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這真是對怪主人、怪仆人!笨粗谋秤埃侵肜锏娘。
清香的炒竹筍、拌野菜讓她食欲大振,她什么都不顧地大吃起來,享用了她很久都沒吃過的大餐。
然而,吃飽睡足后的她,再次面對寂寞的空屋和竹林,不管是管家衡叔還是車夫小阿金,都像他們的主人一樣失蹤了。
想到竹林里去尋找,她又怕迷路走不回來,因此也沒敢走遠,只在竹屋內轉來轉去。
于是她決定去尋找譚步平的房間,心想或許能找到他。
結果,她很快就找到了,只是他并沒有在房內。
要認出他的房間其實很簡單,因為他的房間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修飾,簡簡單單的擺設,非白即青的衣物,一排擺放整齊的書,桌子上凌亂的文房四寶,而最重要的特征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錢幣。
那應該就是初次見到他時,他手里把玩著的東西。
她走近書桌拿起那枚錢幣,驚訝的發現這不是當今市面上流傳的那種帶紅光的鋼板,而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有著美麗圖形花紋,還閃動著銀色光芒的銀幣。
“那是公子寫的!
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她回頭看到管家站在門口。
見她望著他,衡叔又說:“那是朝廷請公子寫的字,印制在錢幣上,很美!”
“對,很美!彼朐賳枎拙,可管家已經轉身離開了。
朝廷?她想起在東順客棧見過的那兩個造幣局官員,心想他們一定就是來找譚步平寫字的。懷著對譚步平的欽佩,她將錢幣放回桌面上,退出了房間。
站在門口看看偏西的太陽,她決心就在這里等他,只要他沒離開就一定會回來這里睡覺,她一定要好好說服他,求他帶她去汴梁告御狀。
薛大哥說得不錯,只有他的才華和膽識能幫助她,何況,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已經在兩次關鍵時刻救了她的命,更別說他還幫了她不少的忙。
回想著短短時間里,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她覺得命運真是奇妙,她與他本是陌生人,可是因為求他寫狀子,無意間將他卷入了自己家的災難中,害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她的命運連成了一體。
有的人相處一生一世也不會像她與他這樣,僅僅相處幾天就經歷了幾次生死磨難,如此的緣分難道還不值得他幫她幫到底嗎?
我能,一定能說服他!她在心底為自己鼓勵。
天漸漸黑了。
吃過晚飯,衡叔把燈點上,關了竹苑的門,看著依然抱膝坐在譚步平房門邊的她,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沉默地走開了。
“姑娘以為坐一夜就能達到目的嗎?”
就在她睡意蒙朧時,一聲對于她來說猶如天籟的嘲弄將她喚醒。
“譚公子?”看到斜靠在門框上的譚步平,她高興地站起來!安皇堑模抑皇窍氲饶。”
“等我?”譚步平眉梢一提。“所有的話我都講清楚了,還等我做什么?”
“等你回來說服你。”她過于熱切的聲音透露出見到他的欣喜,她毫不掩飾的期待,表現了她對他的信任,對這樣的坦誠,譚步平難以繼續他惡劣的態度。
“好吧,看你等得如此辛苦,我就給你個機會,進來!彼D身進了門,林紫萱跟著他,卻在房門口遲疑了。
“進來啊,怎么?你不想說服我啦?”看著她畏縮不前的神態,譚步平戲弄她的念頭又起。他也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衣著簡樸、行為莽撞的村姑,總讓他有種惡作劇的沖動。
“可是,天晚了!绷肿陷婵纯瓷砗笃岷诩澎o的竹林,小聲地說。
“沒錯,天晚了,但這跟你說服我有什么關系?”明知她的意思,譚步平故意裝傻逗她,看她能忍受多少。
“這是……你的房間……”她站在門口的陰影處,不肯進房間。
“沒錯,是我的房間,可你等在我的房門口大半天,難道不是為了進來嗎?”
“不,不是要進去,只是想說服你。”
“很好,我給你機會,你進來說服我吧!”譚步平雙手抱胸,臀部靠在桌子上看著猶豫不前的她。“你不想說服我了?”
“想,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那樣說話很不合時宜嗎?”
“不知道!弊T步平意態輕松地搖搖頭!叭绻媚镉X得不合時宜,那么就不要進來,但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喔!現在,我要睡覺了!
說著他抬起一只腳輕踢門扉,準備將門關上。
“等等!绷肿陷嬗秒p手擋著門!拔覀儾荒茉谕饷嬲f話嗎?”
“不能!
“為什么?”
他聳聳寬闊的肩。“因為那樣說話我很不舒服。如果你想說服我,就得在我舒適安逸的時候!
“舒適安逸?”林紫萱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斜倚在桌沿邊的身子,不知他要怎樣才算是舒適安逸?
彷佛明白她心頭的困惑似地,他回答道:“一般來說,我靠在舒適的椅子上,或者躺在柔軟的床上時會比較舒服,那時候我是很容易被說服的!
“躺……躺在床上?”林紫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房內的床榻瞟去,他躺在床上的畫面讓她立刻覺得滿臉發燙。抬眼看他,卻與他興味盎然的目光相遇,讓她當即大感尷尬。她努力克制著心頭的羞怯感,大膽地說:“那如果我進去跟你說,你不要關門,好好坐在椅子上,心情會不會比較好?”
“也許,那得看你說得怎么樣!
“好吧,我進來。”林紫萱終于跨進了門!澳阕掳桑
將她左右為難、不肯放棄的矛盾心情看在眼里,譚步平暗中偷笑。好個有趣的姑娘!
站直身子,他走到遠離床榻的竹椅上坐下,拍拍身邊的椅子。“你過來坐在這里。”
看到那是個比較寬敞的地方,也為了讓他有個好心情,林紫萱沒有反對,走過去坐下,開口就問:“你會帶我去京城嗎?”
“不會!被卮鸾z毫不拖泥帶水。
林紫萱一窒,但勉勵自己求人時要有耐心,這是她進城時學到的一課。既然正面說服不易,那她就來個側面游說。
“那你還會幫助我嗎?”
“這要看你怎樣說服我!彼鋈恍皭旱貙λ龜D眉弄眼道:“如果你愿意伺候我洗臉洗腳,那我的心情一定會很好,說不定我會立刻答應!
林紫萱不信地瞪著他,他同樣回瞪著地。
“怎么?伺候恩人會很不合時宜嗎?”
“不,不會。”林紫萱略一沉思,嚴肅地說:“我只是在想,你這么大的一個人啦,還要人伺候洗臉洗腳真的很奇怪。我家只有我三歲的小弟要我照顧,你是要我像幫我小弟洗臉洗腳一樣照顧你嗎?”
這次換譚步平愣住。將他與三歲小兒相提并論,那不是對他的侮辱嗎?
可是,當他望入她純真的眼睛,看到慧黠的目光時,才恍然明白,自己被這小妞耍了。而他不但不對她生氣,相反的有絲竊喜,不過他不會讓她如意。
他繞開這個話題!八懔耍瑫簳r我還沒有那個需要,你繼續吧!”
“繼續什么?”見他不敢接她的招,林紫萱信心倍增,故作茫然地問。
“繼續說服我呀!”他俊目閃亮,讓她無法再繞圈子。
“其實你都已經幫了我這么多忙,明天就帶我去京城吧,路上我會好好聽你的話,等救出我爹,我全家人都會把你當神仙一樣供奉,當恩人一樣銘記不忘!
“我不想被供泰,不過被人銘記不忘還不錯。”他的話帶給林紫萱一絲希望。
“對、對,是很不錯。”她熱切地望著他。
她美麗的眼睛具有說服力,可是他只是淡淡一笑靠回椅背上,仰頭望著屋頂,搖頭道:“不過,那對我來說也沒什么意思!
他毫無轉圜余地的回答讓林紫萱開始感到氣餒,但她仍不放棄。
“早就聽說公子敢鳴不平,有正義感,長于辯難,筆鋒銳利如白刃,因此得了‘神筆判官’的稱號。如今青陽縣令荒淫無恥,為非作歹,你幫助我進京告御狀,不正可一展長才,又整治了那惡官嗎?”
“非也非也!彼碜酉蚝笱隹,那把看起來不甚結實的竹椅立刻不堪重負地發出嘎嘎聲!肮媚锏墓ЬS沒有用!
“不是恭維,是實話!彼鼻械乇戆祝室獠蝗ピ谝饽谴潭母赂侣。
椅子依舊在搖晃,他斜眼看著她,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澳侨湛蜅,在下已言明不過是一介浪子諧客,平日代人揮筆擬狀只因閑來無聊,并非為判人心的曲直是非。”
見他口才極佳,知道自己說不動他,林紫萱失去耐心,焦慮地問:“你說吧,要怎樣的條件你才答應帶我去汴京?”
“沒有條件,因為我不能帶你去。”
“為什么?”椅子的嘎嘎聲和他固執的神態讓林紫萱喪失了信心,她習慣性地扭絞著手指頭。
他看了看被她扭絞得發白的指尖,淡然道:“因為京路迢迢,秋暮風寒,在下不堪旅途之苦!
“不苦,路上我會照顧你。”情急之下,林紫萱不經思考地說。
嘎嘎聲戛然而止,椅子腳穩穩地落回地面,譚步平張大眼睛看著她。
“照顧我?”她的回答大出他的意料,讓他難以相信這個拘謹守禮的女孩,居然敢對他做出這樣的承諾。
見自己總算讓他不再表現得那么漫不經心,林紫萱心中得意,趕緊說服他。“是啊,公子帶我去汴梁,路上我就是公子的使喚丫頭,一定會仔細照顧好公子。我有力氣,會燒水做飯,能縫補漿洗,如果公子需要,我愿意伺候公子洗臉洗腳,保證讓公子少受苦。”
“你一點都不怕苦嗎?”譚步平的驚訝很快就被他一貫的悠閑自在所掩飾,然而心里卻因她的話而波瀾起伏。因為個性使然,他從來不喜歡與人結伴而行,更討厭彼人伺候,可為何這個女子的一句承諾會讓他對溫情的照顧和有她陪伴的生活興起了一種向往呢?
“是的,我不怕吃苦,只要公子能幫我救出我爹!币娝坪醣徽f動了,她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前,握住了他椅子上的扶手。
他的視線被她的這個動作吸引,他從她滿懷希望的眼睛轉而看向她的手,他記起那是雙習慣于做粗重工作,長著硬繭又充滿力量的小手。
是的,她有力量,她的身材也展現了這種力量,那絕對不是女人特有的纖柔嫵媚體型,她的四肢勻稱,肌肉結實,有強壯靈活的腰,還有跑起來絕對不輸給他的雙腿,那些都給他很深刻的印象。
“怎么樣?”她問。
“什么?”被她突然一問,他有點茫然。
“我有說服你了嗎?”林紫萱滿懷希望地看著他,想看清楚在燈光下不太真切的他。
“沒有!彼啙嵉鼗卮鹬酒鹕韥,為掩飾自己緊盯著她看的失態之舉,他將某樣東西遞給她。“這個給你!
“這是……”看到他手里竟是支漂亮的簪子,林紫萱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拿去吧,這是給你的!
“不要,這太貴重,紫萱不能要。”
“這是我特意為你找的,如果你不要就扔了吧!”他握起簪子作勢往門外扔。
“不要扔!绷肿陷婕泵ψ柚顾。“這么漂亮的東西扔了多可惜!
“沒用的東西扔了有什么可惜?除非你收下!彼俅螌Ⅳ⒆舆f給她。
“好吧,我……收下。”林紫萱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上取過那支獸骨制作,上面刻著精美圖形,頂部鑲嵌了紅寶石的簪子,發現與她見過的簪子不同,上面垂著兩條細鏈。雖然她不懂為何會多了一條墜鏈,但卻覺得很好看,不由得感動地問:“今天我找不到你,原來你去買了這個。俊
“對!”他并不想告訴她,他主要是去爹娘的墳前燒香祭拜,只是淡淡地說:“你快試試看,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