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個相府只有負責采買及廚飲的人清醒,其他人從小姐到門房,都還沉沉地睡著,蕭關卻是早就躍出了府墻,在胡同里左彎右拐,最后來到郊區一座破落的土地公廟旁,而里頭早就等在那里的是小錢鼠。
“老大,有眉目了、有眉目了!边沒等人站定,小錢鼠便一副邀功的樣子趨向蕭關,“老大教我們的那一套很有用,用來跟蹤人從沒有被發現!
“別拍馬屁了,講重點!笔掙P沒好氣地敲他一記栗爆。
這陣子,蕭關透過小錢鼠集結了許多京城的小乞丐,他將自己在桃渚生存所學會的坑蒙拐騙、偷聽、跟蹤的技巧全教給了他們,甚至還教他們識了不少字,以便在京城里混能更加如魚得水,如此便形成了一片密布的羅網,也讓他辦起事來方便許多。
小錢鼠雖挨了打,但還是笑嘻嘻的,他們小乞兒幫由開始的十幾人,到蕭關的組織與號召變成了上百人,他這沒沒無聞的小錢鼠也嚴然成了個小統領,如此怎么能不對蕭關心悅誠服?
“老大,你叫我們暗中盯著那幾個五毒教的人,北邊的弟兄們發現他們最近偷偷的進了皇宮,而且進去的人就沒再出來過。”小錢鼠如實地慎重說著。
“進皇宮?為什么要進皇宮?”蕭關揚起眉,這個小動作只要在他思考時,總是會不經意的做出來!安还軐m里和他們串通的人是誰,這時候朝廷調查起來,風頭正緊,五毒教怎么樣也應該撤出京城保存實力,而不是反倒潛入皇宮里……看來,過一陣子皇宮里有個翻天覆地的好戲要演了!
這只是簡單的推論,小錢鼠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大,你說的真是有道理!
“我得想個法子探聽一下皇宮里的消息才行!笔掙P在廟里踱來踱去,苦思著混入皇宮的法子,因為他的勢力主要還是在宮墻之外,總不能叫小錢鼠真在宮墻打個洞鉆進去吧?
想不到小錢鼠這時異想天開地道:“老大,那個畢小姐的父親不是丞相嗎?你和她感情那么好,讓她去打探一下不就得了?”
“我什么時候和她感情好了?”蕭關臉一歪。
“不是嗎?我看老大你明明很喜歡她的啊,每次聽你談起她,你的眼睛都會發亮呢!”小錢鼠娓娓道來他的觀察心得。
“是這樣嗎?”蕭關心中一跳,他會喜歡那個自戀過頭的小娘兒們?她也不過長得比別人漂亮一點、反應比別人好玩一點,所以引起他的興趣罷了,怎么原來在別人眼中,他居然是喜歡她的?
“你可別胡說,那個小娘兒們早就許給夏邦呈了,我可無福消受!彼环裾J說這句話時,心中一直有股氣堵著,感覺悶悶怪怪的。
“老大,這件事只要稍微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好女色,畢小姐的美色又是名聞京城,畢丞相只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入宮,去嫁一個老頭子守活寡,才早早就將她許了人!毙″X鼠像是在說什么秘密般,笑得賊兮兮的。
蕭關聞言,左手手背往右手手心用力一擊,像是領悟過來什么一樣,“原來如此!我就在想那小娘兒們和夏邦呈根本貌合神離,到底是怎么湊上的……”
“老大,要不要將她搶過來?”小錢鼠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畢小姐我雖沒見過幾交,不過看起來對老大也是頗有情意……”
“真的?”她對他有情意?蕭關聽得心癢癢,心忖連那驕傲的小娘兒們都逃不過他英俊瀟灑的魅力了。
“真的!”小錢鼠點頭如搗蒜,“要是能讓畢小姐拜倒在老大你的……呃,綁腿褲下,不等于打了夏邦呈一巴掌嗎?也替我們這些以前常被京軍欺負的手下出口氣!
“去你的,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笔掙P再賞他一記栗爆。“別再提這件事了,老大追女人也是你能管的嗎?”
“是是是……”小錢鼠捂著頭,不敢喊痛。
不過對于畢芳這檔子事,蕭關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才踏出土地公廟,蕭關立刻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于是他吹著口哨,又在胡同里繞來繞去,甚至翻墻直接穿過別人家的院落,再從另一面翻墻出來。以為自己擺脫了跟蹤,沒想到一個轉彎,幾名藍衣人竟現身擋在他前頭。
蕭關瞇起眼看了看。好吧,對方看起來是高手,而且追蹤的技巧一流,現在站的位置擺明了就是不讓人走,而他這身武藝雖然還算拿得出來見人,但一個打五個太不劃算,且那把救命用的短刀也給了畢芳,他連嚇唬對方都沒有道具了。
聳起肩擺擺手,蕭關無奈地道:“諸位大俠,不知各位追著小弟有何貴干?小弟兩袖清風,銀子一毛也沒有。”
“我們要你的人。”一名藍衣人深深的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冷靜的掩飾住。
誰知蕭關突然抓緊自己的衣領,面露驚恐直往后退,“不、不會吧?諸位大俠有這種癖好?雖然小弟英俊瀟灑貌若潘安,但并沒有那種嗜好。難怪、難怪你們都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
幾名藍衣人面面相覷,像是沒料到他竟有這種反應。方才說話的那個藍衣人皺著眉,出面想解釋,“我們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蕭關向他們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幾個藍衣人都受過嚴格訓練,當下急忙閉氣合眼,怕中了對方的毒粉,蕭關便趁著這個空檔,由藍衣人之間閃身而出,一手搭上旁邊民宅的墻頭,敏捷地翻過身去。
落地站定后,他正準備溜之大吉,眼前的畫面就令他傻眼--墻的這一頭早已站著幾個藍衣人正等著他。
蕭關真是服了,這簡直是天羅地網,他只得無奈地道:“算了、算了,看來我是逃不掉了,你們要我做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直到方才被他用面粉蒙了眼的幾個藍衣人也翻墻過來后,那個唯一說話的藍衣人才道:“我們的主子想請你走一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暗自翻了個白眼,蕭關暗忖現在形勢比人強,會不會傷害性命不都是他們在說?一點保障都沒有!不過對方既然擺出這么大陣仗,卻到現在還沒動他一根寒毛,想必他的安全確實暫時無虞。
“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藍衣人也沒有為難他,立刻十分低調隱諱的又帶他繞了幾個胡同,抵達的目的地是一間非常普通的民宅。
唯一開口的藍衣人在門板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后,屋里的人立即開門讓他們進屋。蕭關隨著藍衣人進入大廳之后,只聽到室內先傳出說話聲,里頭的人才慢慢的走出來。
“蕭關,用這種方式請你來,讓你受驚了!
走出室內的有兩個人,前一位是個中年男子,也就是開口和蕭關說話的那個人,對方留著外族的發辮和頭飾,一臉精明干練的樣子,他后頭跟著一位錦衣公子,長得清俊斯文,一身貴氣。
不過就兩個人,也沒什么特別的,但蕭關見著了卻是驚訝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你跟我長得好像,我老爹該不會在外頭和人偷生孩子吧?!”他有些張口結舌的指著后頭那個錦衣公子。
錦衣公子似乎也相當意外,可是他都還沒開口,那個中年男子便先說話,“方才聽流光說,蕭公子長得與……與我們公子十分相似,原本我還不太相信世上竟有這般巧合,但如今一見,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
對方都說是巧合了,蕭關也不會在被“綁架”的時候還去和人攀親戚,便當一切是巧合。他略過這件事不提,沒好氣地對著中年男子道:“你叫他公子,所以他是老大嘍?”他轉向錦衣公子,“你大費周章請我來此,有何要事?”
錦衣公子面有難色的看向中年男子,后者也不嘍嗦,馬上接下他“老大”的話頭,開門見山地對蕭關道:“是關于五毒教的事。畢丞相向皇上密談五毒教徒與皇宮中人勾結,在宮里引起很大的風波,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一人,但我們認為這件事內情不單純。聽說你就是聽到五毒教徒密商的第一人,可否請你清楚的將那天他們的對話告訴我們?”
蕭關沒有馬上回答,他仔細看著錦衣公子,慢慢的玩味對方的話。此人知道宮里秘辛,連畢丞相向皇上密諫之事都知道,代表他在宮中官位不低、勢力不小,即使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太子,此人卻在還不完全明白內情之前,選擇了不相信這個結果,由此可見,此人若非太子一幫,那就是--
“你老大,是太子歐陽浯?”蕭關對著中年男子道,他發現錦衣公子似乎頗為內向,說話全要由這個中年男子代表。
他對自己的推測有八成的自信,因為如果不是太子這個最大嫌疑人,根本不需要藏頭藏尾的將他抓到民宅密會。
原以為又是中年男子要回他的話,想不到錦衣公子竟露出一個苦笑,突然開口,“沒錯,我確實是歐陽浯,所以你該知道我們找你的原因了。我根本不認識什么五毒教徒,更遑論勾結,可是……可是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因此、因此我必須弄清楚問題出在哪里,是畢太傅的證言有誤,抑或是畢太傅沒錯,而是調查的人出了問題……我要知道……”
幾句話講得顛顛倒倒、冷靜全失,中年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歐陽浯竟然就閉嘴了。這一幕令蕭關看得有些驚訝,這個中年男子究竟是誰,權力難道比太子還要大?
“你是誰?”他忍不住發問。
中年男子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蕭關干脆地一聳肩,雙手一攤,“我不和無名氏說話!
歐陽浯突然拉了中年男子的衣袖,一臉懇求,中年男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敝人苻望,來自狼族!
狼族……蕭關突然想到皇宮中似乎有這么一個人,在朝廷與狼族議和后,由狼族派來一人至中原協助太子了解邊疆情況,原來那人就是他。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了解,你如何知道是我去偷聽五毒教徒密會談話?”知道對方是狼族人,蕭關有些提防。
“悅紅樓的鴇母。”苻望沒有隱瞞。“畢丞相向皇上言明五毒教的密談由悅紅樓而來,鴇母說那幾天的客人只有一個生面孔,并拿來當時你付帳的銀票!ㄟh錢莊’的銀票大多是官家在用,京城里這么多官家,我猜應是相府的人所使用,否則一般人并不容易見到畢丞相,進而向他密報。畢丞相不可能上青樓,這陣子你在相府進進出出,是唯一的外人,所以提供偷聽線報的人必定是你無誤!
這人不簡單!由一張銀票查出一個人。蕭關對苻望不由得另眼相看,這人不是那么好誆的。
被人抓個正著,他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肩一垮,攤手道:“好吧、好吧,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訴你們,反正我也不覺得事情是太子干的。”
苻望斂了臉色,“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