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單喜左右彷徨之時,她聽見了寺廟的晚鐘沉沉傳來……對了!鐘聲是從東方傳來,只要她往那邊走,肯定能尋到回寺廟的路。
就在她欣喜著快步的同時,忽然瞧見前方路上有道黑影晃動,接著,便是一陣動物的低鳴聲。
聽起來像是被捕捉的小動物……她微皺秀眉,一股憐憫升起,小心地往聲音源頭走去。
走上前,果然看見綠竹相映中,有一個對比強烈的雪白影子。
是狗?還是兔子?
想救他的心思加深,于是她三步并兩步地趕去。當她看清楚那只擁有白色皮毛和尾巴的動物后,卻忍不住“啊”了聲。
這是只狐貍,全身雪白的狐貍!
白狐聽見她的叫聲,只是揚起黑眸覷了她一眼,又垂下頭、閉上眼,好似很挫折的模樣。
單喜在圖紙上看過狐貍,但從沒見過真的狐貍,別說死的沒有,活的更是沒見過!
至于圖紙上的狐貍,畫的大多是城里有關狐貍的傳說,諸如狐貍有妖氣,會變身為人迷惑、捉弄人,有的還會吃人!
她曾聽王大娘說過,以前她家隔壁有個游手好閑的男子常常欺負鄰居,后來被一群狐妖化成的頑童修理的事,還有幾年前,城里有一戶秀才被母狐妖變成的美女迷惑,天天與她住在一起,結果精氣都被吸光,差點賠掉性命……
因此城里百姓深信世上確實有神仙妖鬼的存在,對野生的狐貍更是望之卻步,沒人敢接近,更別說是捉他了……
不不不——她在亂想什么?眼前的狐貍不過是只普通動物,他若是只狐妖,怎么可能被陷阱捕住,還會哀哀叫呢?
想想,她也鎮(zhèn)定下來,蹲下身看他。
白狐的前腿被陷阱夾住了,血跡染紅了他雪白的皮毛,一定很痛吧……
單喜因此皺緊了眉頭,看看左右,看到一根斷竹,忽然靈機一動,立即起身去撿來幾根大小適當?shù)闹褡印?br />
“不要害怕,我只是要救你,等等可能會疼,你忍著點……”單喜也不管狐貍聽不聽得懂,徑自溫柔地安撫他,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好意。
白狐睜開眼睛覷她,卻沒兇她,于是她大著膽子,想辦法把竹子插入陷阱里,一根、然后再一根……
白狐有時吃痛,不過也只是發(fā)出忍耐的低鳴,沒有要攻擊她的動作。
隨著竹子的塞入,也撐開了陷阱,終于讓他的傷腿可從縫隙中抽出。
白狐立刻抽回前腿,一跛一跛地退了幾步。
“讓我看看你的腿吧!”單喜不害怕地向前。她身上有些為了山野勞動而準備的刀傷草藥,雖然人跟動物不一樣,不過或許可以試試。
白狐沒拒絕,只是奇怪地打量她,像是訝異她的好心。
她想,雖然這只狐貍不是妖,不過或許也有靈性,跟隔壁獵戶養(yǎng)的大犬一樣,聽得懂人話呢!
就當他的打量是允許,單喜跪坐下來,掏出刀傷藥跟自己的手帕,將草藥弄碎了放在手帕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腿,敷上帕子繞了幾圈,最后輕輕地綁了個結。
“好了!”她為白狐包扎好傷口。其實她并沒有把握做得對不對,小臉有些許擔心!叭绻性乒釉,我就會帶你去找他治療了,可惜他不在……不能救你,也不能救我阿爹了……”
一想起命在旦夕的阿爹,她又悲從中來,鼻頭一酸,晶瑩的淚珠滾落,一點一點滴在她的膝上!拔野⒌涂焖懒,可是我救不了他,我好沒用,怎么辦……”
她哭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在家時,她不敢嘆氣,一直笑笑地照顧阿爹,如今孤身在山里,她終于能盡情宣泄自己的難受了。
“我好希望行云公子回來,他是阿爹最后的希望了……可是不可能,怎么辦?”
她的小手抓緊了膝上的衣料,哭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前視線都被淚水模糊了。
她哭得甚至不在意白狐的存在了。
忽然,一股濕熱感從手背上傳來,她才發(fā)現(xiàn)白狐正在舔她的手背,一雙有靈性的黑眸注視著她,好像是承諾她——
“行云公子一定會回來的!
彷佛從他的眼里讀出這句話,單喜望著他,莫名地呆了。
她整個人像是被迷惑了似的,目光緊緊追視著白狐,看著他轉身,靈巧地跳開身邊,回頭瞅她一眼,然后白影子再度倏躍入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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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從喬府下人的口中,傳出了行云公子回府的消息。
城里百姓把這事當喜訊傳播,行云公子本就是濮州城內(nèi)最受矚目的人,于是一人傳一人,不到半日,全城的百姓幾乎都知道了。
王大娘一聽說行云公子回城了,連氣也不歇就跑到單老爹家里給單喜報訊。
單喜喜出望外,把阿爹托給王大娘照料后,便急急往城里喬府奔去。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來到喬府,以往她與阿爹住在城外自給自足,別說上喬家,她連每年春天行云公子回來的時候,也從沒想過要去看看行云公子。
她從未見過行云公子,也不知道喬府竟是如此的深門大院,閣樓重重迭迭,彷佛無窮無盡地綿延。
她確認了這的確是喬府,于是握起拳,用力地敲了好幾下。
“開門啊!請救救人,我要見行云公子……”
聞聲的喬家總管開了門?偣苁莻有些歲數(shù)的大伯,特別的是臉上有雙淡色眉毛,見了陌生的單喜便問:“姑娘,你要找誰?”
“我想求見行云公子,我阿爹生了重病,急需行云公子救命,請您好心讓我見見他吧!”
“這個嘛……”總管喬洪忽然面有難色,委婉回道:“姑娘,我們家公子這會兒不方便見客人,若要治病,還是先請藥堂大夫看看,如何?”
“為什么?他不是在家嗎?”
“公子是在府里,不過公子回城途中受了傷,這會兒必須靜養(yǎng)幾日,恐怕不能給令尊瞧病了。”
“可是……”她一張小臉頓時慘白,不知怎么辦!拔野⒌娴牟〉煤苤,如果沒有行云公子,他可能會死的……”
“請你見諒,公子的身子對我們也很重要,待公子靜養(yǎng)幾日,元氣恢復,我會告知他這件事,現(xiàn)在……還請姑娘先回去吧!
單喜被喬洪說得無言以對。
本來,行云公子沒有責任非得替誰治病,何況他也不幸受了傷,不管對方的處境,卻一味要他救自己的爹,單喜也不覺得這是對的。
“那……那拜托您了,我是城外小村單老爹的女兒,如果行云公子身體好些,請您務必告訴他,有個叫單喜的姑娘來求他幫忙,好不好?”
“知道了,單姑娘請放心!
喬洪應諾,便轉身進府去了。
單喜無力地垂下肩膀,只能懷著失望,走向回家的路。
她不知道,命運怎么能這么弄人?前一下子,她還高興得險些飛上了天,下一瞬,她又被狠狠推入谷底,眼前彷佛光明盡失,走投無路。
即便她一直提醒自己要振作,等等回家見了阿爹,還是得笑笑地告訴阿爹,他的病肯定有救了,因為行云公子答應會來看他……
然而,她其實沒有把握行云公子會不會來,如果他真如喬洪所說的受了傷,那么就算有心,想必也沒有余力來給阿爹治病。
單喜絕望地想著,在回家的路上,好難過地又哭了一場。
直到家門口近在眼前,她終于不得不收起眼淚,用力地用袖子抹抹臉。
當她再度抬起頭,只見一個頎長俊逸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她不自覺地投去目光,瞬間,便被男子不俗的俊顏吸去了心思——
她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男子。
他臉型俊秀,卻是秀而不妖,鼻骨英挺,帶了一絲陽剛之氣,可下顎微尖,又讓他的五官顯得溫雅精致。最吸引人的是他雙瞳深邃似云霧,只要任何人將視線對上他的,肯定都會被他那雙充滿靈氣的眼勾去三分魂魄。
男子深深注視她,接著含笑啟唇。“單喜姑娘……對吧?”
“對,”單喜喃喃應了聲,目光仍移不開他的俊顏!澳闶钦l?認識我嗎?”
“我是來給你爹治病的!
“治?你是大夫嗎?”
“我不是,”他道,好看的唇角彎得更深!安贿^我受人之托,聽說你的爹生了重病,非得我給他治病!
受人之托?是誰呢?會是喬掌柜嗎?
“是喬掌柜告訴你我阿爹的事嗎?”單喜差點忘了呼息。面對他,她居然有些緊張,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喬洪告訴我的,他說你為了你爹,一大早就來府里求我。”
喬洪?
她向他求的人……不是行云公子嗎?
莫非他就是行云公子?
“你……你你……”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俊美男子竟是行云公子?
可是怎么會?她不是才剛從喬府回來嗎?就算喬洪馬上通報,他也不可能比她先到家門口呀!
“我騎馬,因此動作快些!毕袷乔瞥鏊齼(nèi)心的疑問,他主動示意她看向一旁被拴住的馬兒。
“可是行云公子……你、你不是受傷了嗎?”
“是受了點小傷,不過事有緩急,給你爹治病更重要!彼麥睾徒忉專樕先詭еe適自在的笑容。“誰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她嗎?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誤會了,行云公子……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單喜直搖頭!安徊弧抑皇前萃袉炭偣茏屛乙娔悖缃衲阍敢鈦砭任野⒌,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白狐——不,喬行云從容地笑開,像是知道她天生沒多余的心眼,跟她多說也是白搭。
其實昨日在竹林,她的出手真是多此一舉,他本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所以才急智化狐想恫嚇對方,也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身分,卻不小心誤踩獵人設下的陷阱。
憑他的道行與功力,那小小陷阱他自然逃得出來,可是她這個不怕妖、不怕狐的小丫頭竟然多事靠近,又費勁救了他,倒給他留下不得不報的恩情。
也罷,管誰是誰的恩人,總之他喬行云既然有機緣受了她的恩,無論這恩情他希不希罕、需不需要,作為一只知天理的狐妖,他都一定會回報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