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個時辰后,明蕓秀睡醒,就見邱嬤嬤和一菊、二蘭都滿面愁容。
她莫名其妙的問:「怎么,誰欠你們銀子啦,怎么一個個都垮著張臉?」
「小姐,您總算醒了。」一菊連忙走到床榻旁服侍。
「嗯,現(xiàn)在什么時辰啦?」明蕓秀下了床榻,見房里已點(diǎn)起燭火,外頭漆黑一片,隨口問了句。
「酉正一刻!挂痪栈亓司,拿了件斗篷給她披上,大雨不久前已停了,這秋夜里有幾分涼意。
邱嬤嬤斟了杯茶給明蕓秀,讓她潤潤嗓。
二蘭則將廚房送來的飯菜擺上桌,「小姐,可以用晚飯了,這莊子的廚娘做的飯菜意外的好吃呢,您快嘗嘗。」適才趁著她還沒醒時,她們幾個已輪流去用過飯了。
明蕓秀正好餓了,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挾了塊紅燒豆腐,豆腐燒得很入味,讓她胃口大開,她端起碗吃了起來。
雖自幼便被教導(dǎo)食不言、寢不語,但明蕓秀從來不是個安分的姑娘,她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對了,先前我睡著前,二蘭說了什么?」她隱約記得邱嬤嬤和一菊聽了之后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二蘭看了邱嬤嬤一眼,不知該不該在主子進(jìn)食時告訴她那事,小姐知道后,也不知會不會吃不下飯?
邱嬤嬤頷首道:「小姐既然問了,你便告訴小姐吧!
二蘭把李子先前聽來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她,「李子聽見秦三少爺同人說,秦二少爺常去相公館找小倌,而那位與秦三少爺說話的爺,似乎也是代兄迎娶,他說他大哥在成親前還跑去逛窯子,與人打架摔斷了腳,故而無法前去迎親,才會由他代兄迎親!
明蕓秀聽完之后一愣,訝異的問:「相公館里的小倌不都是男子嗎?」
「是這樣沒錯!骨駤邒呋氐。
思及一個可能,明蕓秀驚訝的瞠大眼,「難道……我要嫁的夫君竟然是個斷袖?」
「也許秦二少爺只是好奇,才會上那兒去玩玩!篂槊庾约抑髯舆^于憂慮,邱嬤嬤安撫了她一句。
「可二蘭方才不是說秦二少爺常上相公館,這就意味著他多半是好這口的!拐f到這,明蕓秀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倘若他只好男色不喜女色,那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守活寡啦?」
她偷偷瞞著父親看了不少話本、雜記與民間傳奇故事,不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明白男子若有龍陽之癖的話,對女色之事便會提不起興致來。
縱使成了親,那妻子多半只是擺著好看,唬唬外人罷了,不會對妻子有過多關(guān)注,更別提閨房之事。
她可不想一輩子被關(guān)在后院里守著活寡,出嫁前,她還特地看了梅姨娘塞給她的一套秘戲圖,觀摩學(xué)習(xí)上頭的一些姿勢,想著日后興許能在閨房之中用上,給夫妻之間增添點(diǎn)情趣呢。
萬一夫君對她興致缺缺的話,那些秘戲圖上的動作不就白學(xué)了!
這么一想,她忍不住蹙起眉,爹怕是不知道秦書恩有這癖好,才會讓她嫁給他。
她接著想到二蘭適才說起,另外那個成親前跑去逛窯子的,不就是姜姊姊要嫁的人嗎?
這都什么事呀,怎么她們要嫁的人,一個好上相公館,一個愛去逛窯子!
這事也不知要不要告訴姜姊姊,思忖須臾,她覺得還是別說,畢竟這事是李子聽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秦三少爺與那人閑著無聊,拿自家兄長來說笑罷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廂房里,姜玉櫻站在窗邊望著窗外那輪明月,心緒紊亂。
自打得知明蕓秀將嫁給秦書恩為妻后,她的心就揪著。
她不平的問道:「為何老天如此不公,她能嫁給秦二公子,我卻不能?」
當(dāng)年一眼誤終生,那道溫潤如玉的身影,在她心上烙下重重的一筆,教她這些日子來思之難忘。
她喃喃祈愿,「若是能嫁給秦二公子,我愿付出任何代價!
話落,忽然刮來一陣風(fēng),風(fēng)里彷佛隱隱傳來一句話——
「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著魔般的回答,「當(dāng)然是真的!拐f完后,她有些錯愕,自己竟錯把風(fēng)聲當(dāng)成了有人在問她話。
她黯然搖頭,覺得自個兒八成是想嫁秦書恩想得都要入魔了,才會聽錯。
翌日一早,兩支迎親隊(duì)伍各奔東西。
此時莊園里一座閣樓的二樓,身穿灰白長袍的管事站在一名玉樹臨風(fēng)的男子身邊。
男子身上披著一件白色斗篷,面容彷佛隱在一層薄霧里,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見他狹長的琥珀色眸子微垂,似乎正注視著在莊園前分道揚(yáng)鑣、各自遠(yuǎn)去的兩支迎親隊(duì)伍。
他微勾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而魅惑的笑容。
年輕的管事見自家主人似乎頗為愉悅,也面露笑意,詢問:「主人這回可是有所收獲?」
「嗯,是有些收獲!
「咱們在這兒已有三個月,可要再換個地方?」管事請示道。
「也差不多該去別的地方了。」男子回了句,抬手一揚(yáng),瞬間大霧彌漫,籠罩住整座莊園。
須臾之后,白霧消散,原本座落在此的莊園竟消失不見,眼前只剩下一片荒野,彷佛那座莊園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
已遠(yuǎn)去的明蕓秀等人,自是不知他們離去之后所發(fā)生的事。
唯一有所感覺的是坐在馬車?yán)锏慕駲眩惹八恢被谢秀便,陡然之間心頭一悸,神智才猛地清醒過來。
醒過神后,她震驚的發(fā)現(xiàn),與她同坐在馬車?yán)锏南财藕鸵幻慵奁抛泳谷粨Q了人,變成了跟在明蕓秀身邊的人馬。
「你們不是明妹妹那兒的人嗎,怎么會在我的馬車?yán)?」她滿臉驚疑。
婆子訝異道:「小姐,您這是還沒睡醒嗎?怎么說起胡話來了?」
「我沒說胡話,我身邊的那些人呢?你們是不是上錯馬車了,怎么會在我車?yán)?」說完,她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掀開車簾往外看去,發(fā)現(xiàn)外頭那些人也眼生得很,并不是張家的迎親隊(duì)伍。
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她上錯馬車了?可這些人怎么好像把她當(dāng)成了明蕓秀似的?
喜婆和婆子相覷一眼,一臉莫名其妙,「咱們就坐在秦家的馬車?yán)铮趺纯赡茏e馬車!蛊抛诱f著上前朝她額頭探了探,有些憂慮的說:「您莫不是病了,怎么凈說起奇怪的話來?」
「這真是秦家的馬車?」她錯愕的問。
「沒錯!瓜财呕氐。
她怎么會坐在秦家的馬車?yán)?她緊蹙眉頭思索究竟出了什么事,倏忽間記起了昨夜作的一場夢——
「姜玉櫻,你不愿嫁進(jìn)張家,想嫁給秦書恩是嗎?」
夢里,一名男子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一開口便這么問道。
「你是誰?」那男子的容貌隱在朦朧的云霧里,她看不清楚。
「我是夢仙,可為人實(shí)現(xiàn)愿望,讓人美夢成真!
聞言,她雙眼一亮,不由得脫口而出,「那你能讓我嫁給秦二公子嗎?」
「自然可以,但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之事,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
「我將取走你二十年的福運(yùn),你可愿意?」
她并不明白二十年的福運(yùn)意味著什么,聽見只要付出,就能如愿以償,她毫不猶豫的頷首,「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讓我嫁給秦二公子,我愿意付出二十年的福運(yùn)!
「很好,你將如愿以償!寡援,他抬指往她額間一點(diǎn),便瞬間消失不見。
難道……昨晚的夢竟然是真的?
真有一個夢仙替她實(shí)現(xiàn)愿望,讓她能嫁給秦書恩?
她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馬車?yán)锏南财藕推抛,小心翼翼的再次求證道:「這迎親的馬車是要送我到秦家,與秦二公子拜堂是嗎?」
那婆子回道:「小姐,您怎么一覺起來整個人都糊涂了,這馬車不送您到秦家還能上哪去?秦二公子還等著您過去拜堂成親呢!
見婆子和喜婆真將她當(dāng)成明蕓秀,姜玉櫻驚異之后,鎮(zhèn)定了下來,臉上露出笑容,說道:「瞧我都睡迷糊了。」
她按著胸口,壓抑著驚喜之情,期盼著馬車能盡快抵達(dá)秦家,讓她能早日嫁給秦書恩。
另一邊,明蕓秀也從恍恍惚惚之中清醒過來,她很快便察覺異狀,發(fā)現(xiàn)自己竟坐上了張家的馬車,且離奇的是,這邊的人竟然都拿她當(dāng)成了姜玉櫻,不論她怎么解釋,她們就是不聽,還當(dāng)她病了,才會整個人錯亂的胡言亂語起來。
她覺得這整件事透著古怪,想跳車逃跑,但馬車?yán)锏南财藕脱诀邔⑺龔?qiáng)行按住,告了聲罪便把她綁起來,讓她動彈不得。
「三姑娘會不會是中邪了,否則怎么會把自個兒當(dāng)成那位明姑娘呢?」喜婆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才沒有中邪,中邪的是她們!
明蕓秀想對外求救,但因她適才大聲嚷嚷,喜婆拿絹帕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再亂叫出聲,驚動到其他人。
「要不晚點(diǎn)咱們在下個城鎮(zhèn)落腳時,找個大夫瞧瞧?」一名丫鬟說道。
喜婆思忖道:「我看三姑娘神智不清,找大夫怕是沒用,得找個道士來驅(qū)邪才成!
明蕓秀「唔唔唔」的掙扎著想說話,卻絲毫無用。
「這好端端的,三姑娘怎么會突然中邪呢?」丫鬟納悶的道。
這也正是明蕓秀心頭的疑惑,怎么馬車?yán)锏娜巳贾行傲耍e把她當(dāng)成了姜玉櫻?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回想,只記得今晨起來洗漱后,用了早膳,然后……她記得自個兒被扶上了馬車,再然后……等她恢復(fù)意識,就坐在張家的馬車?yán)锪恕?br />
她心念電閃,思及一個可能,莫非是姜玉櫻鐘情于秦書恩,想嫁給他,于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將她們兩人調(diào)換了?
這馬車?yán)锏难诀吆拖财艖?yīng)該是都被她給收買了,故意把她當(dāng)成姜玉櫻,想強(qiáng)押著她代替姜玉櫻嫁到張家去。
等等,倘若如此,姜玉櫻此時不就坐在秦家的馬車?yán)?若是這樣,邱嬤嬤還有一菊、二蘭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主子被調(diào)包。
按理,她們發(fā)覺此事,應(yīng)該會追過來換回新娘子才是,可怎么走了這么久都沒什么動靜?是邱嬤嬤她們尚未察覺這事,或是正在后頭追著,只是還沒追上來?
她再想到一個可能,抑或者,就連邱嬤嬤她們都被姜玉櫻給收買了?
下一瞬,明蕓秀便否決這念頭,其他的丫鬟不說,邱嬤嬤自小看著她長大,不可能會輕易被人收買,再說,若真如此,日后她娘家人來探望時,她們要如何對她娘家人交代這事?
邱嬤嬤她們絕不會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也許她們正在追來的路上。
這么一想,明蕓秀稍稍放下心來,不再掙扎,耐心等待。
可一直等到快日落時分,都不見秦家那邊的人追過來,她無法再安心等下去。
不久,迎親隊(duì)伍進(jìn)了城,找了處客棧準(zhǔn)備暫過一宿。
明蕓秀頭上罩著塊喜帕,遮住她的臉,身上也披著斗篷,掩住她被反綁著的雙手。
被扶著進(jìn)了一間客房后,她聽見喜婆真要去尋道士來給她驅(qū)邪,萌生了一線希望,心忖等那道士請來,再伺機(jī)向他求救。
少頃,明蕓秀又納悶起來,她仔細(xì)觀察過喜婆和那些陪嫁下人的神情,她們的反應(yīng)不像作偽,彷佛真的毫不知情。
她如墜迷霧之中,對眼前這離奇的一切大感迷惑。
不久,喜婆讓人找的道士來了。
明蕓秀頭上的喜帕已被拿下,但下人們擔(dān)心她又叫嚷起來,堵在她嘴上的絹帕仍未取下。
那道士進(jìn)來,朝她看去一眼,便捋著胡子表示,「她這是被邪氣侵染,一時迷了心竅,才會誤認(rèn)自個兒是別人!
「道長,那該如何是好?」一名丫鬟著急的詢問。
那道士慢條斯理的從衣袖里掏出幾張符紙,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我這兒有幾張驅(qū)邪符,你們晚點(diǎn)化成灰給她喝下去,連喝三日便能驅(qū)走邪氣!
明蕓秀一聽他這話,就知這道士八成一點(diǎn)道行都沒有,全在胡說八道,偏生她的嘴被塞住了,不能開口,只能用一雙眼忿忿的瞋瞪著對方,予以譴責(zé)。
那道士被她瞪得不悅,喝斥了聲,「瞪啥?你這姑娘莫要不識好歹,貧道可是在救你!」
救你個鬼!明蕓秀心里憤怒的回道。
看見這道士如此不可靠,她不得不掐了向?qū)Ψ角缶鹊男乃,改為另想他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