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腰酸背痛，全身快散了似。
糊里糊涂進了北院，趙子昂果然將她丟到離正房、大門最遠(yuǎn)的最里頭最偏僻的角落，這樣他進出院園保證一定不會不小心撞遇上她。丟下她后，便不聞不問，那些婆子勢利得很，瞧趙子昂那種冷淡的態(tài)度，盡是差遣她，叫她搬這個扛那個的，又要挑水又要打掃，什么活兒苦工都叫她干，比先前在通鋪時還慘。應(yīng)如意免不了在心里咒罵，可光罵也無濟于事，還是任由婆子差遣。
可這樣的生活、日子多沒意思。沒有電視、電腦、碟片的，也沒有漫畫、小說——呃，小說算是有的，但那些「傳奇」、「話本」的，實在教她有看沒有懂，她以前根本碰就不碰，至于什么詩啊詞、和那些「古文」的，她也沒背多少，結(jié)果，「識字」歸識字，等同「文盲」差不多，對以「吟詩作詞成文」判斷才華文學(xué)的這些人而言，她簡直沒半點才華，絲毫不顯任何特別之處。
既沒娛樂，成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做苦工，累個半死。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飽，外加一堆苦工雜活——啊啊，這樣的日子、生活，過得有什么意思呢！
「如意！」婆子又在催了。
說是「婆子」，搞半天應(yīng)如意才發(fā)現(xiàn)，也不過就三十多快四十或四十多。她二十過二，難怪當(dāng)初旻婆說她大齡了。
「來了。」又得挑水了。
她深切感受到，平凡人不管到哪真都是平凡人哪。穿越了千百年的時空，并沒有使她變得有任何特出之處，倒淪落成婢女，既沒有年齡的優(yōu)勢，亦無長相的優(yōu)勢——她深具「現(xiàn)代感」的外表，落得變成「大手大腳」的粗野土氣；她懂的那些，在此也無用武之地。且無其它謀生技藝，既不會刺繡，亦不懂煮食，更不會裁制衣裳，什么凱羅爾，什么楊舞，什么「神的女兒」、「天女」的，曼菲士、宗將藩那些英俊的帝王霸主——哎哎，全都是癡人說夢呀！
她只想好好的、痛快地洗一次熱水澡，再吃一碗大碗的麻辣牛肉面外加大號的麥香堡，然后再來一大塊巧克力、一包大包的洋芋片！
「動作快點，別拖拖拉拉的。」婆子不斷催促。
「嗨嗨�！顾龖�(yīng)了兩聲。
惹得婆子瞪眼，在她背后道：「這丫頭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怪里怪氣的。」
挑完了水，應(yīng)如意還不及坐下來歇口氣，一名婆子走過來，說道：「趙總管說從布莊里載回了一批布料，每個院里給幾疋布讓下人裁制一件新裳，要各院找人過去領(lǐng)取�！�
「叫如意去好了。她長得結(jié)實粗壯，正好�！�
像這種跑跟扛東扛西的事兒，最后一定落到她頭上。婆子們懶得動，盡差遣她跑來跑去的。能到處走走，出院喘喘氣也好，應(yīng)如意倒不介意。這些人都不太「運動」，丫頭婢女得干活，勉強算是「運動」吧，身體結(jié)實些，甚至粗壯，可跟她想的那種「健身健美」差了十萬八千里。閨秀小姐們泰半不太動，長得文文弱弱，肉都軟軟的，好比梅小蘋跟邢芙蓉。像她這種「健康型」的，還有肌肉，長得就比較像下人。
每個院先給三疋布，不夠再領(lǐng)。一次拿一疋，也得跑三趟，太麻煩了，應(yīng)如意心想找輛推車一次解決，那家丁瞪眼揮手打發(fā)她道：
「借那東西要做什么？沒有，沒有！真是，多跑幾趟不就成了，快去干活去！」自顧忙他的，不再理她。
什么嘛！應(yīng)如意氣結(jié)。好吧，自己來就自己來。她扛了一疋——重死了，壓得她彎腰駝背。真是的，這種苦工多干幾回，她一定老得快。難怪干粗活的人，看起來都比較老。
「如意姐�！股砗笥腥藛舅�。
她回頭，竟是藕生�！概荷�！」
她咧嘴笑，很是開心�！笂呉瞾砹恕瓜胂胗行┎粚��！笂厒兡棠淘趺床钋矈吀蛇@種粗活？」
藕生咬咬唇，低下頭不語。應(yīng)如意注意到藕生眼紅紅的，似是哭過。
「怎么了？」多嘴問道。
藕生只是搖頭，不肯說話。
應(yīng)如意耐著性子，又追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藕生支吾一會，才抬起頭，淚眼汪汪道：「昨兒個奶奶讓我到帳房領(lǐng)取月例錢，也不知怎地，竟少了幾百錢，奶奶很生氣，說是我偷了錢。如意姐，我沒有偷錢！妳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偷錢！」一邊哭，、一邊抬手拭淚。
「我當(dāng)然相信妳�！箲�(yīng)如意安慰藕生�！竸e哭了，藕生，我知道妳不會那么做的。」
「妳真的相信我？」藕生破涕為笑。
「當(dāng)然。」應(yīng)如意重重點頭。問道：「我問妳，在帳房領(lǐng)的月錢，都是當(dāng)場點好的嗎？」
「嗯。各院各房多少月錢都是派好的，都寫得很清楚，有條子可以對。」
「那怎么會短少錢了？」
「我也不知道。我領(lǐng)了月錢交給奶奶，奶奶點了錢，說是跟上個月不符，發(fā)了脾氣，罵我偷錢�！寡劭粲旨t起來。
「你們奶奶有對條子嗎？」
「沒有。月例錢都是固定的，所以——」搖了搖頭。
「我可以看看條子嗎？」
藕生不明白應(yīng)如意想做什么，還是一口答應(yīng)�！笚l子在奶奶那兒，我問奶奶看看�！�
「那妳趕快回院去吧。我還得再跑兩趟，等會兒在這兒碰面，妳將條子帶來，搞不好是帳房弄錯了�！�
「好，我馬上去找奶奶�！古荷攵紱]敢想帳房會弄錯，但應(yīng)如意肯相信她，她覺得很高興。
應(yīng)如意先扛著布疋回北院。再過去領(lǐng)另外兩疋布，她嫌麻煩，打算兩疋一起扛回去，駝下背彎下腰，忍耐一下吧。
「如意姐！」藕生回來，也領(lǐng)了布疋�！改棠陶f，能不能請妳跑一趟�！�
可是……應(yīng)如意望望手上那比十斤米還重的東東，西院與北院不順路，還得多繞一些路……
藕生伶俐，立刻看出她的躊躇，過去搶拿了一疋布�！肝�?guī)蛫吥眠@個�！�
「不必了�！箲�(yīng)如意趕緊道：「很重的，妳自己也得拿妳的份，這我自己來就可以。走吧�！�
扛起兩疋布，一下子她覺得自己快成了頭駱駝。側(cè)眼看看藕生，卻沒事人樣，不禁有些慚愧。藕生還比她小上好幾歲呢。想想，連做粗活，她都十分不中用。
到了西院，梅小蘋見到應(yīng)如意很高興，噓寒問暖，又要留她吃茶。應(yīng)如意忙道：「不麻煩了，奶奶——」
「欸，我不是說叫我名字嗎？干么那么見外�！箍磥砻沸√O對她很有好感。
「好吧，小蘋——嗯，讓我瞧瞧那條子�！�
梅小蘋遞給她。條子上列了西園的月錢份數(shù)，梅小蘋的月例、水粉胭脂開銷、雜用支出，另外，侍候的丫頭月錢等等，各有定例，相當(dāng)清楚。
應(yīng)如意看了一會。果然，加數(shù)出了錯，帳房在加數(shù)時少了一個進位，短少了幾百錢。
「唔，這兒，帳房加錯了數(shù)�！顾钢鲥e地方。
梅小蘋仔細(xì)瞧著，訝道：「呀，還真是帳房加錯了數(shù)�！姑沸√O雖是青樓出身，但嬤嬤自幼栽培，不僅善絲竹，亦通文墨。「沒想到妳竟也懂得算帳。如意，妳真能干！」
「如意姐，妳真了不起！」得回清白，藕生很高興又感激。
「哪里�！顾仓恢訙p乘除，這些總不會太高深復(fù)雜。「那我走了。」
「多待一會嘛，喝杯茶�！姑沸√O欲留她吃茶。
「下次吧。」不快回去，那些婆子又要罵她偷懶。
臨出園，她忍不住，回頭道：「小蘋，我說句話，妳也許不愛聽�？蓨呎f身邊只有小春與藕生比較信得過，既然如此，對貼身的丫頭，妳動輒懷疑斥罵，哪能令人服心�！�
梅小蘋臉一臊。道：「妳說得對，如意，我是急躁了點�！挂绢^死心塌地，斷不能隨意打罵。
應(yīng)如意沒再多嘴，扛了布出園。剛出園，不巧便見趙子揚朝西園而來，不及回避。
「三爺�！顾仓^皮喊一聲。
「喲，原來是妳呀！」趙子揚輕佻笑道。「好個奇遇！」
他吃飽了窮開心，她可沒那么閑。「三爺興致好，見什么都是奇遇�！箍傆X得這家伙老不正經(jīng)，不怎么可靠。
趙子揚抿嘴一笑。見她肩扛兩疋布，道：「怎么，你們二爺派妳做這等粗重的活？」
「這是我份內(nèi)之事�！�
「我瞧妳談吐應(yīng)對不似莊嫁人，亦不似會當(dāng)人婢女，怎么會進趙府？」
「圖一口溫飽啊�！乖谶@「原始社會」，她什么都干不了，既變不成「神之女」，亦成不了「天女」。
「我瞧妳是不肯說實話�！冠w子揚不以為意�！改銈兌斦娌恢獝巯瞬牛屛胰ジf說�！�
這叫「說項」是不？應(yīng)如意心意一轉(zhuǎn)，眨了眨眼珠子�！高@倒不必。不過，三爺要真有心幫如意，呃，就請您跟二爺說說，我只想痛快洗個熱水澡——呃，我是說沐浴。」
所謂「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是官家富戶才有的享受，當(dāng)下人的，哪那么好命，她覺得自己都可用鹽腌起來了。
趙子揚上下打量她。「唔，是有點邋遢�！�
嘿！應(yīng)如意沒控制住，白他一眼。
哎哎，又忘了！又把她在「現(xiàn)代」那個性暴露出來。穿越了千百年時空，要什么「個性」、什么「性格」，都只是自討苦吃——她不是凱羅爾，不是楊舞——哎哎，那騙死人的言情小說！她發(fā)誓她再也不看那勞什子的騙人的東西了！
「沐浴是嗎？」光這點他便覺得有趣。她只想到這個？
「沒事的話，恕奴婢告退了——啊！」說「奴婢」兩個字，還真不習(xí)慣，竟咬到了舌頭，叫了聲痛。
「怎么了？」趙子揚踏前一步欲靠近。
應(yīng)如意連忙搖手，表示沒事。壓在肩上的布疋重死了，她不欲多逗留，頭一低——本來就腰彎背駝了——趕緊走開。
「等等——」趙子揚追喊。
應(yīng)如意假裝沒聽到，低著頭悶聲走著�？钢切┎捡猓缟现氐靡�，走不快，好幾次險些絆到腳。
總算，北院在望，她吁口氣。
「若妳想沐浴，我可以帶妳到溫泉池。」不防身后冒出聲響。
她嚇一跳，扭頭過去，沒仔細(xì)腳下，踢著什么，頭后身前，往旁踉嗆兩步，身子一歪，摔了下去，跌個狗吃屎。
「哎呀！」不由得驚呼。
布疋飛出去，在地上翻了兩翻，落到院門前，散了一地，直滾到正由院里走出的男子腳跟前。
「�。慷瓲敗冠w子昂面無表情，身后跟著一式面無表情的從云。
「呀，正好�！冠w子揚居然拍手笑道：「讓你們二爺帶妳到溫泉池子好好沐浴凈身一番。」
＊＊＊ 鳳鳴軒獨家制作 ＊＊＊ bbs.fmx.cn ＊＊＊
「啊，痛痛痛痛痛！」婆子跟她有仇似，粗魯?shù)匾�，�?yīng)如意迭聲叫痛，恨不得自己來。
跌倒時，她下意識用雙手防護，雙手因而擦傷，左臉頰撞到石面亦挫傷流血。趙子昂讓婆子替她清理傷口，并沒回避，在一旁陰沉地盯著她。
上好藥，遣開婆子，趙子揚也早被趕走，冷肅的目光仍陰沉地盯著應(yīng)如I忌。
「二爺，我可沒有勾引三爺，是三爺一直跟著我�！垢擅茨菢佣⒅�？要刮要罵，干脆點，給她一個痛快吧�！负冒桑уe萬錯都是我們當(dāng)下人的錯，我認(rèn)了便是�！�
「妳話還不少�！挂恍┑筱@的奴仆言詞態(tài)度往往如此不馴。
應(yīng)如意張了張口，閉嘴不語。
「妳向三爺要求到溫泉池子沐��？」簡直是質(zhì)問。
應(yīng)如意忙不迭搖頭�！溉隣斪哉f自話，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呃，那個，倘若……」先覷覷趙子昂，跟著直視他。他仍陰沉盯著她，他身后的從云仍一式面無表情�！钢灰芡纯煜磦�熱水浴便好，我什么都不挑。不過，呃，我想那是不可能吧�！�
布匹散了一地，不吃罰便算她好狗運，還妄想洗熱水浴——她約莫是摔昏了頭。
「就這樣？」趙子昂冷聲問道。
「�。俊箲�(yīng)如意不解。
子揚一再嚕嗦他該賞未賞，偏提他惱恨之事。他已經(jīng)不追究她過錯，甚至允許她入了北院，尚欲如何？
這名叫應(yīng)如意的丫頭，無甚特出之處，既無花柳之姿，也無嫻靜之態(tài)，更當(dāng)缺乏閨秀千金的婉約，在一干婢女當(dāng)中，算不上出眾。倒是言談舉止不似其他婢女那般嚴(yán)謹(jǐn)與誠惶誠恐。仔細(xì)瞧，她五官分明，不若中土女子般婉約，卻大有一股明媚之氣；那身婢女的裝束，穿在她身上，怎么瞧怎生不對。倒似海外南蠻夷族女子。他知道離京千里之處，有夷族男女由海外而來；那些夷族女子大膽不知羞恥，大都像這般直視男子雙眼，毫不懂矜持禮節(jié)。此外，他聽她說話口音有些奇怪，更不似中土女子。
「跟我來�！顾鹕韽阶宰叱鋈�。
從云跟在他身后，表情不動，對應(yīng)如意投去一眼。
「�。俊箲�(yīng)如意愕愣一下，才回神趕緊追出去。
沒想到趙府里竟然有溫泉水池。在西院與北院之間，人工開鑿而成，四圍以欄屏蔽，雕欄玉砌，中可望天穹。又引水至另一頭另鑿他池，同樣以欄屏蔽，男女分池而浴。
「哇！」應(yīng)如意不禁忘情，詫訝出聲。
「玉池」有丫頭伺浴，可由于趙子昂脾性，他在時，不許丫頭近身。
池子前方立有屏風(fēng)布幔，薄紗飄飄，月光隱隱，增添幾分遐思。應(yīng)如意喜不自勝，恨不得一下子便跳進池子。
「我讓人找個丫頭過來�！冠w子昂望望她剛清理好傷口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拐胰藖�，豈不都被看光？「不過，嗯，有什么我可以用的？」
趙子昂伸手指向一旁，應(yīng)如意喜形于色的臉過于刺眼。
應(yīng)如意走過去�！竿�，好香，這是什么？」
「豬苓，里頭加了香料�！挂娝荒槦o知，眸里閃過一抹疑惑�！肝易屓嗽诔刈永锶隽税俸�、桂花及一些芍藥。等會兒，我會讓人送來面藥與口脂，妳浴后可用�！�
「面藥？口脂？那做什么用？」
趙子昂竟耐住性子�！笂吙捎脕硗磕樑c唇，潤澤肌膚�！�
哦，這就是所謂「保養(yǎng)品」吧？應(yīng)如意恍然大悟。
一般人家泰半用皂角洗衣、洗頭，甚或凈身，也有用胰子，富貴人家便是不一樣。
「呃，能不能給我牙刷子，我想順便揩齒�！�
趙子昂命人送來牙藥。應(yīng)如意好奇湊近去瞧，挨近趙子昂身前。趙子昂眉一挑一蹙，見她卻渾然未覺任何似，竟忍耐住身子不動。
「這是什么？」盤子里兩樣膏狀物，她好奇湊近聞了聞�！负孟悖 股踔辽焓挚艘稽c進嘴里嘗。
「這是香藥，用來去穢�！顾趺磿媚托匀绱巳萑�？
「好香，用什么制成的？」
「這是用柳枝、槐枝與桑枝煎水熬制成膏，再注入姜汁成藥，同時又加了金銀花、佩蘭、野菊及藿香等花草，清熱解毒�！馆^尋常的，以皂角、荷葉、青鹽研熬成，下人在用。
這自然與她這些日來所用的，有些許不同，也少了這些香料。她曾好奇追問，可婆子們嫌她嚕嗦，沒人睬她。
原來這種古董時代也有「牙膏」這種東西。至于馬尾做成的牙刷子，也堪稱可用，免得她變得一口爛牙。
「妳——」忽而注意到她那一口齊白牙齒，趙子昂小小一驚，有些意外。
「什么？」
「沒什么�！顾麃G下話，驀然掉頭出去。
抬頭可望天穹。這般在穹蒼下洗浴，于應(yīng)如意還是頭一遭。她緩緩寬衣解帶，解剩褻衣，忽覺下體有些異樣，溫溫濕濕，心中一緊，慌忙瞧個究竟
「呀啊——」她脫口叫出來。延遲了許久，她都忘了有這回事，怎么辦？怎么辦……
「怎么了？」叫聲驚惶慘凄，趙子昂顧不得禮數(shù)，急忙搶內(nèi)�！赴l(fā)生什么——」愕然一愣。應(yīng)如意僅著一小巧褻衣，一雙修長玉腿光滑而撩人。
「�。 箲�(yīng)如意慌忙彎腰，胡亂拉過衣衫遮圍胸前。
趙子昂錯愕過后，并不急忙轉(zhuǎn)身，反而凝著臉盯著應(yīng)如意。瞧她神色驚惶、狼狽慌張，不似做戲，可又難知這是否是她巧使的手段，企圖誘惑他。
「發(fā)生什么事？」竟不走開，動也不動盯著應(yīng)如意。
「我——怎么辦？怎么辦？」她居然亦無要他離開之意，只是滿臉憂心喃語著「怎么辦」。
這只是她的手段嗎？
「把話說清楚。」語氣冷漠起來。
應(yīng)如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忘了近乎半裸的尷尬，脫口道；「我那個來了，怎么辦�。俊�
令趙子昂蹙眉，不明白她的話。冷冷道：「妳若是企圖借機誘惑我，大可不必白費力氣�！姑畹溃骸笇⒁路┥稀！�
啊？他居然以為她企圖誘惑他！什么呀！腦門一陣血熱，惱羞成怒，叫道：「誰想誘惑你了！我只是那個來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你說，這里有衛(wèi)生棉或衛(wèi)生紙那種東西嗎？我倒楣的莫名其妙被卷到這種石器時代，什么都沒有，還淪落成婢女，已經(jīng)夠衰了，還要聽你風(fēng)言涼語，氣不氣人！」
她究竟在說什么？語無倫次的，他不明白她的話，又蹙眉冷聲道：「把話說清楚。什么來了？還有，妳需要什么紙？」
「我——我——」不禁發(fā)臊�！肝夷莻�——月事來了，好不好！」
「月事？」趙子昂微微一怔，心中疑惑更甚，表情又是一沉，冷淡說道：「對女子而言，月事來潮是自然之事，妳都大齡了，怎可能不知該如何處理。」果然，只是企圖誘惑他的手段。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平白給冤了，還又被說大齡�！肝也哦�，哪里大齡了！這該死的鬼地方什么都沒有，我怎么會知道！」忍不住咒一聲。
一名女子，怎能如此不知羞恥、不惜名節(jié)？
這丫頭太過厚顏無恥，且攻心計。趙子昂心生嫌惡，喚了一名婆子進來，丟下她離開，不再理會。
「連這個也不曉得？」婆子懷疑地說道，一邊用燒過的草灰裝入一扁平的布制袋內(nèi)，置于褻褲內(nèi)里，囑咐道：「更換時，丟掉里頭的草灰，放入干凈的草灰，等過后，再將墊布洗凈即可�！�
應(yīng)如意聽得大覺有意思，問了許多問題，婆子煩不勝煩，不耐道：「妳怎么啥都不知道，凈問些奇怪的事。」
這般又惹嫌了。罷，罷，不問便不問�？尚�，瑣碎的事都解決了，只是非常的不方便。啊��！她真懷念文明的生活。
什么曼菲士、什么宗將藩——×××的！都沒有一包長翅膀的衛(wèi)生棉重要！
�。� 鳳鳴軒獨家制作 ＊＊＊ bbs.fmx.cn ＊＊＊
「三爺�！乖洪T前的仆從見趙子揚進院，欠身施個禮。
「三爺。」在園中掃除葉子的婆子，也趕緊喚一聲。
近日來二爺院里的仆從婆子�？梢姷饺隣斶^院走動，來得特別勤。婆子見著奇怪，私下說道：
「奇怪，三爺近來怎么凈往咱們院子里來？他什么時候跟二爺變得如此親近了？」
「是有點奇怪。不過，三爺與二爺原是同個夫人所出，本該就比較親近，大爺與四爺則同為老爺大夫人所出，感情理當(dāng)也比較好，誰知三爺老是同二爺作對，四爺打小開始反倒較黏二爺�！�
「說得也是。三爺以前非不得已不上二爺院來，近日倒有些反常了�！�
「哎，妳們不知道，還不是因為如意那丫頭，三爺好像對她很感幾分興趣。」
「妳們嘰嘰喳喳在做什么？」驀然一聲大喝，趙總管瞪眼走近。這些婆子，光會嚼舌根。
「趙總管，你怎么有空來了�！蛊抛觽兌焉险~笑。
趙總管沒好氣哼一聲，道：「我當(dāng)然沒妳們閑。我問妳們，三爺是不是來這兒了？」
被趙總管搶白一句，婆子們臉一臊，趕緊回道：「是的。三爺一早便過來了，現(xiàn)下約莫跟二爺在后園亭子里。」
哎！麻煩，盡是麻煩！趙府這總管他若再干下去，遲早折壽，可又沒法子。近來盡是嘆氣，背也駝了。
趙子揚的確是在后園亭子內(nèi)。近日來，他一早用過飯，便上北院。趙子昂不免意外，且疑惑，道：
「你成天無事，盡上這里來做什么？」
「誰說我沒事，我來找你喝茶啊�！冠w子揚笑嘻嘻，邊招手叫來一旁的仆從�！缚烊フ胰缫膺^來，二爺讓她過來伺候。」總要叫上應(yīng)如意。
仆從猶豫地看看趙子昂，趙子昂蹙眉沉著臉，從云站在后側(cè)不動如山，依舊面無表情。
「還不快去！」仆從遲遲不動，趙子揚揚眉斥喝�！肝胰隣�?shù)脑挘氵@奴才也敢不聽了？」
「奴才不敢�？墒恰姑髦獩]二爺?shù)脑S可，他們不敢自作主張，卻硬是要找他們下人的麻煩。
「去把人找來�！冠w子昂手一揮，陰沉地盯著同胞兄弟。
那仆從如釋重負(fù)，趕緊去了。趙子揚又一副笑嘻嘻，拍個手，讓人擺上茶點，煮茶。
「你不許院里有其他丫頭，我只好將就點，讓些粗獷大漢準(zhǔn)備這些。唉，這些人粗手粗腳的，讓這些人一攪和，茶香都減了七分�！�
「你到底想做什么？」趙子昂沉聲問。
「我不是說過了，找你一道喝茶啊。」那廂仍是一臉嘻笑。
仆從引著應(yīng)如意過來了。應(yīng)如意進亭，上階時忘了提起裙襬，腳下一絆，險些又跌個狗吃屎。
趙子揚噗哧一聲，勉強忍住笑。
「二爺，三爺，找我有事？」任他笑吧。她眼觀鼻，鼻觀心，來一個不動如山。
「如意呀，妳總算來了�！冠w子揚一把握住她柔荑，夸張撫搓著�！高@院里不是些粗漢，便是婆子，粗手粗腳的，又盡是濁污氣息，再清香的茶水都變得無味。妳快倒杯茶給我跟妳二爺吧，要不然，一壺好茶都給糟蹋了。」
「是是。」應(yīng)如意抽回手，白了他一眼�！概具@就倒茶。」喝個茶都要人伺候，這些爺呀！
她先倒了茶給趙子昂，然后將茶送給趙子揚。趙子揚拉住她，嘻笑道：「來，妳也一道坐下，別盡是站著。我倒杯茶給妳——啊，這般繞過去有些礙事，不如就麻煩二爺了�！�
「不用了�！箲�(yīng)如意抽開手站起身�！概菊局阈小Ｅ疽矝]資格喝茶。」
奴婢、奴婢——這聲聲奴婢，今日不知怎地，如刺猬般，刺得他極是不舒服。趙子昂表情動一下，眸里躁氣一現(xiàn)而褪，忍住氣般。
「聽說二爺帶妳去過溫泉池子了？」趙子揚一副不察不覺。
「欸�！�
「覺得如何？瞧你們二爺多疼妳。妳若喜歡，盡管對你們二爺開口無妨�！刮质且恍Α！肝衣犝f那事了。不必害臊，妳跟二爺在池子邊溫存，原屬美事，好生伺候你們二爺。二爺因故懷有心結(jié)，厭棄女色；這院子妳也瞧見了，除了妳，再無其他年輕丫頭，所以妳可是任重道遠(yuǎn)——」
「夠了！」越說越荒唐。腦里自然回想起的，應(yīng)如意那近乎赤裸的身子與修長玉腿，并不使他詫訝或驚異，這是男人本性會有的反應(yīng)，本屬自然。讓趙子昂暴躁的，是趙子揚毫無顧忌地觸碰他的禁忌。
他亦明白兄弟子揚的用意了。應(yīng)如意不過是一顆棋子，利用她來使他忘卻那件事，解開他心中的結(jié)。可子揚卻不想，這粗俗無知的丫頭能有這般的能耐嗎？縱然他已對伊人死心，可一百個應(yīng)如意也抵不過一個顏彩云。
「你給我滾，別讓我再見到你在這院子里瞎混�！购敛豢蜌廒s自己的兄弟離開。
「惱羞成怒了？」趙子揚挑挑眉。「我不過在這院里喝喝茶，與你的丫頭談?wù)勑恼f說笑，你連這點氣度都沒有嗎？」
「你要喝茶，我讓人把所有茶葉都送去便是，少在此煩我！」
「誰煩你了？你不高興，盡可以離開，可沒人綁住你。我不過與如意說說話，也不成了？」
又扯上她了。
還當(dāng)她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兄弟有過節(jié)，硬要扯上她，合該她倒楣，平白受罪被冤屈。
「三爺，奴婢可一句話也沒說。」都是他自個兒自說自話�！概旧矸直拔�，沒有資格與三爺談心說笑。」
從云對她投去一眼。趙子昂卻蹙起眉。
趙子揚抿抿嘴，似笑非笑�！竼�，主子跟丫頭一條心。如意，你還真護著你們二爺呀。」
「誰讓妳多話了？」那冷臉一揚，朝她射了一記冷箭。
「二爺不讓說，無妨。三爺我讓妳說便是�！冠w子揚仍是笑嘻嘻，態(tài)度不正經(jīng)。「不過，說正經(jīng)的，妳簽了一年契，對吧？如意。說是到京城投親，可妳究竟是何方人氏？打從何處來？」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應(yīng)如意不防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趙子昂更是懶得再耗下去，不發(fā)一語便起身離開。身上紙折子掉下來，上頭記了幾戶欠租莊稼的名字，他打算過兩日到田莊上去處理，是否對方發(fā)生什么困難。走開幾尺遠(yuǎn)，發(fā)現(xiàn)懷中紙折子掉了，又折回去，聽得應(yīng)如意正說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天上天女下凡，因故謫到人間，你信是不信？」
先是一陣沉寂，而后爆出子揚笑時特有的、帶些揶揄、顯得十分歡愉的大笑聲。
「我信，我自然信。妳即便說妳是龍女或西王圣母，我也信！」
笑成那樣，根本就是不信。
「你——」應(yīng)如意惱怒白他一眼，不防瞅見去而復(fù)返的趙子昂，表情一僵，有些尷尬�！付�。」
趙子昂神態(tài)冷肅，無一絲笑容。「三爺隨意率性，可不表示妳可以跟著胡言亂語，別忘了妳自己的身分�！�
「是是�！惯@個豬頭，如此重視門第身分，拿身分地位壓她�？呻A級差別和意識從來沒有消失過，這個「舊石器時代」尤甚如此。說個話都不行，那么，她退下總行了吧。「二爺、三爺，若無其它事，那么奴婢告退——」
「三爺！」趙總管急匆匆定來，打斷她的話。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二爺，趕忙道：「啊，二爺，您也在�！谷展庖黄�，果然，那個惹禍精如意丫頭也在。
「趙總管，你還真厲害，連我在二爺院里，你也找得著�！冠w子揚笑嘻嘻，一臉大為佩服。
光會尋開心！趙總管心中嘀咕，垂著八字眉，一副苦瓜臉�！溉隣�，你忽然變得與二爺兄弟情深，近日常往北院這兒跑，這府內(nèi)上下全都知道�！菇鼇硭�(jīng)常一個不小心就愁眉斜垂呀，唉唉，再如此下去，恐怕連嘴角都會抽筋。
「你找三爺有什么事？」趙總管說話時，趙子昂瞥見紙折，彎身撿起掉的紙折。趙總管與趙大爺年紀(jì)約莫差不多，于趙老爺那時便入趙府，與趙府四兄弟一同長大，名義上雖是趙府仆人，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趙府「總管」——什么都要管，愛操心又愛叨念，除了趙子昂，趙府其他爺們能躲便躲遠(yuǎn)一點。
「我不記得我做了什么啊。」趙子揚一臉無辜。
「我沒說您做了什么，不過您還是快回您院里去吧�！冠w總管絮絮叨叨起來。「唉，不是我多嘴，三爺，你成日往府外跑，無所事事，也沒啥趣味，還不如定下心，幫大爺分擔(dān)，管管府里的事。若是您嫌府里待著悶，要不，隨府的銀樓、酒樓也需要人手。我說三爺，您——」
「�！冠w子揚連忙擺手打斷他。
趙總管還不死心，晃晃腦袋，道：
「我知道您不愛聽，可是，三爺——」
「趙總管，究竟有什么事？」趙子昂總算開口了。
趙子昂一開口，趙總管不敢再嚕嗦下去，忙道：「是三夫人跟西園奶奶，兩邊又吵起來了。」
「怎么回事？」
「還不是都因為那個如意丫頭�！钩蛳驊�(yīng)如意，抬了抬下巴。
趙子昂竟令人意外的，沒問明事由，便轉(zhuǎn)向應(yīng)如意，問道：「妳又惹了什么事？」
「為什么又是我？」好好的也飛來橫禍，倒楣透了�！肝铱缮兑矝]做，可別冤枉我，把什么事都賴在我頭上�！�
啊，煩死人了，規(guī)炬這么多，沒事也要賴她錯。淪落成個奴婢夠糟了，她受夠了，她不干總行了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