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晚膳,左斯淵即帶著韓薰儀母子往他住的院落而去。
她強忍著沒說話,是以為他會帶她到客房,沒想到,一路走來,竟然還是稍早所走的路,甚至,進到他的寢室。
雖然還沒有換上喜被,但儼然已是新房布置,想到這兒再過不久,就會點燃龍鳳喜燭,左斯淵會以喜秤挑起喜帕,與凌茵茵共度洞房花燭夜——
她的心就隱隱抽痛,站在這里,更覺得格外諷刺。
他直視著她滿溢傷痛的澄凈明眸,再轉頭看著重新布置過的房間。將心比心,的確對她殘忍了些,可是兒子是他的,而她也只能是他的!
這樣的想法在近日越來越強烈,而且他發現自己并不抗拒,甚至是欣喜的。
「請安排我跟希兒住別的房間吧!鬼n薰儀僵硬的開了口。
「可是我習慣睡在這里,而且——」左斯淵微笑的低頭看著兒子,「你說。」
左承希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仰頭看著他娘道:「我想跟爹一起睡耶!
是嗎?她有些無奈、有些受傷,但有更多的心疼,雖然五味雜陳,但她選擇滿足兒子的心愿,給兒子一個溫柔的笑容,「好吧,你洗完澡就上床。」
「嗯。」左承希開心的用力點頭。
「往這邊走,后面有浴池,換洗衣物下人都備妥了!棺笏箿Y邊說邊看著她,她只能點頭,帶著兒子跟著他走。
有錢人家果然不同,一間舒適又寬敞的浴池就連接著寢室,且很隱密,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出水孔還持續供應溫水,只是,備妥的衣服除了希兒的衣服外……還有她的?她不解的看向左斯淵。
「希兒說,你們都一起洗澡的!拐f完后,他濃眉突然一皺,因為他的腦海里竟邪惡的想像起她入浴的畫面,鮮少燃起的情欲悸動竟然瞬間沸騰起來,連他自己都被嚇到。
韓薰儀不懂他為何皺眉,但她的粉臉也不由自主的漲紅,她急急低頭看著兒子,小人兒笑著猛點頭。
瞧兒子笑得眉眼彎彎,她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妙,不知兒子還跟左斯淵透露了多少有關她的事?她輕咬著下唇,「那我的房間在哪里?」
「先洗吧,晚點再說。」
他朝她點個頭,退了出去,時間也算得剛剛好,下人們已經搬來浴桶,倒滿溫水,讓他可以在房內沐浴梳洗,正好可以稍稍退去剛剛驀然而起的亢奮。
就在左承希跟他娘洗得香噴噴的回到寢室時,左斯淵也已沐浴著裝完畢,下人們正將大大的浴盆扛了出去。
她對他讓出舒適的浴池而自己窩在浴桶沐浴一事感到些微歉意,也感到莫名的無力,怎么一進到他的屋檐下,只不過是一些小小的貼心舉止,她心中那股深沉的怨懟竟不爭氣的一點一滴的在消失……
但她無暇多想,因為她與他都僅著白色舒適的單衣,一副要同床共眠的樣子,她漲紅著臉兒看著他,「希兒就交給你了,我的房間在哪里?」
她看來秀色可餐啊,素凈的臉龐,垂散的柔亮烏絲,讓她看來如月宮仙子,他發現與她相處越久,他越能明白,自己當年為何會被她吸引,她不須搔首弄姿,靜靜佇立,就能讓他產生徹底擁有她的欲望。
而男人有欲望,男孩也有欲望,只是單純得多。在他的爹跟娘目光交纏時,左承希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看著最愛的兩個大人,想了又想,最終開口道:「爹、娘,我們可以一起睡嗎?這是我最大的愿望喔,一家三個人一起睡!顾0椭浑p充滿渴望的大眼睛,雙手合十的請求。
韓薰儀一臉震驚,感到為難。
左斯淵倒是很想笑。知子莫若父,這句話原來還有這意思。
笑?她看著他,竟然只是聳個肩。這男人一點也沒打算解釋嗎?沒辦法,她只好看著兒子拒絕說:「這樣不好,我跟你爹不行一起睡,不可以的,我們并不是夫妻!顾忉尩糜悬c困難。
「那以前為什么可以?希兒又是怎么生出來的?」
這句話是老子替小子問的,立即引來美人兒一記惱羞成怒的殺人眼光,但左斯淵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不過,左承希見娘生氣了,連忙改口,「那沒關系,真的、真的沒關系,就別一起睡了,是希兒太貪心,人不可以這樣,娘有教過,要知足,希兒有娘在身邊就很好了,沒爹沒關系,我跟娘睡好了……」希兒越說頭垂得越低,口氣也是可憐兮兮的,甚至有些嗚咽了。
見狀,左斯淵一臉譴責的看著柳眉也揪緊的韓薰儀,「我以為你很愛他。」
所以呢?她沒好氣的又瞪他一眼,再看著乖乖躺到床上,卻把小臉埋在被子里的兒子,又見被子微微抽動,隱隱還可以聽到躲在被子里的輕啜聲,她心里的虧欠與不舍急急涌上胸口。
「好吧!」一咬牙,她看向左斯淵,低聲警告,「可以一起睡,但別想亂來。」
他認真的點頭,兩人分別上了床,再將紗帳垂下,蓋上被子,而左承希看到父母一左一右的包圍著自己,破涕為笑,滿足的合上眼睛。
小娃兒睡在中間,兩個大人四目對望。
韓薰儀索性閉上眼睛,卻仍可以感覺到他的灼灼視線,她只好再睜開眼,壓低嗓音說:「請你睡覺,好嗎?」
左斯淵再次煞有其事的認真點個頭后,也壓低嗓音問:「你不會撲過來吧?」
她咬牙低吼,「你胡說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反問:「不然呢?依你的姿色,與那些國色天香一比,我怎么可能那么沒眼光,跟你生了一個娃兒?」
「便宜都被你占走了,隨便你怎么說啦!」雖然從那雙含笑的眼眸看出他是在說玩笑話,但她心里仍然不高興!
「爹、娘要睡了嗎?我好困。 棺蟪邢O崎_被子問。他除了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外,耳朵也只能打開一只,免得聽到非禮勿聽的話。
見孩子大大的打了一個呵欠后,又整個人縮進被窩里,兩個大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但四目再對上后,他卻邪魅一笑,令她杏眼圓睜,氣呼呼的干脆側轉過身,不再看他。
但不看卻無法阻止紛亂思緒涌上,希兒是個男孩,喜歡跟爹在一起也是正常,但這樣的情形不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原因不僅是她是否身為小妾的問題而已。
除了當小妾令她得到的愛不再完整之外,更主要是孩子的問題,左斯淵是因為現在還沒有一兒半女,希兒對他而言才特別珍貴,一旦凌茵茵生了娃兒,喜新厭舊的他肯定會將對希兒的關心轉移,屆時,她所感受到的痛徹心扉,希兒不也要經歷一次?
不行!那實在太殘酷,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它發生!
左斯淵靜靜的凝睇她僵硬蜷縮的背影,想著這個女人極度厭惡他,卻能為了兒子與他同臥一床,母愛真偉大。
只是他懷里的希兒睡姿不佳,睡著后馬上呈大字形還不時踢著腳,擔心孩子會踢到她,他溫柔小心的抱著小娃兒,移到自己的另一邊睡,這樣的貼心舉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很名正言順的,為了讓兒子睡覺的空間大一點,他不得不靠向她。
韓薰儀沒有多想,只當是兒子靠近,而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不過,這一天實在太過漫長、遭遇的意外太多、她的心緒翻轉太快,心弦繃得太緊,在寂靜氛圍下,身心俱疲的她仍沉沉入睡了。
她竟然已經睡著了?近距離的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左斯淵勾起嘴角一笑。真可笑,他反而清醒得很,睡蟲就是不來報到。
突然,她轉身面對他,本以為她醒了,卻沒想到她只是習慣性的調整睡姿,下意識的貼近共眠的人,她伸手環抱,還輕柔的拍了他的背部兩下,才又呼呼熟睡。
敢情是將他當成希兒了!他輕聲一笑。
沒想到她睡覺時是這么安靜誘人,但也只有此時她才愿意如此貼近他吧!
他細細打量她,她并非能令人驚艷的女子,卻相當耐看,清麗秀美,再加上一雙澄澈的美麗瞳眸,雖然不至于讓每個見到的男人都被迷去了三魂七魄,但卻讓他深深著迷。
他伸手摟著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浮現。也是,兩人之間沒做那件事,希兒又是怎么冒出來的?但是,最令他驚訝的是那股擋不住的強烈欲求。
尤其此刻,她柔軟的胸脯就貼著他堅硬的胸膛,她身上的馨香更誘惑著他……
不,不能再想!要不,自己恐怕會做出不該做的事,被她一腳踢下床去!
暫時就好好的睡一覺吧,他輕輕的擁著她,聞著她的香氣,逼自己入夢。
夜已深沉,無獨有偶的,在殷王府內,也有人躺在床上,硬逼著自己入夢,卻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凌茵茵氣呼呼的從床上起身,一想到白天在庭園時,聽到兩個沒瞧見她的丫頭口沫橫飛的說著左府的事,她就氣到睡不著。
她索性下了床,叫醒了倚在墻邊上睡覺的丫鬟,「掌燈,我要到爹的房間。」
「可是已經四更天了,王爺應該已入——」
「又怎樣?我還要你來提醒嗎?」
她惱怒的一揮手,被摑了一記耳光的丫鬟臉上多了一道五爪紅痕,淚水瞬間迸出眼眶。
但丫鬟不敢再多嘴,也不敢哭,連忙掌了燈,讓半夜里火氣突然高漲的主子直往東廂而去。
「砰」的一聲,凌茵茵連敲門都免了,直接推門進去。
紗帳猛地被拉開,凌平跟第四個小妾探出頭來,一看到是凌茵茵怒不可遏的進房來,兩人都在心里嘆氣。
連四姨太也不敢再逗留,就怕惹火了這個脾氣驕縱的小蠻女,她急急拉攏了半露肌的肚兜,翻身下了床套上外衣,快步的從她身側走出去。
「爹真是好興致,您的女兒都成了京城的大笑話了,您卻不僅睡得著、還要四姨娘侍寢!」她真的氣得牙癢癢的。
凌平嘆了一聲,「又怎么了?左府的事不是來說過了?我也找了御酒房的提督太監,他明天就會去一趟左府,替咱們瞧瞧情況,會會那個小妾!
但她仍氣得跳腳,「就這樣?爹,您知不知道左斯淵在大手筆下聘后,還像個癡情男不停去找那個窮酸女,然后,見鬼的感動了她,現在孩子跟她都住到左府去了!」
「哎呀,現在京城里的流言傳來傳去,哪一則是真、哪一則是假,誰知道?我聽到的是孩子被硬搶走,那女人是追去要人的。」
他拼命打呵欠,但他這個從小就寵壞的孩子竟不放過他,叨念了一整晚,直到他聽到睡著后,才憤然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