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帶的郊區人煙稀少,平坦的道路上只有幾盞微弱的路燈。從繁華的都市漸進靜寂的自然風景,滿身的塵灰仿佛都能一并洗凈,就連頭頂上的星辰也異常耀眼。
曹子詡從車上拿出遙控器,大門便應聲開啟。他駕著銀白色的法拉利,平緩地駛進寬闊的花園,繞過中央的噴水池直達前方的建筑物。
“下車。”他清晰道。
“這是……你住在這里?”魏心靖沒有動作,不由得呆愣地直盯著眼前那偌大的別墅。
他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有疑問嗎?”
“你看起來又不像有錢人,而且這未免也太……豪華了點。”
“你才見了我第三次面,又怎么能斷定我住不起這樣的房子?”他回敬她。
魏心靖不覺紅了臉,看他繞過來替自己打開車門。誰教他老是一件牛仔褲和襯衫就出現在她眼前,頂多只能猜想他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哪能聯想到他竟然會住在這樣的豪宅里?
“也不看看你的穿著!
曹子詡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他身穿灰白色系的格紋襯衫,外頭搭配一件深黑色的精致背心,一雙長腿套上靛藍、刷破仿舊牛仔褲,鞋子則是粗獷有型的淺咖啡色馬靴。
他一笑置之,“這是低調的奢華,大家都說我就算不穿衣服,也看得出我所散發的貴族氣息!
“如果不是你那份自以為是的風格太過耀眼,我或許還勉強能注意到。”她仍不為所動。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與你的唇槍舌戰上,快下車。”
他雖然臉上帶著笑,但語氣卻充滿了命令。改天他也許會告訴她,自己這一身的行頭,可能比她衣柜里的十套洋裝都還昂貴。但他看了看魏心靖的黑袍……他懷疑她會有那種衣服。
魏心靖終于百般不情愿地下了車,但他又叫住了她。
“這些拿去。”曹子詡從后座捧了一堆方形的盒子硬塞給她。
她壓抑許久的憤怒再度燃起,“我被你拖來這里,連自己的一件行李也沒帶,為什么還得幫你拿東西?”
他卻對她的怒火沒有多加理會,頭也不回的走向前開門。
“那不是我的東西,是給你的賠罪禮。”打開門時,他說。
“我的……什么?”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魏心靖這才低下頭,仔細看清楚盒子上的圖案和字體。全是她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難怪她覺得突然心跳加速……是因為這些迷人的甜品,才不是因為那個道歉也讓人感受不到誠意的家伙!
“這還差不多!彼尤灰恍。
但踏進門后的景象,又讓魏心靖再度傻眼,F在明明是二十一世紀,她卻活像置身于遠古時代一般……光是那幅占滿了整片墻的石雕字板,就讓她啞口無言,更別提那剛從玄關進來就被驚嚇到的紅檜木雕人偶燈柱。
曹子詡接過她手上的盒子,放在大鏡面木桌上,接著用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手工精致的刺繡緹花絨布沙發上。
在她左手邊那間開放式的廚房,看來是唯一正常的設施。
“你的表情像見鬼一般!彼诹硪粋單人座的沙發。
魏心靖突然瞪大眼,有些害怕地問:“這些該不會都是古物吧?”
“當然不是,這只是中國古典風格裝潢!彼加钌铈i,“真正的古物,應該在國家的保護下讓人瀏覽,而不是放在這兒供我一人欣賞!
她松了一口氣,聽說有些歷史文物是會停駐靈魂的,她可不想某天夜里醒來喝水,卻看見水杯在空中飛翔。
“我曾聽凡沐老修女說過,你是從事歷史研究這方面的工作?”
曹子詡點點頭,“因為了解,所以喜歡!
“這些是很美……但總覺得和這棟房子的外觀很不搭配!
“我喜歡不協調的美感!彼难凵耢陟陂W爍。
“看得出來,你本身就是一個代表!
閃爍的火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洞,“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希望自己是個百分之百的東方臉孔。”
“那是上帝賜予你的禮物。”她是不是說錯了什么,為什么他的表情好像相當難受?
“禮物?我看是懲罰吧!”他啐道。
“你有一雙罕見的藍眼眸,深沉卻又凈透,還有一個直挺的鼻梁,下方有個寬薄的唇瓣,不經意會勾起迷人的弧度,高瘦結實的身材還附帶一個性感的窄臀……”
當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時,突然瞧見曹子詡極力忍住笑的表情。
“我看鏡子都沒這么仔細!彼蛞曀,“言下之意,你喜歡羅?”
她漲紅了臉,急著解釋說:“我現在是分析你的五官,那些我還……可以接受,但和你這個人無關!”
噢!她這個笨蛋,怎么會口不擇言的助長這家伙的氣勢!?魏心靖緊咬著唇,在心底咒罵自己。
“既然你把我的外表形容得如此生動,你也該讓我好好看一眼吧?”他說著,便將她戴在頭上的修女帽一扯而下。
“喂,你這個失禮的人,快還給我!”
曹子詡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左右閃躲她的攻勢,她伸長了手,卻怎么也碰不到他抓在手上的修女帽。
“在這里,你不需要這種東西了!
魏心靖將自己嬌小的身體不顧一切的往他身上撲。
“但那還是我的東西!苯K于搶回了修女帽,但他爽朗的笑聲卻瞬間澆熄了她短暫的勝利喜悅。
“說!你究竟把那冒牌貨藏到哪里去了?”高立達用力地把魏杏雪虛弱的身子扯下床。
魏杏雪嫌惡地瞪著他,“我說過了,不準你這樣說心靖!”
“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現在我再問一次,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他厲聲問。
“我什么也不知道!
“操你媽的,鬼才相信!”
“面對時時刻刻都可能被侵略的人生,誰都會想離開!彼鄾龅馈
窒息的空氣,籠罩整個房間……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只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那筆巨大的遺產將自動匯入魏心靖的戶頭,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高立達開始像瘋狗般,四處找尋魏心靖的下落。
“沒有你的幫忙,她能順利逃走?”
真是太可惡了!他本來好不容易打聽到魏氏集團所贊助的那間教堂,近來有個新進的修女貌似魏心靖,沒想到那個負責的老修女,卻怎么也不肯透露半點消息,就算他翻遞了整間教堂也尋不著那女人的蹤跡。
魏杏雪報以大笑,“你別太小看了別人的本事!
“臭婆娘!你這是在討打!”面對日益逼近的日期,使高立達更加惱怒,毫不留情地用腳踢向魏杏雪瑟縮的身軀。
她雙手緊抱著自己的頭部,用盡意志力去抵抗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她有時真的希望高立達就這么將她打死,眼睜睜地看著曾經親昵的人變得如此邪惡……真的太痛苦了。
停止了,再也感受不到痛楚了……她終于解脫了嗎?
“父親,求求您別再打了!”魏承哲跪在高立達的腳邊,緊抓著他的手腕,連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高立達用手一揮,打飛了他兒子的眼鏡,“走開!就是你這廢物,才會讓我的計劃全泡湯了!”
在魏心靖離開的前一晚,高立達曾命令魏承哲溜進她的房里,用盡各種手段也得使她成為他的人,因為父親一再地向他保證——她絕對不是魏家血脈,而且……
他是真的打從心里畏懼自己的父親。
但是,當他看見魏心靖熟睡的美麗臉龐,他遲疑了……卻又想起父親面目猙獰的臉孔,他只能抬起不停抖動的手指,輕輕扭開她的衣扣。在魏心靖喃囈了幾聲時,他嚇得縮手……
魏心靖睜開惺忪的雙眼,“承哲哥,你怎么會在這兒?”
“我……擔心你又踢被子,現在天氣很冷。”他困窘的不敢看她。
“嗯,謝謝你!
魏心靖不僅沒有一絲懷疑,反而將身體緊緊地靠向他,然后帶著甜美無邪的笑容,再度進入夢鄉。
魏承哲伸手輕撫她的秀發,柔聲道:“好好睡吧!”
那晚,不斷涌出的愧疚感侵蝕了他的心,讓他整夜都合不上眼……直到再也見不到魏心靖的人,都無法忘懷。
魏承哲在地上胡亂摸索,將已經破裂半邊的眼鏡急忙的戴上,“父親,很抱歉……但我真的做不到!
高立達冷眼看著如此怯懦的兒子,“算了,我要是真的指望你,恐怕也得喝西北風了!”
幾乎是卑微地,魏承哲不敢再出聲。只要能阻止父親的暴行,他不論怎么被侮辱,也會苦澀地咽下。
魏心靖這才終于了解到,此刻她和曹子詡之間的距離,緊密到連空氣都無法介入。
她未經三思便躍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衣著,“有什么好笑的?”
“任何時候,我都歡迎這樣熱情如火的你!辈茏釉偙凰姆磻,又逗得大笑。
“我發現和你共處一室,是我這一生最愚蠢的決定!
他收拾起玩笑的臉孔,“坐下,我們談談!
“你大可不用管我,嚴格來說我們只是陌生人!彼淅浠貞,拒絕聽從他的指示。
“既然凡沐老修女將你交給了我,現在起你就是我的責任!
魏心靖嗤之以鼻,“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不需要有個監護人來看管!
曾經她也是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既然無法靠著回憶繼續生活,就算今后只能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事情,她也會堅定地勇敢活下去。
“你要真有辦法,還用得著躲在教堂里嗎?”他無情的戳破她。
“那……只是暫時的!
“別老是像個刺猬。”他一本正經地說:“不管我們多么不愿意承認,終究還是脆弱的人類,只要活著的一天,就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
沉默了幾秒后,魏心靖垂下眼,投降地坐下。
“去年……在父親的葬禮上,我和爺爺相認了,在此之前我們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四個月前他也離開人世了,卻留下一筆巨額的遺產給我!
曹子詡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對于她和自己一樣喪父的處境感到同情,“說下去。”
“姑丈對爺爺的這項決定大表不滿,想盡了各種方法要奪取那些錢……甚至還想要我和承哲哥結婚!彼行┻煅实。
曹子詡突然皺起眉,“他是誰?”
聽到從魏心靖口中吐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讓他有些不悅。
“他是我表哥!
“怎么會?”他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她瀕臨落淚之際,“姑丈一直不相信我是魏家的人!
“現在的科技這么發達,要證明應該很容易。”他不解道。
“是的,我也曾主動要求驗明身份,但姑姑卻堅持不需要,也許她是不希望我有受辱的感覺!
“要喝點東西嗎?”’
不等她回答,曹子詡便起身走向廚房,開始煮著咖啡。他刻意給了魏心靖一些私人的時間,因為以她故作堅強的個性,拼了命也不會想在他的面前掉淚。
數分鐘后,他端了兩杯冒著煙的香濃咖啡放置桌面!耙犹菃幔俊
只見魏心靖頂著紅通通的鼻子,用力點著頭。
看來是大哭一場了,曹子詡在她的杯子里倒進奶精和糖,“我好像問了個笨問題,你那么喜歡吃甜的,怎么可能不加糖!彼麑⒖Х韧频剿媲埃槺憧戳丝茨抢w細的體態,“你的肉都長到哪兒去了?”
“它們都在該在的位置!彼療峥Х容p輕吹氣,小心地啜了一口。
“口說無憑!蹦请p不安分的藍眼眸,又開始在她身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