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秦可心便敲響了齊皓的房門。
“門沒鎖,自己進來!彼穆曇魬醒笱,像還沒睡醒。
但她卻在那份傭懶中聽出一分疲憊,她想,他大概又一夜未眠吧!
留在江州調養身體的日子,他雖然沒再提起馮家三口的死,平時也笑咪咪,偶爾還會找她斗兩句。
但她知道,他心里其實很在乎馮家人的逝去,那股愁怨已經深入骨髓,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精神。
而她雖是良醫,能治百病,可惜心病唯有心藥醫,對于他心里的憂郁,她是無能為力的。地低喟口氣,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起床,我們今天離開江州,準備入山。”
“入山做什么?你的義診不是還沒結束?”
“進山里采些藥草下來賣,賺了銀子,再回來繼續義診!币籽灾砂樟。
他額頭浮現幾滴汗!澳阗嶅X一定要費這么大功夫嗎?以你的醫術,隨便找個有錢人,給他看病,收點診金,就夠你吃喝不盡了!
“我看診從不收錢!
“所以你的錢都是去山里采草藥賣而賺來的?”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的謀生能力如此差勁,而他卻白吃白喝了她這么久,唉,慚愧。
她理所當然地點頭!拔沂谴蠓,不靠看病賺錢,當然是依賴賣藥獲取銀兩了。”
“你這么辛苦進山一趟,能賺多少?”
“三、四百貫吧?”
他有點頭暈。她是武者,高來高去,踏懸壁如履平地,自然不把進山采藥當一回事?伤莻普通凡人,千里入山一趟,就為了幾百貫錢,殺了他比較快。
“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三十貫吧!”
“給我二十貫。”
“喔!彼统龊砂,把錢給了他,才想到要問:“你要錢干么?”
“去幫你賺錢。”他掀開被子起身,彎腰穿鞋!澳阍谶@里等我,至多兩個時辰,我幫你賺個千貫回來!
“你想去搶錢莊嗎?”
“要搶劫也是你出馬,我能搶得了誰?”他翻個白眼,大跨步出門去也。
她一臉不解地站在房里,想著要如何用二十貫賺到一千貫錢?
這世上最賺錢的是什么行業?不外賭跟嫖。她初入江湖時就聽說過,一名厲害的老千,夜入百貫不是問題,但前提是,不能被逮到出千,輕則雙手難保,重則小命休矣。
齊皓不會去賭吧?可沒聽說過他懂千術!
而說到嫖,齊國第一妓院探花樓,傳聞日進斗金,但齊皓不是女子,雖然俊顏如玉,總不至于有人花千貫錢買他一夜。
那他要用什么方法,在兩個時辰內賺足千貫?
她費盡心思也猜測不到,想得肚子都餓了,干脆叫小二送了饅頭米粥進房用膳。
一顆饅頭還沒啃完,齊皓便揣著沉甸甸的錢袋進來了。
“喏!”他把錢袋遞給她,自顧自地坐下來吃早餐。
她不敢相信地解開錢袋一看,里頭足足一千貫錢。從他出門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時辰,他到底怎么辦到的?
“你真的用二十貫賺了一千貫!這怎么可能?”往常她都要在山里晃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賺到幾百貫錢,收入已經算很高了,可他卻……
“莫非你有聚寶盆?”
“世上哪兒來的聚寶盆?這是賣畫賺來的!
“什么畫這么值錢?”
“皇上御覽過的畫!
“。俊
“我用你的二十貫在路邊買了幅煙山云雨圖,蓋上‘圣隆皇御覽’的印璽,送去異寶齋賣掉,就賺到一千貫了。”
“圣隆皇?”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
她恍然大悟。齊皓不正是當今圣上,他隨便在一張畫上用了隨身御印,那幅畫便成宮中御用之物,自然價值連城。
這么簡單的賺錢辦法,怎么她就想不到呢?
“可是……販賣宮中物品,不是犯罪嗎?”
“哪個宮中內侍沒盜過幾件御用之物外賣?只要不是太過分,大家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悶聲發大財的!
“太好了。”她兩手攬緊了錢袋子!耙院笤俨挥脼殂y兩發愁了!币磺ж灠!隨隨便便買幅畫,蓋個章便能賺到!拔疫@輩子還沒一次拿過這么多錢,齊皓,不如你再去多買幾幅畫,蓋幾個印,多賺一點!
果然,世上沒有完美的人,瞧她醫術武功這么高明,一顆仁善心迷得他暈陶陶,將她當菩薩看待,但小姑娘全部聰明才智都用在醫道和武術上了,半點謀生概念也無。
“這種事可一不可二,我多干幾回,你等著給我收尸吧!”
“為什么?”
“盜賣宮中寶貝,死罪!痹賱t,泄漏他的行蹤,順道揪出她綁架皇帝的罪責,她那顆小腦袋也保不住了。
“啊!”也就是說,這種錢只能賺一次?真可惜,不過算了。“有這一千貫,也夠我們生活上一年了,我現在去開義診,結束后,我們去逛街,我有好多東西想買,可惜一直沒錢買,現在有錢了,我要把它們都買回來!闭f著,她像只快樂的小燕子飛出客房。
辰時一到?蜅4筇脭[開了一張桌子,上頭文房四寶俱備。秦可心端坐桌后,今日限額百名的義診便開始了。
她走遍齊國各地,手下活人性命無數,這些人口耳相傳,都尊稱她女醫神。
她每到一地,只要亮明了身分,向客棧請求住上十天半個月,舉辦義診,幾乎沒有人會拒絕。
雖然來找她看病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乞丐、流氓更不在話下,這義診期間,客棧生意總會受到影響。
但只要是她辦過義診的客棧,過后,客人上門機會絕對加倍,折合起來,那些客棧老板還賺到了。
為此,秦可心每到一地,從不擔心住處,凈有多家客棧等著、求著她去住。
但行走江湖,除了住要花錢,吃穿用度也是不可少的,尤其她一個女孩,雖不愛珠翠滿頭,總也喜一些胭脂香粉,只是她不擅營生,往常總是帶著羨慕的眼光走過那些胭脂店,一次也沒進去光顧過。
今朝口袋滿滿,可把她的心吊足了,恨不能立刻結束義診,直接泡在胭脂店里不出來了。
只是人命關天,義診萬萬馬虎不得,因此她還是盡力集中精神,給大伙兒看病治療。
可齊皓還是注意到了,她今天特別地用心、專注,午時方過,她便把一百名病患給看完了,匆匆拖著他逛集市去。
女人喜歡逛街買東西,齊皓早就知道。他可是商人出身,對于買賣一道,頗有見地。
但他沒見過哪個女人像秦可心這樣,買東西從不講價,商家說多少,她直接掏銀子。
這集市雖然已經沒有他記憶中的繁華,可也有幾十家攤販,她逛不到半圈,千貫錢去了一半。
到了衣飾店,她挑了三套白色布衣,店家一開口就是一百貫。眼看著秦可心就要掏錢袋,齊皓急忙把三套白衣退回去。
“不買了。”
“為什么?”店家和秦可心異口同聲。
“這樣三套普通的布衣也要百貫錢,分明是坑人,當我們是呆子。俊蹦呐滤隽私迥甑幕实,于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基本售價還是有些概念的。
他倒是很懷疑,秦可心行走江湖多年,怎會完全不知道物品的價格,讓商家當凱子?
“公子,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我們這是最精細的棉布,特地從嶺南運過來,全江州也只有本店一家獨有。再瞧瞧這針腳、繡工,無一不精致,收你百貫錢,還算虧了呢!”店家拚命夸著自己的貨。
齊皓只給他一個白眼。“我倒不知道嶺南產棉。也罷,你要說針腳,你自己看看!彼撓峦馍溃糜诠裆,拉起兩只袖口!罢嬲玫膸煾,縫出來的針腳細密結實,兩邊還對稱;你家的呢?針腳大小不一,瞧瞧,這里還脫了線,分明是三等貨,也敢收這樣的價錢?”
店家給他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狠狠咬牙。“這位公子怕是不知道,本店的東家可是知府老爺的小舅子!
“怎么?拿官府壓我。俊备仪槭枪偕坦唇Y成奸了,把齊皓氣得哼哼冷笑!熬退阍谥笕嗣媲,我照樣這么說,你這三件布衣頂多就值二十貫!闭f著,搶過外衫,他拉了秦可心的手便往外走。
“兩位以為本店是路邊小販,任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店家陰氣森森地說。
“皇宮大內,本人照樣來去自如!
秦可心聽得掩嘴偷笑。齊皓是當今圣上,他在皇宮走動,能不自在嗎?
齊皓拖著她出了衣飾店,橫她一眼!澳氵笑,麻煩就快上門了。”
“有皇帝頂在前頭,我怕什么?”
“是,你不怕,我怕了你了!彼咽殖簧臁!板X袋給我!
“做什么?”爽快花錢是會上癮的,她從沒這么快樂地買過東西,可把錢袋當小命一樣。
“以后你買東西我付錢,省得你把錢都敗光了!
“我哪兒有?也只買了七、八樣!鼻,不過珠釵兩枝、玉鐲一對、胭脂花粉各兩盒,她還是買得很節制的,怎可能輕易敗光?
“就因為你買那一點點東西就花了五百貫,才有問題!彼蛄克种械奈锲,都是次等貨!拔仪扑鼈冺敹嘀祩一百五十貫,你多花了三倍的價錢!”
“有這回事?”她看著手中的物品,取出一枝珠釵!袄习逭f這是南洋運來的海珠,很珍貴的。”
“南洋珠色如象牙,光澤圓潤。你手上這釵鑲的珍珠卻呈淡盼色,形狀也不夠圓,分明是以次充好!
“你怎么知道得這樣詳細?”
“秦小姐、大姑娘,我是當鋪學徒出身的!彼垡焕▽毊斾佋蹩赡軗P名?早完蛋了。
“啊!”她好懊悔,白白被坑了幾百貫。“你怎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