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跟你交往之后,我才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力,居然大到讓我喘不過氣來!挂坏┱f出口,那哽在喉嚨里的話似乎就變得容易說出來。
「為什么每個女人都這么說?」白品謙搖搖頭,感到深深的無奈。
「?」她不懂他突然冒出來的話。
白品謙苦笑。「說我很好,結果卻跟我分手。我不懂,既然我很好,又為什么要跟我分手?」
她從來沒有問過白品謙的情史,即使成為他女朋友之后,也不曾去探問他的前女朋友們。是她不想了解他,還是她害怕了解他?
「品謙,你真的很好,我很抱歉,因為我根本做不到你的要求,我配不上你!
「為什么要這么說?」白品謙口氣加重,引得其它桌客人紛紛側目,他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緩了口氣,雙眼蒙上哀凄,才又說:「每個女人都跟我說抱歉,都說配不上我;我只是要一段平凡的愛情,我也努力做好男朋友的角色,為什么都達不到?」
「品謙,我想要當刑警,我對警察工作還有很多憧憬,我不要只是坐在辦公桌前,我想要追隨我爸爸的腳步!
「你想當刑警就去呀,我不會阻礙你,何必要分手?」
「做刑警是高危險的工作,我不能擔誤你。」
白品謙明白了,有種多說無益的苦笑!改氵B商量都沒跟我商量,可見你已經下定了決心。」
「嗯!顾刂攸c頭。
「快吃吧,牛排涼了就不好吃。」白品謙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繼續用餐。
「對不起!顾y過的掉下眼淚,心痛得快要死掉。
白品謙拿出面紙,輕拭她眼角的淚。「我以為你這么愛我,是絕對不會跟我分手的!
「我也以為跟你談戀愛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盼望,沒想到……」她吸了口長氣后才又說:「對不起,幻想總是甜美的,走進愛情之后,才會知道愛情的真相。」
「你算是因為了解我而離開我嗎?」白品謙苦笑。
她搖頭。「我是因為了解自己,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對不起,我無法做到你心目中的好女人,我配不上你!
白品謙站了起來!覆灰僬f對不起了。我是男人,我沒有哭的權利,但我的心還是會痛,我無法假裝一切沒有發生過!
「品謙……」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白品謙拿起賬單,走到柜臺結帳,然后快步離去。
看見白品謙臉上那濃濃的哀傷,讓她心如刀割。為什么她會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跟不愛的小毛頭上床,卻跟心儀的男人分手道再見!
她的眼淚掉個不停。她這輩子算是毀在白豐強手里了,反正她已經注定要孤獨一輩子,那就努力當個稱職的好警察,把一生奉獻給自己最熱愛的工作,去完成父親的遺愿。
就這樣,藍慧文結束了和白品謙半年的戀情,也在多年后才明白白品謙所說的話。
「好男人」是白品謙在愛情路上永遠拋不開的枷鎖,就因為他太好,才會讓一個又一個女人跟他分手說再見。
好男人不是人間極品嗎?不是應該每個女人都搶著要嗎?為什么會讓白品謙一再飽嘗失戀滋味?
***
談戀愛時,兩人在這小小的幸福社區里成了茶余飯后、三姑六婆話八卦的題材;一旦分手,同樣在這小小社區里掀起了巨大波瀾。
好漢做事好漢當,分手這件事當然得由藍慧文親口對媽媽及妹妹說明。
「慧文,你瘋了嗎?像品謙這么好的男人,你為什么要跟他分手?」
藍母不敢置信的大叫。
「媽,就是因為品謙太好了,我配不上品謙嘛!顾{慧文說的是事實;像她這種從小野到大的女人,真的不適合再自欺欺人去當個淑女。
「哪有人嫌自己男朋友太好的!」藍母氣呼呼地,無法想透其中的邏輯!改鞘悄闳迊淼母猓艜龅狡分t這么好的男人!」
「媽,我這個樣子,即使穿了裙子也變不了公主,我跟品謙手牽手時,你不會覺得很滑稽嗎?」
「你在胡說什么!這跟穿裙子有什么關系!品謙我從小看到大,早就把他當女婿了,你這樣子,我怎么對得起你爸爸!」藍母說得既憤慨又感傷。
「媽,分得好,免得品謙哥讓姊姊給踏蹋了!顾{慧真冷冷的看了藍慧文一眼。
藍母氣得要死!感≌妫豢梢赃@樣說!我要去跟品謙談一談!
「媽!」藍慧文急拉住媽媽的手。「媽,我求求你,別再去找品謙了,我真的努力過了,我沒辦法繼續跟品謙在一起,他這么好,應該要跟更好的女人在一起,我跟他不適合啦!
她一向好勝好強,完全男孩子個性;從十一歲那年喪父之后,她就不曾再哭過,如今她為了白品謙,眼淚掉了又掉。
白品謙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因此,所有的不是,藍慧文都得咬牙承受。
「什么叫不適合?你們明明很適合呀!你不能這樣,你一定要相信媽媽,媽媽不會看走眼的,品謙絕對會是個好丈夫!」
藍慧文為了這件事,耳根子從此無法清靜。媽媽根本不了解她,她受不了媽媽的碎碎念,因而最近下了班之后,她總是躲在外頭,根本不想回家。
只是,無論走到哪,總有人追問到哪;婆婆媽媽、伯伯叔叔都用著疑惑又憐憫的眼神看著她,認為她是在要小姐脾氣,紛紛勸她要和白品謙和好。
她哪有什么資格要脾氣!雖然提分手的是她,但,她的心還是很痛,痛到幾乎要死去。
中秋前夕,沭浴在一片金黃光芒中的土地公廟前,土地爺爺的供桌上擺放著素果和餅干,三炷清香的煙霧裊裊上升,日影拉長一個消瘦人兒的影子。
「土地爺爺,信女藍慧文,住在二十五巷八號,今天準備一點供品來祭拜,希望禰保佑我能順利回到刑警的工作,我會再準備供品來答謝,萬分拜托了。」她喃喃說著心里最虔誠的祈望。
說完心里的祈求,她將香插進香爐里,才準備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瞥見大樹下一個熟悉的背影。
不用細看,也知道那粗獷的身形是白豐強,他身前站著一個嬌小的女生,那個女生好面熟,仔細一瞧,在心里喊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唐姿辰。
自從那一年唐姿辰和白豐強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之后,她就再也沒見過唐姿辰了。也正是那一年,因為白豐強的情變,她才會糊里糊涂和他上了床,種下如今無法收拾的后果。
她隱身站在土地公廟的圓柱邊,雖然聽不見白豐強和唐姿辰在說什么,卻將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多年不見,唐姿辰還是那樣的優雅美麗,身穿淡黃色小洋裝,腳踩細跟涼鞋,白柔的臉上有著淡淡紅暈,嬌羞中,充滿柔美的女人味。
而正在等當兵的白豐強,雙手插在褲子兩側的口袋里,平常吊兒郎當的痞樣不見了,難得一見的靦腆正經。
藍慧文在心里嗤笑自己,大概除了學校的制服以外,她從沒有穿過任何裙裝,她這樣的男人婆,怎能跟小公主般的唐姿辰比?
她正飽嘗失戀的痛苦,現在只要看到這種柔美到像風一吹就會倒的女生,她就滿肚子火。
她這輩子再怎么努力也達不到男人心中的標準。講話不夠秀氣,舉止不夠端莊,不僅變不成淑女,還跟男人沒兩樣。
沒想到白豐強對唐姿辰還挺癡心,這么多年了,她從來不曾見白豐強再交過別的女朋友,原來為的是唐姿辰。
反正這輩子她是毀在白豐強手中了,連最愛的白品謙她都得放棄,看來她是永世不得超生,那她為什么要讓白豐強好過?
不甘的故意從她心里揚起,尤其對象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她下手根本不需要留情。
那一天,白豐強莫名其妙吻了她之后,害她心神不寧了好久;而他這個痞子,居然從此消失不見,聽說是跑到臺北去打工,現在是趕著回來吃中秋月餅嗎!
白豐強讓她的日子不好過,她為什么要讓他的日子好過?
她跨步向前,大動作、大步伐,有意提醒前方的兩個人,不要再演出那些含情脈脈、卿卿我我的戲碼。
白豐強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看到是她時,唇角有著幾不可見的笑意。
唐姿辰也同時回過頭來,一看見藍慧文,下意識往白豐強高壯的身體挪了挪。
「臭小強!翅膀硬了哦?跟女生約會,還不怕死的約在土地爺爺面前,難道就不怕被別人撞見?」藍慧文挑動英眉,氣勢兇狠。
白豐強仍是一逕的笑,笑看她的脾氣,笑看她那兇巴巴插腰的模樣。反正他的心情很好,自從知道她和自家大哥分手之后,他就快樂得不得了。
唐姿辰膽怯地看著藍慧文;她是知道藍慧文的,只是因為年齡的距離,再加上家教甚嚴,讓她始終不曾和藍慧文有進一步的認識。
這個不太像女人的女人,有著眉濃大眼,留著一頭俏麗短發,笑起來時豪邁爽朗,從小就和男孩子們玩在一塊,那是她羨慕又無法做到的事。
「你笑什么?」藍慧文質問白豐強那副笑里藏刀、一肚子壞水的模樣。
「你的頭發是被狗啃了嗎?」白豐強伸出手想摸她發頂,卻被她頭一偏閃了開來。
「干什么動手動腳的!」藍慧文一把撥開白豐強造次的手!改阌袥]有眼光呀,這是最流行的發型!
藍慧文揚高下巴,絕不承認她是因為在還沒跟白品謙分手之前,情緒失控,本來只是想要修修額前過長的劉海,卻不小心把頭發剪成了狗啃的鬼樣子,雖然進了美容院讓發型設計師修補了一番,但還是呈現出夸張的龐克風。
「跟土地爺爺求什么?」白豐強還是一逕的笑,有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傻氣。
他躲她,躲了一個多月;與其說他在躲她,不如說是在躲避自己的心。那個沖動的吻,讓他感到害怕。
他這么多年沒有交過女朋友,別人以為他是因為念念不忘唐姿辰,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跟藍慧文那擦槍走火的一夜,才是他沒有交女朋友的主因。
「你管我!顾{慧文以唐姿辰和白豐強為中心點,繞起了圈圈,挑眉打量這一對登對的帥哥美女!感∶琅@個白家小子不是好男人,我勸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唐姿辰一聽藍慧文那夸張的語氣和表情,忍不住笑了,淡淡地回說:「他是好人!
「小美女,他要是好人的話,天底下就沒有壞人了,姐姐我奉勸你一句,越帥的男人越不可靠。」
對于藍慧文的奚落,白豐強依舊是一抹無所謂的笑意!刚娼鸩慌禄馃挘闶菦]辦法毀謗我的!
唐姿辰嬌羞的微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藍慧文的調侃。
「是嗎?我倒覺得是日久見人心。以我對你二十二年的了解,你頂多只能算是破銅爛鐵。」
「文子,你今天很閑?沒有去抓壞人,倒有時間在這邊數落我?」白豐強涼涼反問。
「在失戀的人面前放起閃光彈,這是很不道德的事,你不知道嗎?」藍慧文氣呼呼地說。
「姿辰很久沒回來了,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面,我只是陪她到處走走、聊聊天。」
白豐強是在跟她解釋嗎?不過,她壓根不信他的解釋!噶奶靻?我看你艷福不淺嘛,小心呀,舉頭三尺有土地爺爺,千萬不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什么是見不得人的事?」白豐強明知故問。
藍慧文沒有正面回答。「你知道的。」
「這里人來人往,而且還是在土地爺爺面前,你以為我能怎么樣?」白豐強挑眉。
「其實你也大學畢業了,小美女的醫生爸爸應該不會再阻止你跟她往來了,加油呀,你一定可以抱得美人歸的!乖捯徽f完,藍慧文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不是來搞破壞的嗎?干什么還要白豐強加油?
唉。藍慧文突然感到很心酸,悻悻然的轉過身?刺谱顺侥歉蔽乙姫q憐的模樣,而她連嘴賤的本事都沒有,誰讓她是代表正義的警察。
「文子,你去哪?」白豐強對著她的背影問。
「回家啦!」藍慧文不耐煩的吼著,然后收拾了祭拜的供品,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夕陽西斜,白豐強卻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帶著孤獨和寂寞;他突然很想走上前,將她緊緊摟抱在懷里。
只是,他腳下沒動,因為身邊那張帶著嬌羞的笑臉正小小聲的說著話。
因為不夠專心,所以不是很清楚唐姿辰到底說了什么,他的心,正專注的追逐著藍慧文離去的腳步。
唐姿辰大概是在解釋那一年為什么會不告而別,她有著不能抗拒父命的苦楚,更有著萬般不得已的苦衷。
他怎么會有置身事外的感覺?好像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只是在旁聽別人的心事。
曾經,為了眼前的溫柔話語尋死尋活,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聯考,怎么才短短幾年,痛就不見了?待傷口撫平之后,才發現少年的愛戀全是虛幻的一場夢。
唐姿辰是個遙不可及的公主,而藍慧文卻平平實實的陪在他身邊。
現在藍慧文失戀了,那他是不是也該為她做點什么,來回報她陪伴的情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