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在這里!”
沈清定眼一看,這還是在碼頭上跟她打過招呼的人,現(xiàn)在正舉著火把,向身后的人通風(fēng)報信。
她牙一咬,放棄了逃進囤貨區(qū)的打算,現(xiàn)在的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完全亂了套,只能見機行事,往戒備松散的地方逃,藏藏躲躲,幾乎將她的體力耗盡,等她回過神來,眼前已是一片河道。
“我看你還能掙扎多久?”陸長興帶著笑意的聲音由后傳來,看著她渾身狼狽,倒是有些不忍。“求我,可以給你一線生機!
沈清轉(zhuǎn)過身來,看到身后圍了大批人馬,約有三十幾人,圈出了塊半圓形的空地,留給她做困獸之斗,她佇在火光中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就見陸長興右手持劍,左手還抓著她那件破衣服,笑容略顯張揚得意,仿佛一伸手就能捉到她這只籠中鳥,現(xiàn)在就看他樂意戲弄她到什么時候。
“求你?”沈清側(cè)頭,狀似考慮,沒過多久,卻低低笑了起來,笑聲越滾越大。
她抬起頭來,嘲諷地看著陸長興!澳阕鲏!”
她不給陸長興活捉她、羞辱她的機會,后腳一踏,在眾目睽睽之下仰倒進漕河之中,任夜風(fēng)吹散了她的發(fā)髻,帶著嗤嘲的笑容,落入在暗夜的河道中。
陸長興離她有段距離,就算洞悉她的意圖,也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河水吞噬,腦海里僅存的,全是她膂烈的眼神與義無反顧的舉動。
她就這樣跳下去,心里就不怕嗎?就連漢子,都不見得有勇氣做出像她一樣的事情來,須臾之間,他像被什么砸中了心臟,悶悶痛痛的,有些恍惚。
他默默地站在河道旁,看著與往常無異的河水,瞟了眼左手的破衣,上面沾染的血漬還未干透,原先穿著這件衣服的主人,已經(jīng)兇多吉少。
“真是個倔性子。”他心里有些空落,明明不是什么需要費時糾結(jié)的事,不知為何,他目光卻遲遲收不回來,直接朝后吩咐!榜樣辏讶藥蟻!
沒多久,雙手反綁的阿牛被帶了上來。駱雨抱拳說道:“幫主,人已帶到!
陸長興回過頭來,望著臉色發(fā)白、雙眼發(fā)愣的阿牛,心知問不出個所以然,又不能一下子就叫駱雨把人帶下去,只好意思意思過個場。
“沈清是什么人?”他用破衣將劍身上的血漬擦干凈后入鞘,眼神沒再給阿牛一個,但也沒錯過他哆嗦又搞不清楚狀況的答話。
“沈清?沈清就是沈清呀!彼讲旁诤竺嬉部吹搅松蚯逋端囊荒,但他不懂為什么沈清變成個女人,也不懂為什么幫主要追殺她。
面對這樣的回覆,駱冰相當(dāng)生氣,正想出言教訓(xùn),陸長興卻早一步抬手制止。
“你跟沈清怎么認識的?”他不意外阿牛的答案,一看就知道是個心眼直的,沈清說什么就信什么。
“我?guī)臀夷镒ニ幍臅r候,在藥鋪認識的,阿清人很好,見藥鋪不讓我賒帳,就幫我把藥錢付了,還請大夫幫我娘診脈,說她孤家寡人一個,不急著用錢,把她的家當(dāng)都借給了我,只要我能幫她找份差事,我就介紹她進幫里了,我娘還收她當(dāng)干兒子,原來是干女兒……”
阿牛怎么想只有沈清的好處,急巴巴地朝陸長興磕頭!皫椭,阿清人很好的,她不會害人,絕對不會軎人,求您別莉她!”
“得了,磕死了也沒用,沒看到人已經(jīng)掉進河里去了嗎?”陸長興想起這事就煩躁,他沒想過把人逼死,偏偏這姑娘的脾氣是少見的倔強,先是想以他的劍自刎,現(xiàn)在又投河,連她的來意都還搞不清楚,只知道跟首輔有些關(guān)聯(lián)而已。他沈悶地揮了下手。
“隨便找個人把他帶下去松綁了,別為難他。駱雨、駱冰,你們兩個過來。”
“幫主!
“老大!
駱家兄弟近身,離他們?nèi)齻最近的幫眾大約有七、八步距離。
陸長興等到阿牛帶下去后,才開口!榜樣,你從每分舵各調(diào)五名記簿過來,重新謄寫要給首輔的清冊,齊了之后,把新的送過去,跟首輔說慢慢查,不急著還。”
“是。”駱雨領(lǐng)命。
“駱冰,你待清冊送過去之后,找個時間,放把火全燒了!标戦L興冷聲一笑,想找首輔麻煩的念頭一刻比一刻強!皠e讓人看出手腳,做得干凈些!
“老大,這是……”駱冰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接到火燒首輔府的任務(wù)。
“與其讓首輔處理掉有問題的清冊,不如我們先出招,還能談點賠償!彼牧伺挠行┐魷男值軅z!白龃笫虏痪行」(jié),你們要記得,漕幫很窮的!
這么多口人要吃飯,拿個三、五萬兩,分到下面的人都只剩菜渣了,幫主哪有那么好當(dāng)?shù)模?br />
首輔會心虛來漕幫調(diào)清冊想湮滅證據(jù),很有可能沈閣老就是被他誣陷的,既然敢用這種方式上位,算計他的財產(chǎn),陸長興心安理得。
三個月后,首輔府書庫走水,燒了曹永祥四百余冊藏書,還有漕幫一百二十八箱、合計一萬兩千五百二十三本貨物清冊。
陸長興等這天等很久了,不過他向來耐性足,又多等了幾天才找上曹永祥談賠償,拿漕運法令與御賜之物作文章,詐了首輔現(xiàn)銀三萬兩。
一出首輔府,在外等候多時的駱冰立刻迎上,帶著小小心虛,好奇結(jié)果卻又不敢問,聲音比貓叫還小。“老大……”
“給我挺直腰桿,大男人腰駝得跟只貓一樣能看嗎?”陸長興大力往他背上拍下去,這點小事就撐不住,以后可有他受的。
“首輔答應(yīng)給我們?nèi)f兩,分三次給。半個月后你領(lǐng)人來取頭款,送到魏水河段給鄭邳,他曉得怎么處理。”
鄭邳負責(zé)清淤工事,是他手底下教出來的人,放出去砥礪個幾年,就要收到身邊來用,然后換這只小猴出去磨練,讓他明白什么叫必要之惡。
“首輔真的答應(yīng)給我們?nèi)f兩?”駱冰信念動搖了,突然覺得他這把火放得值。
他哪里不知道漕幫雜處在哪兒,雖然離窮有一大段距離,但只要河道一淤積,銀子都是大把大把往外撒的,魏水河段已經(jīng)淤積,而他手邊還有好幾條分支有淤積的危險,到時候加起來,三十萬兩也不夠用。
還有漕船、舵手、粗工、泉夫,記簿等等開支,碼頭也要修繕,越想越覺得三萬兩根本就不足以支應(yīng)。
“反正我們沒傷到人,只讓首輔瘦了荷包,目的圓滿達到就好,這世上哪有盡如人意的事,凈花時間琢磨沒用的東西,何苦來哉?”又不是沒事做了,鉆牛角尖有意思?
“走吧,回去了!
“等等,屬下還有一事相告!瘪槺樕,說明了此事非同小可。
陸長興留了心神。“什么事?”
“方才有人來報,南國公上奏請封世子!瘪槺⌒囊硪淼赜^察陸長興的神情,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覺得古怪到不行。
“差不多了,南國公長子已經(jīng)十六歲,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請封世子正好多了項議親條件!标戦L興挑眉!安贿^這事跟我什么關(guān)系?還特地來報我!
“就是跟老大有切膚關(guān)系。”瞧他事不關(guān)已的模樣,駱冰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把情形順一遍。
“南國公請封世子,言官疏奏有駁正統(tǒng)。南國公爵位雖然五代而斬,卻是世襲,世子該當(dāng)立嫡立賢。南國公請立之世子是庶非嫡,又無才氣賢名,若南國公不顧正統(tǒng),恣意為之,爵位必須世襲遞降。”
“世襲遞降,三代就沒風(fēng)華了。南國公戎馬一生.自然希望榮耀萬代.惠及耳孫,就算再寵愛偏房兒子,這回也該換立長子,大梁朝誰不知道皇上最在意嫡系正統(tǒng)!蹦蠂墒桥慊噬弦宦窔⒒鼐┑模趺淳屯诉@茬呢?
高宗晚年寵信淑妃,廢太子,改立淑妃所出,僅六歲的十三皇子為儲君,臨終前命淑妃之父為攝政王。萬洪元年,將廢太子——也就是當(dāng)今圣上——分藩于滇南,幾次下手欲除之而后快,最后廢太子以歸正統(tǒng)、清君側(cè)的名義起兵,歷時六年才奪回皇權(quán).改年號清德,意喻德馨政清,四海歸心。
現(xiàn)在南國公要廢嫡立庶,嘖嘖,簡直是虎口拔牙的行徑啊。
“南國公請立的就是長子。”駱冰知道陸長興誤會了!把怨僬f南國公的長子不是嫡生,真正的嫡長子是……是老大你!”
“我?!”陸長興嫌惡地皺起眉頭!八粫娴陌堰∽由系拿指某晌业陌?”
“好像沒有。”駱冰見他完全不吃驚.好像真有這回事似的,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老大,你真的是……南國公的……”
陸長興兩歲離了爹,八歲死了娘,基本上是外公帶大的,還真沒幾個人對他父親有印象,而且在他父親拋妻棄子后,前任幫主連提都不讓人提一句,違者幫規(guī)處置。沒想到他居然是南國公的嫡長子!
“重要嗎?我又不稀罕那身份!标懳放d嗤笑一聲,眼底盛滿不屑!拔覀儌z同朝為官,他知道我,我知道他,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為什么他從來不曾找過我?還不是怕我圖他南國公的爵位?殊不知我早就當(dāng)我爹死了,他還擺什么款呢!”
“老大……”駱冰怎么有種南國公要遭殃的錯覺?
“駱冰,你替我送份禮給那位言官,說我陸長興謝他為我正名!彼偷鸵恍,無比狡猾!叭缓蟀堰@件事,加油添醋傳到南國公耳里,最好讓朝廷都知道我為此焚香,在陸家宗祠里跪了三天三夜,跪謝陸家列祖列宗!
“老、老大,你這是……所欲何為呀?”不是說不稀罕南國公的爵位嗎?
“為了惡心他啊!标戦L興回得是理所當(dāng)然。
“我表現(xiàn)越激動,陸隨就越不可能為我請封世子,而皇上更不可能立我為世子,我背后的漕幫已經(jīng)是一大芒刺,還幫我添個世子身分,不怕我翻過天去?不過這點皇上不會明說,他還有嫡庶的考量在,正需要臣子為他解套。陸隨不想立我,就跟言官死磕上;陸隨想立我,換他家婆娘跟他死磕上,她沒了正妻身分,世子怎么還能拱手讓人呢?不管陸隨立不立我,皇上都不樂見,我只要在原地看他在皇上,言官還有他家婆娘面前兜圈子就行了!
駱冰聽得暈乎乎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南國公真的遭殃了。
陸長興不想浪費時間在這點上多琢磨,陸隨沒有這么大的面子,不過想到他左右受制的模樣,心里還是一陣樂。
他不想認這個不負責(zé)任的父親,卻不在意用兒子的身分惡心惡心他全家人。
沈清根本不想死,落入河道的時候,就拚了最后一口氣,攀住絞盤上的粗盤,撐到陸長興一行人都離開后,才爬了上岸,可是一上岸她就暈了。
在她意識消失前、知道有人接近她,她沒有能力反抗,早就做好準備,不是這輩子醒不過來,就是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地牢或是囚房之類的地方,萬萬沒想到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居然是阿牛的娘。
是阿牛發(fā)現(xiàn)了她,把她帶回家里養(yǎng)傷,不過阿牛家里沒什么錢,娘親還要吃藥看病,多了她,真是一副不小的重擔(dān),而且萬一陸長興知道她的存在,就算阿牛長了十萬張嘴也沒辦法跟她撇清關(guān)系。
所以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趕著離開,不過阿牛不肯,阿牛的娘也不肯,硬是將她留了下來,休養(yǎng)了三個多月,總算恢復(fù)健康。
沈清辭了阿牛一家,身無長物的她,只能承諾來日冉報,之后便回老家一趟。
趕了幾天的路,熟悉的房舍赫立眼前,沈清抿了抿干裂的雙唇,眼中只有悲愴沒有喜樂,她趁著家里人都在田間忙活的時候,翻墻進了后宅,躡著腳步進了祠堂。
堂上,僅有兩座牌位,分別是沈清的父母。
“爹、娘,女兒發(fā)誓,一定會為你們洗刷冤屈,迎回沈家宗祠.”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不敢燃香,只能伏地叩首,聲若蚊蚋。
沈清這么說,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父親過往后,她獨自一人追查了一年多,線索如絮,她只能一點一點慢慢拼湊,拼到最后是死棋的情形也屢見不鮮,就像這次漕幫一線,她就輸?shù)秒y看。
明明近在眼前,只差一步,她就能找到當(dāng)年誣陷她父親賣官所收下的貴重物品究竟是誰簽領(lǐng)、源頭在哪兒。
可惜她失敗了。
沈清扶撐在地的雙手緩緩成拳,懊悔地捶了好幾下地面,手側(cè)都紅腫了,她卻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腦中只想要發(fā)泄。
想到父親一朝失勢,受過父親不少照拂與恩惠的沈家族人,在見到大哥為父親進言而受懲降職,甚至受命在家閉門思過后,他們擔(dān)心牽連自個兒家運仕途,自掃門前雪也就罷了,居然串連起來攛掇族長,將父親一系除族——
父親入閣是沈家的榮耀,多少人因此沾光受惠,攀著親戚的枝干,說著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的鬼話,硬托父親尋個好職位。他們把父親捧得有多高,父親遭人誣陷時,他們就踩得有多狠。
父親一生正直嚴謹、為國為民,卻落得抑郁而終的下場,苦心栽培起來的四個兒子,不想老父名聲遭人踐踏,全數(shù)辭宮歸田,曾經(jīng)執(zhí)筆的手,現(xiàn)在什么粗活沒做過?一想起來沈清就滿嘴苦澀,也更堅定了要為父親平反的決心。
每回好不容易解出來的線索斷了頭.她都會偷偷回來祭拜父母,見到他們兩位老人家的牌位,想起那段艱苦的日子,在外遇到的挫折就不再是挫折了。
她向父母的牌位扎實地磕了三下頭,又站起來,先摸到門邊探了一下屋外情形,確定沒人靠近,才繞進擺放牌位的后方,從她親手挖的暗格里,取出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這些都是她用盡方法探聽回來,最后抽絲剝繭得到的線索,她怕?lián)p毀遺失,謄寫了好幾份,光是家里她就藏了至少五處,不過最上面這份抄家物品已經(jīng)沒用了,清冊送進曹永祥家里,跟肉包子進狗肚子里一樣。
她不敢在祠里逗留太久,萬一撞上人她肯定走不了。
她挑了幾件當(dāng)年自稱向父親買官的名冊揣進袖口,其余的全都放回暗格中,躡著腳步,貼墻走了出去,準備由后院離開。
瑯瑯讀書聲卻遲了她的腳步。
一群孩子稚嫩的嗓音由菜圃那兒傳來,沈清想走,腳下還是忍不住拐了個彎,背貼著房舍,偷偷觀望菜圃的情形。瓜棚下,三排簡陋的桌椅,十幾名衣服都有補了的窮苫孩子,正在四哥的教導(dǎo)下,搖頭晃腦地背著《百孝經(jīng)》。
今天輪到四哥授課了。
沈清貪婪地看著游走在桌椅間、背手持卷的男子。
她四位哥哥們辭官回郷后,即便受到其他沈家族人冷落疏遠,個個進士出身卻是不摻水的,表示愿意無償教導(dǎo)貧困孩童向?qū)W,嘩啦啦的就送來一十幾個,羨慕死那些裝模作樣的沈姓人。
哥哥們光風(fēng)霽月,不像她小肚雞陽,沈姓人把孩子送過來,他們也會盡心盡力教學(xué),實在沒有必要忍受那些酸倒牙的話,什么罪臣之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
他們不該受此污辱!
沈清握緊拳頭,真想一股腦兒地沖進京城,直接痛打曹永祥一頓。不過她只敢在腦中想個過癮,這種沒腦的事她才不會做。
“大哥,你回來了!狈可岬牧硪惶幱腥苏f話,沈清認出是她二哥的聲音。“有打聽到小妹的消息嗎?”
大哥沒有回答,沈默了一會兒,沈清想他應(yīng)該用表情或動作回應(yīng)了。想到哥哥們,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是感動又感傷。
“這孩子是被我們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曉得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頭,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跟爹娘交代了!鄙虼蟾玳L嘆一聲,語氣是既氣惱又擔(dān)憂。
“當(dāng)年我們四個合力保駕都斗不過曹永祥,她一個女孩兒家是能成什么事?如果今天只有我一個人,我一定死諫到底,可我身后一百多條人命,我……唉……”
“大哥別說了,我們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而且當(dāng)初也是父親勸你收手,免得過分激進,反而落進曹永祥的圈套,賠了一家大小!倍绲穆曇袈犉饋硎譄o奈,不是他們不爭,是爭不起。
“現(xiàn)在只盼爹娘保佑,讓小妹早點死心回來,我們一家好好過日子,粗茶淡飯也是一種福氣!
“這孩子……回來看我不收拾她!”大哥怒氣沖天,沈清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看來不成功,就真的得成仁了……
沈清抿了抿唇,默默地往后院退去。今天回來沒見到三哥,也沒聽到三哥的聲音,實在有些可惜,但情況不容許她繼續(xù)流連,只盼來日再聚。
希望這一天不要太晚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