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蕭關從小乞兒偷到五毒教徒的令牌被他捉到開始講到,再說到自己潛入悅紅樓,形容得無比生動。當然,他講的大部分都是實話,因為依苻望的精明肯定能分辨真假,他只是隱去了畢芳有參與的部分。
總之,他就是直覺的不想讓畢芳涉入太多,她太單純,也太自信,別與此事扯上關系最好,免得害了她自己。
“……畢丞相收留我這個孤兒,我應該報答他,所以才會去偷聽!笔掙P簡單地解釋他的動機,而后正色的對頭歐陽浯道:“由五毒教徒的對話聽來,你根本不可能是兇手,是被害人還差不多。而你不是叫畢丞相‘太傅’嗎?你若有事,他也會有事,問題不太可能是出在他身上!
歐陽浯深思了一下,仍是由苻望回話,他一聽就聽到重點,“你說的沒錯,所以癥結就在那‘黃公子’究竟是誰,居然在宮里有那么大的勢力!
對于自己與歐陽浯談話中間永遠要夾著一個人,蕭關有些不滿,忍不住微微皺眉,“想想太子的對手有誰不就明白了?”
被他這么一提醒,苻望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后幾乎是鐵青,他恐怕已經過濾出可能的主謀了。
“苻先生……”歐陽浯聲音細微地輕喚著,他似乎嚇到了。
苻望只是朝他搖搖頭,接著對蕭關道:“我明白了,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希望今日我們的會面,切勿告訴畢丞相!
話說完,苻望便命人送客,此時蕭關眼角瞥到歐陽浯別在褲腰上的一塊鳳形玉佩,心中突然一動,停住步伐問:“等等,你……這鳳佩是哪里來的?”
“自小就有的,怎么了?”歐陽浯解下玉佩,毫無顧忌的遞給他!吧项^的是凰,不是鳳。”
“是凰啊……”蕭關仔細看了看玉佩,嘆了口氣遞還給歐陽浯,“沒什么,認錯了而已。”
這塊玉佩和奶娘交給他的蕭家傳鳳玉有八成相似,害他以為找到關于自己身世的線索,想不到中是一場誤會。
是了,畢丞相也說他的鳳佩全天下只有一塊,他怎么會忘了呢!
對于自己的胡思亂想,蕭關搖頭晃腦的苦笑了一下,接著趁苻望不注意,低聲對歐陽浯道:“對了,你要找我很容易,但我要找你該怎么找呢?”
蕭關總覺得自己與歐陽浯之間一定會再有聯系,但總不能學他太子的手段,找人堵他硬帶回來吧?
歐陽浯將眼神收回,為難地掙扎了一下,便指著一開始帶蕭關回來的藍衣人道:“這是流光,你要找我時,便到城墻的西南邊留一個記號,流光就會帶你來找我。”
一回到相府,蕭關還沒來得及和畢芳說些什么,兩個人便在青兒的通報下,被畢學文叫到書房。
書房中的畢學文一臉心事重重,立在書桌邊,一見到他們連袂出現,難得沒有露出嚴肅的臉,反而流露出一種難言的復雜情緒。
“芳兒、蕭關,明日我朝會入宮后,可能會很久很久以后才回得來……”他淡淡的開口,聲音略微沙啞,這通常是好久沒有說話才會這樣,代表著他恐怕被某件事困擾著,因此獨處思索了許久。
“爹,你要去哪里?”畢芳直覺反問。
“明日你自然會知道。”畢學文振作起精神,用著一如以往的嚴歷口氣道:“芳兒、蕭關,這陣子不管發生什么事,你們都別管,好好的待在相府里,哪里都別去,知道嗎?”
“爹,我不明白……”這種沒頭沒腦的交代,畢芳很難接受。
“總之聽我的話就對了!崩潇o如畢學文,居然有些動氣了,足見他要面對的事,應該非常嚴重。“這京城,這天下,將會亂上好一陣子,這些事不是你們年輕人能攪和的!
聽到這里,蕭關已經明白了,約莫是太子與五毒教勾結的罪名被坐實,明日便是宣判日,到時候畢學文身為太子太傅,必不能幸免。
畢芳也不是笨蛋,幾乎同時聯想到此事,不過她沒有蕭關沉著,忍不住便直言,“爹,你指的是太子與五毒教的事對嗎?你被牽連了?”
畢學文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女兒雖單純,但心思慧黠一點就通,光是憑那天蕭關向他密告五毒教一事,她一聯想便知曉。“你既然知道,就更應該聽爹的話,知道嗎?”
“爹,你會有事嗎?”這是她唯一在乎的事。
“……放心,爹有辦法保護自己。”沉吟了一下,畢學文才回答。交代完畢芳后,他又慎而重之的看向蕭關,“蕭關,你在這件事里頭是個局外人,若屆時有人來相府找你,由管事去應付就好,我會交代管事如何應對,或者由芳兒出面,他們不會為難女眷,你千萬不能露臉,知道嗎?”
“畢丞相,我也想盡棉薄之力。”蕭關一臉正氣凜然,完全表現出一個正直老實人應有的模樣。事實上他知道,畢學文刻意將他與畢芳和五毒教一案做切割。
“你只要不出面,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畢學文像是希望越少人見過蕭關越好。“蕭關,你是個老實的孩子,我不想讓你涉入那些爾虞我詐的事。在我相府里安安穩穩的住著,諸事莫管,就是你該做的事,知道嗎?”否則連他都不曉得會發生什么翻天覆地的事了。
這番話或多或少又勾起蕭關的疑竇,他的身世一事,畢學文雖然簡單帶過,但他卻覺得諱莫如深,如今聽起來,畢學文好像想把他關在相府里,讓他什么事都別管、別問,做個閑散少爺蠢到老死就對了。
縱使有了這種認知,但“老實”的蕭關還不到攤牌的時候,只能對畢學文點點頭--天知道,他連太子都見過。
一旁的畢芳望著父親鬢邊的白發,心頭微酸,隱約覺得父親這一去,將是久久的分離,而且事情的演變絕不簡單,否則父親不會這么嚴肅的特別交代警告。
哽咽一聲,她投入父親的懷里,像個小女孩般抱著他低泣,“爹……芳兒舍不得你!”
畢學文又何嘗舍得呢?他老來得女,妻子過世也不敢續弦,就是怕繼室對這女兒不好。當她及笄時,他特地請一位神算相命師來替女兒算命,竟算出她是天生的皇后命,嚇得他急急忙忙找上夏家,將她許給當時青年才俊里最出色的夏邦呈。
身為前朝托孤的重臣,他看過太多后宮勾心斗角,甚至妃嬪失寵抑郁而終、死在冷宮的案例,他絕不希望女兒也過那種日子。
所以即使她訂了親,但還花枝招展的與其他家公子哥兒有交集,他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既沒鬧出什么傷風敗俗的事,夏家也沒說話,最重要的只要別嫁入皇宮就好。
他對女兒可是疼進心坎里了。〔贿^眼下的情況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切就看上天給不給活路了。
拍拍女兒的背,他放開她,沉著臉道:“好了,我的話已經交代完了。你們兩個都出去吧,我要靜一靜!
逐客令都下了,畢芳即使再不舍,蕭關就算還想知道多一點,兩人也只能乖乖的走出書房,讓畢學文在這暴風雨前的寧靜中獨處。
距離書房有些遠了,畢芳突然拉住蕭關,一臉擔憂,“怎么辦?我很擔心爹!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畢丞相都那么沉穩了,你比他緊張十倍也于事無補!笔掙P連安慰的話聽起來都很可惡。
不過畢芳沒空和他計較,她咽了口口水,突然從袖袋里拿出一樣東西,遲疑地道:“我從爹的身上,找到這個……”
蕭關一看,眼睛都直了。這……這不是五毒教的令牌嗎?!
“喔--”他拖長了聲音,促狹的望著她,“畢小姐你學壞了,居然學人偷東西!”
“我、我是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強!奔词剐幕呕,她還是要替自己美言幾句!澳闱,你和那小乞兒說一次那個技巧,我就學起來了。剛才抱爹的時候,這東西抵著我,我只是順手拿來,可我奇怪的是,爹怎么沒把這個令牌交出去?”
“那只代表他對皇上說的話,恐怕不屬實!笔掙P開始猜測起各種可能性!半y道這是畢丞相故意留一手以求自保?但也不可能啊,除非他一開始就知道這把火會燒到太子身上……”
話聲到此戛然而止,他與畢芳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難以置信。
多了這塊五毒教的令牌……看來,情況越變越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