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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雪 第4章(2)
作者:夢漪
   
  雪停了。

  彷若天降神跡一般,在若冰倒下的瞬間,原本包圍在他倆四周的凄厲風(fēng)雪竟在剎那間驟止,僅剩象征春末的幾片絨毛雪花在冰冷的微風(fēng)中徐徐飄蕩……

  看來,這場異樣的風(fēng)雪,果真是由她所引起的。

  龍耀礬若有所思地環(huán)視遍地雪景,意外發(fā)現(xiàn)剛才的暴雪并未掩蓋任何一株紅花,除了遭到凍結(jié)的部份外,其余的花枝依舊在風(fēng)中搖曳生姿。

  這些毒花的生命力當(dāng)真如此強(qiáng)韌?

  疑問一起,卻在看到遠(yuǎn)處枯林枝上的殘雪時,倏然發(fā)覺不對勁——

  紅花上頭沒有殘雪!

  怎么會……難道剛才的暴雪只是場虛無的幻影?但,他明明確實身歷其境啊!

  垂眸覦了眼倒在他臂彎中的人兒,腦中滿是疑問。

  渾身是謎啊……

  意外被勾起的回憶,令他對記憶中的她重新產(chǎn)生了好奇,可惜心底隱隱沉潛的不明抗拒,讓他不愿隨意貿(mào)然行動。

  帶來冰雪詛咒的不祥之人……是嗎?

  能將炙夏瞬間轉(zhuǎn)為嚴(yán)冬的力量,說他不感興趣是騙人的;但,當(dāng)初那名委托者給人的詭異之感,加上刻意有所隱瞞,在在不免讓他心存顧忌。

  只不過,好奇心終究是占了上風(fēng)。

  「千年寒玉啊……」

  彷佛有只無形的手故意拋出誘餌般,他越是不愿深究,命運就越是試圖將他引至那方,讓他身處周遭的所有訊息全都指向了北境,像是非得要他置身其中攪和一番不可,逼得他不得不親自走一遭。

  然而,他之所以會下定決心重返北境,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打探那傳說之物的消息,借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見她,不過是順便而已。

  沒錯,不過是順便……

  那現(xiàn)在他心底浮出的這般不舍,又是為了哪樁?

  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子蜷縮成一團(tuán),雙手緊緊壓住心口,小臉上涕泗縱橫,表情十分痛苦。

  「痛……霜姨,冰兒好痛、好難受……」朦朧的淚眼讓她看不清前方的人影,痛苦難耐的她一心只想尋求協(xié)助。

  「不要抗拒!鼓坏穆曇舻瓝P起!覆灰咕芩惚仨殞W⒌赜萌毙纳袢ジ惺苣枪闪α,并接受它……」

  「可是好痛……」她痛縮到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肝摇⑽也豢赡艹惺艿昧恕顾敕艞壛。

  「那么,你就只能等著被痛楚吞噬而死了!估淇岬男妫粠б唤z情感。

  「不要!」她還不想、不想就這么死了,

  雖然,她還不是很懂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就是不想!

  「假如真不想死,就竭盡所能的努力吧!乖谌舯床磺宓倪@一頭,寒霜雖是一臉漠然,雙手卻是緊握成拳!改惴堑棉k到不可!

  緊繃到渾身痙攣的若冰,已經(jīng)連啜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只是脆弱的人之子……」幽幽的嘆息,仿佛從遙遠(yuǎn)的另一端傳來,傳進(jìn)意識已呈朦朧狀態(tài)的若冰耳中。「即使如此,我還是……」

  猛一睜眼,若冰直瞪著灰蒙不明的天際。

  熟悉的寒風(fēng)自她身旁呼嘯而過,如塵般的細(xì)雪夾雜在風(fēng)中跟著飄蕩,耳旁傳來的,是赤艷在風(fēng)中彼此磨擦的沙沙聲響……

  ……是夢?

  是啊,一切都是夢……

  記憶中那股彷佛要撕裂身體一般的椎心痛楚,她老早就熬過去了,而霜姨也已經(jīng)不在了。

  誰也不在,在這紅白交錯的冰封山巔上,除了冰冷孤寂之外,誰也不在。

  就連那幾乎被遺忘到記憶彼端的大熊男也……

  「你終于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她猛一震,迅速轉(zhuǎn)首朝旁望去——

  他在!

  「你……」忽然間,她驚愕地瞪大雙眼——

  她動不了了!

  瞬間,記憶迅速回籠,令她記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這不是夢,是真的!

  「你對我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讓你暫時動彈不得而已。」龍耀礬大方承認(rèn)自己的卑鄙行徑!溉舨贿@么做,咱們恐怕無法平心靜氣地好好談?wù)劙伞!?br />
  「沒什么好談的!」只見她眸光驟冷,四周的風(fēng)雪再度隱隱蠢動。

  「想再一次將我變成冰雕嗎?」他不以為意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緊摟在懷中!改且矡o所謂,只不過到時沒人能幫你恢復(fù)行動,你可就得在我懷里待到死了,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你……」她怒瞪著他。

  「嗯,好冷,我很冷,我快失去意識了……」龍耀礬裝模作樣地緩緩閉眼。

  下一刻,寒氣消失,只剩懷中的人兒無計可施地狠瞪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

  見狀,龍耀礬得意地睜眼笑開。

  「乖,我只是想請教你幾個問題而已!拐l教她要一直岔開話題呢。

  「先放我下來。」她要求。

  「那可不行!瓜胍膊幌氡憔芙^。「現(xiàn)在的你既不能站也不能坐,我也沒興趣跟『躺』著的人說話,所以還是這樣方便些。」

  方便個頭!若冰忍不住在心底暗罵。

  深吸口氣,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不與他做無謂的計較。

  「那么,你究竟想問什么?」至于要不要回答,決定權(quán)可就在她了。

  「你聽說過『千年寒玉』嗎?」他直接導(dǎo)入正題。

  微乎其微的一頓,她倏然攬眉。

  「什么東西?」

  「據(jù)說那是雪族代代相傳的至寶,擁有十分神奇的力量,可惜雪族已經(jīng)滅絕,所以無從探查此物!顾锵б粐@。「實不相瞞,我這回之所以會重回此地,有一部份原因就是為此而來的!

  「不,我沒聽說過這東西!

  「是嗎?」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好一會兒。「那還真是可惜了。」

  雖然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裝傻,可她聲音中那幾不可見的顫抖仍是出賣了她。

  她,有所隱瞞。

  「你當(dāng)真是雪族之人?」

  驀然,她半斂眼睫,移開目光!肝沂亲詈笠幻麣埓嬲!

  「但我聽說雪族擁有雪發(fā)藍(lán)眸的特征……」

  「我是最后一人。」她異常堅定地重復(fù)道。

  睇著微露憂傷的她,龍耀礬心底不明所以地發(fā)悶。

  在他僅有的印象里,她明明膽小又愛哭,卻似乎背負(fù)著不為人知的巨大重?fù)?dān),獨自一人故作堅強(qiáng)……

  「為什么不離開?」他問!讣热恢皇O履阋粋人,為何不到其它更好的地方重新過活,偏偏要死守在這座冷死人的毒山上?」

  「離開?」她譏笑道:「能到哪去呢?」

  被迫冠上妖物之名的她們,就連待在這處遠(yuǎn)離塵囂的冰封山巔都不被允許了,哪還有其它的容身之處呢?

  「那就跟我走!顾麗S道!缸屛?guī)慊厝フ疹,你覺得如何?」

  對于他那沒頭沒腦的提議,若冰甚感錯愕地瞪大雙眼。

  「什么?」他說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跟我一起走!顾患偎妓鞯刂貜(fù)道。

  早在十年前他便已提議過,這想法至今依舊沒變,尤其現(xiàn)在看到她那彷佛隨時都會香消玉殞般的孱弱身子后,更是加深了他的決定。

  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可他那堅決的回答,卻讓若冰頓感不知所措。

  「我、我不能離開……」

  離開眠緋塚?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想過!

  「為什么?」難道在這空無一物的荒山上,有什么事物束縛住她嗎?

  「我必須守在這里,等秋姐姐回來……」她據(jù)實以告。

  那只花妖?龍耀礬眉頭一挑。

  「等她?為什么?」

  「我和秋姐姐約定過,在她回來之前,絕不會讓人破壞這片赤艷。」這一朵朵散發(fā)出毒香的紅花,可是攸關(guān)著秋姐姐的性命啊!

  然而她的回答卻令龍耀礬心底涌起陣陣不悅。

  「這片紅花,應(yīng)當(dāng)是那只花妖自己的責(zé)任吧!」該負(fù)責(zé)的人自己撇下不理,卻要由她代扛、一輩子死守在這座荒山上嗎?「更何況,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說過了,那只花妖現(xiàn)在身受重傷,是死是活仍是個未知數(shù),你確定要繼續(xù)在這雪山之巔沒日沒夜的等?倘若她有了萬一,無法依言回返,你還是要繼續(xù)等下去嗎?」

  永無止境的等待……思及此,若冰不由得為之一凜。

  「不、不會的……」

  「再者,依你的體質(zhì),應(yīng)該無法與這些毒花共處吧。」他睇了眼她泛紅起泡的手背,那是剛才敲暈她時沒多加留意,以致讓她不小心觸碰到紅花花瓣所致。

  本以為她也是不畏毒的體質(zhì),豈知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眩人的毒香或許對她無用,但她脆弱的肌膚卻觸碰不得紅花花瓣,只能靠冰晶隔絕與花朵的接觸,所以凡她所經(jīng)之處的紅花均被凍結(jié)成柱。

  但,這座山頭的風(fēng)雪如此猖狂,被風(fēng)揚起的落瓣多不勝數(shù),就算她有寒氣護(hù)體也無法完善防護(hù)啊。

  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卻不得不讓自己暴露在隨時可能遭受毒傷的危機(jī)之中……

  他開始對那只花妖感到厭惡了。

  「我……」他竟然注意到了?若冰感到意外之際,連帶想遮住傷處,卻忘了自己現(xiàn)在根本動彈不得,讓她不禁感到懊惱!阜盼蚁聛恚 

  「不放。」他堅持!改銥榱怂羰兀瑸榱怂啬淦疬@片紅花不教人侵入破壞,獨自一人留在山巔面對所有兇險,但,你所付出的一切,真能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

  「我……」

  「再說,你應(yīng)該也很擔(dān)心那只花妖吧?」心念一轉(zhuǎn),他換了個方式游說:「與其在這兒等到天荒地老,倒不如跟我下山去找她,直接當(dāng)面得知她的情況,也好過在不確定中兀自猜疑憂心吧!

  面對他的熱切,不禁令她心生動搖。

  「可、可是……」倘若連她都離開了,那這些赤艷該怎么辦?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怪浪膿(dān)憂,他柔聲安慰道:「就我所知,那些有心捉妖去領(lǐng)賞的江湖高手早已差不多都來過,從此下落不明了!故O碌牟皇悄芰Σ蛔闵性诘却龝r機(jī),便是和他一樣對花妖或懸賞金沒興趣的。

  至少他可以保證,短期之內(nèi)沒人有這能耐闖入山中。

  接下來,只待回去后,把責(zé)任歸屬丟還給原物主就行了。

  若冰緩緩朝那片如血般的赤艷望去,眼中有著迷惘。

  不需要擔(dān)心……是嗎?

  在她獨自啃噬孤寂的這段期間里,確實不見任何除妖客的蹤影,本以為是因為她隱藏了紅花影跡的緣故……

  事實,真如他所說的那樣?

  離開這里……真的沒問題嗎?

  她不想,不想再繼續(xù)孤單一個人守著這處冷清的冰封山巔……這樣,真的可以嗎?

  她能……相信他嗎?

  「和我一起回雙龍?zhí)冒!过堃\繼續(xù)低聲誘哄:「相信我,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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