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過一家咖啡館時,范若軒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店內傳出的咖啡香。
今天的運氣看起來不錯!她看了表一眼,只用了一小時又九分鐘!看過時間,她轉身推門而入。
不大的咖啡館靠窗的一張桌旁,某個穿著輕便體面、面目俊朗的男人靠著椅背、迭起雙腿、目光放遠,似無目的地瞧著窗外,從側面看起來,真像是一張咖啡館的廣告畫!可是,再把這張畫面放大一點,就能看到他面前那張不大的圓桌上,擺著一杯咖啡、一杯檸檬水、一份套餐、一杯冰淇淋甜點、一盤甜甜圈,還有一個派。
其中除了咖啡還在冒煙,甜甜圈還剩一個之外,其它東西只能透過包裝和殘渣判斷,小小的桌子顯得雜亂不堪,他到底是有多餓?
在他桌不遠處站著一個小女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傻傻地望著他的桌子,好像抱著跟她一樣的疑問,不過朱銘燁并沒有去看那小女孩,或者他就是為了躲開小女孩,才一直望著窗外的?
范若軒招呼都沒打,直接坐在他的對面,也把兩腿交迭、雙手抱胸,一副準備談判的架勢,“很好,這次是咖啡館,你買煙買到肚子很餓嗎?”
“不會,三小時前剛吃過午飯。”朱銘燁很冷靜地面對這一桌殘羹剩飯,也不管范若軒話中的譏諷,十分認真地講了起來:“你不覺得這家店很有意思嗎?有著中式的方梁和立柱,給人十分穩重古樸的感覺,可并不是完全的仿古;它的整個裝潢色彩鮮明,藤條的編椅、暖色系的棉麻窗簾,以及鮮艷的植物,充滿了東南亞風情,兩者相互結合又不顯突兀。”
“所以你就鬼使神差地進來了,還點了杯東西,可是等你把東西喝完、把這家店的設計記在腦中后,發現自己沒帶錢出來、沒錢付帳,可是干坐著等又很無聊,于是干脆又一直拚命點其它東西,邊吃邊等我來!”范若軒才不關心她所在的地方是什么風格,她只關心坐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腦袋里都在裝些什么!
朱銘燁并沒有因為她有讀心術,而表現得吃驚,他點了點頭,好像是在贊許她機靈似地說:“是!
“請問你有沒有想過,一般人是不可能以城市為范圍玩捉迷藏的,沒人能找到你的機率遠大于其它?如果你一直坐到半夜都還是沒人來,你是準備要一直吃到明天直接進醫院,還是跟店長乖乖去警局?”
“你不是來了?”
“你以為我愿意嗎?”把皮夾一甩在桌上,跟他說話果然如同對牛彈琴!不,起碼牛不會還嘴、不會氣她!
這一甩,力道過大,旁邊的小女孩嚇了一跳,眼珠子在兩人之間來回轉,竟然轉出了淚花,隱約地,像是要哭。
范若軒嚇了一跳,從沒遇見過這樣的狀況,一時有點慌,而朱銘燁只是慢悠悠地收回皮夾和手機,在她看來更是氣人!
“小妹妹,不要害怕,這個叔叔不會咬人的,我們沒有打架哦!”她陪著笑,誘哄著小女孩。
可是那個惡叔叔很不配合,在這時候還冷冷地飄來一句:“明明是你嚇到她!
“是你的眼神太可怕嚇到小朋友、是你吃太多嚇到小朋友!是你氣我,才害得我一生氣嚇到她……總之,你要做什么?”
朱銘燁站起來,很莫名地瞧了她一眼,“當然是回去!
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在一怒一冷的兩人之間又轉了幾圈,向后退了退,咬著手指的口中,發出的明顯是抽泣聲。
范若軒跟著竄起,一把拉過朱銘燁,這邊對小女孩展開燦爛的笑容,那邊低聲惡狠狠地在他耳邊道:“真懷疑你腦袋里除了建筑物外還有什么!”
在朱銘燁準備回答前,她先一步竄到他背后,兩只細臂由后伸出,食指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他的嘴角上,然后,向上一提。
同時,范若軒的臉從他身后探出,保持笑容地對著那小女孩,給她看證據一樣,“妹妹你看!我們好好的,沒有在吵架,對不對?”
附近幾桌的人都投來了好笑又好奇的目光,對朱銘燁這個“巨型玩偶”表示同情,而玩偶本身臉不紅、心不跳,在背后那女人繼續她愚蠢的舉動時,嘴巴一張一合,不出意外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范若軒“哎唷”一聲,忙把手抽回來,對著指間那道淺淺的牙印半天沒說出話來,而在她的呆若木雞中,不只小女孩,咖啡館內四處都傳來了笑聲。
她的臉霎時通紅,一想到剛才自己情急下的舉動……喔!
“你的目的達到了,可以走了!敝煦憻畲铝藳Q定,順便分給了她一些勇氣,在她連不乏都邁不動時,一把拉起她的手,直接把她拉離了歡笑的人群。
出了咖啡館,朱銘燁很快放開她的手,而范若軒也跟沒了發條的玩偶一樣,停了下來;她低著頭,呆呆地發著怔,等她終于回神時,一抬頭就看到了朱銘燁。
“做什么?”她問,做什么一直盯著她看,還想繼續吵架給人看笑話嗎?
“帶我回去!敝煦憻罾硭斎坏卣f。
范若軒一嘆氣,她倒是忘了,她是來接這家伙回家的,沒有她,他怎么找得到回家的路?
“拜托,請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客戶,不是你的助理好不好?”她氣得有些無力,怎么這個人向她發號施令得這么理直氣壯?
好吧!她也沒指望著能從他嘴里聽到一句體貼的人話,只是自己跟自己發牢騷而已;而果然,朱銘燁也沒說什么,只是等著她指明一個方向走回去。
即使范若軒有多么地著急,恨不得立刻叫輛出租車趕回店里搞定那該死的玻璃,她也只能選擇穿著高跟鞋跟在朱銘燁身邊,一步一步走回去;因為朱銘燁說,一定要用走的回去,他吃得太飽需要消化。
整天忙于新店的打理,以及跟朱銘燁的周旋,讓范若軒無意間忽略了很多其它事情,等她想起來時才發現,她已經有快一個月沒跟男朋友聯絡了!
她跟男朋友祝子豪認識兩年,交往一年半,這一年半雖不說是轟轟烈烈,但也稱得上感情穩定,兩人在不同的公司、做性質完全不同的工作,因此可說是聚少離多,但是兩人從沒吵過架,每次見面也都很愉快。
可能是平時聚少離多的日子過慣了,如今都已經快一個月完全沒有聯絡,她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勁;打電話給對方,竟然是無人接聽,到語音信箱留言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好,最后只能發簡訊,可是也沒有回音。
也許是太忙了,就像她一樣,顧不上對方,這點也可以理解,她不就整整一個月忘記了他嗎?范若軒自我安慰著,他們平時都是雙方都有空時,才約在一個地方見面,從來沒有誰在沒有約定的情況下,貿然去找另一個人,現在想著應該去對方家看看,卻又覺得很別扭。
而且,她又還有其它事要忙……再等等吧!也許過兩天就能聯系到他了。
沒過多久,范若軒又把這件事忘掉了,不過總是有人會幫她想起來的。
這天,她跟朱銘燁在一家餐廳吃飯,并不是為了聯絡感情,只是純粹要談一些工作上的事,當她提出要約他出來吃飯談公事時,朱銘燁一副她多此一舉的表情,有什么事在家談不就得了?
她就是不想跟他在家談,無論是他家還是她家,好像他們多熟似的!不過為了怕他當天迷路不知去了哪,害她連飯都不能吃還得去找他,雖說他們是“約定”在這見面的,可是她在出門前上了趟樓,直接把他從家拉出來,押著他一起過來了。
兩人一起出門來餐廳吃飯,看起來還真像一對!范若軒拿著筷子在心里吐槽,不禁苦笑。
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世界時,一只手指已經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她的嘴角,然后輕輕一挑,就是這個很輕的碰觸,讓范若軒如被雷擊般霎時清醒,她身子一僵,本能地向后仰去,動作太大還差點跌下椅子。
“你干什么?”她捂著自己的嘴角,好像那里剛被燙過一樣。
朱銘燁很無辜,大概覺得她不可理喻,他把指間的白點對向她,說:“看你吃得很開心,吃得滿臉都是!
所以他好心幫她“擦”下來?誰要他多事!
“拜托,我跟你吃飯怎么可能開心?”她扶正自己,還是心有余悸,有些怕怕地看著他,“還有,你不覺得你對人有些……太沒距離感了嗎?”
“距離?”
看朱銘燁的神情,好像是在目測桌子的寬度,范若軒一陣絕望,把他當正常人對待,是她的不對!“就是。∥覀冇植皇呛苁,你不覺得你的行動有點太沒神經了嗎?捏鼻子什么的,還有現在這樣,讓別人看到,誤會了怎么辦?”
“我這么有名,都不怕被誰看到!
“因為你神經比別人粗、臉皮比別人厚!”范若軒突然閉嘴,事情真的不能隨便說,一說就要成真了,因為,她真的聽到隔壁有人提她的名字!
這家餐廳的椅背都比較高,她看不到后面那桌人的樣子,不過從她們的聲音她已經能判斷出來,那是她還在總公司時,同屬公關部的同事。
好死不死,這樣都能遇到!本來她應該去打個招呼的,可是剛剛跟朱銘燁說過那番話后,范若軒心里莫名其妙地有點虛,好像真的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就是這猶豫的工夫,她聽到那些人在說什么了。
“真的?軒軒看起來不像那種人。
“那你看誰像那種人了?本來要她去當店長就很奇怪了,我們公關部跟銷售有什么關系?我是聽秘書課的人講的啦!她們的消息應該正確!
“那她真的是因為跟部長睡了,才……”
“想想也不是沒可能,我們這么多人,偏偏就選中她,平時又不見她表現有多出色!”
“可是我們部長不像是吃那套的人耶!”
“男人嘛!誰知道呢……”
越說越像真的了,等范若軒告訴自己要控制時,她已經站在那些女人的桌前了。
兩方都很尷尬,范若軒是為自己的莽撞尷尬,而那些人更是見鬼一樣,一個個張著嘴、瞪著眼,看著她攥在手心里的一雙筷子。
“軒……軒軒?好巧哦,你也來這吃飯?”女人燦笑著,嘴角都要抽筋了。
“這一說我才想起來,當初跟我說這家餐廳很好吃的人,就是你呢!”范若軒能聽到自己的咬牙聲。
“是哦!那……”
“你們剛才說的事,是誰說的?”
“沒有啦!因為大家都在說……當然了,我們是絕對不信的,大家一起共事那么久了……”
“所謂“大家都在說”是什么范圍?”
“就是,那個……全公司啦……”
范若軒眼前一陣眩暈,在她離開公司拚死拚活的這幾個月,她已經成了一個靠跟上司睡覺而升官的女人。
拜托,他們公司很缺飯后八卦嗎?他們真以為店長是個什么美差。∵@種謠言也不知道已經傳了多久……雖然不太可能,但難道說,這些也傳到了祝子豪的耳里?所以他才不聯絡她、不理她了?難道說……他也相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