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眼光齊刷刷地看向崔鶯鶯,似乎都在問這普救寺信差為何在此?
李天瞠目結舌的瞪著小崔,想不通他怎么敢在將軍府所有要角聚集的場子里亂喊,他算哪根蔥哪根蒜啊?這小崔是不要命了是吧?
“這人為何在此?”穆芷冷若冰霜的質問李天。
“呃……那個……”李天舌頭打結了。
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何會聽話的把小崔給帶來,照理小崔只是個跑腿送信的,不可以踏進練兵場才對,可是他卻把人給帶來了。
都怪小崔,不關他的事,當時小崔說得正氣凜然,說軍營里發生了如此大事,當然要過來幫忙,那時聽著十分有理,此刻卻顯得他太大意了,若小崔是敵方的人,他不就引狼入室了嗎?
唉,后悔無濟于事,人是他帶來的這點賴不掉。
“你還不說?”穆芷冷冷的凝視著李天,不耐煩的低吼。
蕭探月嘴里叼著根草,“嘖嘖嘖,女人家這樣沒耐性不好吧?穆將軍,你不要嚇著我們小天了!
穆芷狠瞪回去,“你沒聽到他帶來的小子在老大說話時亂喊嗎?那小子是什么東西,敢打斷老大的話!”
蕭探月故意一副恍然大悟樣,“我當是什么事,原來又是為了我們老大在大動肝火,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都給我閉嘴!倍糯_臉沉得比夜色還黑,“這就是耗費杜家軍的米糧養出來的頭兒?身為頭兒,底下的兵將死傷如此慘重,竟還有心情斗嘴?”
一時間,偌大的練兵場里落針可聞,彌漫著一陣緊張氛圍,穆芷冷著一張芙蓉臉,但她和蕭探月同時閉上了嘴。
“還有你——”杜確一旋身,劍眉挑起,直直瞪著李天,“將外人隨意帶來軍事重地,該當何罪?”
語氣之重,李天嚇得成了木雕泥塑偶人,而崔鶯鶯則是柳眉高挑,紅唇勾起,斜瞅著發火的杜確。
杜確無視于她,眉頭緊蹙,“還不快把人帶走!”
李天吞了下口水,囁嚅道:“是、是的,老大。”
他急拽崔鶯鶯,“走吧,小崔,快點走,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崔鶯鶯半點不想走,讓她眼睜睜看著案發現場被破壞,真是比死還難過。
她掙脫了李天的鉗制,跑到杜確面前去。
再一次,所有人都驚愕。
這信差要做什么?
崔鶯鶯身高只到杜確胸口,但她明亮的眼眸直勾勾抬起看著杜確,揚聲道:“啟稟大將軍,俗話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杜家軍是保衛老百姓的軍隊,如今聽聞練兵場出事了,小的若不在場便罷,但小的明明在場又怎能假裝未曾聽到?小的雖是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但也想略盡綿薄之力,才會央求小公子帶小的來此,不想卻惹得大將軍不快,請大將軍恕罪,并請大將軍給小的一個盡力的機會。”
李天已經沒有心力去計較小公子這稱呼了,他沒想到小崔會甩脫他的手,還跑到老大面前去滔消不絕的,他真會被小崔給害死。
“你說夠了沒有?”穆芷拔劍而出,抵著崔鶯鶯的胸口,“要命就滾。”
崔鶯鶯諒她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害小老百姓,便揚起頭道:“我要命,但我不滾!
杜確看著崔鶯鶯。
劍鋒泛著森白的寒光,這人竟然半點都不膽怯。
“老大,我覺得他說的沒錯!笔捥皆略俣炔慌滤赖拈_口發表他的高見,完全不理穆芷那雙怒焰噴發的眸子快把他身上瞪出洞來,侃侃而談,“受咱們保護的老百姓關心咱們的安危,這是好事啊,他想留下來就隨他吧,即便他想耍什么花樣,在咱們這么多雙眼皮子底下也耍不出來,不是嗎?”
崔鶯鶯欣賞的看了蕭探月一眼。
這人說話還算公道,比那個冷若冰霜、不由分說就要將她趕走的“花木蘭”好多了,說不過人家就動刀動劍的威嚇,算是比較低等的生物——要是穆芷知道她的想法,準會氣死。
杜確濃眉緊鎖,他絲毫不想聽蕭探月廢話,對崔鶯鶯冷冷道:“本將軍查案,不需要一個外人來指手劃腳,李天,馬上把人帶下去,不要再在這里讓我看到他!
崔鶯鶯忙喊道:“等等!”
杜確低咒一聲,“你究竟要做什么?”
死傷了許多人,讓他心情惡劣,死亡對仙人來說是無法忍受之事,仙界沒有死亡,也厭惡凡人的殘殺。
“我要做什么不重要,兇手要做什么才重要。”好不容易杜確肯聽她說話了,崔鶯鶯把握重點說道:“在我看來,這樣的火藥威力目的只是警告,不然換個地點,死傷可能更慘重,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若不重視,為了達成目的,兇手還會再度襲擊,更甚對方一開始就決定不只一次的攻勢……”
“閉嘴!”穆芷怒道:“這里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在此危言聳聽!”
崔鶯鶯一臉從容!拔沂遣皇俏Q月柭,很快便可證……”
像在驗證她的話,轟地巨聲響起,就像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同時變了神色,尤其是杜確,他死死的盯著崔鶯鶯。
崔鶯鶯在杜確逼人的目光下面不改色,毫不畏懼的看著他,“我說了,兇手的攻勢可能不只一波,這是一種警告,大將軍不妨想一想,將軍府可有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大將軍你得罪了什么人?”
“老大,”耿云慢騰騰地開口,“近幾次,長安運來的軍糧均以次充好且數量短少,疑似有人從中苛扣了咱們的軍糧,靠盜賣來中飽私囊,咱們要查,兵部劉尚書卻多次阻止,還明示暗示,讓咱們不要再查了……”
孫忍風不等耿云說完便破口大罵,“他娘的!肯定是姓劉的龜孫子,仗著女兒是貴妃就無法無天,竟然來炸練兵場,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么行,當真以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
“住門!”杜確冷聲道:“沒有證據,不得造謠!
孫忍風怒火中燒,極不服氣!“怎么沒有證據?證據擺在眼前,這里給炸出了大坑,咱們還死傷了這么多人……”
杜確直接打斷他的話,“你能證明是劉軌派人做的嗎?”
孫忍風顯得有些惱,“我是不能證明,但明明就是他干的!”
杜確沉聲回道:“不能的話,就給我閉上嘴,少給我惹麻煩!
崔鶯鶯很快說道:“有沒有證據能指證兇手,現在還言之過早,或許找一找便能找到證據,自然了,像現在這樣杵在這里,證據是不會自己跳出來的,而且證據這種東西,隨著時間過去,越容易被掩蓋掉,或許兇手早派了人潛在軍營里,此刻正在湮滅證據……”
因著杜確銳利的眼光,崔鶯鶯自然而然的越說越小聲。
他這是要叫她閉嘴對吧?就像他命令他的手下閉嘴一樣。
杜確看著她,鷹眸輕瞇,“說下去!”
不只崔鶯鶯,所有人都意外了。
他們同樣認為杜確肯定要叫小崔閉嘴,沒想到卻是讓他繼續說,實在令他們十分意外。
“說下去嗎?”崔鶯鶯很想掏掏耳朵,證明自己沒聽錯。
杜確有些不耐煩,“不是說證據會隨時間被湮滅,還磨蹭什么!”
崔鶯鶯不服的嘀咕著,“我哪里有磨蹭,還不是你眼光太嚇人,我才停住……”她邊說邊走到高墻下查看,眼光倏地轉為銳利,看了一會兒便道:“炸藥肯定是從墻外扔進來的,投擲炸藥的地點可能在這里。如果有人上去看看的話,肯定會發現蛛絲馬跡。”
只見崔鶯鶯指著墻上某一點。
她才說完,孫忍風已經迫不及待躍上了高墻,他俯身查看了一會兒便興奮地喊道:“這里有腳!”
崔鶯鶯連忙朝他喊道:“要設法把腳印一模一樣的畫下來!”
穆芷旋即俐落的躍上高墻,手里握著紙筆,崔鶯鶯心下不由得贊嘆,果然是訓練有素、合作無間的杜家軍,實在是蒲關百姓之福。
她轉眸對杜確說:“請立即派人駐守在各個出城的要道,將鞋印子復畫幾份。兇手剛犯了案,肯定急著出城,每個排隊出城的人都要脫下鞋來檢查,我猜測兇手料不到我們會找到鞋印,應該不會換鞋,加上火藥味沒那么快散去,對照火藥味跟鞋子大小便可以抓到犯人了。”
杜確看了耿云一眼,耿云會意,領命去封城緝兇。
諸葛燁饒富興味的看著崔鶯鶯,“崔小兄弟這身捉拿案犯的本領從何而來?讓我好生欽佩!
崔鶯鶯揚眉看著諸葛燁。
這人跟人家說話之前都不自我介紹的嗎?好沒禮貌,而且這個人好奇怪,眼神與他和善的語氣不符,給人笑里藏刀的感覺。
“你怎么了?”見小崔竟然有些不以為然的看著諸葛燁又不好好的回話,李天有些急了,他在旁邊小聲說道:“這位是我們軍師,大名諸葛燁,軍師在問你話,還不快回答,快點冋答啊!闭f著還邊扯崔鶯鶯衣袖。
崔鶯鶯微微挑眉,“說本領不敢當,只要不太笨,多些觀察和細心,每個人都做得到!
李天臉都綠了,小崔這敢情是在說其他人都很笨嘍?
蕭探月哈哈大笑,“崔小兄弟好生直率!
諸葛燁倒也不惱,反倒微微一笑,“若是我杜家軍人人都有崔小兄弟的機敏,那就什么也不必愁了!
崔鶯鶯隨意的拱了拱手,“好說,好說!
這次,葛諸燁笑意也是一僵,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蕭探月又爆出長串笑聲,崔鶯鶯有些莫名其妙,有何好笑?這人笑點也太低了。
不到兩個時辰,傳來抓到兇手的好消息,可是隨后而來的壞消息是,那兇手雖然坦承犯案卻是當場咬舌自盡,如此一來,要指證劉軌也是不可能的事,崔鶯鶯得知后大呼扼腕。
因為前生沒遇過咬舌自盡這種事,被她捉到的那些兇手,頂多是堅不吐實或一肩扛下,沒人會選擇當場咬舌自盡,她也就百密一疏。
看來,她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咬舌自盡是出于何種動機和勇氣,若是下回遇到也能防患未然……只不過,她還有下回嗎?
回到普救寺若她還找不到出路,到時可就真的要嫁給鄭恒了。
翌日午時,將軍府后山的練兵場,孫忍風已點齊了五千兵馬,這是要前往普救寺剿滅孫飛虎的杜家軍,他們早聽聞孫飛虎的惡行已久,知道此行是要剿滅孫飛虎等賊兵,個個都士氣高昂。
隊伍之前,杜確親自領軍,他照例一身銀白鎧甲和頭盔,手持通天銀長槍,身邊是他的愛駒雪飛瀑。
崔鶯鶯看著迎風而立的杜確,心里的疑問很大。
原來這白馬將軍的綽號是如此來的,可一身白衣不怕弄臟嗎?連長槍都是銀白的,配上他那張俊美的臉孔也委實太飄逸出塵了點,實在讓人懷疑他會打仗嗎?
冷不防地,杜確竟朝她走過來,“你為何沒凈面?”
都過了一夜,這小子的臉上竟然還是涂著黑炭?
面對杜確質疑的眼神,崔鶯鶯也知道自己這樣是很奇怪,她胡亂謅道:“昨晚太累了,看到床便直接倒下睡著,早上起來也忘了!
杜確瞪著她。
直接睡著?忘了?怎么聽都像推托之詞。
他面露不悅,“都要出發了,你的馬呢?”
崔鶯鶯也知道大家在等她一個,她聳了聳肩,“我剛剛已經請人去把馬帶過來了,只不過他去了滿久的,照理不應該迷路吧……”
昨夜她到時,就有人牽了她的馬去喂食,她也是剛剛看到眾人都有馬才想到自己的馬,連忙找了個小士兵替她找馬,由于她于爆炸案有功一事已在軍營里傳開,
她迅速成了有知名度的人物,那小兵很樂于替她跑腿。
說時遲、那時快,那小士兵喘噓噓的跑過來,邊跑邊喊道:“崔兄弟!你的馬、你的馬……死了!”
“死了?”崔鶯鶯有些錯愕,怎么會?昨夜還好端端的……
那小士兵道:“馬夫說是累死的!
崔鶯鶯微張了嘴,“累死……累死的嗎?!”
一起從普救寺出來,如今卻不能一起回去,都是她心急趕路才會把馬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