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蘭河城的首富喻子懷犯了事被關進牢里,喻家花了大錢,才把他從牢里撈出來,讓他趕緊離開城里避風頭!
“你這話是不是真的呀?他買賣做那么大,又不缺銀子,能犯什么事兒?”
“喻家能在短短十幾年就成為蘭河城首富,我瞧他那些買賣多半不干凈,這才會被抓。”
“他為人霸道脾氣又壞,聽說以前在府里?链停蛩懒瞬簧傧氯肆,做人又無情無義、寵妾休妻,我就說這種人早晚有報應。”
喻子懷一進村子,便聽見不少村民聚在一塊議論他的事。
聽見這些話,他面露慍色,但在想起羅晴娘那豁達溫靜的性子后,便勉強按捺住脾氣,沒去理會那些人,快步走回羅家祖宅。
進到屋里,見到東蓮獨自坐在廳里縫補衣物,不見羅晴娘,他手里捧著一包物品,出聲問:“小姐呢?”
“小姐拿包子去給常娘子了!睎|蓮頭也不抬的答道。
喻子懷聽見羅晴娘不在,原本要走進暫住的房里,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腳步,回頭詢問東蓮,“東蓮,我以前為人如何?”
他自問自個兒絕沒有村子里那些人講的那么壞,更不曾打死過下人,可為何不管是子安還是岑云虹,就連他身邊的那些下人都背叛了他?
乍然聽見他的問題,東蓮訝異的抬起頭來,楞楞的看著他。他這是怎么了,為何突然這么問?
“我以前做人如何,你盡管直說無妨!彼目粗鴸|蓮,想弄清楚自己為何會弄到眾叛親離的下場。
“真要說嗎?”東蓮有些遲疑。
“沒錯,我想聽真話!
聞言,東蓮撇了撇唇,細數起他以前那些苛刻的行徑,“懷爺以前根本不把咱們下人當人看,只要咱們稍有個不是,就會被懷爺懲罰,像以前在馬房里喂馬的小同,只因為懷爺常騎的馬不知何故腹瀉了一天,就被打了一頓攆出去!闭f起這些事來,她心里深埋的怨氣也漸漸被勾了起來,越說越生氣。
她滔滔不絕的又接著說:“還有呀,菱兒有日身子不適,端茶不慎潑了岑姨娘,結果懷爺就讓人將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得她一條命都快沒了。小姐知道這事趕去為她求情,可懷爺卻毫不留情的當著岑姨娘和奴婢們的面,斥責小姐,指責她管教下人無方。
“就連喻二爺以前在府里也沒少被懷爺責備,每個跟在懷爺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深怕哪里做不好,會惹怒懷爺,不是挨扳子快去了半條命,就是被攆出府流落街頭……”她這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這些事聽得喻子懷眉心都折了好幾層的皺折,他以前真這么沒人性?!
東蓮說得口渴,停下來喝了幾口茶,瞧見他面黑如鍋底,她也不當一回事,她現在已不懼怕他了,想他會這么問,她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他約莫是回來時聽見村子里的閑言閑語了。
喻家的事,對他們這個村來說可是大事,一時之間人人交頭接耳,從一大早就傳得沒完沒了,這會兒估摸著整個村子差不多都傳遍了,他八成是因為這原故才會突然問起她這事。
她冷冷的再說道:“倘若不是為了要掙銀子,絕沒有人愿意留在懷爺身邊做事!
聽她將他說得這般不堪,喻子懷忍不住惱羞成怒的為自己辯解,“但我給的薪俸比別家還要多啊!彼o的薪酬多,要求自然也會比旁人嚴格。
東蓮嘲諷,“可不就是為此,大伙才會留在喻府做事,忍受懷爺的嚴苛,否則誰還愿意留在喻府。
“而懷爺處罰大伙從不問原由和是非,只要懷爺覺得有錯就罰,把咱們當畜牲看待,還縱得岑姨娘也是這般,只要奴婢們稍有不順她的意,她就又打又罵的,這兩年來小姐在她那兒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岑姨娘把自己當成正妻,把小姐當成奴婢,想罵就罵、想羞辱就羞辱,還屢屢在懷爺面前誣陷小姐,而懷爺則問也不問便一味偏袒她,責備小姐!
喻子懷先前那股惱怒,在聽了她這番話后,頓時轉為羞慚和懊悔。
以前是他縱容岑云虹,才讓她沒把晴娘看在眼里,恣意欺凌。
他傷晴娘太深,也難怪晴娘不肯再與他重修舊好。
然而東蓮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那股懊悔頓時轉為暴怒——
“喻二爺就跟懷爺不一樣了,他對奴婢們可好了,不僅從不責罰咱們,在奴婢們受了懷爺的責罰后,他還會拿藥給咱們敷,所以大家都很感激喻二爺!
東蓮先是把他說得一無是處,卻在下一刻這般夸贊喻子安,讓喻子懷忍無可忍,一手掃落茶壺,怒目喝斥她,“你說喻子安對下人好,但你可知道,他拿的那些藥全是花我的銀子買來的。
“打他出生以來,他沒為喻家掙過半分錢,這些年來花我的銀子去做他的好人也就罷了,竟還設計栽贓構陷于我,謀奪我一手掙來的家產,倘若他真有本事,就該自個兒去拚搏出一番事業來,這樣算計我算什么?!你簡直是瞎了狗眼,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
東蓮被他盛怒的模樣一時嚇住了,而這情景恰好被剛回來的羅晴娘給撞見,還聽見他責罵東蓮的那句話。
神情;向溫靜的她罕見的露出怒意,護著東蓮,嗓音冷淡的道:“若是子懷哥在這兒住得不舒心,大可離開,別拿東蓮出氣!
聽見她的話,再見她臉上那疏冷的神色,喻子懷的怒火頓時一滯,張口想解釋什么,“我沒有,是她說喻子安好,我才一時失態!
這些年來東蓮一直服侍著她、護著她、陪伴她,即使她被趕出喻府也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羅晴娘心里早把東蓮當成親妹妹看待,連她都不曾對東蓮說過重話,哪能忍受有人這般喝斥她。
聽了他的理由,更讓羅晴娘覺得他是在拿東蓮撒氣,臉色不由得微沉,“東蓮沒說錯,子安確實好,她性子直,不會諂媚奉承,且她已不是喻家的下人,沒必要再奉承討好你,你沒資格因此而責備她!
“你……”見她一味偏袒,甚至為此斥責他,喻子懷氣壞了,“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可以了吧,我走!”他將手上拿著的那包物品重重擱在桌上,憤而轉身離去。
在他走了之后,東蓮猶豫了下才開口解釋,“小姐,方才是我說了些懷爺的不是,才會惹得他生氣!
“這兒不是喻府,不管你說了什么,他都不該拿你發脾氣。”
見她一心護著她,絲毫沒有責怪她,東蓮心中一暖,遂將適才發生的經過一一告訴她。
“……懷爺那樣問我,于是我就老實的數落了懷爺以前苛待下人的事,后來提到喻二爺,說他待咱們下人很好,懷爺便臉色陡變,氣急敗壞的怒罵我!
聽完事情的經過,羅晴娘思忖須臾,便明白他約莫是被弟弟奪了家產,卻聽東蓮如此夸贊子安,心中難免不平,才會暴怒斥罵她。
東蓮說完事情之后看向桌上的東西,“懷爺留下的這包是什么?”她好奇的打開外頭包著的布巾,見里頭擺放了兩只錦盒。
她先打開左側的那個錦盒,里面擺放了一只精巧雅致的白玉手鐲,她訝異的脫口而出,“噫,這是羊脂玉手鐲。”她忍不住再打開右側的錦盒,里頭放著一根野參,東蓮驚訝的望向羅晴娘,“懷爺留下這兩件東西,莫非是要給小姐的?”
羅晴娘不由得想起日前她曾無意間向他提過,母親久咳不愈,大夫說她元氣不足,若是能找到百年人參來溫補調養身子,多少會有些幫助。
這人參是他特地找來要給娘服用的吧?看人參的樣子至少也有上百年了。
東蓮拿起那只玉鐲子,仔細看了看,“這鐲子摸起來溫潤細膩,定是懷爺要送給小姐的!彼技斑m才他帶著怒氣離去的事,她神色有些訕訕,早知道他帶回了這么好的東西要送給小姐,她先前也就不會那么說,氣跑了他。
“這兩件物品價值不菲,咱們可不好收下!绷_晴娘不知他手上還有多少銀錢,卻知道在這種時候,他手頭應當并不寬裕,何況兩人已不是夫妻了,她也沒理由收下這樣貴重的物品。
東蓮不以為然的表示,“像這樣的東西算得了什么,以前懷爺可是眼也不眨的全捧到岑姨娘面前,也不知送了岑姨娘多少比這還要昂貴的物品!
“今時不同往日,現下他已不是喻家家主,又犯了事,怕是無法再像往日那般揮霍!
“對了,小姐,懷爺方才說是喻二爺栽贓構陷他,還謀奪他一手掙來的家產,可我覺得依喻二爺的性子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才對!彼X得這事怕是另有內情。
“其中的是非曲直咱們不知,也不好瞎猜!绷_晴娘心忖此事若是真的,那么子安多半是遭人給利用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而能利用他的人,除了他癡戀的岑云虹之外,她想不到第二個人,但她想不透的是,子懷哥已要抬岑云虹為正室,她為何還要唆使子安做出這種事來?
難道真如子安那次酒醉清醒過來時說的那樣,他與岑云虹一見鐘情,是子懷哥橫刀奪愛,拆散了他們?
她按下心中所思,收起桌上的物品,準備待喻子懷回來時再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