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虹覺得現在的狀況有些詭異,連忙站出來護主,“王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王爺正在跟白姑娘說話,你不過是個下人,不得插嘴!比~勛出來喝斥。
云虹瞪著葉勛,覺得他架子很大,“你不也是下人!
“你……”
“吵什么,都給本王閉嘴!币罪L行充滿威嚴的瞪了他們兩人一眼,他們便默默退到自己主子身后。
他回眸看向白慕巧,“本王沒有認錯人,看來,是你從沒將我放在心上過,才會記不得我。”這個事實擺在眼前,令他既是氣惱,又是失落,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望著他復雜的表情,白慕巧胸口像梗著什么似的,有些難受。
她想響應他的期待,但無論她如何努力想,都想不到……
“罷了,這個令牌給你!彼麑⒁粋刻有“雅郡王府”四字的令牌放在桌上,“等你真的記起本王,再來找我,只要持著這令牌,門衛會放你進來!闭Z畢,他起身甩袖離開。
葉勛跟隨主子離開前,不忘多瞪一眼云虹,云虹不遑多讓地向他吐舌做鬼臉。
見狀,白慕巧實在是哭笑不得,“云虹,別跟王爺的小廝斗氣。”
云虹撇嘴,“哼,是他太囂張。”
“我們回白府吧。”她望著桌上的令牌嘆氣。既然王爺認得她,那和繼母、繼妹的約定,注定是要破局了……
“好,我們回去。”云虹倒是很滿意這個結果,如果真的成功瞞過了王爺,反而會讓她覺得上天不公,讓二小姐得償所愿,反正就算沒了雅郡王,也還會有別的機會,夫人這么疼二小姐,總會有辦法讓二小姐嫁出去的。
主仆兩人帶著不一樣的心情回到白府。
白慕巧隱瞞了令牌的事情,只稱自己的琴藝比不上其它千金,所以沒能見到雅郡王。
對此劉珍玉感到很不滿,覺得白慕巧辦事不力,還餓了她幾頓,而白沛茹因為抱著希望,結果期待落空,經常發脾氣,摔壞不少房里的東西。
結果不出幾日,白慕巧發現自己的首飾盒不見了,心慌不已,因為令牌就藏在里面,她連忙詢問云虹,云虹也感到困惑,一起幫忙找,卻怎么也找不著。
在令牌不見的隔日,府里忽然一陣騷動,白慕巧摸不著頭緒時,早就跑出蕙心閣查看狀況的云虹奔回來,拉著她急道:“小姐,不好了!”
望著花容失色的云虹,白慕巧不禁也恐慌了起來,“發生什么事?”
“夫人被抓了!我聽到那些官兵說,還要來抓你!”
“什么?”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快逃!”云虹抓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跑。
她來不及戴上黑紗帷帽,就被拖著一路跑到大街上。
因為自己被毀容的右臉,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她覺得背上冷汗淋漓,那些眼神像是用刀刮她一樣,讓她的傷疤刺痛不已。
自從火燒樓閣過后至今,雖然傷疤已經沒有像當初那么令她痛不欲生,但她始終隱隱約約還會覺得刺痛,每晚,云虹都會煎上一帖止痛藥讓她服用。
云虹也曾疑惑過,她的傷口為何還會痛,其實,她沒告訴她,每當她和繼妹面對面時,傷疤就會開始劇痛,她實在很不想去思索疼痛的原由究竟是什么……
跑著跑著,云虹帶她躲到城門附近的小巷,望著已被封閉的城門,還有駐守的官兵,兩人更是無措。
白慕巧因為激烈奔跑好一會兒,現在才喘過氣問:“云虹,到底是怎么回事?娘為何會被官兵抓?”
“我不知道……當時情況很混亂,但我有聽到……那些官兵說欺騙皇族是死刑……而且我親眼看到夫人被抓!
“欺騙皇族……”白慕巧不禁聯想到失蹤的令牌。該不會那令牌是被繼母和繼妹偷走的?但她們是怎么發現的?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有道人影從屋檐上跳下,以極好的輕功落在她們身旁,嚇了她們一大跳。
那人瀟灑地拿下頭上的斗笠,朝她們微笑道:“白姑娘,終于找到你了。”
白慕巧定睛一看,驚訝道:“劍蘭姑娘?”
“主人請你們來百花園一趟。”
“為何?”
“這次雅郡王氣得不輕,恐怕會意氣用事,所以主人想保護你!
望著劍蘭誠懇的表情,她思考著,雅郡王會如此大動作抓她,可想而知他有多憤怒。
她心里真的很害怕,于是,她頷首接受了劍蘭的邀請,虛弱地對她微笑,“謝謝你,拜托了。”
白慕巧終于親眼見識到,百花園到底有多囂張。
劍蘭居然堂而皇之地帶著她們出城,也沒人敢攔,衛兵各個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劍蘭卻也不以為意,還對守城門的衛兵高傲地道:“請轉告雅郡王,百花園之主邀請王爺來百花園一聚!
于是,她們就這么被領入百花園,進到主房,見到了傳聞中的百花園之主燕菲花。
燕菲花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有牡丹的嬌艷與高貴,她柔若無骨的從軟榻上起身,微笑著走向白慕巧,婀娜多姿,身姿美得奪人心魂,神色充滿著連女人都折服的自信和驕傲。
白慕巧不禁看傻了眼,直到燕菲花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氣吐如蘭地贊嘆道:“是白楊花!”
白慕巧愕然地脫口問“這是什么……意思!
燕菲花噙笑著輕撫她的臉龐,指尖甚至游走過令她自卑的傷疤,疼惜地道:“你有著白楊花的悲哀和勇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適合白楊花的女子,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而你也不必再遮掩自己的傷疤,坦然地抬頭挺胸,這樣才能面對自己的自卑!
白慕巧眼眶一熱,幾乎要就掉下淚來。這位奇女子究竟是哪里來的,她那無條件接納的眼神和口吻,讓她無法不感動……
此時,門外傳來慌忙的敲門聲,“主人,雅郡王來訪了!
“哼,來得真快,這么心急。”燕菲花笑盈盈地執起白慕巧的手,輕拍,“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白慕巧慌亂的心不禁被燕菲花安撫得鎮定下來,對她有種說不上來的信任。
半刻鐘后,燕菲花和易風行各坐在大廳的一方。
易風行臉色很難看,瞪著燕菲花的眼神好似她搶了他的東西似的。
“哎呀,王爺,您這么看著民女,民女會怕呢。”燕菲花嘻笑著搖著羅扇,姿態風情萬種。
被人挑戰了權威,輕易地從他手中搶走人,易風行鐵青著臉冷聲道:“少惺惺作態,燕菲花,你以為國舅爺真會事事護你周全?”
“這個嘛……”燕菲花眼波賊兮兮地流轉,笑道:“王爺你可怪不得我啊,若不是你嚇到了人家小姑娘,我也不會出手的,不懂得憐香惜玉,還反過來怪我?這說不過去啊!”
聞言,易風行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自己一怒之下抓了白慕巧的繼母和繼妹,大動作關城門且派人抓她的行為,確實是太過于沖動。
但這可怪不得他,她繼妹持了她的令牌入他王府,名字竟然跟她參加琴宴時,所報的閨名一樣,若不是他早知道她已被毀容,光只看那身影,恐怕還真會認錯人。
于是他怒問了她繼妹來龍去脈,得知白慕巧和她繼母、繼妹竟然有一個約定,先是讓琴藝好的她來當替身騙他,好讓她繼妹有機會被他欣賞,進而嫁給他。
原先她遲遲沒來找他,便已經令他不悅了,但沒想到,她竟然是抱著欺騙的心思來參加琴宴,虧他還花費心思辦了這場盛大的琴宴,只為了找到她……
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無情打了一巴掌一樣難堪。
抓到她繼母后,從她繼母口中得知,原本她繼妹只想借用姊姊的首飾,結果丫鬟根本沒告知午睡中的白慕巧,直接將首飾盒拿走,而云虹又正巧不在房中,也就沒人知道此事,而她繼妹看到首飾盒里的令牌時,還以為自己有了機會可以和他接觸,就莽撞冒充姊姊跑來雅郡王府。
即使她沒主動將令牌給妹妹,但這份差點被設計的憤怒,也令他無法輕易原諒她。
他瞇起厲眸怒道:“少跟本王廢話,把人交出來!”
看得出來易風行的耐心已到底線了,燕菲花便朝內室喊道:“劍蘭,帶白姑娘出來吧!
語落,劍蘭帶著白慕巧現身,云虹也跟隨在后。
易風行望著她恐懼地藏在劍蘭身后、躲避他的目光,讓他散發的怒氣,不禁收斂了不少,忽然之間,他遺忘了被她欺騙的惱怒,眼中只看到她的害怕。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纖弱,臉色也十分蒼白,彷佛風一吹就會凋零的花兒,她身著水色深衣,玄青腰帶勒出了她不堪一握的柳腰,黑亮的烏絲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臉側和肩上,她輕顫的眼睫如蝴蝶拍翅,帶著一絲我見猶憐的味道。
而他也沒忽略,那張典雅秀麗的面容上,有著讓人很難不注意到的疤痕,淺紅的疤痕,猙獰地盤據在她的右臉,令人不忍直視。
他不禁微顫,有那么一瞬,屏住了呼吸,說不上來此刻心里的感覺是什么。
白慕巧見他直勾勾地瞧著自己的傷疤,忍不住低下頭,讓發絲垂下,多少掩去幾分她臉上的疤痕,雖然燕菲花要她不要再遮掩自己的容貌,抬頭挺胸面對一切,但自卑的影子太過巨大,仍壓得她低下頭去。
燕菲花出聲打破沉默,“王爺,告訴白姑娘你氣她什么,否則她很冤枉的!
冤枉?易風行冷哼一聲,“白姑娘,在你眼中,本王是否只是刀俎上的魚肉,你當初竟敢以令妹的閨名參加琴宴,要是本王當時就對你傾心,豈不是真被騙得徹底?”
白慕巧一聞此言,臉色又更白了幾分。原來這件事已被發現了……恐怕是繼母、繼妹供出來的,高貴如他,這種事對他而言的確是個侮辱……
云虹不服氣地站出來說:“王爺,小姐也是迫于無奈……”
易風行無情地喝斥道:“退下!這里沒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余地!”他要聽的可不是別人的回答!
頓時,云虹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葉勛對她搖了搖頭,好心暗示要她別再捋虎須了,云虹再傻也看得清楚情況,這次便沒和葉勛斗氣,退至主子身后。
“白姑娘,你就沒有話好跟本王解釋嗎?”易風行望著沉默的白慕巧,雖然他很氣她,但她一語不發的樣子,更令他不能接受。
白慕巧顫抖著身軀,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欺騙王爺!
“你……真令本王氣惱!你可知,你這一承認,便與令母、令妹同罪,是得被判死刑的。”要是她有合理的解釋說明這是一場誤會,他會愿意相信她的,然而她卻直接認錯。
白慕巧聽了,雖然臉色煞白,卻也沒有再說話。
這的確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只是她一時無法相信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
燕菲花眼見自己插手的時機到了,便笑盈盈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走到白慕巧身旁,對易風行道:“王爺,在您將她帶走判罪前,請恕我跟您搶人了!闭Z畢,她扶起白慕巧,巧笑倩兮地拿出一張賣身契塞到她手里,“白姑娘,我想我該告訴你一件事情,只要你簽下這份賣身契,成了我百花園里的姑娘,為百花園做事,我保證可以從王爺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白慕巧錯愕,不敢相信燕菲花竟有這樣的能耐。
知道燕菲花這一席話是真的,易風行氣得頭頂都要冒煙,“燕、菲、花!”他就知道這女人無緣無故將白慕巧帶回百花園,一定是有什么圖謀?
“唉呀,不用這么大聲叫我,我耳朵好的很,聽得見的!毖喾苹ㄐΦ煤脽o辜,“王爺,不用我提醒你吧,就算不靠國舅爺,只要我向羽裳織坊的伊東日公子說一聲,身為皇帝表哥兼幼年玩伴的他,和皇上的交情可不比一般,而他又很聽我的話……你說,要是伊公子去求皇上,皇上會不會因此赦免白姑娘呢?”
“你……”易風行覺得這女人實在是無法無天,搶人搶得如此流氓!真是可恨到極點!
燕菲花不理會氣得頭頂冒煙的易風行,一臉真切地握著白慕巧的雙手,向被她通天本領嚇傻的她,勸說道:“白姑娘,你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的白楊花,雖然簽了這張契約就要放棄原本的名字,這輩子也只能以花名自稱、為我做事,但是你放心我會待你很好的,所以,簽吧!
白慕巧還傻傻的,反應不過來,任由燕菲花將她牽到桌旁,替她攤平契約,然后向劍蘭高聲吩咐,“劍蘭,拿文房四寶和印色池來……”
這時,有道人影緩步走了進來,高聲阻止了燕菲花,“小花,別再鬧了。”
燕菲花聞聲,氣呼呼地瞪向來人,“本姑娘說過很多次,別叫我小花!”
易風行連忙起身迎接,恭敬一揖,“國舅爺!
衡岳煬拍了拍易風行的肩,“雖然小花搶人是不好,但是你也恢復點理智吧,這樣對待一個姑娘,一點也不像你!
易風行被衡岳煬這么一說,火氣也退了不少,沉默了下來。
接著,衡岳煬對燕菲花說道:“小花,我知道你不相信全天下的男人,所以建了這個百花園讓無處可去的女子,有個安身的地方,但是這名姑娘不一樣!
被踩到痛處的燕菲花冷下臉,“一樣的,王爺這不是在欺負她嗎?本姑娘收留她又有什么不對!
“那就再跟我打一次賭吧!焙庠罒貙λf道:“雅郡王不是你厭惡的那種男人!
燕菲花緊抿唇瞪著他,卻不愿如他的意和他打賭。
“看來,你心里也有了答案。”衡岳煬微微一笑。燕菲花并非第一次接觸雅郡王,她能明白,若不是雅郡王太在意這名姑娘,又怎會如此失態,他可是時時刻刻都能氣定神閑、一派優雅的人。
燕菲花哼了一聲,多瞪了衡岳煬一眼,她最討厭這個男人的笑臉了!
衡岳煬向易風行說道:“好了,你將人帶走吧!
“謝國舅爺!币罪L行拱手表達謝意,接著向自己的親衛長黑重山說了幾句,黑重山就帶著部屬將白慕巧和云虹押走。
白慕巧惴惴不安地和云虹坐在馬車上,被他的親衛護送著,不知前往何方。
她本以為一下馬車,看見的是牢獄,卻沒想到,是巍峨莊嚴的紅漆銅釘大門,上頭的匾額以大氣的字體寫著“雅郡王府”。
她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雅郡王究竟想怎么處理她,而他的親衛長黑重山一臉兇神惡煞、神色嚴峻,令她也不敢多問,連向來活潑的云虹,也因為這批親衛太沉肅冷漠,難得不敢多吭一句。
看云虹臉色蒼白,她心里很不舍,云虹經歷這樣的一日,恐怕嚇到了吧……
她們被送入一處暖閣后,那些給人沉重壓力的親衛們便被黑重山全數帶走了,只留下她們主仆兩人。
云虹不安地抱住白慕巧,“小姐,我們之后會怎樣?”她第一次感覺到雅郡王的權力與威嚴,是令人拜服畏懼的。
她只能無奈低語,“我也不知道……”
她也只能祈禱,等雅郡王氣消后,事情或許就能有所轉機。
假如真的不能,她也會盡力替云虹說話,讓云虹不受她牽連。
這么一想后,她緊緊抱住云虹,當作是最后一次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