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行前聚集了一小群人,笑靨燦燦的武朝卿被諸位姑娘眾星拱月,簡直比市集上生意最好的攤子還熱鬧。
有必要說曹操曹操就應(yīng)聲出現(xiàn)嗎?袁長云不悅地收回視線?蓯海蟹湟粫e的地方?擋在那兒害人都沒辦法做正事了。
「你在看什么?」個子小的禹綾踮腳張望,一看到武朝卿,眼睛整個亮了起來!竿郏∧俏还娱L得好俊喔,我連在南方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男人呢,他是誰?你認識嗎?」
看到自家嫂子也被他的魅力迷倒,袁長云心情更差了。
「原來你喜歡那種瘦弱型的,現(xiàn)在換人還來得及!」她冷嗤。真不懂她們到底喜歡他哪一點?真正值得信賴的男人是像她大哥那樣慓悍威猛,而不是這種光長身高不長肉的漂亮男人。
「才不是,我只喜歡相公,其他人我都不要!」禹綾忙不迭地搖頭,然后又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改莻人到底是誰呀?感覺你們關(guān)系匪淺喔!
雖然那男人真的很俊,但她對相公可是忠貞不二,會那么在意全是為了長云,十九歲的她早該許個好婚配,卻從沒聽相公他們提起,她還想著要找時間問問,沒想到機會反而自己送上門,當然得好好把握住來場姑嫂間的體己話嘍!
不習慣有人這么靠近,更不習慣有人當街示愛——即使對象并不是她。袁長云尷尬地紅了臉。這種話應(yīng)該是小夫妻關(guān)起門來自己在閨房說,她一點也不想聽!
「誰跟他關(guān)系匪淺?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家偶爾會跟他買馬而已!乖L云掙扎著想拉開一些距離。
「相公不是也會捕馬嗎?為什么要跟他買?」禹綾才沒那么簡單放過她。直接說青梅竹馬不就好了嗎?越撇清越有問題,長云和那俊俏美男子之間絕對不單純!
「他是?坎恶R吃飯的,要極品好馬只有他才捕得到!瓜氲竭@樣好像在貶抑自家兄長,袁長云趕緊聲明:「這可不是因為大哥技術(shù)差喔,要不是大哥要兼顧馬場,能花在捕馬的心力有限,不然哪輪得到武朝卿出頭?」
「原來相公說的武朝卿就是他啊……」聽到名字,禹綾恍然大悟,心念一轉(zhuǎn),又笑道:「可是相公很夸贊他耶,還說如果要找妹婿,一定要這種人他才放心。」
看到長云從瞪圓眼轉(zhuǎn)為窘惱的臉紅模樣,禹綾不禁在心里偷笑。她可沒說謊喔,相公是真的對他贊譽有加,她只是自己幫忙補上最后兩句而已。
「放心個頭!」袁長云脹紅了臉,既氣他們私下談?wù)撍幕槭,更氣大哥竟將她和那家伙配成一對!赋瞬恶R,其他的他從來沒贏過我,那么弱的男人我才不可能會嫁!」
「那要是有人比你強呢?」慵懶的男子嗓音插了進來。
袁長云不用回頭就已知道來人是誰,她暗暗咬牙。干么偷聽別人講話?
「當然是要再贏回來,我袁長云才不可能輸。」回頭看到那漂亮到不像話的俊臉正沖著自己笑,她更火大。「你忙完啦?」
「瞧,她這不是很矛盾嗎?」對她的暗諷置若罔聞,武朝卿轉(zhuǎn)頭對禹綾笑道!篙斔牟患,贏她的她又不服輸,你說,這輩子她嫁得出去嗎?」
「沒錯、沒錯!」禹綾點頭如搗蒜。哇,近看更是不同凡響,長云居然狠得下心將這種男人貶得一文不值?有鬼,一定有鬼!
「你認識他嗎?這么一見如故?」惱他們連成一氣,袁長云先是向禹綾吼,然后又瞪向武朝卿。「我的終身大事輪不到你來發(fā)表意見,你搞定那些投懷送抱的爛桃花就好!」
「同是南方人,人不親土親,當然一見如故!乖桨ちR,武朝卿笑得越開心。
「你也來自南方?」禹綾掩唇驚嚷,興奮之情全寫在臉上!鸽y怪我就覺得你長得不像北方人,你來多久了?習不習慣?」
看到向來笑臉迎人的大嫂竟激動得像要哭了般,袁長云突然覺得生著氣的自己很像笨蛋。她總算見識到他的好人緣是從何而來了,連為他童年引來不少嘲笑的身世都能拿來當成攀親引戚的橋梁,算他行!
「你們慢慢敘舊吧,不打擾你們了!箤ⅠR丟給武朝卿,她頭也不回地朝糧行走去。
「……長云生氣了?」禹綾笑容緩緩褪去,猶豫著該不該追上。
「沒事,她只有那副表情能嚇唬人,嫂子不用擔心!刮涑湮⑿Π参。
「你很了解她嘛。」禹綾對他更有好感了。這男人真的懂長云,不錯不錯!肝抑浪皇亲煊,其實人很好,會以為她真的生氣,是因為怕她誤會!共缓靡馑颊f得太明,她指指彼此。
「嫂子多心了!刮涑涞托。「我想,長云應(yīng)該連吃醋這兩個字要怎么寫都不曉得!
一個活潑嬌俏的少婦,一個言行輕佻的浪子,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留他們獨處,但長云就是可以毫無芥蒂地走掉,他很愛她如此坦蕩的心思,但有時這一點也讓他很挫敗。
「可是剛剛看到你在跟一群姑娘說話,她臉色不太好看耶!褂砭c從他的話里嗅到了一些端倪,眼中閃過黠光!赣芄士v這招要斟酌使用,不然小心適得其反喔!
心思被說個正著,讓那帶笑的俊容染上些微尷尬之色。
他承認,他是耍了點小計謀,他雖沒刻意招惹那些姑娘,但若要斷絕她們對他的希冀,其實他是做得到的。
卻因為她,那個完全無視他的改變,將他貶到一無是處的固執(zhí)小女人,他故意不劃清界線想引起她的——
武朝卿暗嘆一口,好,就算引不起妒意,只要引起一些些在意也好,讓她知道他其實很炙手可熱,但她的冷淡反應(yīng)卻只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搬石頭砸腳的傻子。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清了,寧可告訴自己她只是因為別的事在生氣,也不要再抱著無謂的期待。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將話題轉(zhuǎn)開!干┳訉Ρ狈降纳钸習慣嗎?」
「嗯,相公他們都對我很好,只是天氣有點冷,馬兒也不聽我的話!闺m然她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下,仍掩不住那一提到丈夫就洋溢幸福的表情。「聽我相公說你很行,你是怎么辦到的?居然能比北方人還厲害!
「長云幫了我很多,而且老實說,我只算半個南方人!刮涑鋵πr候的辛苦簡單略過,人在異鄉(xiāng)已經(jīng)夠不安了,她需要的是鼓勵而非打擊!赶饶敢彩菑哪戏郊薜奖狈剑绻在世,一定會很高興多了同伴!
相同的際遇讓他對袁家嫂子多了份關(guān)心,這片土地其實并沒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只要有人愿意伸出溫暖的手,再大的差異都可以克服。
「知道有人比我早那么多年嫁到這兒,還把孩子教得那么好,我安心好多喔。」禹綾笑道,卻突然往后一個踉蹌,原來是她牽著的馬又開始不安分地逛起大街了!改氵@笨蛋,回來啦!」她氣急敗壞地和它展開拉扯。
「讓我來。」武朝卿啞然失笑,趕緊上前幫忙。有這種打不倒的活力,看樣子他也不用太擔心了,袁家嫂子絕對可以在這兒適應(yīng)得很好。
見別人又是一出手就簡單搞定,禹綾哀怨地看著那匹馬兒。
「你給點面子嘛!」誰的話都聽,就是沒將她放在眼里,好嘔喔!
「教你一招!刮涑涫忠环,有如變戲法般似地變出了根胡蘿卜,折了一半遞給她!赶襁@樣喂它!顾檬稚夏且唤厥痉兑趺磳⒑}卜立在掌心。
「這樣?」禹綾如法炮制,手才剛伸過去,之前甩都不甩她的馬立刻親熱地靠了過來,一口吃掉那截胡蘿卜后,眼睛還眨呀眨地直看著她!溉缓竽兀俊顾d奮不已。
「然后呢——」武朝卿微笑拿著那截胡蘿卜朝馬兒靠近,直視著它,臉上的笑容好溫柔好溫柔!覆宦犜捑蜎]得吃,懂了嗎?」在他用溫醇語調(diào)低喃的同時,手上那截胡蘿卜也已直接往禹綾拋去。
禹綾眼明手快地接住,只見那匹總是趾高氣揚的馬兒一臉震驚地看看他,再看看她,像是終于接受了她身為主人的事實,垂頭喪氣地嘶鳴了聲。
「嘩,你真的太厲害了!」禹綾開心地又笑又跳,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手上那截記得收好,別被它給偷吃了!刮涑浜眯Φ靥嵝选
「相處得很融洽嘛!乖L云那像在自言自語的冷哼自后傳來!溉绻游姨缁貋,我可以再去別的地方晃晃!
回頭看見她吃力地抱著一袋馬秣,他動作自然地接過,幫她置放馬背上。
「看在袁大哥的面子上,這馴馬的費用就不跟你收了。」要損人誰不會?武朝卿輕松自若地接招。
「平常那么多姑娘跟你討教,怎么就沒見你收過錢?」明知他只是說說,她就是忍不住想反駁他!付夷闫鋵崨]把我大哥放在眼里吧?說沒辦法來喝喜酒,卻有時間在這兒和人有說有笑!
「我那時守著一匹馬走不開,這你也曉得。」武朝卿苦笑。「我只不過是進城來買些東西,誰知這樣也能被逮住!
「你活該,誰教你老和姑娘家糾扯不清。」袁長云嘴上雖仍念著,其實心里早已不氣了,望向那個正專心和馬兒嘀嘀咕咕的小女人,她壓低聲音問:「你覺得我大嫂待不待得。俊
近年來南北聯(lián)姻的例子越來越多,但能幸福圓滿的幾乎是少之又少,她并不是在詛咒大哥大嫂他們,只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她沒問題的,就算你瞧不起她,也該對袁大哥有信心!刮涑湮⑿。他猜得沒錯,她剛剛是怕袁大嫂礙于她在場有苦難訴,所以刻意回避!竸e擔心,我家的狀況并不代表全部!
心里的不安被撫平了,但隨之而起的是對他的關(guān)心。袁長云很努力想從他那輕松自若的笑容找出一絲絲的隱瞞,一如以往,她什么也找不到。
三年前,武伯伯在一次意外去世,那時他所展現(xiàn)的是真正的泰然以對,而不是像她當年喪母那脆弱不堪的強撐無謂。
她知道這些年來他們父子間的關(guān)系已逐漸好轉(zhuǎn),但仍有著疑惑,然而看到他那毫無芥蒂的神情時,她問不出口,因為只要提出任何疑問,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在譴責他的偽裝,于是她將那些問題放回心里,要自己相信他是真的釋懷了。
只是當看到他總會對那些南北結(jié)親的家庭多加留心及關(guān)懷時,壓抑下來的疑問又會不由自主地隱隱浮動。
「怎么?太久沒見到我,發(fā)現(xiàn)我變迷人了嗎?」武朝卿促狹道,接觸到她凌厲射來的目光,他忍俊不禁地大笑。
「那些姑娘是怎么回事?竟看上這種人!乖L云惱聲嘀咕,卻也對這種一如以往的相處方式感到安心。
隨著年齡增長,他們都有各自要擔負的責任,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有時十天半個月都沒見到人也是常有的事,有股憂慮總會不受控制地浮上心頭,怕他們會因為太久沒見而變得生疏了,值得慶幸的是,這種情形一直都不曾發(fā)生。
「不懂得欣賞的你,才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吧?」大街上并不是適合深談的地方,武朝卿用玩笑的方式點到為止!肝以撟吡耍瑤臀肄D(zhuǎn)告袁大哥,改天我會親自登門送上大禮,祝賀他新婚。」
臨去前,他不忘再去跟禹綾那匹坐騎「關(guān)切」一下,又和禹綾聊了幾句,這才邁步離開。
看著他在人群里消失了蹤影,袁長云有種說不上來的悵然若失。下次見面不知又是什么時候了,她好想念以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我覺得相公的眼光真的很不錯耶!褂砭c踱回她身邊,笑得好曖昧。剛剛她是識趣地留給他們獨處的機會,瞧他們聊得可開心呢!杆麤]你說的那么差啊,連我這匹壞馬他都能三兩下就治得服服貼貼的……」
怎么又提這檔子事。吭L云懶得理她,拉著馬兒直接掉頭走人。
怕被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城鎮(zhèn),禹綾顧不得要點什么鴛鴦譜了,拚命拉著馬兒想跟上,誰知剛剛乖巧不已的馬兒選在這時候跟她鬧別扭,一直用鼻子頂她,威脅她將剩下的胡蘿卜交出來。
怎么會這樣啦!
「不要搶,武公子說你要乖乖聽話才能給你……長云、等我,我不認識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