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藍這個晚上根本闔不了眼,一閉上眼,腦中充斥的都是朱鎖鎖柔柔甜甜的笑容,及晚上與諾因的對話。
他多懷念以前在紐約時大家同聚在公寓里,彼此互吐苦水的美好時光;因為同為異類,性別又相同,沒有什么問題不能攤開來說的。
通常有問題的都是別人,而他的角色只要負責拿拿啤酒、說說笑話;如今風水輪流轉,他身邊卻沒有一個朋友可以幫忙!真是要命!
無聊的在小小房間里走來走去,不其然的聽到一陣吵雜。
發生什么事?法藍皺起眉頭。
拉開鐵門,底下吵鬧的聲音毫無掩飾地直沖耳里,簡直在上演全武行。
「怎么了?」
胡蘋睡意迷蒙的披衣起身,法藍搖搖頭也不知所以然。
「我下去看看好了!
樓下傳來女性恐懼的尖叫,他連忙穿上鞋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幫忙,走之前,不忘提醒母親,「媽,你打個電話報警!
省得到時候連自己都卷入家庭暴力現場就糟糕了。
法藍才走出門,就發覺吵鬧的來源離家不遠。
方才的那聲尖叫……
「該死!」
是鎖鎖!
法藍連忙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樓下,不知該說幸或不幸,朱家的門不但沒鎖,還拉開了一絲小縫,一推開門,便看到酒氣沖天的江為銘硬扯著朱鎖鎖的頭發,拳頭高高揮動著,而朱華容躲在一角嚇得面無血色。
法藍想也不想,飛奔到江為銘身旁,反手扣住他的拳頭。
「你做什么?!」
轉頭看看朱鎖鎖,淚流滿面,分外教人心疼。
江為銘因突如其來的攻擊松開扣著朱鎖鎖的手,可是怒意并沒有隨著法藍的出現而消失。
「先生,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給我滾遠點!」
他猛力一推,法藍往后踉蹌幾步,但是手依然緊緊抓住他的手腕。
「再怎么樣,也不應該打女人!」
這句話如一個開關,小時候的記憶突然浮出。朱鎖鎖愣了下,這句話、這情景似曾相識……
抬頭看看法藍,不知為何,救她的小男孩臉龐與現在眼前俊美秀氣的面容有著七、八分的相似度,眼前男子的五官與小時所見過的小男孩一樣漂亮,只不過多了一分男人的氣概。
相同的疑惑也出現在江為銘驚愕混亂的思緒中。
老天!為什么此情此景會再度出現?而這個神秘的老外究竟是什么人?
江為銘醉醺醺的腦袋突然閃過一絲清醒。
「我見過你!顾淅涞目粗ㄋ{俊秀的臉,使勁想收回被緊握的手!肝矣浀媚氵@家伙!
「榮幸之至!
法藍看起來宛若是個弱不禁風的美少年,但是江為銘嘗試了幾次都無法把手抽回。
「我想江先生您還是趕緊離開吧,等下警察來了,小姐們可以告你私闖民宅,如果不想進警局待一晚,還是趁早離開得好!
樓下傳來警笛刺耳的鳴叫,法藍松開他的手。
江為銘不服氣的揉了揉發痛的手腕,「這不關你的事!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朱鎖鎖聽了直發毛。天!如果真的同江為銘這么大男人主義的家伙做男女朋友,甚至嫁給他,她的下半輩子休想有好日子過。
她低聲的道出自己的想法!肝也幌朐倥c你有任何關系!
「可是我喜歡你。 菇瓰殂懺噲D做最后的掙扎。
朱鎖鎖不可思議的望著他,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女生,再也不是把話全往自己肚里吞的笨蛋。
「你只是喜歡我改造過的外表吧?否則我曾經存在于你身邊這么多年,為何你從來沒有發現過我,直到今晚才對我說你喜歡我?」
或許是莫名的感覺到法藍會保護自己,所以她也不畏懼江為銘可能會有的反應,一古腦的暢所欲言。
江為銘呵呵干笑幾聲,被說中了心聲有些心虛。
「你說什么鬼話……」
嘆了口氣,她不想再看到這張討人厭的面容。「你快點離開吧,警察要來了!
「我不會離開!」江為銘突然發起牛脾氣,指著一旁看似無事但一直在小心觀察他一舉一動的法藍怒吼,「你騙我!你一定是愛上這家伙了對不對?」
話一說完,他便掄起拳頭往法藍臉上揮去!
她只來得及驚呼,卻無法阻止江為銘野蠻的舉動。
沒想到看似文弱的法藍反射神經卻意外的好,輕輕一閃身,江為銘就撲了個空。
「我不想動手!狗ㄋ{輕松的又閃開一記拳頭,困擾地搖頭。
江為銘此刻像只受到刺激的困獸,根本不管法藍的想法,逕自猛撲猛打。
朱鎖鎖想要阻止他,只好撲上前扯住他的衣服。
「江為銘,你住手!」
她的舉動只是更加刺激江為銘,他怒吼一聲,目標轉移向弱質女流。
然而法藍動作更快,頃刻間已抓住失去理智的男人,朱鎖鎖還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江為銘已經被過肩摔給摔飛出去。
「我說過,」法藍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意,冷冷的訓斥,「不該打女人,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東西。」
摸摸摔疼的地方,江為銘頭昏腦脹的站起身,意圖做最后的困獸之斗。
「娘娘腔,你以為我怕你嗎?」
他現在也只能逞口頭之快,根本無力再與法藍纏斗下去。
再加上方才那一摔,江為銘再怎么不濟,也知道眼前男人不好惹。
法藍靜靜的睥睨眼前爛醉如泥的男人,幽幽綠眸毫無溫度,冷得教人發毛。
「我勸你下次不要再來騷擾兩位小姐!」
江為銘嘴里喃喃咒罵些不干不凈的話,顯然對此相當不認同。
然而法藍壓根兒不想理會,逕自說下去,「鎖鎖已經說得夠明白,你不用白費心機了!
江為銘像是接受了事實,彎腰默默的撿起自己的公事包,忽然轉身又撲向法藍。
法藍猝不及防,猛的被撲倒在地。
江為銘揪起他的衣領便是一陣好打,但在那一瞬間,一陣熟悉的綠光閃過江為銘的眼。
就像多年前那陣光……
法藍趁機推開江為銘,翻身便狠狠地給他一拳!
「你自找的!」
江為銘被打倒在地,終于放棄了其他念頭,捂著鼻青臉腫的臉,像只戰敗的貓拖著腳離去。
。
打發走了好奇的鄰居與接到報案而來的警察,天色已經微亮。
朱華容疲累不堪,先休息去了?蛷d里只剩法藍與朱鎖鎖,收拾一地殘局。
法藍看著一夜沒睡的朱鎖鎖,心疼她眼睛下深深的黑影。
「你也該去休息了!
「我不累!
她睜著迷蒙的眼,回想起方才那驚險一幕;小時候經歷過的景象如跑馬燈一般再現,清楚得仿佛昨天才發生過。
她望著那雙碧眼,「我見過你,法藍,很久以前我就見過你!
法藍停下手邊的動作,碧綠色的瞳眸看不出任何波動,但她卻隱隱明白他在緊張。
「我不記得!狗ㄋ{轉過身推開鐵門,狀若無事的微笑,「趕緊睡吧,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法藍!」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兩人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只見她緊抓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了?」法藍不明就里,但也沒把手抽回,任憑她握著。
她低下頭,臉紅成一片,心跳也急促得幾乎就要躍出胸口,總覺得好像有些話得趁這個時候說;她舔舔干澀的唇,鼓起勇氣。
「謝謝你,還有……」深吸了口氣,她抬起頭望向法藍,「我喜歡你。」
如果她沒有會錯意,如果那個吻不是她的夢境,那么,法藍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吧?
抱著莫名的期待與盼望,她隱隱希望能得到一個美好的答案。
望進他如湖水般的眼瞳,她卻看不出他一絲一毫的情緒反應,只有靜待他的回答。
他看著她嬌美的臉龐,熟悉的掙扎感又浮上心頭。
說不被她吸引,那是騙人的。
眼前的女子纖巧可愛,笑容溫柔如冬陽溫煦,并不是以前他所欣賞的大眼睛、高鼻子的異國美人,也不像以前那些交往過的女人那般艷麗動人,但是她的笑容柔柔地牽動著他。
如果放棄了她,自己會不會后悔?
可是一想到,所有狐貍精們都等著看他也落入報恩的輪回中……
法藍嘆了口氣。雖然父母也是因為恩情的關系才會結識,進而相戀,身邊的狐貍與人的戀情也都相當幸福,但是下意識里,他實在不愿意步入這樣的回圈。
「法藍?」朱鎖鎖忍不住怯生生的開口呼喚。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或者她只不過是法藍諸多戀曲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
她想起愛麗佳曾說過的美人們,為突如其來的念頭感到黯然。
像是過了一世紀那么久,法藍溫和的男中音才緩緩響起,「鎖鎖,你先休息吧!
他回避回答,往外邊走去。
朱鎖鎖感覺自己緊繃的期望一點一點的在瓦解,再度鼓起勇氣開口,「法藍,如果你不喜歡我,給我一個回答,讓我死心,而不是什么都不說轉身就走,好嗎?」
原本已經踏出大門的法藍緩緩回過身來,俊美的五官籠罩著一層淺淺淡淡的憂郁,原本明亮燦爛如初生嫩葉的眼,此時卻深深幽幽的成了一池死水。
「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我的感覺!
思緒太復雜。
但看著她白皙嬌美的面容上帶著一點陰郁,不知為何,他感覺心也痛了起來。
「我不是一個會死纏爛打的女人,」她不明白他的想法,一古腦的只想把心底的感情宣泄出來。「或許我不如你以前那些女友漂亮,可是,我喜歡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我想,如果可以,無論你的感覺是否跟我一樣,也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她沒說出下面那句話:好讓我對無謂的期待徹底死心。
兩人在沉默的氣氛中對峙著,彼此拉鋸。
最后是法藍先投降,輕聲道:「鎖鎖,你才剛改頭換面,還不明白自己的魅力!
她不明就里的看著他,這跟答案有什么關系?
「你會喜歡上我,可能只是因為我對你的態度和其他人不同,而造成了你的誤解!
法藍盡可能說得婉轉,然而看她眼里忽地涌出的晶瑩淚水,他知道自己傷了敏感的她。
「所以說,那個吻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嗎?」
她原本倔強地不希望在他面前流下淚水,但當她接觸到他溫柔的目光時,還是忍不住落淚。
「鎖鎖,我很抱歉!顾D過頭,幽幽的綠眼看向另一方。
喜歡或愛情,對現在的他來說都不想要——縱使她深深吸引著自己,他卻希望永遠過著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單身漢生活。
那個吻并非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但他不想承認這么多。
「我也喜歡你,但是……」
「還不足以構成愛情嗎?」她拭去眼旁的淚水,輕輕綻開微笑!笡]有關系!
雖然心像是被重重的擰著,疼得她眼淚沖上來,但是她還是強迫露出苦笑。
看她的舉動令法藍心疼。
「鎖鎖,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他想解釋,「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只是,我現在不想要有這么沉重的關系。」
他喜歡大方漂亮的女孩,喜歡彼此都明白的知道愛情是怎么一回事的女孩,所謂好聚好散是他的格言,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任何人會被傷害。
面對她全心全意的付出,法藍反而懼怕。
認真對他來說,顯得太遙遠了些。
可是令一個女人傷心,并不是他所樂見的。但她那痛苦的表情、強顏歡笑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已經傷害了她。
「鎖鎖,我不想傷害你。」
「不要緊,」她背轉過身子,想擦干臉上的淚!改銢]有錯,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又面對法藍那雙令她依戀的碧綠眼睛。
「我們,還會是朋友吧?」她伸出手,笑得勉強,但這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極限。
法藍默默地盯著她,嘆口氣。
「我一直是你的朋友,直到以后,我都會是你忠心的朋友!
如果當不成情人,退一步,就當朋友吧。她敏感的心微微酸澀,不能要求再多了。
「謝謝你,法藍!
他握住她那柔柔的小手,竟舍不得放開。
不,這樣下去,他會離不開她!
他抬頭再看一眼,她那清澈幽黑的眼、清秀細致的五官,或許一切都到此為止,這樣對他們都好。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沒發現轉身過去的瞬間,她的淚水,就那么滴落下來,在衣襟上成了心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