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五千士兵全數離開,君楚漓的身旁僅剩下百名龍衛。
以君楚漓對盛豐帝的了解,貴州若是陷阱,此地何嘗不是?兩人交鋒多年,他對盛豐帝那狡詐的心思再清楚不過。
他自然不會傻傻的待在原地,軍隊前腳剛走,他后腳便離開了。
與其說盛豐帝派給他的五千親兵是保護他至赤海關,倒不如說是催命符,于是他將計就計趁機擺脫,獨自帶著龍衛上路。
就像君楚漓了解他一樣,盛豐帝自然也了解君楚漓,早早在路上埋伏。
盛豐帝為了君楚漓這條命,竟一連設下三處埋伏,可說是機關算盡。
「我早知他不會如此輕易就放過我,龍衛被牽制住也是意料中之事,他們以為只剩我一人便能順利得到他們要的東西,若是真得不到,就是要殺我也是易如反掌,卻不知我正帶著他們往蒼嶺山去。蒼嶺山便是我養兵之地,只要到了哪兒,我的安全便能無虞,沒想到竟在半路上遇見了你們……」
他武功高強,雖說寡不敵眾,逃卻不成問題,為何會跑得這般慢,自然是為了將所有殺手一個不留的全引至蒼嶺山,他不能放過任何一人,以免曝露了他的秘密。
上官流煙聽完,這才真正松了口氣,但該交代的還是得交代。
「這次就算了,下回不許你再將龍衛留給我,皇帝的目標是你,不是我,他們該保護的也是你,不是我,所以——」
「沒有所以。」他可以答應她任何事,唯獨這件事!笩焹,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龍衛保護你是理所當然之事!
她還想再說,君楚漓卻不給她機會,吩咐人送來午膳,是一碗熬得香味四溢、軟爛適中的蛋粥。
她昏睡了兩日才醒來,僅適合吃這般好克化的粥品。
「我喂你。」他在她腰間墊了幾個抱枕,一口一口的喂她喝粥。
熱騰騰的蛋粥一入口,上官流煙彷佛整個人活了過來,見他只顧著喂她,忙說:「你也吃一點!
雖然君楚漓沒說,但她猜得出來他這兩日肯定沒離開她床邊半步,見他那頹廢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也沒有好好吃飯。
就在夫妻倆濃情密意時,外頭傳來海曄的聲音。
「王爺,時間不早了。」
君楚漓動作一頓,沉聲道:「再一個時辰!
「是。」海曄應聲后離開。
「我們要走了?」上官流煙問。
她知道赤海關戰事急迫,君楚漓必須趕在半個月內到達,若是沒到便是抗旨,盛豐帝就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治他的罪。
「不是我們,是我!你待在這里好好的養傷,什么時候傷好全了就什么時候啟程!挂淮伪銐蛄耍辉试S她再次策馬趕路,她不會知道,當他看見她腿側那磨破的傷口時有多么的心疼。
上官流煙瞪大了眼!缚墒恰
「聽話。」這點他十分的堅持,他不會再讓她受這樣的苦!赴焉碜羽B好,你現在這樣子,就算我很想你,也舍不得……」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若不是她渾身傷痕累累,他恐怕早已化身化狼。
他話中的露骨讓上官流煙紅了臉,最終還是沒能說服他,被他留了下來。
君楚漓在上官流煙傷癒之后,讓人將她接至南陽城的一處府邸,這是他特地讓人收拾的宅子,為了讓她靜養而用。
他會放心讓上官流煙留在此地,是因為南陽城是他的地盤,坐落在蒼嶺山的山腳下,上官流煙在這里能夠受到足夠的保護。
「王妃可要起床了?」
上官流煙才睜眼,身旁便極快的閃來一道人影,速度之快,讓她連反應都來不及,只能額角一抽的說:「……海燕,你究竟是怎么做到這般神出鬼沒的?」
海燕是君楚漓派來照顧上官流煙的婢女,是有一年海曄出任務時在外頭撿回的孤女,因與她十分投緣,就將她收為養女。
上官流煙被君楚漓留在此地住了一個月,這才知道南陽城距離赤海關不過百里的路程,若是赤海關被攻破,頭一個遭殃的是青明城,再來則是這南陽城。
正因如此,君楚漓將楚家軍安置在南陽城外的蒼嶺山。
這些楚家軍跳脫傳統,不僅僅只有男人,還有女人,他們白日化做百姓叫賣吆喝、游街上工,過著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到了夜晚便會輪流到蒼嶺山里操演訓練,甚至是研讀兵書,這么多年來,壓根沒人發現南陽城的秘密。
上官流煙一直知道自家男人很厲害,卻沒想到竟是這么厲害,尤其在得知海燕不只是海曄的養女這么簡單,還是天聽閣的閣主時,更是驚訝到不行。
天聽閣可是楚日國最頂尖的暗樓,只要有想知道的事,交給天聽閣就對了,他們會以情報訊息要價,情報越是難得,要價便越高,甚至有傳言,天聽閣曾經因為一筆情報,向委托人索要了百兩黃金的高價。這要是換成其他暗樓,恐怕早已被斗垮,然而這么多年來,天聽閣依舊屹立不搖,甚至一步一步成為楚日國最有名的暗樓。
而這天聽閣,正是君楚漓的產業之一。
在得知自家相公竟是如此出眾能干后,上官流煙再一次覺得困惑,智勇雙全的君楚漓前世究竟是怎么栽在盛豐帝手中的?
她真心好奇。
對于上官流煙的問話,海燕沒有回答,而是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竿蹂摮运幜!
上官流煙眼角一抽!肝也缓,我又沒!」
她自幼身強體壯,會這樣虛弱不過是因為不眠不休趕路的緣故,這都過了整整一個月了,醒來就是吃,吃完便睡,完全就是豬的生活,她的身子早已恢復健康,根本不需要喝這苦得令人反胃的藥。
「這是補身子的!购Q嗪敛煌俗。
「我身子好的很!股瞎倭鳠熞膊煌讌f。
「王妃身子好,不代表腹中的小世子身子也好,王妃騎著馬折騰了五、六日,也就小世子生命力頑強,這才沒事,如今可得好好養著?傊,這是王爺特地讓大夫熬的養胎藥,王妃若是不喝也行,奴婢這就寫信告知王爺,讓王爺親自處理。」
又用君楚漓威脅她!上官流煙突然無比想念自家的春暖及花開,兩個小丫頭雖沒膽,可至少聽話。
她氣得牙癢癢,瞪眼道:「海燕,王爺將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怎么可以胳膊向外彎?我身子好的很,我管那什么小世子身子好不好,我說不喝就是不——」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傻住,看向海燕那張扔在大街上絕對找不著的平凡臉蛋,愣愣的問:「你方才說什么?什么小世子?」
她方才聽見什么了?是她想的那樣嗎?
海燕見她一臉僵硬,偏頭想了想。
在得知王妃有孕時,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通知王爺,好像、似乎、彷佛……忘記將這重大的事告訴眼前的當事者。
「王妃,奴婢忘了告訴你,前幾日你在歇息,大夫來診平安脈時診出了喜脈,王妃有孕了!购Q嗾\實的認錯。
上官流煙傻了,伸手撫上自己的肚腹,似是想感覺腹中的小生命。
她有了無憂的孩子?
這種感覺很奇妙,開心、擔憂、感動……她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漲漲的、眼眶熱熱的,有些不確定又有些后怕。
聽海燕所言,她腹中的孩子似乎很健康,并沒有因她一路的奔波受到影響,怪不得這幾日無憂寫給她的信都是要她多休息,字里行間滿滿的欣喜與濃情,她還被肉麻得起了不少次雞皮疙瘩,這一切原來是因為他們有孩子了……
她的眉目柔和了起來,一直撫著那平坦的小腹,神情充滿慈愛。
海燕見狀,再次將手上那碗黑漆漆的湯藥遞上。「王妃趕緊喝下吧,免得冷掉了更苦,奴婢也好交差。」
上官流煙臉上慈愛的神情頓時消散,垮下一張俏臉!肝矣憛挸运,很苦……」
她自幼就不喜喝湯藥,每回生病都要母親三催四請,甚至請出家法也沒用,如今要她吃藥……
就算知道這是安胎藥,她仍是一臉的不愿意。
一個月的相處,讓海燕在對付這位有些孩子氣的王妃也是頗有心得。
為了達成任務,海燕不惜下重本祭出誘惑,「要不這樣好了,王妃只要乖乖喝藥,今日奴婢便陪王妃上街走走?」
上官流煙雙眸一亮!刚娴模俊
「奴婢豈敢欺騙王妃?」別看王妃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扳起臉來也是不輸王爺,更別說王妃是王爺心尖上的人兒,她要是敢騙王妃,還不等著被剝皮?
「成交!」上官流煙一掃愁容,眉開眼笑的接過湯藥,一口氣仰頭喝下,那干凈俐落的模樣與之前根本判若兩人。
沒辦法,任誰被拘在屋子一個月,連榻也不給下都會如此。更何況這安胎藥本就是非喝不可,既然如此,何不撈點好處?
要是君楚漓在此,肯定會說他的傻姑娘長大了。
梳洗過后,上官流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門,誰知她尚未踏出房門,便傳來了「王妃駕到」的通報聲。
上官流煙這才想起,她那兩名丫鬟佯裝成她,一路從萬江城來到南陽城,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看樣子今日是出不了門了……她有些郁悶。
大門大開,馬車直接拉進府,直到關上門,躲在馬車中的花開這才小心翼翼的下馬車,一看見眼前的上官流煙,立馬飛撲上前。
海燕一個閃身,攔住了眼前這冒失的丫頭!竿蹂碜尤,小心一點!
王妃有孕一事可不能泄露出去,她的職責便是要保護好王妃與她肚中的小世子,不能讓任何人靠近。
花開一心一意想著要訴苦,壓根沒留意這突然冒出來的丫鬟是誰,淚汪汪的直喊!竿蹂!奴婢好想你……」
花開這輩子從沒這么想過自家王妃,她因與春暖抓鬮輸了,一路上都得窩在馬車中佯裝成上官流煙,雖說臉上有易容,只要不是太親近之人壓根就察覺不出異樣,可她大而化之慣了,深怕壞了王妃的事,不小心曝露身分,這一路戰戰競競,幾乎快要憋死她了。
好在整個車隊就花開這個「王妃」最大,她只要一開口,誰敢說不?日子一長,她也就放心了,甚至還有了閑情逸致走馬看花,反正王妃有交代,不需要急著趕路,最好是走走停停,讓那些探子放下戒心。
這點花開自認做的極好,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誰知好景不長,他們一行人走到半路時,后頭竟追來了一票人……
她讓人去查看,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來的竟是玟馨郡主,這就算了,可怕的是跟在她身旁的竟是汀蘭公主!
唯心兒與上官流煙是至交好友,就是知曉了真相也定不會說出去,可汀蘭公主是誰?那可是皇帝的女兒哪,要是讓她給知道上官流煙老早就追著君楚漓跑了,留在這兒的不過是個替身,那還得了!
這事讓春暖及花開嚇得險些魂飛魄散,一路上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甚至連如廁都得偷偷摸摸的去。
說起那些膽戰心驚的日子,花開想想都是一把淚,實在是太苦了!
「汀蘭公主?」上官流煙聽見這話有些訝異!杆趺磿䜩磉@?」
盛豐帝子女不多,除了夭折的幾名皇子公主外,僅有兩子一女,大皇子恒王、三皇子陳王,再來便是汀蘭公主了。
汀蘭公主的生母是一名宮婢,因盛豐帝有次醉酒寵幸而有孕,頓時麻雀變鳳凰,被封為靜嬪。雖說生母出身卑微,可盛豐帝的子女甚少,對她這唯一的女兒還是十分的疼愛,她甚至比兩名皇子還要得寵。
然而汀蘭公主因自幼身子不佳,極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就是皇宮的宮宴,據說也甚少出席,這么一個養在深閨的公主怎么會跑出來?
提起這事,花開一時間也忘了抱怨,湊近自家王妃耳邊,低聲說起了八卦。
「王妃有所不知,汀蘭公主本是打算去養病的,沒想到……」
原來汀蘭公主前些日子身子出了毛病,打算到氣候宜人的曲青城養病,誰知竟在路上遇見了一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石翰林的獨子石硯。
這石硯長相俊美、一身氣度翩翩,汀蘭公主一眼便看上了,偏偏石硯心儀的是自家表妹,得到公主的青眼不喜反驚,竟趁夜給逃了。
汀蘭公主長這么大好不容易才喜歡上一個人,怎能讓他給跑了?于是將這事告訴靜嬪,又哭又鬧的,靜嬪心疼女兒,便答應替她瞞著盛豐帝,只說她因病情反覆,得在曲青城多待一陣子,事實上是支持女兒追夫去了。
「奴婢聽說汀蘭公主就這么一路追著,那石公子仍是不為所動,不一會兒又跑得沒影了,汀蘭公主正帶著人找呢……」
上官流煙聽得一愣一愣的,她還以為能讓體弱多病的汀蘭公主遠赴邊關,定是有什么大事,沒想到堂堂一國公主竟是來追男人的……
好不容易回過神,她才又問:「那心兒呢?」
不是說也跟來了?別同她說唯心兒也是追男人來著。
上官流煙從不知道自己有當烏鴉的潛質,不過是胡亂一猜,居然被她給猜中了。
就見花開一臉的古怪,低聲說:「王妃,不是奴婢要說郡主的閑話,那石公子雖說比起咱們家王爺是云泥之別,可好歹也稱的上是賞心悅目,而郡主看上的那個叫花子……奴婢實在找不出形容詞,王妃還是晚點自個兒看吧!」
提起玟馨郡主那位意中人,花開簡直是一言難盡。
叫花子?這話讓上官流煙俏臉滑過三條黑線。
還真是追男人來的?在她離開萬江城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