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天上沒有一絲云彩,太陽把地面烤得滾燙,一陣南風刮來,從地上卷起一股熱浪,火燒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雜草抵不住太陽的曝曬,葉子都卷成細條了。
每當盛夏,人們總是特別容易感到疲倦,就像剛睡醒似的,昏昏沉沉不想動彈,連林子里的小鳥也都在樹上歇息,懶得飛出去覓食。
此時的唯心兒就像路邊干枯的樹葉,沒精打采,一點精氣神也沒有,彷佛只要人輕輕一碰就碎了。
看著眼前沒有一絲生氣的好友,上官流煙眼角一抽,無言的問道:「唯心兒,你現在是在演哪出戲?」
兩人成為好友多年,恐怕連君琴繁都沒有她這么了解唯心兒,而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唯心兒為一個男子這般失神。
說起唯心兒,比起會逛青樓的君琴繁也是不遑多讓。
也不知皇室的血統是出了什么差錯,男子陰險狡詐、無恥下流……咳!她家無憂例外。女子卻是不顧世俗目光、恣意妄為,比如君琴繁、比如眼前的唯心兒。
唯心兒自小便有個怪僻,那就是十分喜愛那些風度翩翩,看著如謙謙君子的文人,尤其喜愛他們吟詩作對,每每遇到詩會這樣的場合,她絕不缺席。
有一回,她甚至追著林祭酒的孫子追到了對方府上去,一臉癡迷的對著對方說,他的聲音很迷人,能不能再多吟幾句,嚇得那男子好幾日不敢出門,這事也就這么傳了出去。
那件事讓唯心兒聲名大噪,勇奪萬江城第一花癡的名號,也讓君琴繁氣得半死,從那次之后管她管得極嚴。
唯兒心卻是覺得很委屈,她又沒做什么,不過是讓對方多吟幾首詩而已,就被那些膚淺的三姑六婆說的這么難聽,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母親因為這事足足禁足她半年,一步都不許她踏出府,這么殘忍的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從那次之后,唯心兒就是看中了哪個男子也都是偷偷的來,再不敢追到對方府上去,然而這一次……
「流煙,我覺得我病了……」唯心兒連嗓音都沒有一絲精神,就像病入膏肓似的。
上官流煙眼角再抽!笧榱藗男人,至于嗎?」
「那不是普通男人!挂惶岬叫纳先耍ㄐ膬耗请p無神的雙眸倏地有了一絲光彩。「那可是足以與謫仙相……不!在我眼中,就是天上的謫仙都比不上他……」
她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人就站在斗詩臺上與人斗詩,一身白衣勝雪,一頭墨發簡單的束起,肌膚美得就像夏日盛開的荷花,眼瞳像烏黑的瑪瑙,黑發有絲綢般的光澤,衣衫雖然有些破舊,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種皇子般的矜貴。
他就這么筆挺的站在那兒,言笑晏晏,風姿俊秀,爽朗清舉,額頭上還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種讓人忽略了性別的美,就似謫仙下凡。
只一眼,唯心兒便知道自己栽了,她知道這就是她要的男人,她要嫁給他!
睽違數年,她再一次追著男子跑,可惜那人神出鬼沒,一眨眼便消失無蹤,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他卻離開了萬江城,她怎么能讓自己未來的夫婿給跑了?自然是一路追來。
追著他往赤海關的方向而來,她在半路遇上了一樣是追夫的汀蘭公主,兩人一拍即合,這才會結伴同行。
「繁姨就這么讓你來了?」上官流煙不敢置信。
提起母親,唯心兒一臉感動!肝业豢,倒是我以為又要把我給禁足的娘竟是全力支持……」
君琴繁怎么可能阻止?當初她自己不也是這么把唯湛給追到手的?如今女兒要追夫,她不僅派了整整一隊的侍衛陪她去追,還派了看人極準的錢嬤嬤一路跟隨,只要對方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惡徒,便讓她全力協助唯心兒,助女兒如愿抱得美男歸。
聽唯心兒說成這樣,上官流煙不由得對那位能讓好友如此瘋狂的男子好奇了。
倒是一旁的花開一臉的嫌棄,幾次張口想吐槽,卻礙于唯心兒的面子,生生給忍下了。
而春暖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努力想在腦中從那叫花子的身上找出一絲絲所謂的謫仙氣質,可不到一會兒她便發現自己想像力太貧乏了,她放棄。
在場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便是海燕了,就見她無動于衷的端來一碗湯藥!竿蹂,喝藥的時辰到了!
三人看著那碗黑糊糊的湯藥,異口同聲問:「流煙(王妃),你生病了?」
眼前的上官流煙面色紅潤、雙眸有神,看著甚至還胖了一些,著實看不出生病,難不成是她們看不出來的隱疾?這么一想,眾人緊張了,就是唯心兒都一時忘了情傷。
上官流煙被三人這么擔憂的凝視,頓時感到壓力巨大。
花開就罷了,這丫頭雖說大而化之,卻十分聽話,她說一花開絕不會說二,麻煩的是小春暖,這丫頭一張嘴可是十分能叨念,要是讓春暖知道她有孕還得了?已經有個海燕日夜盯梢,她可不想再來一個。
「沒有,這是補藥,強身健體用的!箍粗Q嗄菑埓来烙麆拥淖欤龘屜日f道,牙一咬,一臉苦哈哈的將那碗湯藥給喝下肚。
那干脆又俐落的模讓讓海燕滿意極了,端著碗交差去。
一旁的春暖、花開,甚至是唯心兒,都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轉性了?」
誰不知上官流煙最討厭吃藥,如今竟然像喝水一般一口灌下,不是轉性是什么?
上官流煙壓根沒空理她們,端著一碟子的蜜餞,一口接一口,直到將嘴巴里的苦味給壓過去,才像活了過來似的松了口氣。
太難喝了!不過想到腹中的寶寶,再難喝她也會喝。
為了不讓她們太過關注自個兒的身體,她忙轉移話題!改莻男人現在跑哪了?可需要我幫忙?」
好歹是好友的心上人,若是有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她自然不會推辭。當然,她也得替唯心兒好好把關,畢竟春暖、花開那二個丫頭的眼神著實太古怪了。
唯心兒一聽,雙眼都亮了!刚娴膯?那太好了,他一進南陽城便消失了,我帶來的侍衛還在找,要是可以,你多派點人手幫我找一找!
母親給她的侍衛不少,可南陽城比起之前的小城鎮可是大了不止數倍,幾乎要趕上三分之二的萬江城了,這么大的地方,要找一個人可不簡單,她深怕待她找著人,人又跑了。如今有上官流煙的幫忙,那就好辦了。
幫忙找人?這對上官流煙來說是小事一件,先不說南陽城有三分之二的居民是楚家軍假扮的,就說她身旁還有個天聽閣閣主大材小用來當她的貼身侍女兼保鏢,總之一句話,小菜一碟。
「把那人的特征告訴我,我讓人去尋,若沒意外,應該不出半日便會有消息了!股瞎倭鳠熍男馗WC。
唯心兒一聽,雙眼更亮了,忙將那人的特征一一道出。
「他有一雙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凜冽桀驁的眼神,光潔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一對眉……」
「停停!股瞎倭鳠煶藗白眼,沒好氣的說:「你這么形容,別說半日了,就是找上半年也找不到人!
「那要怎么說?」唯心兒一臉的迷茫,在她心里,心儀之人就是長那樣呀……
上官流煙額角一抽,將視線轉向花開。
花開一臉興奮,就要開口,誰知上官流煙視線再轉,看向了春暖。
「春暖,還是你來說吧!顾幌牍澩馍,還是找個靠譜點的好。
「是。」春暖看也沒看一臉哀怨的花開,絞盡腦汁的將那人的特征給說出來。「奴婢記得那位公子……呃,他身上穿著一件粗糙的藍色布衣,那布衣上頭有著……應該是五大塊的補丁,分別在胸口、衣擺、兩邊手肘和腰腹上。那位公子很瘦,一副長期沒吃飯的模樣,一頭長發糾結難分,遮住了大半邊的臉,瞧著像是有好幾日未梳洗……」
聽完春暖的描述,上官流煙額角又是一抽。
說好的謫仙氣質、風度翩翩呢?為什么她怎么聽那位「謫仙公子」就是一個叫花子?
此刻她無比懷疑,到底是她耳朵有毛病,還是唯心兒腦袋有病?
楚家軍的動作很快,果真不到半日便將人給找到了,據說那人正要參加醉月樓里學子們舉辦的斗詩會,沒想到卻被當成叫花子給扔了出來。
唯心兒得知此事,立馬興奮的奔去找人。
上官流煙緊跟在后,她被關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有事可做,怎么可能會放過?自然是跟著聽壁腳去了。
唯心兒執拗的站在那散發著餿臭味的男子身前,堅持要得到一個答案!改忝髅骶蜎]錢,為何不吃我送來的飯菜?」
男子一臉「你傻了」的表情!肝覟楹我裕颗崮畴m窮,卻沒窮到要賣身的地步。」
唯心兒臉蛋一紅。「這怎么就是賣身了?我只是請你吃飯……」
吃飯而已,他是想到哪兒去了,又、又不是要他吃了她……
「郡主難道對裴某沒有意圖?若不是,又為何一路追隨著裴某?」男子冷冷一笑。吃飯?他才不信有這么簡單。
雖說他也鬧不清這玟馨郡主對他有何企圖,但會這么一路對他窮追不舍肯定是有所圖,就是不知道她圖的是何物就是了。
畢竟他一窮二白,身上值錢的東西全在斗詩會上給輸了精光,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出入那不入流的地方……
這么直白的問話,讓唯心兒臉蛋更紅了。
她心儀眼前之人不錯,可惜她除了對方的名字,其他一無所知,母親允她前來追夫,卻也開出了條件,在確定對方的身分之前,絕不可吐露自己的心意。
正因這個條件,唯心兒就是想傾訴愛慕都沒辦法,只能道:「本郡主只是、只是覺得與你十分投緣,還有!我可不是追著你來的,我是來此找我的好友,你別誤會。」
「哦?」男子壓根兒就不信。
見他一臉的懷疑,唯心兒也是心虛的很,卻還是堅定的說:「先吃飯吧,你不是一整日沒吃飯了?」她見不得心儀之人餓肚子,甚至向人乞討。
「我不餓。」在沒搞清唯心兒究竟想做什么之前,他是不會再上同樣的當。
有一年就有一位姑娘這么同他說,他興高采烈的吃完飯后,那姑娘居然想把他綁回家當女婿!從那次之后,他就知道姑娘家的飯可是亂吃不得。
「你怎么可能會不餓……」她可是知道他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躲在一旁偷聽的上官流煙強忍著空氣中彌漫著的酸臭味,對著一旁的三名丫鬟問道:「問你們個問題,你們得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三人同時看向她。
「你們可有看出眼前之人哪里有氣質了?」不論她怎么看,眼前的男人就是個叫花子,偏偏被唯心兒形容得像天仙似的,好友的口味何時變得這么重了……
「奴婢看不出來!谷水惪谕暤。
上官流煙頓時松了口氣?礃幼铀酃膺是沒問題的,沒有因為有孕而迷了眼……
「裴知墨,你這人怎么這么固執!吃女人的飯怎么了?究竟是餓死比較重要還是清高重要?」唯心兒快氣炸了,不過就是吃頓飯,有這么困難嗎?
「這與清高沒有半點問題!故窃瓌t問題,他這輩子栽在吃食上,一次就夠了,他的原則便是絕不會犯第二次錯。
裴知墨?一旁的上官流煙擰起眉,怪了,這名字怎么這么熟悉……
「王妃,那人的名字怎么與你的化名一模一樣?」花開小聲的問著。身為上官流煙出入賭坊必帶的第一丫鬟,花開如何會忘記自家王妃的化名。
這話讓上官流煙俏臉微變,再仔細聽那人說話的語氣,她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轉身想溜,誰知一個不小心踢到了腳邊的花瓶,雖說海燕眼明手快穩了住,卻還是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誰!」男子極快的轉過身,看見了躲在門外的三人。
一對上男人的眼,上官流煙便知道要糟,她立馬旋身,扶著額歪倒在一旁的海燕身上,一臉虛弱!负Q啵矣X得頭有點暈,趕緊帶我回房去!
海燕一臉古怪的看著上官流煙,不是她不信,而是上一刻還好端端的人兒,下一刻卻裝頭痛,裝就罷了,偏偏裝得如此不自然,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假的。
男人雖只看了上官流煙一眼,可這一眼就讓他認出了眼前女子的身分。
「上、官、流、煙!」
聽著后頭傳來咬牙切齒的叫喚,上官流煙心中一陣哀嚎,既然被認出來了,她就是再躲也沒用了,只能轉過頭,揚起一抹諂媚的笑,低聲喊著——
「師父!您老怎么會在這?」
唯心兒一臉的不解,看向自家好友。
春暖、花開也是一臉的困惑,看向自家王妃。
師父?她們耳朵沒毛?
「你還有臉認我?」裴知墨一聽見這兩個字,一雙黑眸倏地瞪大,看著眼前笑得一臉無辜的小姑娘。
遇到上官流煙那年,裴知墨不過才十歲。
他自小天資聰穎,體質特殊,一眼便被天屹老人看中,收為唯一的入室弟子。
天屹老人是個奇人,不僅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甚至有神機妙算、未卜先知之能,可以說這世上就沒有他不會之物。
這樣一個奇人可是各國爭相邀請的座上賓,希望能拜他為師之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可惜天屹老人脾氣古怪,直到知命之年才收了一個入室弟子,也是這一生唯一一個弟子,那個人便是裴知墨。
裴知墨十歲那年與天屹老人云游至萬江城,他便是在那時遇到上官流煙。
人人都說天屹老人有多么的厲害、多么的了不得,一個個將他給夸上了天,然而在裴知墨眼中,自家師父不過就是個糟老頭!
「墨兒,為師餓了!固煲倮先艘簧砥埔拢稍谄茝R的干草堆中,翹著一雙腿,懶洋洋的說道。
裴知墨頓時瞪眼!笌煾福絻航裨绮皇遣庞懥艘换\的饅頭!
說起這事他就有氣,一籠哪!整整一籠的大白饅頭,一個個雪白雪白,軟嫩香甜,他卻只分到一顆,其他全被眼前無恥的師父給搶了去。
「那是早膳,你瞧瞧現在都什么時辰了?」天屹老人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催促著!缚烊,往城里的最多桃花樹的地方去找,趕緊地!」
裴知墨悲憤欲絕的被自家師父趕去乞討。
若是讓人得知頂頂大名的天屹老人就窩在這破廟之中,且還運用卜卦之術指使徒弟去討飯,不知會是怎么樣的表情……
裴知墨不曉得,他只知自家師父是個怪人,明明多的是人愿意將他請回家供著,他偏偏要像乞兒一般四處為家,明明隨隨便便擺個攤,大把銀兩就能信手拈來,偏偏要他去乞討,人人都欣羨他拜了個好師父,壓根兒沒人知道他心有多酸……
心酸歸心酸,肚子還是得填,他只能乖乖聽從師父的話去「體驗人生」,沿路找哪里的桃花樹是最多的。
萬江城很大不錯,可要說哪兒有大片的桃林,那肯定是青龍大道上桃花胡同里的上官府了。
裴知墨問了幾個熱心的大嬸,便毫無困難的來到上官府外。
看著眼前的高門大院,明顯是官宦之家的府邸,他擰起了眉!笌煾冈絹碓竭^分了,居然連這種地方都讓我來討飯,就不怕他唯一的徒兒被人給活活打死嘛……」
裴知墨在餓死與被打死之間掙扎,絲毫沒發覺有個小姑娘悄然來到他身旁,眨著大眼好奇的看著他。
「你在我家門口做什么?」
裴知墨被這軟軟的聲音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才知是個小女娃!高@是你家?」
小女孩點點頭,指著自個兒!膏牛∥壹!
一旁的小丫鬟花開早在這像是乞兒一般的男孩四處張望時便留意他了,如今見自家小姐竟上前搭話,連忙跑了過來。「小姐,咱們別理他,趕緊回去吧!
這兒是上官府后頭的一塊畸地,每每小姐無聊便會躲來此,平時壓根兒就沒見到半個人,今日怎會突然跑出一個乞兒來?
小女孩卻沒走,而是看著眼前的男孩,又問:「你還沒說你在我家門口做什么?」
裴知墨方才聽她身旁的小丫鬟喚她小姐,知道是個能作主的,也就不客氣了,仰著下顎說:「我來討飯的!」
師父的卜卦之術從未失算過,只要按照他指的地方來討,總能討到吃食回去。
誰知這一回,他竟是踢到了鐵板。
小女孩一臉古怪的看著他!改闶瞧騼?」
裴知墨此時年齡雖小,卻知羞恥,頓時惱怒的瞪著她!覆皇!」
「不是為何要來我家討飯?」小女孩又問。
「自然是肚子餓了!顾荒樀睦硭斎弧
「肚子餓就要討飯?」她眨著眼問。
「肚子餓不討飯要做什么?」裴知墨一臉「你腦子有病」的表情。
小女孩糾結了!肝也挥戯垼蚁氤燥埖臅r候,只要吩咐廚子一聲就行了。」
「那你就趕緊吩咐廚子給我煮飯。」他非常的理直氣壯。
花開,「……」這哪里是來乞討,壓根兒就是來打劫的吧?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拿掃帚把這不要臉的小乞兒打走時,自家小姐又開口了。
「先生說過,做人不能不勞而獲!剐∨⒛昙o雖小,腦子還是很清楚的,沒被他的話給繞進去。
裴知墨一愣,這小女孩不好糊弄呀……
為此,他難得打起幾分精神,開始與她辯論。「乞討本就是不勞而獲的事,你先生沒教過你嗎?」
「可你剛剛才說你不是乞兒,乞討可是乞兒才做的事!剐∨h起短短的小手,挑起眉說。
裴知墨一梗,知道自己遇到了對手!笍R里的和尚也乞討,可他們也不是乞兒。」
「所以你是和尚?」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像和尚了!」他炸毛。
「既不是和尚也不是乞兒,那你為何要來我家討飯?」小女孩覺得眼前的男孩腦子可能有些問題。
看著小女孩那憐憫的眼神,裴知墨險些甩頭走人,可師父的規矩不能破,要是今日沒在這里討到飯,師徒二人可就得餓上一整日了。
為了不餓肚子,他抽著額角,耐心的又說:「小丫頭,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不了解的,有時候討飯并不一定就是和尚或是乞兒,而是一種歷練……」
他天殺的就是這么被他那無良的師父騙來的!
「我叫上官流煙!剐∨⑺坪鹾懿幌灿腥藛舅⊙绢^,抿著小嘴說:「先生說過,不論任何事都不該有不勞而獲的想法,你要吃飯也不是不行,卻該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這丫頭從哪里看出他身上有東西能夠以物易物?
他臉色一僵,看了自己身上那滿是補丁的布衣。
難不成要他光著屁股回去?那他寧可餓死!
「你要給就給,不給就說一句,何必刁難?」他臉色很難看。
「我沒說不給!剐∨⑼嶂^,又問:「我看也知道你身上沒半樣東西能換,既然要換,那就用腦換吧。」
她正是好學的時候,先生說過,高手在民間,任何人都有值得學習的價值,像她前幾日就用一串珠花與奶娘的孫女換來了一首童謠。
奶娘的孫女雖目不識丁,卻十分愛唱歌,據說那首童謠是她自創的,十分好聽,自己便與她換了。
「用腦?」裴知墨一愣,狐疑的看著小女孩。她的意思可是他想的那樣?
好在小女孩沒讓他猜測太久,直言道:「只要你能教我一些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便讓我家廚子給你留一桌席面。」
席、席面?裴知墨驚呆了。不是饅頭,也不是吃剩的剩飯,更不是稀得可憐的白粥,而是一整桌的席面?
不成!他得確定一下。
「小丫頭,你可知席面是什么?」他連忙問,深怕眼前的小女孩分不清什么是宴客菜、什么是剩菜。
「我說過,我叫上官流煙!剐∨⒌裳郏葱荒槨改惝斘疑怠沟谋砬,回想了下昨日母親說要辦桃花宴時讓廚子做的菜名,扳起了白白嫩嫩的手指頭一一數著,「我記得一共有十道菜,叫花雞、酸菜白肉鍋、燒豬頭、銀針炒翅、象拔虞琴、酥炸鯽魚、清湯雪耳、蟹肉海棠果、燈燒羊腿,還有一道什么來著……」
裴知墨一邊聽一邊抹著險些滴落的口水,激動得險些沒給她跪下!改阏f真的?真會給我那些菜嗎?」
天知道他原本也是世家公子,自從被天屹老人拐來當徒弟后,有多久沒吃過這些菜肴了。要是沒吃過也就罷了,偏偏他吃過,那味道每每在他啃著饅頭的時候便會時不時的回想著,權當是配菜,如今真能吃到,就像作夢似的。
「那要看你拿什么來換。」她可不會平白無顧給白食。
這話讓裴知墨頓時清醒了點,他能拿什么換?
他跟著天屹老人所學的大多是玄學,別說那些五行八卦什么的一時半刻教不會,就說天屹老人曾在他拜師時說過,除非將來他要收入室弟子,否則絕不能外傳。
這么說,他的席面豈不是要飛走了?
他臉色難看的看向面前的小女孩,發現她不知何時蹲下身,正聚神會神的看著地上。
「你在看什么?」他問。
「看一共有幾只螞蟻!顾亍
裴知墨額角一抽,果然是個孩子。
「那你算出來沒?」他隨口又問,因不甘心到手的鴨子飛了,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著他能教她什么。
「算出來了,從這到墻角為止,一共兩百零六只螞蟻!
裴知墨聽她回得一本正經,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么遠你算得清?」
她連走都沒走近呢!這螞蟻又小,她又不似他有過人的眼力,如何看得清?
因為好奇,他忍不住算了算,沒想到居然真是兩百零六只。
「你是怎么算出來的?」他詫異的問。
小女孩再次用「你當我傻子」的眼神看著他!缸匀皇强闯鰜淼!」
這大哥哥腦子不行呀,她是不是找錯人交易了?
見她一臉的鄙視,裴知墨氣不打一處來,他居然被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輕視了?這口氣怎么能忍!「我不信,咱們來比一比!
「要比什么?」小女孩正是好玩的年紀,有人陪她,她當然不會拒絕。
于是一大一小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比試了起來。
為了試探她的眼力是否真的極好,他拿了幾個小石子,在上頭寫了數字,向前扔去,誰要她能看出石子上的數字,便算是贏。
前兩局她答出,裴知墨本以為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想到一共十局,她居然十次都看清了。
這眼力……比起他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游戲挺好玩的,咱們再玩!」小女孩玩上癮了。
裴知墨可不是為了陪小女孩玩而來的,早膳才吃了一顆饅頭,他都快餓死了。
眼看她與自己的眼力不相上下,他倒是想到有什么能夠教她了。
「你想不想學賭術?」他問。
他對賭術一點興趣也沒有,覺得那就是騙人之物,偏偏天屹老人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本書,名為《賭經》,自己不想學,便逼著他,說是能當成走投無路時的一項技能……
總之,比起奇門遁甲之術,用賭術來換,應該沒什么大問題才是。
「那是什么?」小女孩眨著大眼問。
「呃……」他有些難以回答,想了半晌才說:「就是像我們剛剛玩的扔石子游戲,只不過能讓你賺很多很多的錢!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一口飯……不,是一整桌的席面,他也不會用這玩意來交換,簡直就是教壞小女孩!
小女孩聽完他的形容后想了想,雖說她不差錢,不過方才那游戲她倒是挺喜歡的,于是便說:「好,我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