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范若軒啦!怎樣?”范若軒想,反正他知道她就住在樓下,還怕把名字告訴他嗎?想報復的話隨時放馬過來,以為她會怕嗎?
“我是朱銘燁!彼钟媚欠N示意的眼神看她,“過來!
“我管你叫豬還是狗,我要回家!”
“我們已經認識了,你過來看一下,這條線要插在哪里!敝煦憻钆e起右手,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條線,應該就是他剛剛說的,找了半天的那條。
范若軒深深有一種被應付的感覺,但在好奇心之下,她還是學著朱銘燁剛才的步子,越過地上的“重重障礙”,只是為了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線會那么重要。
那是一條計算機的連接線,而在他的腳下,被沙發擋起來的地方,計算機的液晶屏幕和主機疲憊地分開在兩邊,中間散著幾條線。
看起來,這像是在……組裝計算機?
范若軒看看地上那些東西,再看看拿著那條線的男人,心思百轉千回;難道說,她剛剛一直聽到的噪音,就是他在找線時翻箱倒柜的聲音,然后又變成了搬主機的聲音?這一整晚,他就只是在做這一件事?
“你、你要我進你家,是為了什么?”她話有些僵硬,顯然已經猜到男人的目的。
“你說你會用計算機。”他說著,很自然地把線遞給了她,而她也很無力地接了過來。
不過她并沒去理會手中的東西,“你不會?”
拜托!計算機線能有幾條,相對應的接頭一看就知道,幾乎是連傻子都會組,他一個大男人,自己忙了大半夜,竟然……她看一眼地上,一條都沒接上!
她差點直接把“白癡”兩個字噴出來了,那個男人倒是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般都是請計算機公司的人來組裝,可是明天有工作要處理,需要計算機,只好自己弄了;你有工作,我也有,如果不弄好的話,我們兩個都沒辦法好好工作!
然后他讓開位置,督促她快點做好“該做”的事。
范若軒多想就拿著手里的那條線,在這男人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狠狠抽出幾條印子;她總覺得被戲弄了,可是具體上又說不太出來,而他的話又似乎是那么合情合理,把他們說得像是站在統一戰線的戰友一般。
瞪著他、繼續瞪著他、持續瞪著他……瞪得她眼都累了!終于,范若軒跨前一步,很沒形象地蹲了下去,睡衣拖在地上,讓她的身體看起來像是一個綠色大圓球。
她應該覺得自己如何被戲弄呢?穿著睡衣被男人騙進家,卻是為了幫他裝計算機?那不然呢,她還想他是要做什么?非要人家把她甩在床上她才滿意嗎?
一個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年輕男人,卻連幾條計算機線都接不好,他也配?
“弄好了啦!”
連兩分鐘都不到,線就已經待在它們該待的地方,只要插上電源就能使用了。
朱銘燁像在驗收一般,打開主機開關,屏幕亮了起來,他贊賞地挑起了眉。
“你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筆電這種東西嗎?不會組裝桌上型計算機,就用不需要組裝的!大半夜吵死人了!”
“你不懂。”他盯著亮起的屏幕,隨意地說。
本來想借著“恩人”的身分教訓他兩句的范若軒,輕易地又被惹火;這算什么態度,利用完就翻臉不認人了?她一提氣,道:“我不懂,難道你懂?你懂就自己做呀!下次再弄得“鏗鏗當當”,我立刻報警告你擾民!”哼!轉頭、走人!
“要走了嗎?”男人還很不緊不慢地,試圖挽留的樣子。
“不走還做什么?不會是連電視、冰箱、洗衣機之類的,也要別人幫你把插頭插好吧?你當我很閑啊,我還有……呀!”
光顧著發泄怒氣,疏忽了腳下那些被散落衣服埋起來的地面,腳踝一痛,不知被什么東西絆倒,范若軒結結實實地,整個人呈現一個“大”字撲在了地上。
橋段好老套,可是她的鼻子真的好痛啊!又酸又痛,在出聲喊“痛”前,眼淚就已經撲簌簌地向外噴出;好丟臉!可是她總不能一直這樣丟臉地趴著。
“我是想說,你要不要喝杯咖啡?”朱銘燁的聲音后知后覺地飄了過來,正在范若軒正奮力爬起來的時候。
要笑就笑好了,說什么“喝咖啡”?糗她。
捂著鼻子,擰著帶淚的眼憤恨地轉頭,快速掃向那男人,“誰稀罕你的咖啡!”
范若軒再也顧不得其它,一心只想著她是不是被毀容了,甩下一句狠話,頭也不回地一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當然,在其它人眼中,她那也許更接近為“逃”。
為什么錯的人明明不是她,她卻搞得那么落魄?給人當免費勞工、被人說像圣誕樹,還要被看到最丟臉的樣子……還是被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男人!
哦……她也要認真考慮搬家的問題了!
***
隔天,范若軒頂著一張通宵熬夜的臉和紅腫的鼻頭,把企劃書交去了總公司,負責經理還很體貼地勸她不要光顧著工作,也要注意身體,不要把自己搞得這么憔悴。
天知道,她是真的憔悴,但才不是為了“工作”那種積極向上的理由,她昨天后半夜趴在桌前根本沒在想企劃,只是一心一意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凄慘的臉,詛咒樓上那個該死的男人!
和經理寒暄完后,范若軒又馬上離開了總公司,在下午一點以前趕去了交給她打理的那間分店。
不大的店面位于商業區的十字路口,倒還算顯眼的位置,店外玻璃上貼著告示,說明這里正在裝潢,和寫著距離正式開業的時間。
每次看到這張告示,范若軒的氣都不打一處來,Innight的做事風格果然詭異!選店長又不是真的把店算成店長的資產,照理來說裝潢之類的前期籌備工作,都是應該由總公司派專人來做的,店長的任務只是管理營銷罷了。
可是當她被任命為這家新分店的店長時,負責經理卻什么都沒有交待,只是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很隨性地說“全交給你了,當成是你自己的來做就好”。
那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公司什么都不管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拿著小職員的微薄薪水,卻要做管理階級的工作內容!不只店鋪營業后,就連開業前的一切都要由她一人負責!
要是真的隨她怎么做都好,倒也罷了,可是她知道,公司里推薦她當店長的高層主管,都在等著開業時來看她的“成果”呢!如果讓他們不滿意……
“可惡,這些老奸巨猾的東西!就光會指使別人,還要以恩人自居,說什么“培養”,根本是他們懶得動那個腦子吧!”
范若軒在空無一物的店內轉身上了樓梯,開放式的二樓有一張桌子,算是她在這里的臨時辦公地點;她憤恨地把提包甩在桌上,一杯冰紅茶已經遞了過來。
罐裝飲料中,她只喝冰紅茶,遞水的小妹妹是她請來的助手小圓,她不在店里時,這里就交給小圓打理。
小圓剛出校門,比她小不了幾歲,但總是恭敬地叫她一聲“軒姐”;此時,小圓正盯著她的臉左瞧右瞧,終于還是沒忍住,問她:“軒姐,你感冒了?”
“你是想問我鼻頭為什么紅紅、眼睛為什么腫腫對吧?我沒有感冒,只是睡眠不足外加不小心撞了一下罷了!”
“是哦?人一睡不好,脾氣就會暴躁。”
“你是說我很兇了?”
“沒有啦!軒姐你這張娃娃臉,就算再怎么兇也嚇不到人的;只是,看上去有點可憐兮兮,好慘的樣子……”
“小圓!”她故意擺出惱火的樣子,小圓只是搔搔頭低笑起來,也不再回嘴。
什么嘛!沒想到就連小圓也學會怎樣激怒她最有效了,最近怎么每一個人都在猛戳她的痛處?自從當了這個什么勞什子店長、碰到了那個什么勞什子的男人后,就沒有好事!
“好痛!”范若軒吃痛地叫了聲。
“軒姐!”小圓快一步接過她手中的瓶子,擔心地瞧著她,“有沒有怎樣?哪有人用瓶口戳鼻子的!”
哦,這個可惡的小圓!她也沒有要拿鼻子喝飲料的意思,只不過是一時晃神手抬得高了點而已……都是那個男人啦,一想到他就沒好事!
捂著再次受到攻擊的鼻子,范若軒一個勁地搖頭要小圓別管她,緩了好一會才沒那么痛了;可惡,她的樣子一定更糟糕了,這個樣子怎么見人?
“對了,現在幾點了,那個室內設計師怎么還沒來?”范若軒打起精神,想起正事,她趕著來店里,是因為跟人約好了下午見面,對方是個神秘的室內設計師。
突然接管這家店,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裝潢;范若軒倒沒太擔心,找到自己做室內設計的表哥幫忙,表兄妹間要溝通也容易,做出來的效果也會比較令人滿意!
可是她那個表哥卻在關鍵時刻“凸槌”,說什么遇到了真愛要趕著跟人家求婚,以防對方跑掉他就悔恨終身,除此之外的什么事都顧不得了:不過,當作補償,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會介紹一個比他更優秀的人來擔此重任,到時一定給她一個驚喜。
為了那個驚喜,她表哥連對方的名字都沒有透露,只說她一定不會失望;不過她大概可以猜到,表哥是忙著追老婆,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
她討厭一切驚喜,可是又拗不過那個正沉浸在戀愛中的男人,只得這么答應了下來,也是知道表哥還有些職業操守,不會隨便找個路人應付她,他說對方是業界的名人,那就肯定不會有錯了。
她表哥跟對方約好今天下午一點在這里見面,為此她拚命地趕了回來,還怕對方早到、失了禮,特別讓小圓從上午就留在這等著;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別說人了,連蒼蠅都沒進來半只!
對方是否真的是室內設計強人,她不清楚,可是如此沒有時間操守的人,她怎么能放心跟他合作?還沒見面,范若軒就已經對那個人產生了一絲排斥。
小圓也看了看表,不知該怎么辦,“也許是遇上了塞車之類的意外!軒姐,要不要打電話聯絡一下對方?”
“不用。”范若軒回道,心里卻在罵自己,當時完全被表哥的緊張氣氛影響,聽他自顧自說了一堆,連該問的都忘了,連對方的電話都忘了要……這種事,怎么能讓小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