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江心時,水流更快,江水更深,漩渦也伴隨著暗礁不時出現,消耗了他們大量的精力,記不起灌了多少口江水,他們終于來到一塊凸起的礁石邊。
兩人抓著石頭休息。
“紫萱,要不你先上岸去,我慢慢游!弊T步平不忍心看著她被自己拖累,尤其當發現離岸邊還有很遠的距離時,他對自己的體力感到懷疑。
“不行,我不會離開你。”林紫萱堅決地說。
“可是我的胳膊已經夾不住木頭,腳也痛得沒有感覺了。你先上岸,再找人來拉我吧!”他靠在礁石上喘著氣,腳碰到了石頭,疼得鉆心。
林紫萱握著他的手,彷佛能感覺到他的疼痛和沮喪。
“不可以,難道你忘記了,我是菟絲花,你是女蘿草?”她放開了他。
“你要干嘛?”看到她正深吸口氣,要潛入水下,他詫異地問。
“不干嘛!彼龑λUQ劬,沒入了水中,江面上掀起道道漣漪。
正當他想不通她潛下江水要干什么時,“咕嚕”一聲,她冒出了江面,手里拿著一團織物,細看之后,譚步平認出那是她的裙子。
“你干嘛?”
“減少阻力,還有這個!彼e起另一只手,那里是條腰帶,隨后,她用腰帶將斷木綁在他的腋下,這樣他即便雙手無力,也有木頭托著不會沉入水底。
然后她再將自己的裙子扎在身上,抓起他的手,對他快樂地一笑!昂昧,現在我們都輕松了,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你也不能丟下我,我們一起上岸去!
她明亮的笑顏和飛揚的唇角讓譚步平沮喪的心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看著她自信地撥著水,拉著他往江心游去,盡管他的腿十分沉重,但他仍用力配合著她移動。
然而,就在他們看到岸邊時,水流更急,風大浪涌,就在兩人都感到精疲力竭時,江面上出現了一艘小船。
最先發現船的林紫萱一驚:難道是追兵追來?這可不是好時機。
“紫萱——”當船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時,她高興得想大哭。
“大鵬,我們在這里!彼拇蛩ù舐暬貞执簌i撐著船過來了。
“紫萱,你可把我急死了!彼麖拇仙斐鍪謥硐肜。
但林紫萱把譚步平推向他!跋葞臀野阉先,小心點,他的腳受傷了!
“不,你先上去!弊T步平要她先上船。
但林大鵬仍立刻轉向譚步平,在林紫萱的幫助下把他拉上了船,隨后林紫萱也上了船。
“大鵬,你來得真巧,我們都快沒勁了。”林紫萱不顧自己濕漉漉的樣子,忙著照顧譚步平,先解開腰帶取下斷木,再查看他腳上的傷,一邊跟林大鵬說話。
“我昨天到城里找你,薛東家告訴我你與譚公子被迫殺的事,我就去找劉琨那伙人,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這里,發現你們跳江后,我偷了這條船來尋你!
“那劉琨沒發現你嗎?”
“沒有,他們不認識我,這會兒正忙著去向吳胖子報信呢!”
“你不要管我,穿上裙子!本驮谒麄冋f得高興時,譚步平突然發出了一聲帶著怒氣的低吼。林紫萱詫異地看著他,站在船頭撐船說話的林大鵬也很驚訝,于是不滿地說:“譚公子,紫萱是關心你,你怎么可以那樣吼她?”
譚步平不理睬他,只是瞪著林紫萱!按┥先棺樱纯茨氵@身穿著像什么?”
林紫萱低頭,看到本來就顯得緊的衣褲濕透后貼在身上,確實很不像話,不由得臉色羞紅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恨自己沒有選擇。
本想解釋,可抬頭卻看到他生氣的目光,她忽然覺得好冷。
見他這樣對待紫萱,林大鵬很憤怒!坝惺裁床幌裨挼模克菢拥拇┲铱梢姸嗔,干農活的女人能穿裙子大褂嗎?再說江水中穿裙子會更費力。”
沒想到他的話更加激怒了譚步平,他本來就是氣他一直盯著林紫萱看,他還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他怒吼道:“你給我閉嘴.我管我的女人關你什么事?”
“你的女人?!”林大鵬看著抱膝蹲在譚步平身邊的林紫萱!八鞘裁匆馑?”
林紫萱不看他們,低著頭說:“那是為了上京方便假扮的。”
林大鵬剛松口氣,那邊的男人陰郁地說:“我可不認為是假扮的!
林紫萱聞聲猛抬頭,心兒猛烈地跳動,情不自禁地重復了林大鵬的話!澳闶鞘裁匆馑迹俊
“就是這個意思,我們不是假扮的,從現在起不是了!弊T步平毫不含糊地回答她。他的眼睛熾熱多情地盯著她,就在林大鵬出現,將毫不掩飾的愛意宣泄在林紫萱身上時,他才發現,他無法容忍任何男人用愛慕的、占有的目光望著她,因為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譚大哥……”林紫萱既高興又害羞地看著他,無法將心中的感覺說出來,她希望自己聽到的和她想要的一致。跟隨他奔跑的這幾天,經過昨晚的同床共枕,今早的傾心相談,她已經將他視為自己最重要的人,剛才在江中共同面對危難時,她感覺到他們彼此相屬的命運,此刻她恍然大悟,他突然對她發脾氣,原來不是生她的氣,而是在吃林大鵬的醋。
喔,這個傻哥哥!
她的嘴角露出會意的笑容,譚步平知道聰明的她已經明白,不需要他再多說什么,立刻指指腳!拔彝此懒,你只會像個傻瓜一樣看著我。”
“你死不了,因為我不會讓你死!彼谋г箵Q來林紫萱的輕笑。
見他們深情相望,林大鵬氣惱地喊叫:“紫萱,你嫁給我,我爹會同意的!
“不,不管你爹是否同意,她都不會嫁給你,因為她是我的。”
“紫萱?”林大鵬高聲喊她,可是她的眼里只有眼前半躺在船上的男人。
“你真的要我?”她靠近他。
“是的,我要你。”譚步平撥去她頭發上的水草,然后將她攬入壞中,深吸了口氣。即使全身濕透,疲累不堪,她依舊是激勵他的動力,是帶給他快樂的泉源;叵氩痪们暗慕袣v險,他相信如果沒有她的勇敢和聰明,他絕對無法逃過今天的難關。
“紫萱,你瘋了!绷执簌i扔下船篙走過來抓住她,想將她拉離譚步平。
可是林紫萱不想離開,她緊靠著譚步平回頭對他笑道:“是的,我瘋了,因為他要我,我也要他。”
“你與他不配,他只是想玩弄你。”見拉不開她,林大鵬氣急敗壞地說。
譚步平緊緊樓著林紫萱,對林大鵬說:“我沒必要對你保證什么,但我要告訴你,你錯了,我會明媒正娶地娶紫萱為妻,誰也阻止不了。”
“可你是見多識廣,有才有財的譚公子!”林大鵬仍不相信他的誠意。
“我更是個男人!彼纯磻牙锏牧肿陷妫a充道:“一個愛著她的男人!
“譚大哥,你愛我?”林紫萱的心因為突然降臨的愛情而顫栗。
譚步平凝現著她,眼中流露的深情讓林紫萱迷醉!澳悴幌嘈牛俊
“不是,我相信,因為我也愛你。”林紫萱的雙腮如同染了丹寇,紅得嬌艷,美得動人,而她的眼睛迷蒙如霧。
譚步平相信如果不是他們身邊還有旁觀者,如果不是他腳上的傷,他會當場與她拜天地,結為夫妻?墒谴藭r,他只能用力抱緊她。
她伸出胳膊回抱著他,將燦如朝霞的臉龐深藏在他的胸前,濕透的衣服不再冰冷,在溫暖的陽光下,在熾熱的情愛中,他們溫暖著彼此。
“瘋了,你倆都瘋了。”林大鵬咒罵著回到船頭,抓起船篙用力撐船。
譚步平對忿忿不平的他說:“林大鵬,謝謝你對紫萱多年的照顧,如果你愿意與兩個瘋子做朋友,我會很高興!
“她本該是我的!绷执簌i奮力插下一篙,轉頭看到林紫萱正從譚步平懷里抬起頭來看著他,而她嬌羞的笑容充滿幸福與快樂時,他才知道自己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她,不由得泄氣地說:“只要你真心對她好,我自然樂意做你們的朋友!
“那就好。”譚步平開心地說:“為了早日救出我的老丈人,朋友,幫個忙,送我們到鋼陵縣衙吧!”
銅陵縣城就位于江邊,因此撐船沿江而行,不過數個時辰就到了。
“看,有官兵守著渡口!绷执簌i緊張地指著前方,林紫萱立刻擔憂地看看譚步平,此刻他無論如何是跑不動了。
譚步平倒不太緊張,既然決定去銅陵縣衙,他就一定要得到胡縣令的幫忙,否則以他此刻的狀態,是逃不掉吳胖子的追擊的。
林紫萱已經穿上裙子,經過江風吹、日頭曬,他們的衣服都干了,她替譚步平穿上鞋,受傷的腳因為腫脹而無法穿鞋,她只好將鞋子輕輕綁在他的腳上,再為他拉好衣衫。
“船只靠岸,沿江禁渡!苯厒鱽砉俦膮群。
譚步平立刻回應道:“請通報銅陵縣令胡大人,青陽譚步平來訪。”
林大鵬熟練地將船撐入渡口,慢慢靠了岸。
因為聽說是縣太爺的客人,岸邊的官兵對他們都很客氣。
但上岸的只是譚步平和林紫萱,失意的林大鵬執意要回去。
“大鵬,你不理我了嗎?”對他的凄然離去,林紫萱有點難過。
他勉力對她笑笑,看了眼被人攙扶上車的譚步平,他神情落寞地說:“我當然會理你,等他對你不好時,你要記得來找我!
看著他撐船離去,林紫萱暗自嘆了口氣。感情是要有緣分的,她與林大鵬注定無緣無分,可是與譚步平則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否則她不會來找他,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對他有那些復雜又鮮明的感覺。
“紫萱,快來。”
譚步平的聲音傳來,地拋開所有的思緒向他跑去。
可是,馬車并沒有送他們去見縣令,而是將他們直接帶去縣衙的官驛,直到夜晚,縣令胡大人也沒出現過。
“譚大哥,為何胡縣令不見我們呢?”官驛內,林紫萱坐立不安地問神態安詳的譚步平。
“他招待我們吃喝,給我們房間歇息,還讓郎中來治我的腳,這樣不好嗎?”
看到他坐在桌前研墨,身前展開了紙,林紫萱走到桌前問他!澳阋陕?”
“寫訟狀!
“是給我的嗎?”
“給我們!彼H昵地捏捏她的鼻子,安慰道:“別急,他會見我們的。”
林紫萱喜歡他將她的事看做是他們共同的事,也喜歡他的碰觸,于是緊挨著他坐下!澳銓懓,我要看你寫!
譚步平笑笑,執筆疾書,臉上的笑容漸漸被憤慨取代,林紫萱癡迷地看著他行筆如神,愛極了他此刻那沉穩俊逸的神情。她不敢相信這樣有才華、有姿容的男人會屬于自己,不敢相信上天給了她這樣大的恩賜,讓她獲得這個男人的愛。
他說他愛她,可是天知道,她有多么愛他。一想到能終身陪伴著他、照顧他,她就滿心歡喜,她確信她就是注定要纏著他過一生的菟絲花。
當察覺有雙熾熱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時,她從濃濃愛意中醒來!皩懞美?”
“早寫好了!彼^她抱在腿上。“告訴我你剛才看著我在想什么?”
他的嘴摩擦著她的面頰,讓她一陣心慌,她羞怯地摟著他,將臉藏在他懷里,無論怎樣都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剛才正在想的東西。
知道她害羞,譚步平沒有勉強她,只是抱緊她,反正他已經知道懷里的小女人愛他,這就夠了,他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他早晚會讓她說出所有對他的感情,而他也會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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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飯后,門差來傳信,說胡大人遣來轎子,接兩位去縣衙相聚。
銅陵縣衙內院,相識多年的賓主終于相聚,可卻沒有寒暄與問候,原因無他,只因席上還坐著陰險可怖的青陽縣主簿吳能和兇神惡煞的縣尉劉琨。
“譚公子,青陽縣令發出告文,要本縣協助拘捕抗稅拒租的林家姑娘,昨夜池州府還發來行文要本縣封江停渡,助青陽縣拘捕逃犯,你可知此事?”
疏眉短須,神態平和的銅陵縣令胡大人字正腔圓地詢問坐在案邊的譚步平。
譚步平淡笑,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懶懶地回答!安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