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軒正跟自己生著悶氣,想到要是被放鴿子,她的臉就丟大了!一樓那邊正好傳來了敲門聲。
“來了、來了!”比起她的暗松一口氣,小圓的喜悅是表現在臉上的。
見小圓睜著大眼意有所指地望著她,范若軒回了一個白眼,不悅道:“干什么,還讓本店長親自去迎接他不成?也不想想自己遲到了多久,有沒有那么大的面子!就說本店長很忙,讓他等著!最好也讓他等上個半小時!
“軒姐,你今天的火氣真的很大耶,一會可不要跟對方吵起來,又不是小學生了……”
“小圓!”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開門!
小圓剛笑嘻嘻地離開,范若軒連口氣都沒來及喘,又看到小圓努力保持鎮定,但明顯腳步很急地走了上來。
范若軒有點納悶,難道來的人不是那個設計師,而是黑道收保護費的?
剛站穩,小圓睜著眼,壓低聲音,生怕被誰聽到似地說:“軒姐,人在樓下,真的要讓人家等嗎?”
范若軒擰眉,“小圓,你的表情不太對哦!想說什么?”
“我想說啊,我怕軒姐你會……后悔!對方可是個超級大帥哥呢!”
“真的?”雙眼一亮,看帥哥一向是女人的畢生興趣,看小圓那點頭如搗蒜還笑得壞壞的樣子,范若軒坐不住了。
可是當范若軒真正見到小圓形容的那位“超級大帥哥”時,她覺得自己的血都涼了,背后還莫名吹來一陣陰風;陰風,就是在陰魂不散的人出現時隨之而來的。
一樓,一男、一女面面相覷,氣氛僵到一個極致。
先開口的是那個男人,他說:“你的樣子看起來真慘,很像得了重感冒!
范若軒的鼻子頓時痛到快要燒起來,她強壓下心頭怒火,冷著臉直直地瞧著那個手上提著袋子、眼睛很可怕的大帥哥,問:“你就是我哥的朋友、那個“知名室內設計師”?我怎么從沒聽過你的名字?”
對方冷靜地回答:“很顯然,是你平常看的雜志類型,選擇有誤!
對!她只看時裝雜志,不看裝潢雜志,那又怎樣?那又怎樣!
“朱先生,我不管你來頭多大,你知道你遲到了多久嗎?”
“抱歉,我迷路了!
“迷路這種理由你也說得出來?從那所公寓步行到這里根本用不了半個小時,請問你是怎么迷路的?”
“因為離得很近的樣子,我就走過來了,所以迷路!表槺慵恿司洌骸澳阒,我剛搬過來,對周圍不太熟悉!
“不太熟悉就不要一個人瞎逛!你以為是在探險啊?這是工作、工作耶!”
一邊的小圓齜著牙,一副欲上前又不太敢的樣子,看著快要抓狂的范若軒,哪里還有在工作的樣子?她是該阻止一下,還是繼續當透明人?因為,店長跟這位大帥哥設計師,好像不只是在為遲到的事發脾氣,她可以感覺到軒姐的怨氣越來越重了……
然后,她看到了更教人跌破眼鏡的一幕。
那位知名設計師在抓狂的范若軒面前,緩緩地舉起沒提袋子的那只手,伸出食指和拇指,一把捏住了范若軒的鼻子。
霎時鴉雀無聲,小圓只聽到了自己的抽氣聲,那聲抽氣是在替范若軒喊疼。
范若軒漲紅了臉,兩只眼圈也同時紅了起來,要說什么早就忘了,只要一張口她一定會大叫出來;好疼,真的好疼!這個家伙沒有保留地在人傷口上撒鹽!
“朱……先生?”小圓虛弱地開口,朱銘燁這才不緊不慢地松了手,不過他并沒有看小圓,而是對面前猶如雪地里的小兔子的女人……笑了。
“不是要工作嗎?那么請帶我參觀一下整間房子的格局,然后告訴我范小姐想將其打造成什么風格,我們可以先試著擬定幾個方案再作討論!
他沒事人一樣的態度,讓疼痛過度的范若軒更是腦中一片空白。
心思百轉千回,在殺了這個男的和跟他認真討論方案間來回不定;難道說,她是被那淺淺一笑催眠了?不然這么簡單的選擇,怎么會教她猶豫不決?
最后,范若軒沒讓自己犯下什么大罪,而朱銘燁也沒為他的遲到道歉。
***
范若軒堅信,讓她和朱銘燁共事是不可能的,她和這個男人連普通的交流都有問題,何況是共同裝潢起一家店面來?
不幸的是,回家后范若軒上網搜索了一下朱銘燁這個人,不找不知道,本來以為很不起眼的一個名字,搜尋結果竟然達到上千則!而且還都是他本人,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
點開附帶照片的個人介紹和一些雜志的訪談文章,范若軒真的有點傻眼,她表哥沒有亂說,他介紹的這個“知名”室內設計師,不只是在國內的室內設計界大有名氣,就是在國際上也獲獎無數!點開他的成就,其中竟然還有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建筑,其室內裝潢也是出自他手。
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不知不覺間,范若軒發現她竟將朱銘燁的生平履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連各種訪談也沒有放過,那個有著雙凌厲雙眼、行為怪異的男人,一下子立體了起來,好像他已經不是那個搬到她樓上的討人厭住戶,而是文章中所寫的那樣……
一個無數世界級裝潢會所極力挽留的男人!可是沒人能留得住他,他喜歡居無定所的生活、喜歡住各種各樣的地方,體驗各種不同的生活,所以絕對不在同一個地方住超過半年;很少有人能確切知道他身在何處,要想找他只能通過郵件,而他只以自己的名義接自己感興趣的工作,可即使如此,費盡方法想要找到朱銘燁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真的假的?這個好像從早期香港電影里走出來的男人,真的是那個連計算機線怎么接都弄不明白、毫無時間觀念、不懂得尊重女性的那個朱銘燁嗎?她那個表哥竟然認識這種人?
因為工作的關系,范若軒非常需要向上級交出一份令他們滿意的成績單,其關鍵就在于對店面的風格定義上;而恰逢此時,老天為她送來了一個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室內設計名人!如果這些文章不是朱銘燁花錢請人寫的,假如她放棄和他的合作機會,不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美好的前途?
范若軒覺得自己真的很像一只眼前吊著胡蘿卜的馬,讓她不去看那根蘿卜選擇別的方向跑,跟違背生物的本能一樣困難!
所以,在內心的掙扎后,就算她多么地無法容忍朱銘燁,他還是順利成為了與她合作的設計師;最可惡的是,當她好不容易理好情緒,強裝笑臉對他說“合作愉快”時,那個男人仍只是盯著她傷上加傷的可憐鼻頭,害得她脊背發涼。
兩個月后,范若軒再來到店里,店內已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到處堆放著裝飾器材,工人們忙碌地跑來跑去,朱銘燁設計圖上的樣子已經初見雛形。
不得不說,牛皮真不是吹出來的!在看到朱銘燁提出的裝潢方案后,范若軒完全把他的人品問題丟去了腦后,那設計圖上所描繪的店面,與她想象中的幾乎一模一樣,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朱銘燁,他竟然就能做出超乎她期待的作品,真不愧是世界級的!
這讓之后的工作省事了許多,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修改,店面就正式進入了裝潢階段;裝潢人員是朱銘燁請來的,與他有長期合作的關系,對他的作風很是熟悉,又讓彼此少了許多磨合階段,裝潢的進度一直保持得不錯。
看上去一切都超乎想象的順利,除了……某人時常上演莫名其妙的失蹤戲碼!
“范小姐,你來了!”一聲爽朗的招呼,范若軒尋聲望去,是在二樓裝玻璃的工頭,老李。
范若軒暗嘆了一口氣,爬上二樓,她是接到老李的電話才趕來的,每次一見他那過度爽朗的笑容就知道沒好事!
來到二樓新打出的圓窗前,范若軒居高臨下地左右看了看,篤定而平靜地對老李說:“他又不見了。”
這不是問句,而老李也笑呵呵地輕松回答:“是啊,剛才還在這里,一晃眼,人就又不知去哪了,好像有人聽到他說要去買煙!
范若軒掐了掐眉心,“很好,上次他說去買面包,結果兩小時后在三個街區外的保齡球館找到他;上上次他說去買飲料,結果人去了電影院大廳坐了一下午,晚上才找到;上上上次他說去買口香糖,結果……結果怎么樣?”
“好像是跑去了美術館!
“不對,那是更早之前的事了……”哦,懶得想了!“總之,他哪次說出去買東西,順利回來過的?這次又改成了煙,難道你們跟他合作了這么多次,連他不抽煙都不曉得嗎?”
“曉得。】墒堑任蚁肫饋硪獑枙r,他人已經不見了!崩侠钸是樂呵呵地,很無辜,獻寶一樣地舉起一片大玻璃給范若軒看,“范小姐,朱銘燁說這個圓形窗戶必須放這種磨砂玻璃,可是送來的玻璃尺寸出了問題,小了一號,普通玻璃倒是還有;我們是改裝普通的,還是再去訂磨砂的,晚一點再裝?”
“我又不是設計師,也許用磨砂的是和整體風格配套,這種事還是要和他商量才行。”
“是啊、是!”老李說著,眼睛卻是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她身上,一點“與她無關”的意思都沒有。
他那眼中所蘊含的期待,范若軒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了。
“為什么每次他不見,都要我去找?”這個問題她也問過了無數次。
“我們也派人去找過。】墒敲看文軓哪切┫∑婀殴值牡胤桨阉麕Щ貋淼娜,只有范小姐你了,你不覺得這很巧嗎?”
“一點也不!”
“找不到設計師下決定,施工的進度就要延遲了,這對范小姐你也不好。r且……”老李一頓,用眼瞥了瞥不遠處的圓桌,“他把皮夾和手機都留在這里了,如果又迷路了,恐怕短時間內真的回不來!”
“那個大白癡!”一把抓過桌上的手機和皮夾,那個白癡有哪次是記得把這些東西帶走的?
范若軒知道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堂堂一店之長,總是被工頭叫來當跑腿小妹,還一點抱怨的余地都沒有;想一想,這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
跑到大街上,范若軒一邊注意著周圍可疑的建筑,一邊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她因那個男人所受的罪;兩個月內,她瘦了足足六公斤!這可不單只是工作壓力就能解釋的!
要說朱銘燁這個人迷路的本事,真的也是屬于世界級的!要不是專題報導和工人的作證,她都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這種人。
簡言之,朱銘燁是個室內設計愛好狂人,他討厭坐車,出門能用腿走的,就不用輪子,而他的行走路線跟目的毫無關系,他只是順著自己感興趣的建筑走,直到尋覓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進去參觀一番才滿意;可是等他從那里出來,自己是怎么來的,卻已經完全沒印象了。
他經常搬家,也是出于變換新環境的考慮,也許他真是個喜歡探險的人?可是,這與她又有什么關系?憑什么她必須想盡辦法揣測他的喜好、滿大街找可能引起他興趣的建筑、猜測他可能的行走路線?
她是什么,警犬嗎?有的時候,她真的頻頻跑錯方向,找他一整天!這樣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摧殘,她怎么可能不瘦?也許在店面裝潢好之前,她就已經瘋了也說不定!
不過,朱銘燁去過一次的地方,就不會再去第二次,根據他失蹤的時間,也可以推斷他的行動范圍,這樣算來,可以去的地方倒是越來越少……范若軒嘆了口氣,她好像真的快變成警犭了!竟然開始習慣了這種躲貓貓的游戲,連經驗都總結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