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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愛之虧欠篇 第2章(2)
作者:惜之
  那是……善學堂?舊時門牌、舊時廳堂,瑯瑯的讀書聲也同舊時一般,熟悉而溫馨。

  走過穿堂,不大的庭園后方,是她和爹娘居處,小小的廚房,常常飄散著娘炒菜的香味,娘愛做些包子點心,每次蒸籠一開,香氣四溢,弄得學子們不專心。

  行至左邊一間屋子,推開木門,那是她的房間,格局和以往一模一樣,她的床、她的桌、她的檀香柜子,好似她從未離開過這里。

  “這里沒人居住,如果你想要,隨時可以回來住幾日!庇顪Y眉宇間掛著輕淺溫柔。

  原來是少爺重整善學堂,這樣好的少爺,她怎能對他不滿?

  往書廳方向走,從敞開的窗口朝里望,穿灰布長袍的師傅背影,也和爹爹一樣……一股無以名狀的溫潮自方寸間涌出。那些年,她就坐在那群男孩中間,跟著爹爹一句一句念。

  “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不知不覺問,她隨著學子朗誦。

  宇淵濃眉飛挑,帶著一抹興味望她。

  “我是學堂里默書最棒的。”穎兒轉頭,對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說。

  她的話,不在他的預期間,因為她從不說些無關的事。

  “我相信!庇顪Y溫言道。

  “爹常嘆氣,若我是男于,必可考中舉人,光耀門楣。我便偷偷在心底立誓,待成年,我必女扮男裝赴科考,拿個狀元,給爹爹過過癮。”她話多了起來,只因激動。

  “千萬別要。”她的話太駭人聽聞。

  “為什么不?我不信自己的本領比不上男子!

  “那是欺君之罪,下場不是你我可以想料的!

  “是嗎?原來女子出不了頭天,是皇帝的錯!彼吐晳

  越說越離譜了,這話傳出去還得了!

  扶起她的腰,飛檐走壁,他將她帶到學堂后方,那里有一池清淺水潭,是仲夏學子們最愛嬉鬧的地方,風吹來,拂起一身清涼。

  他慢條斯理地替她將散在鬢邊的發絲撥開,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線!跋矚g嗎?”

  喜歡什么?少爺又在做什么?那是親匿。

  眨眨羽睫,身子一顫,她被擾了心跳,古怪的熱流從心間竄過,帶起陣陣熱潮,她臉紅了。

  怎么回事?他是少爺、她是穎兒!服伺少爺多年,連少爺的胴體都見過,怎地,一個若有似無的動作,竟挑得她莫名心悸。

  不對,她該道謝,該說些漂亮的場面話,把亂七八糟的悸動推離腦袋中央。

  杏眼蕩起水波,紅霞飛上雙頰,心緒波動不已,張嘴,竟發不出半點聲音。她被下毒了?

  勉強地,她擠出幾句話,退兩步,退開宇淵的身邊!爸x謝少爺,這是爹爹的心愿,要把善學堂世世代代傳下去!

  “這個心愿能替朝廷造就不少人才!彼h首,語調徐緩,和平常并無不同。他自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拋向水塘,石頭在水面上跳了幾下,沉入水底。

  “爹爹說,知識是擺脫貧窮與困境最好的武器,智慧是強人搶不去的寶藏,也是終生受用的良方,所以國要富強、社會要安康,人人都該讀書,不只讀圣賢書,還要……”

  她喳呼喳呼地,到底在說些什么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少爺明明退開了,她的心跳干啥不回復?

  他沒應,她只好再找些話解除尷尬。

  “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司溫,貌思恭……”

  她、她、她竟背起論語來了?!她真的很不會說話聊天,誰來使一招長虹貫日砍了她吧!

  忍不住了,從她的雙頰霏紅開始,到國家富強、社會安康,再到君子九思,宇淵再也控制不住大笑。

  折身,站到她面前,低眉瞅著她低垂粉頸,勾起她紅透了的小臉,他湊近她,戲譫說:“這時候,不說話,沒關系。”

  兩人進屋時,晚膳已擺在桌上。

  她端來清水,服侍宇淵凈身,突地,糾結臂膀、寬闊胸膛橫在眼前,穎兒晃神了,忙碌的手忽爾停頓。

  天!她在想些什么?這是做慣了的事兒呀。

  臉色赭紅,鼻息略重,穎兒強自鎮定。她真的很不對勁。旋身,她假意忙碌地在衣柜里翻找衣物。

  宇淵盯住她的背影,深邃目光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原來,她也會心慌意亂。

  “你在找什么?”他的劍眉挑了挑。

  找什么?找解藥吧,好解去她渾身上下,說來就來、毫無征兆的怪異。

  沒答話,穎兒繞過宇淵身邊,走到廳里,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取箸,她心不在焉,把每道菜夾進嘴里,柳眉輕蹙,她被自己弄糊涂了。

  “穎兒,過來。”他自房內走出。宇淵聲音傳來,她走近,仰頭望他。

  “往后,心情差的時候,就回善學堂走走吧!”他不想她成日想著復仇,同自己過不去。

  少爺會陪她回去嗎?她才想問話,突地,腹水翻攪,嘔吐欲望強烈,她的臉色倏地鐵青。

  “你怎么了?”宇淵張臂抱住她發軟的身子,駭然。

  唇開唇合,想出聲,偏偏不能,肚子更痛了,她的腸肝胃全絞在一塊兒。

  氣息陡岔,搗住嘴,她來不及喚聲少爺,鮮血自嘴里噴出,瞬地,染紅宇淵剛換下的衣裳。

  飯菜有毒?!

  宇淵打橫抱起穎兒,迅速進房,從柜中翻出瓶瓶罐罐,他提心,嚇出滿身大汗。

  “是哪一瓶?白的、紅的、綠的……”

  他回頭,見穎兒費力指向胸前。

  是啊,解藥自然是隨身攜帶,他從她身上找出青瓷瓶,倒出兩顆藥丸,喂她服下。

  然鮮血不斷從她嘴邊溢出,藥丸根本進不了喉嚨。

  駭人鮮血,一口又一口,濕透衣襟,糟蹋了她剛換的新被套。四肢漸漸僵硬,噬人疼痛在胸腹問竄動蔓延,痛得她意識逐地模糊。

  宇淵用力摟住她纖細身子,她的痛痛進他心底,數他旰瞻欲裂!皠e睡,快說,我要怎么幫你。”他不準她入睡,怕她一睡不醒。

  幫?別吵她就行了,讓她睡一覺,忘卻教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紀穎,不準閉眼,聽見沒,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死掉!”沉穩的他失控了,朝著她吼叫。

  少爺為她心焦?少爺不想她死?

  視線漸漸模糊,穎兒雖看不見他,卻聽得見他的驚惶。

  好,少爺不要她死,她便不死。

  “水……”穎兒拚了命讓意識回籠,她低吟。

  “要喝水?好!彼汲鲩T外,提進整壺茶水,拿到她嘴邊。

  她努力想把水喝進去,但水方入口,便連同鮮血吐出。

  快喝下去啊,讓水相助藥丸發揮藥性。少爺不要她死,她怎能死?喝下去!穎兒命令自己。

  只是呵,心越急,水越入不了口。

  “慢慢來,不急!庇顪Y對自己也對穎兒說。這時候,即便驚懼、即便狂怒,他都不能亂失方寸。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紆解了她的窘迫,終于,水徐徐流進喉管……她做到了。

  亂序的呼吸將她帶入昏茫間,穎兒落入一片黑暗,少爺的聲音在耳邊縹緲,她再看不見他的眼、聽不見他的憂慮,她,暈厥了……

  *

  冰冷的床上,躺著冰冷的穎兒,慘白的臉龐透露著幾縷青紫,微微的呼吸昭示著她未死,然毫無動靜的身子也提醒著,她離鬼門關并不遙遠。

  司徒先生頻搖頭,刺入經絡的銀針全成墨黑,這毒,攻入她周身大穴,入侵她的五腑六臟,即便救下也……

  宇淵握住她冰涼柔荑,企圖為她輸入真氣。

  “宇淵少爺,請不要這樣做!彼就较壬柚埂

  “為什么不?”

  他要她醒來。穎兒已經昏睡三天,三天里,她出氣多、進氣少,全身冰寒。

  但他的情況也沒比她好到哪里,他的臉色發青,唇色慘白,黑黝眼珠直勾勾地瞪著穎兒,不轉開,他的胡渣在下頷處形成一片青色,平常干凈俊逸的他,現在卻顯得狼狽不堪。

  “你會讓穎兒加速血脈運行,將毒氣送至心脈。”

  他怎沒想到?心急則亂。他深吸氣,要求自己穩住。

  “司徒先生,穎兒中的毒能解嗎?”

  “能,只是費時費工夫,且痊愈后多少會留下病根!彼就较壬苤鼐洼p,少爺的模樣讓他不忍再落井下石。

  “病根?什么意思?”

  “這毒產自西域,名為鳳凰蝎,它既是毒物,也是大補圣品,西域人取下鳳凰蝎的毒囊曬干磨粉,少量混入奶酪中食用,據說可養顏美容,回復青春。而皇家大多將鳳凰蝎與紫花五味草泡茶喝,有相同功效!毖哉勯g,他仍繼續為穎兒扎針。

  “既然它是大補圣品,穎兒怎會中毒?”

  司徒先生續道:“倘若將鳳凰蝎加入七毒子果實,食者,腸肝膽皆損,自會吐血身亡,一般仵作常誤斷死因為肺癆。我已命人準備藥材,等熱水燒開,將穎兒泡入藥水中,助她排毒。這藥唯一的壞處是藥性過猛,怕傷者堪受不住。”

  “穎兒習武多年,身子比一般人健朗。”梁師傅插話。

  “沒錯,我考慮過這點,才敢用這等猛方,希望她能撐得住。”

  “少爺,別擔心,穎兒行的!绷簬煾蛋参俊

  “我想,這次是肅親王!睆牟惠p易下結論的司徒先生道。

  “先生怎能確定?”梁師傅問。

  雖然他們找到許多證據,均指向肅親王,但仍然不能直接證實肅親王是整起事件的兇手。

  “鳳凰蝎是貢品,在中土,只有在皇宮內苑才拿得到,而今年年初,肅親王府曾四處搜購紫花五味草!

  “所以,肅親王的嫌疑很大?”梁師傅說。

  “安排在肅親王身邊的人,有沒有其他發現?”宇淵問。

  多年查證,他們把曾與將軍一起領兵抗敵的肅親王,鎖定為目標。

  鐘離將軍的軍師向宇淵透露,將軍曾截下私通敵營的書信,方才明白為何戰事會節節落敗。在最后的戰役中,將軍透露假陣法,瞞過帳中參事文官,直接不達命令給武將,才一舉殲滅敵軍,班師回朝。

  可惜,內奸未舉發,將軍先因重傷過世,接著,將軍夫人也被下毒,毒發身亡。從小到大,宇淵居處不斷有入侵入,他知道對方企圖從他這里找到通敵罪證,卻假裝全然不知情,他以病弱為由,不與任何人接觸,讓對方放松戒備。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他表現得越無害,對手越肆無忌憚。

  “上月初,肅親王和鐘離平壹在賓悅樓見面,原擬十日前,趙谷通要至錢莊買下侯府的土地所有權狀,卻發現所有權狀已被平壹少爺贖回,而贖回的銀票正是由肅親王府開設的吉祥錢莊開出。”梁師傅回話。

  鐘離平壹勒索肅親王的次數太多,多到可證明兩人中間有鬼,宇淵按兵不動,是希望能拿到更多足以將他們一舉定罪的證據。

  但是這回,他們大錯特錯了,他們實不該惹到穎兒身上,因為不管罪證足不足,他都要找人開刀。

  宇淵再望一眼蒼白的穎兒,冷魅嘴角揚起一抹殘忍。

  “請托方大人,我要入宮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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