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飯的時候,舒婆娑把花了一個晚上才畫出來的快餐車圖紙拿給榮戎。
他囫勵吞下烙餅,用衣服擦了檫沾了點油膩的手指,這才小心展開圖紙,很認真地看了一遍,不懂的地方還問到自己明白為止,才道:“我有相識的木匠能做這個。”
舒婆娑滿意地道:“太好了,我們?nèi)氤呛螅闳フ夷窘,我和蕙兒去買要用的東西,等手頭上的事情都辦妥,再約個地點會合,這樣可好?”分頭辦事的效率肯正比較好。
兄妹倆同時點頭。
小屯山離百花鎮(zhèn)不遠,約莫兩刻鐘就翻。
要出發(fā)前,榮戎怕舒婆娑走不了路,想去借牛車,但是被舒婆娑拒絕了。
“我們慢慢走就是了。”
她是嬌生慣養(yǎng)沒錯,可也沒那么嬌弱,才半個小時的路,有什么不能走的?上輩子在現(xiàn)代,光逛街就超過這點時間了。
不過舒婆娑很快就覺得后悔,她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山路崎嶇,又有碎石,走起來十分困難,跟逛街根本沒得比,她很快就了。
榮戎與榮蕙配合著她,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百花鎮(zhèn),花了半個時辰有余。
照著之前在家商量好的,三人分成兩頭去辦事,約好未時初在城門口的大榕樹下集合,一起回去。
舒婆娑在京里長大,見慣了繁華的景象,對鎮(zhèn)上的市集沒什么感覺,倒是榮蕙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覺得什么都新鮮,什么都想去摸一把。
她們第一個去的地方是當(dāng)鋪。
說明來意,朝奉一看到舒婆娑手中用棉布包著的藍田芙蓉玉鐲,哪還坐得住,連忙叫人奉茶,自己出了柜臺親自招待。
朝奉閱人無數(shù),卻是第一次在身穿粗布衣服的少女身上看到一股讓人有些生怯的氣勢。
明明她只是走過來,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為什么他就是有股她不是平凡人的感覺?
“姑娘想要當(dāng)這只鐲子?”
“是,死當(dāng)。”
“鐲子的話,基本上多是一對!
“另外一只我想留作紀(jì)念!
“原來是這樣,不知姑娘想當(dāng)多少銀子?”
“掌柜的開價多少?”
會來到當(dāng)鋪的人千奇百怪,唯一個共同點就是卑微,朝奉瞧舒婆娑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臉上絲毫沒有他見慣的那些人的瑟縮和孤苦,心下琢磨著,最后他伸出五根手指。
她表情不變,仍舊笑得非常含蓄。
就在朝奉以為買賣不成的當(dāng)下,她卻道:“六是個好教,六百兩!
朝奉沉吟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馬上便道:“成交。”
他嘴角揚起,這價錢讓他欣喜若狂,可他仍不忘問上一問,“不知道姑娘這芙蓉玉鐲子是從哪里來的?”
“你只要知道這鐲子是十成十的真品就可以了,不是嗎?至于來路,恕我無可奉告!彼偛荒芨嬖V他自己的出身,也沒必要。
朝奉并沒有因此失望,只是目光中露著些許惋惜,“這藍田芙蓉玉在藍田玉石中算是佼佼者,這玉溫潤通透,還會根據(jù)配戴者的不同,變化為淺紫色或粉紅色,非常神奇。您瞧,這鐲子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還能看見里面許多的冰花,貴重不凡,所以老朽才多此一問,想知道姑娘這鐲子的出處!
“會來到當(dāng)鋪的人多有難言之隱,可有誰是真心愿意典當(dāng)?shù)糇约盒膼壑?若怕我這鐲子來路不明,那小女子只好去別處找識貨又不多疑的當(dāng)鋪了!笔嫫沛堵曇魬醒笱蟮模墒强跉庵械膹妱葑屓瞬桓叶嗾f什么。
“不不不,我收我收,只是好奇,別無他意。”他當(dāng)然知道物是好物,何況她還要死當(dāng),這翻倍拍賣出去,會有多少進帳啊?他不敢想了。
瞧她周身氣質(zhì)不卑不亢,優(yōu)雅從容,見人眼帶笑意,端莊大方,并且隱隱有種大家閨秀的疏離與客氣,他曾見過不少落魄的世家子女進當(dāng)鋪來,卻都不如她讓人印象深刻。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后舒婆娑拿著銀票和她讓掌柜換來的碎銀走出當(dāng)鋪大門。
“姊姊,你當(dāng)了自己的鐲子,這怎么使得?”榮惠從聽到舒婆娑說要死當(dāng)開始,小臉上的為難神情就沒有變過,即便走出當(dāng)鋪的門,仍舊想說服舒婆娑把鐲子取回來。
她知道自己沒什么眼力,可也看得出來那鐲子是好東西,不只好,還稀罕,至于有多稀罕,瞧朝奉那滿意得胡子翹得半天高的神情,就知那么貴重的東西,姊姊轉(zhuǎn)眼間就當(dāng)了,而且半點心疼的樣子也沒有,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姊姊。
榮蕙的心比舒婆娑還難受。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換了銀子能為我們所用才好。往后我們賺了錢,想買什么沒有?”
榮蕙心中了然,舒婆娑這是在安慰她。
姊姊和他們不是親戚,卻做到這地步,她都快要流淚了,將來她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把世上最珍貴、最精致的首飾都送到姊姊面前。
其實舒婆娑當(dāng)了這宮里出來、精致華麗的鐲子,她一點也不心疼,畢竟投資哪里有不需要下本錢的?她懂得何謂取舍,那鐲子雖美,可是現(xiàn)在對她來說并無大用,換成錢之后,既能幫助榮家兄妹,自己也能賺大錢,到時候這些貴重的鐲子要多少有多少,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擇。
“我會盡最大的能力,把姊姊的雞排鋪子開遍整個大泰國的!”榮蕙拍著胸,豪氣干云地說著。
舒婆娑看著眼睛亮亮的榮蕙,神情愉悅,“那我就等著享蕙兒的福了,不過凡事量力就好了。”
“嗯!睒s蕙目光堅定,神色認真到不行。
以前的她或許連開店做生意的想望都不敢有,但是既然姊姊給了她這個機會,那么她就要實現(xiàn)夢想。
兩人邊走邊聊,遇見路人便客氣地問哪里有草藥齊全的大藥鋪,路人指了地方,舒婆娑前往后很順利她買到她要的十二種中藥。
接著她們?nèi)ルs貨鋪買了各式各樣的調(diào)料、瓶罐,東西之多,榮蕙的手上已經(jīng)掛滿麻繩系著的紙包了。
最后,她們趕在集市休息前,一口氣買了二十只雞,貼了賣雞的大叔七文錢,讓大叔將東西送到小屯山。
原本舒婆娑還要讓賣雞的大叔替她順便把雞給宰了,可惜到這時代沒有工業(yè)用那么多雞,這會兒天氣越發(fā)的熱,生食壞得快,就不打算冒這個風(fēng)險了。
辦妥了手上的事,一直聽話地跟著舒婆娑走的榮蕙經(jīng)過點心鋪子時卻邁不開腳步了,瞧著糕點咽口水。
其實就是個小姑娘。∈嫫沛俄樦鴺s蕙的目光向店老板買了玫瑰糕、桃酥和一大盒什錦蜜餞。
等她把三大盒點心拎到手里,榮蕙才回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姊姊,你怎么買……了這么、這么多點心?”
“你說呢?”舒婆娑把點心盒子往她手里塞,看她手上實在沒空間了,這才良心發(fā)現(xiàn)似的接過榮蕙手里的藥包,讓她拿著點心盒,并道:“你邊走邊吃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榮蕙又是害羞又是歡喜,那笑容說有多可人就有多可人!拔沂谴蠊媚锪耍哪苓呑哌叧浴蚁肓糁丶以蹅円坏莱。”
舒婆娑摸摸榮蕙的發(fā),沒搭話。
日頭曬,眼看著中午都過了,舒婆娑肚里唱起了空城計。
既然手頭上的事都辦得差不多了,也該慰勞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不是她要說,這鎮(zhèn)子就是比小屯山好,各式各樣的吃食都有,街上沒有很嚴格的分界線,想吃什么,一眼看過去便一目了然。
正張結(jié)著,榮戎一頭大汗的自遠處小跑過來。
他早就和木匠詳細談妥了快餐車的要求,也把舒婆娑的圖紙給了木匠,并約好過兩天來取車,因此提前來到大榕樹下,雖然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可他越想越不對。
妹子和舒姑娘可都是頭一次來鎮(zhèn)上,人生地不熟,是他太大意了,要是有個什么差池……
他不敢再想,撒開腳丫子就跑,沿路問人過來,也算他運氣好,在這條街遇見了正想要去吃飽的兩人。
“哥,你怎么來了?還跑這么急,出了啥事?”榮蕙見榮戎黝黑的面色泛紅,神情著急,忙不迭地上前遞上自己的汗巾子給他擦汗。
“還不是怕你們沒來過縣城會迷路!睒s戎捏著汗巾,隨便往臉上抹了一把,因為確定兩人都安好,臉色逐漸放松下“不會啦,姊姊說路長在跑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好聲好氣地問人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你來得正好,中午了,一塊進去吧。”三人站在一間飯館門口,她們說了那么會兒話,跑堂卻沒有半點不好的臉色。
舒婆娑見狀,想著既然態(tài)度可以,那菜也值得嘗嘗。
這是東伏羲在她耳邊叨念過的話,他說要是一家酒樓的菜好吃,可跑堂和掌柜的眼睛長在頭頂上,那不吃也罷,可他沒想過他那身分,又是遠近馳名的混世魔王,誰敢給他臉色看?又不是不想在京里混了。
就算是用鼻子看人,看的也是她們這種粗衣布鞋的平頭百姓吧。
舒婆娑也不去看榮戎那有些為難的表情,只道:“沒來過,正好進去嘗個鮮!闭f完她便率先進了門。
雖然過了飯點,這家飯館的大堂上還是有不少客人,生意很是不錯。
舒婆娑先讓跑堂送了三杯涼茶,這才開始叫菜。
還未上菜之前,榮戎拉著妹妹的手去一旁講悄悄話,“一會兒姑娘要是付不出飯錢,你什么都別說,讓哥去應(yīng)付掌柜就是了。”
他上回賣了獵物的一點碎銀還在,吃頓飯還過得起。要是不成,了不起留在飯館里打工抵債,他有的是力氣,不怕吃苦榮蕙解釋道:“姊姊當(dāng)了鐲子,手里有銀子,請我們上酒樓吃飯是沒問題的!彼龥]敢說那只鐲子當(dāng)了多少錢,哥要是知道,說什么也會將鐲子拿回來的。
可她們買了那么多東西,過兩天還有快餐車的錢要給,他們拿什么去贖?那只鐲子很難要回來了。
四個涼菜紅油耳絲、蛤蝴拌菠菜、怪味雞絲、魚香肉絲,四個熱菜、三杯雞、紅悶排骨、飄香嫩魚鍋、素炒青菜,還有一鍋香粳米飯,很快就上來。
舒婆娑叫的都是非常下飯的菜色,三人撒開肚皮,吃了個肚飽腹圓,這才結(jié)帳,慢呑吞地走出飯館。
先前榮蕙拿的那些東西,自然都到了榮戎手里。
舒婆娑看著自己和榮蕙空空的兩手,想了想才道:“我們割點肉和排骨回去熬湯喝吧,家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多少得買點。”這兩個孩子的身板實在太痩小了,不多喝點有營養(yǎng)的湯怎行。
何況現(xiàn)在多了榮戎這勞力,還怕買了沒有人拿東西嗎?真不行,了不起待會兒雇輛牛車就是了。
于是他們回到集市去掃蕩了一番,舒婆娑去豬肉儺買了一條五花肉、一條三層肉、三根帶骨肉排。既然買了肉,青菜也不能少,很多人以為住在鄉(xiāng)下,青菜隨便拔就有,實際上根本不是如此,還是要上市集買才行。部分的攤子都已經(jīng)收了,小部分的商家為了趕緊回家,只想趕快把手上的貨物出清,舒婆娑見能撿便宜自然大買特買,米、面、菜都沒放過。全身掛滿東西的榮戎臉色發(fā)青,這是他這輩子頭一回見識女人花錢的功力。
瞧榮戎一副只要多根稻草就能把他壓培的模樣,舒婆娑果斷地在城門口花了錢包了一輛牛車。
三個人,又是包車,車夫只收十五個銅板。
舒婆娑可不敢想象要背著竹簍把這些東西帶回小屯山的慘狀,人貴自知,她沒那本事,也做不來。
榮戎沒有反對,他是男人無所謂,可對舒婆娑這么個手腳纖細的姑娘來說,能從小屯山走到縣城已經(jīng)不簡單,再要求她走回去,難度很大。且叫了牛車,妹妹也能坐上一坐,沒什么不好。
他苦笑,舒姑娘大手大腳的,這么多的東西都買了,還真不差這十幾文錢。
坐牛車雖然比走路強,但是舒婆娑沒覺得有舒坦到哪里去,畢竟她對古代馬車都很有意見了,何況是更加顛簸的牛車?不過她什么都沒說,畢竟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榮蕙年紀(jì)比她還小,可從頭到尾沒有叫過一聲,她哪好意思唉唉叫。
舒婆娑沒敢讓牛車直接駛到榮氏兄妹的家,距離屋子還有半里遠就下了車。
她雖然被寧馨長公主養(yǎng)得嬌嬌貴貴,但畢竟有著兩世的經(jīng)歷,人情世故并不是完全不通。
村子就這么點大,一點動靜就能引來注目,名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花氏住在隔壁,就和靠老二家隔個院墻和幾棵樹,要是讓花氏察覺了什么,又過來指手畫腳,她寧可多走幾步路。
她接下來忙得很,可沒空應(yīng)付那個心胸滅窄、見錢眼開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