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是第五封了……”
自從那晚之后,柳緞兒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固定寫好一封家書,然后在清晨丈夫出門之際鄭重的交給他,請他差人傳送。
可是屈指一算,就算馬兒再慢,走一遍京城不過只需要數(shù)天的時間,為何到現(xiàn)在她仍未收到爹的回信呢?
擱下手中才剛又寫好的一封家書,柳緞兒微蹙著眉,覷向一旁兀自拭劍的丈夫,疑惑地問:“你想,我爹真的有收到我寫的家書嗎?”
“別問我。”易南天避重就輕地道,“我又不是你爹!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我爹一直沒有回信,他是不是……”
“我有些困了!睂κ栈貏η,易南天匆匆結(jié)束了談話,“你寫好了信就擱在桌上吧,明天我會把信交給格達,請他托人送信!
“咦,你不陪我把信寫完嗎?”好討厭,每次只要她開始寫家書,他就像是閃游著什么似的,總是不愿待在她身邊,活像她突然得了瘟疫。
況且,身邊少了他的陪伴,她覺得好孤單,四周的空氣好像也變得冰涼。
“好冷喔!”匆匆寫完了信,柳緞兒渾身冷得直打哆嗦,可憐兮兮的捱近床沿,熱切地望著她的專屬懷爐。
“還不快過來?”拉開被窩一角,易南天如平常般朝她張開雙臂,露出暖烘烘、舒適又寬敞的胸膛,等候她大駕光臨。
看著那厚實的溫熱胸膛,她沒有猶豫,連忙打算投入他的懷抱,怎知雙腿不小心絆了一下,整個人就這樣直接摔撲上去。
只見她整張小臉撞上他的胸口,耳邊還聽見他的悶哼聲,教她當場羞窘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最后,柳緞兒只有燒紅著臉,小聲的在他頸邊喃喃說了聲抱歉,“對不起,我實在太粗魯了!
“不要緊!币啄咸鞙\笑了聲,輕輕環(huán)抱住她。
包裹在他溫熱的懷中,她不再冷得發(fā)顫,感覺他一雙輕撫在她背上的厚掌是那么的溫暖且充滿了安全感,不禁希望,兩人這樣幸福的時刻永遠持續(xù)下去。
一切如常的,在他的柔撫之下,她的身子逐漸放松,很快的,沉穩(wěn)的呼吸聲在他耳邊輕揚,舒適地蜷伏在他懷中的她,已經(jīng)安穩(wěn)地墜入香甜的夢鄉(xiāng)。
直到又過了好一會兒,易南天這才睜開雙眸,緩緩的起身下床,悄悄來到桌案旁。
他凝視著案上那封柳緞兒在就寢之前寫好的家書,像是做慣了似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拿起那封信便就著燭火一把燒個精光。
未了,他將手中即將燃盡的信丟入一旁的炭爐中,轉(zhuǎn)瞬間,那封信便在爐內(nèi)化為灰燼。
可是易南天萬萬沒有料想到,一向畏寒的柳緞兒,竟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醒來。
口渴的她,原本是想下床為自己倒杯水來喝,卻不經(jīng)意地目睹了這一切。
這一晚,她氣得再也沒有辦法入眠。
我在哪兒,那兒就是你的家,我不會讓你再回到長安去,除非我瘋了。
他居然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居然敢!
柳緞兒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男人在被她揭穿了秘密之后,竟然也不否認,最后干脆大大方方的坦承罪行,直接道出他心中的話。
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他激起了她的火氣,在熊熊的怒火中,她氣得直想砸東西。
整整一個早上,柳緞兒極力按捺著脾氣,不斷在房內(nèi)踱步,眉心始終糾結(jié),決定不受易南天的要挾,執(zhí)意為自己找出一條活路。
哼,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就不信,沒有他的幫忙,她便不能將信送出雷風寨!
正當柳緞兒叨叨絮絮,嘀嘀咕咕,在心里把那個食言而肥的男人狠狠臭罵了幾百遍,一道甜美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夫人一個人待在房里?”
一名相貌嬌艷的女子款款走進屋里。她近看比遠看還要更美上幾分,不但容貌嬌美,身上更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如麝似蘭,很是特別。
“你是?”對望了半晌,柳緞兒只覺這名女子面生得很,不記得曾在哪兒見過她。
看出柳緞兒眼中的疑惑,女子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
“小女子姓白,單名梅字!毙α诵,她又提醒道:“夫人對白朗一定不陌生吧?他正是家兄!
聽到這里,柳緞兒這才一臉恍然,“原來白姑娘便是那位傳言中的美人?”
“夫人說笑了,怎么我竟成了傳言中的人了?”聞言,白梅掩唇一笑,那羞澀的臉兒飛起朵朵紅云,煞是嬌艷嫵媚。
連同為女子的柳緞兒,也不禁為那嫵媚的一笑著了迷。
“我曾聽佟大娘說過,白朗有個妹子,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長年養(yǎng)在屋里,只和一群鴿子為伍!
眼前的白梅淡妝素衣,含羞帶笑,像一株盛開的梅花,煞是清雅,令柳緞兒不禁又是一嘆。
“如今一見,白姑娘果真人如其名,比花兒還嬌艷呢!”
“夫人謬贊了。”白梅靦腆地笑著,道:“白梅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一直以來都是哥哥兄兼父職細心照料,白梅才能無病無痛的平安至今!鳖D了頓,她忽然問道:“適才見夫人在屋里不斷踱步,是否有什么令人煩心的事嗎?”
“讓你看見啦?”路緞兒尷尬地笑了笑,紅著臉說:“其實也稱不上是什么太過令人煩心的事,我不過是想寄封信!
“寄信?”白梅不解地望向她。
“我想向家里的人報一聲平安。”她解釋道:“我被帶來雷風寨也已經(jīng)好一段時間了,為了讓家里的人安心,只是寫封家書也不為過吧?可是我所寫的每一封信統(tǒng)統(tǒng)都讓那個出爾反爾的男人燒了,一封不留!”每每想到這兒她就有氣!
“夫人是說,那些信……全被易大哥燒掉了?”白梅詫異地問。
“不是他還有誰?”柳緞兒氣呼呼地道:“一連燒掉我五封家書,若不是昨晚讓我撞見了,恐怕直到現(xiàn)在我還被他蒙在鼓里呢!”也不曉得那個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過是寄封家書,有必要如此防范嗎?
“真有此事?”白梅點點頭,忍不住為柳緞兒抱屈,批評了易南天一句,“這未免也太不體貼了!
“可不是!”簡直把她當成傻瓜一樣耍弄嘛!
白梅沉吟了片刻,之后朝她嫣然一笑,道:“無妨,不過是寄封家書罷了,這又有什么困難的?”
“你有辦法?”
“當然,難道夫人忘了,平日白鴿就是與一群鴿子為伍?”白梅笑道:“我所飼養(yǎng)的每一只鴿子都機靈得很,或許可以幫得上夫人!
“真的嗎?”聞言,柳緞兒的眸子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這件事就交給白梅吧!”
在掌握柳緞兒急切與家人聯(lián)系的想法之后,本就有意接近柳緞兒的白梅見機不可失,又慫恿道:“往后只要是夫人想送家書,盡管交給白梅便是!
“那就勞煩白姑娘了!
“哪里!币荒▋(yōu)雅的淺笑懸在紅潤的唇角,可是白梅一對瑩亮的眸中卻反映出熾烈的火焰。
長久以來,白梅心底便一直愛慕著易南天,這更是寨中早已公開的秘密,她自始至終認為,易大哥終究會迎娶她的,而且不光她這么認為,雷風寨里的人們哪一個不早已把她當成易南天未過門的媳婦兒看待?
偏偏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不但成功擄獲易南天的心,更是摧毀了她多年來的夢想。
這口窩囊氣,教她如何吞咽得下!
白梅一雙深幽的眼淡淡掃視了一眼那個對陌生人毫無防備的蠢女人,眸子里顯現(xiàn)出短暫的寒芒,但在柳緞兒看向她時馬上斂起,被刻意佯裝出的溫柔笑意所取代。
就這樣,柳緞兒在白梅的鼓勵之下,隱瞞著眾人寫了一封封的家書,以飛鴿送往長安。
殊不知,她此舉已經(jīng)一步步讓自己深陷于一場精心策劃、足以教她日后百口莫辯的陷阱中。
果不其然,一陣之后,一場驚心動魄的災難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