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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護師 第8章(2)
作者:決明
  「我去請大夫來替你看看,確認一下?」依過來人經驗看來,應該八九不離十。

  「不……我是說……我自己……」沈瓔珞慌得有些結巴,緊緊按住李婆婆的手,不讓她去,她手指泛白,在發著抖:「這種事……被人知道了……」

  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就懷上孩子,教她如何是好?

  「別怕!別怕!婆婆給你作主,要義小子給你一個交代,你放心。義小子也真是的,當初妅意與古初歲同床一夜,他就吼著要古初歲對他妹妹負起責任,自己卻這般粗心大意,婆婆把他叫來,叫他立刻!」

  「不!別……我……讓我……自個兒同他說,好嗎?」沈瓔珞哀求著:「請你不要告訴其它人……」

  李婆婆并不知情這幾日來她與尉遲義發生的始末,仍以為兩人感情甚好,她聽聞沈瓔珞要自行告知尉遲義時,拍拍自己昏庸花白的腦袋瓜子:「是是是,這事兒該讓你們小兩口自己去說才好,婆婆不會說,誰我都不說。義小子若知道自己要當爹了,定會欣喜若狂,瞧他老搶著去抱妅意的女兒就知道他有多愛娃兒!估钇牌判Φ溃骸改憬駜簜就別在廚房幫助,回房里去躺躺,瞧你,一副都快被風刮跑的薄弱樣,害喜很難受吧?晚些我送清淡的膳食給你,呀對,還有雞湯……得幫你補補才行!」

  相較于李婆婆的開心,沈瓔珞顯得愁云慘霧,她被李婆婆半趕半哄送回小竹屋,腦子里禁不住思緒紛亂。柔黃按在平坦腹間,不敢相信在這里極可能孕育著一條小生命。若是真的,她該如何是好?

  十指絞緊腹部衣料,素白裙花被扭得皺揪,她要告訴尉遲義嗎?要現在就喚他過來,問他是否想要這孩子?還是……

  下回有重要的事再喊我。

  最近我比較忙,恐怕沒法子撥冗在小事上。

  這算大事還是小事?

  它重要嗎?

  萬一他認定這只是件小事……

  沈瓔珞混亂想著,咬緊下唇,「尉遲義」三字,吐不出來,想得越多,越是喊不出口,她不想從他口中或是神色中,聽見看見「我很忙,沒空管這種小事」的埋怨……

  她雙眼茫然空洞,竹屋里的擺設,虛晃而過,直到幾桌上的爹親牌位,烙入眼簾,逼出她的淚水,她曲膝跪下,為辱沒了沈家家風而深深歉疚,若爹在世,得知女兒不檢點,未婚懷孕,依他性子,興許會以家法處置她,咬牙咽下對女兒的溺愛,狠狠杖打她。她跪著,連祈求原諒也不敢。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的娘親,目前面臨的困境,恐怕是無法給他一個爹親。她無法開口告訴孩子,她不確定他的爹親要不要他們母子倆,又或者,他要孩子,卻不要娘……

  她對于自己抱持著一絲絲希冀,或許他會為了孩子將她留在身邊,這念頭,教她忿恨著自己可僧的懦弱……

  「最近挺安分的嘛!箛辣M歡被仔細伺候得渾身慵懶,終日無所事事的嚴府當家只需要吃飽睡足,其余麻煩事,自有眾人分攤解決,她晃動那雙讓春兒粉拳輕槌細揉的纖纖玉腿,享受婢女服侍的悠哉。

  她平時也會插手管些事,端看心情好壞,心情喜悅,她哈事都能放心交給旁人去做,自己樂得輕松快活;心情惡劣,事事皆不順她眼、不順她意,大至當鋪里收受當物,小至鋪里字畫擺飾,她都挑剔地要自己來。

  小紗端上甜湯一碗,她小啜一口,便擱回托盤,要小紗撒下。瞇細的美眸瞟向尉遲義,帶著頑皮口吻道:「怎么沒再看見你甩下正事不做,跑去廚房吃得滿嘴油膩及胭脂回來?」明知故問。

  是誰上回心情超差,見不得別人幸福美滿,拍桌斥喝他:你這種不認真的工作態度看了真教人生氣!萬一正好有歹徒上鋪里行搶呢?!萬一謙哥沒在鋪里,只剩老弱婦孺,誰來保護他們?關哥上回的教訓你全忘了是不?!你再敢見色忘義,滿腦子只想著姓沈的,你看我怎么整治她!別以為我同意將她給你,我就奈何不了她!我告訴你,全鋪里的東西全是我的,你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睡的,全是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因嚴盡歡這番話,他不得不放棄每日被沈瓔珞軟語喚去的小小甜蜜時光,婉轉要沈瓔珞沒大事別叫他,他不能再激怒嚴盡歡,否則到時吃虧的人會是沈瓔珞。

  現在,嚴盡歡竟然有臉問他:怎么沒再看見你甩下正事不做,跑去廚房吃得滿嘴油膩及胭脂回來?

  他真想掐死這個女人,情緒好與壞的臉色完全不同,一是仙女,一是惡鬼嗎?今天是怎樣,心情又轉好了,眉慈目善,說起話來還會笑啰?

  「我有將小當家的教訓聽進耳里,所以改掉了我常往廚房跑的惡習!刮具t義皮笑肉不笑,咬著牙硬擠出的恭敬。

  「哦?義哥真受教,不過,我沒這么壞啦,我不介意你偶爾去和沈瓔珞聚聚呀!箍吹贸鰜韲辣M歡今日確實是神色愉悅許多,還好無辜好和善地開口放任他偷懶。這句話,若下午她心情轉劣,陰霾籠罩,就會補充成:偶爾?!什么叫偶爾你知道嗎?!十幾年一次也叫偶爾啦!

  尉遲義絕對不會把她方才說的話當成解禁令,嚴盡歡翻臉比翻書更快,自己說過的話,自己否決得更快。

  「棒打鴛鴦這種缺德事,我嚴盡歡才不做呢!

  是嗎?是嗎?!需要他尉遲義舉出幾個被她棒打過的分飛鴛鴦嗎?他隨便就能舉出血淋淋的二十!不,四十對!

  小紗又送來甜糕,讓嚴盡歡墊墊胃,嚴盡歡嘗了兩個,配口濃茶咽下,小嘴才挪出空位繼續說道:「上回的事,你收拾殘局了嗎?」她問尉遲義。

  「小當家,義哥他還沒完全……」歐陽妅意想替尉遲義說話,被嚴盡歡攤手阻擋,她白玉纖指著尉遲義,要他自己說。

  「已經明白對方是誰,但他們易容喬裝,藏身南城,謙哥說,他們一定要出來銷贓,將貨品變現,否則帶著貨,想通過南城城門決計不可能,一旦由我們鋪里流出的商品出現在任何當鋪或黑市,要逮人不困難!刮具t義回答,十指扳得味咋作響,他隨時都準備好要去痛毆那些搶東西搶到嚴家頭上的混帳家伙,不把他們揍到面目全非,他尉遲義三字倒過來寫!

  「嚴家真是樹大招風,開珠寶鋪有人搶,開當鋪也有人搶,以后我們家飯館被搶,我都不驚訝了哩。」嚴盡歡看慣大風大浪,搶劫已經被她歸納為「小事」了。

  「謙哥,我想你應該多收幾件武功高強的典當品進來幫我們看家,上回那只武林盟主就不錯!拐{去守珠寶鋪,現在珠寶鋪多安寧祥和呀,只要煩惱著大賺錢,壓根無須擔心有人敢上門去搶,鋪里養著一位掛名響當當的雜役,還挺自豪的哩。

  武林盟主拿竹帚掃地,命令起來多夠勁呀!

  「不是天天都有人押武林盟主來典當。」公孫謙笑道。有些事,可遇不可求,一切都是緣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來個魔教教主啦隱世高人啦!箛辣M歡平時精明歸精明,她仍是一個稚齡丫頭,腦袋瓜里存在著小姑娘的天真率直及充滿幻想。

  「若有,我定會出高價收當。」公孫謙允諾她。

  「小當家,周老板送來六匹錦裯,您現在要去瞧瞧嗎?」婢女晚霞挪著碎步,娉婷來報。

  「好呀。」嚴盡歡坐直柔若無骨的嬌軀,春兒為她攏平裙上微褶,再攙著她去前廳挑錦綢,準備做幾套新衣裳。嚴盡歡一走,側廳氛圍轉為輕松,尉遲義坐下來翹腳,夏侯武威也松懈緊繃的雙肩,好好地喝下一口熱茶。

  「義哥,你好些了嗎?」歐陽妅意不愧是尉遲義自小疼到大的妹子,在場唯一一個出言關心他。

  「還可以啦,應該是說……死不了。這種時候就非常羨慕你和古初歲,我也真想吃條金絲蠱入肚,讓牠三兩下就處理完這該死的……」尉遲義臉孔微擰,閉嘴順氣。

  「需不需要我代替你去逮人?」只要尉遲義點頭,夏侯武威也會夠義氣地攬下這件差事。

  尉遲義一掌拍拍夏侯武威的肩,認真說道:「不用,你只要幫兄弟我一個忙就好!

  「你說!

  「拜托你好好伺候嚴盡歡,讓她天天都心情愉悅,不要找我們麻煩,兄弟感謝你的大義捐軀、出賣身體!」尉遲義被冷顏夏侯武威一記手刀劈中,痛得捂腹咒罵,夏侯武威毫不留情,在尉遲義彎身之后,第二記手刀朝他肩頸落下,一氣呵成地差點用膝蓋再撞碎尉遲義的臉!幸好公孫謙出手相救,阻擋夏侯武威活活打死尉遲義。

  「武威,現在打死阿義未免勝之不武,畢竟他傷得不輕!苟,挨下夏侯武威毫不留情的第一掌,傷勢加劇,鮮血瞬間濡濕了尉遲義的衣裳一大片。

  「義哥,你明知道武威哥討厭人家這樣說,你還犯!」歐陽妅意想同情他都做不到耶。

  「我實話實說呀……痛……」尉遲義忍得臉色發白。武威真狠,直接往傷處出手,讓很難痊愈的傷口,雪上加霜!父陕锎蛲粋部位……我等它愈合已經等得不耐煩,這下又要往后延了啦……」

  「妅意,去請大夫來,我看阿義的腸子快滑出來了。」公孫謙仍有心情說笑。

  「好!」歐陽妅意趕忙去請。若可以,她很想出借金絲蠱給尉遲義呀,這種開腸破肚的小傷,眨眼之間就能治好,可惜金絲蠱和她血肉相連,挖不出來,殘念。

  「臭武威!你自己和小當家在床上爽快風流,卻害我和瓔珞得分房睡,現在這一劈,又得分房半個月以上!」他好想念瓔珞軟綿綿的身軀,好想念她婀娜起伏的優美線條,好想念她恬淡溫柔的笑容……欲望,敵不過疼痛,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面臨劇痛的同時還能勃起!

  他日前受了重傷,和闖進嚴家當鋪行搶幾件近期流當品的歹徒拚斗換來的,他為了救下一位被挾持為人質的女客人,遭到歹徒砍傷,傷口相當嚴重,從左胸筆直延伸腰側,只要再前進半寸,他尉遲義就會像塊柴薪,被劈做兩半。人,傷了;貨,沒了。少不了嚴盡歡一陣奚落,但那對尉遲義而言不算什么,他真正在意的是!不能讓沈瓔珞知道,她會擔心死了,她會哭的,看到他的傷勢,她會嚇壞的。于是,他在昏迷之前厲聲要求在場眾人不許將他受傷的事傳出去,所有消息只能停止在當鋪大廳,局限于身在大廳的六、七個人知道,不能再往后頭嚴家大院傳。

  他瞞著沈瓔珞,不被她發現,所以他換下了裸露的紅背甲,包住傷口;所以他東躲西藏,避免被她瞧出怪異,連同床都不敢,他的傷口只要動作大一點都會撕扯傷處,隨時有可能讓血染濕衣裳,到時要狡辯都很困難,他甚至悄悄避開她,少點接觸便能減少暴露受傷一事的機會,雖然公孫謙并不同意他的作法,也告誡過他可能面臨被沈瓔珞誤解的后果,他不以為意,認定傷勢會好得很快,只要傷一好,他立刻會同她講開所有的事,哪會有哈誤會?

  唯一的失策,是采菱的出現。

  重傷外加遇上大夫外出采藥,只剩一只尚未出師的學徒,把他活馬當死馬醫!對,活的進去,差點死了出來!那只學徒,還有臉拍著胸脯說她是她爹最得意的愛徒,天生遺傳到一身好醫術……

  這輩子長耳朵到現在,從沒聽過醫術是靠遺傳的!

  他還能活著,真是天佑。另一個支撐著他的,就是沈瓔珞。當有一個人,讓你放不下,不想她哭、不想她怕、不想她孤單無依、不想她寂寞難受,你就舍不得輕易棄她而去。他在傷口迸發高燒而昏迷的那兩日,只要稍稍恢復意識,想的便是「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絕不死!」即使他作古多年的娘親在開滿白色小花的彼岸朝他招手,用著蜜般的溫柔嗓音要他來,他也能悴聲對娘親吼道:不要招了!我還不能去!有人在等我!六十年后再來看你!然后,不孝地轉過身,往娘親所在的反方向奔跑。

  幸好,跑的方向正確,沒一路跑進陰曹地府。

  他醒過來,活在與沈瓔珞存在著的同一個世間。

  「你自找的!瓜暮钗渫浜。

  「我好想抱瓔珞……」尉遲義很痛,一方面是傷處迸裂的痛,一方面是相思成災的痛。

  瓔珞,你再等我一陣子,這該死的傷,等它別看起來這般猙獰可怕,我就會乖乖讓你環抱著我的腰,一邊嗔怒地數落我不珍惜自己,一邊紅著眼眶,收緊你的雙臂,抱我抱得毫無空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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