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容許她的存在了。
“我會馬上離開軍營,不會再礙王爺的眼了!”她握緊拳頭,這地方她一點都不稀罕留下。
封靳言眸底一瞬間閃過錯愕,他只是想挫挫她的傲氣,并不是要馬上趕她走……也罷,她本就該離開,一個女子不該待在軍營里。
“很好!彼淅淦沉怂谎酆,轉身就走。
大盛大感意外,寧安如此不敬,王爺竟沒有任何懲處,就這么放過她,讓他整個人都傻了。
“大盛!”
“是!”大盛跟了上去,還不放心的轉頭朝趙寧安眨眼,暗示他會再去找她。
封靳言走后,趙寧安好一會兒都怔在原地,突然很想笑。
她是怎么搞的,怎么會認為這男人是她的紹臣,她簡直太傻了,那家伙怎么可能會是她記憶里那個溫柔的人?
趙寧安就像是作了場夢,此刻終于被打回現實。
原本,她心里還抱有一絲期待,認為老天爺讓她穿越來月犀國,讓她遇上封靳言,肯定是有什么意義的,現在她總算看清楚了,并沒有意義,那個男人冷血又無情,心里沒有一絲柔軟的地方,和她死去的男友沒有半點相似,他們是不同的人。
他們只是長得一樣而已,就像傳說這世上有兩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樣,他大概是其中一個。
認清現實后,就沒有再留在這里的必要了,她是個女人,也是不被容許的存在,她只能離開。
但是,她能去哪里呢?
趙寧安赫然發現,天下之大,竟沒有她的棲身之地。
決定要走后,趙寧安開始整理行李,她的行李很少,只有原主當時放在馬車里的包袱,被救她的巡邏兵一起帶回來,里頭有幾套男裝,還有一些銀兩,換算成臺幣約有十幾萬吧,是原主多年來的積蓄。
但這些錢并不多,很快就坐吃山空了,她得認真思考未來的出路,她出了那場車禍大概是死透了,回不去了,原主也沒有親人可依靠,她只能靠自己生存下去。
她在現代是內科醫師,也有中醫學歷,她想當中醫師是沒問題的,也可以配合她所學的現代醫術救人,然而大盛聽到她這想法時,竟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說正經的姑娘家是不能拋頭露面的,而像她這種沒有家世、無依無靠的女人,只有當丫鬟和嫁人這兩條路可走。
趙寧安聽完后內心一陣茫然,這時代居然對女子有那么多的限制,難道她真的只能當丫鬟和嫁人嗎?身為女人,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嗎?
幸好她是個樂觀的人,雖然沮喪,卻沒有為此絕望,打算到京城后先租個房子安頓,再到藥房找工作,一步步慢慢來。
這兩天封靳言率領兵士進行操練,趙寧安決定趁今天走,在走前她拎著包袱想跟醫室里的人道別,雖然她待的時間不久,但同事都對她很好,離開前她總得打聲招呼。
她先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小龍,小龍那天被打得很慘,一個板子都沒有少,傷口發炎又發燒,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中仍喊著娘,她無能為力,只能幫忙準備消炎的藥材,幸好他的情況最終好轉,退了燒,睡得安穩多了。
而經過這兩天,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沒那么憤慨了,事后回想起來,她跑去找封靳言求情真是太莽撞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是她一句話就能扭轉的,是她太天真了。
大盛也說了,封靳言對軍法紀律要求嚴格,也因此才能訓練出一批驍勇善戰的軍隊,保衛月犀國安全。
然而趙寧安縱使明白遵守軍法的重要性,她依然不認為封靳言對小龍所做的懲處是對的,畢竟法理不外乎人情,需要多方思量。
看完小龍后,她接著踏進醫室,意外看到李承云也在。
“李校尉,你身體不舒服嗎?”她趨前問候。
李承云攤開紅腫發炎的手,苦笑道:“說來丟臉,風寒才剛好,手就變成這樣了,所以這兩日的練兵我就沒有跟著一塊去了!
“這是皮膚過敏,大概是李大人體質敏感,碰到了什么才會發炎,擦個藥就好。”金醫長診治完后道。
這時,趙寧安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從李承云的袖子傳來的,但一時想不起那是什么味道。
“怎么了?”李承云看她盯著自己的袖子看,狐疑的問。
趙寧安察覺自己冒犯了,馬上退后一步,搖頭道:“沒事……對了,李校尉,我今天要離開軍營了,你要多保重!
“這么快就要走了?”李承云露出惋惜的表情,他還挺喜歡這個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寧安,你今天要走?”金醫長驚呼出聲,不小的音量令原本在忙的醫士們都紛紛看向她。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能再打擾下去了!壁w寧安笑著說,接著朝金醫長深深一鞠躬,“金醫長,謝謝你的照顧!
阿志、阿方等平日和她交情好的醫士、學徒們聽到她要走,立即圍向她。
“寧安,你可要好好保重……”
“你沒有親人了,出門在外可要小心點……”
“以后在京城相見吧!”
“是,你們都要保重……”趙寧安內心感動的跟他們一一道別。
“對了,寧安,還沒跟你說,洪校尉聽說小龍家里的情況后,寄了錢過去替他娘治病,你就放心吧!”金醫長道。
趙寧安聞言大喜,“太好了,洪校尉真是個好人!”比起另一個男人,洪校尉真是好心腸。
金醫長知道她還在為小龍的事怨著王爺,好意勸道:,“寧安,王爺不是極惡之人,他只是賞罰分明,就事論事,別太苛責他。”
李承云也知道小龍的事,“王爺有他的為難之處,請你多體諒。”
“我知道!壁w寧安看到他們為封靳言說話,也沒多說什么,點了點頭。
這時候大盛來了,陪著趙寧安離開醫室,來到軍營外面,他幫她安排了前往京城的馬車。
“寧安,你真的不想跟王爺道別嗎?”走到一半,大盛忍不住問道。她在失憶前是戀慕著王爺的,就這樣趁王爺不在時離開不會#:遺憾嗎?
“不用了,他看到我只會肝火上升,氣得半死吧!”趙寧安不客氣的哼了聲。
大盛聽了噗哧一笑,“寧安,你真的變了,但這種改變也滿不錯的!闭f完,他忽地大吼,“我憋不住了啦!”
趙寧安被他嚇了一跳,以為他是尿急,“憋不住就快去……”
“其實洪校尉送去的錢是王爺指示的,王爺聽到你說小龍的娘親重病,惦在心上,把洪校尉叫了過去,要洪校尉以他的名義寄錢給小龍的娘!”大盛到醫室接她時,不巧聽到她和金醫長的對話,一直忍到現在,終于一口氣將隱瞞的真相說出來。
“騙人!”趙寧安聽得瞠大眼,難以置信。
“我干么騙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爺不喜把這種事說出來,總會讓別人去做,王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血無情,但其實他并沒有那么冷血,他只是遵守軍法罷了。寧安,要是你沒有失憶,肯定能理解的!”大盛為主子打抱不平。
真的是這樣嗎?那個男人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嗎?
“好了,說出來我輕松多了,走吧!”大盛心情愉快的跨出步伐。
趙寧安遲了一下才跟著走,她的情緒明顯受到干擾,神情充滿茫然。
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朝軍營大門走去,這時,他們看見有好多士兵負傷歸營,搭著肩互相扶持著,有的還受了重傷,從馬背上被抬下來。
大盛最先反應過來,拔腿沖向前,捉住一個士兵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們遇襲了……”那個士兵額頭流著血,說完話后隨即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