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有個愛鬧事的老爸,巫瑪亞很淺眠,有睡眠障礙。在公司,反而睡得比較好。
半夢半醒之際,她感覺左臉一陣清涼,誰?誰在她的左臉抹涼膏?腫痛的臉龐,頓時舒服很多。她好累,懶得睜眼,發(fā)出滿足嘆息,不肯醒來,懷疑是夢。因為不曾被這么溫柔照顧過,她想著,一定是夢吧,讓她夢久一點吧。誰溫柔地撫慰她的傷痛?這樣被呵護,一定是幻覺吧……
仿彿有天使,來安慰她了。
天使?她拽著枕頭,傻傻笑了。作夢也好,夢比現(xiàn)實快樂多了啊。
是啊,天使來了。是一只黑天使呢,沒有白羽毛,也沒有美翅膀。是一只乍看下魔鬼似的黑天使。龐震宇坐沙發(fā)旁的矮茶幾上,拿來消炎的薄荷涼膏,挖取白色膏藥,輕抹在那片紅腫的臉頰上。
他的指腹很溫暖,搭配涼冷的藥膏,一下下?lián)崞剿耐础鬟f一股安定力量,透過指腹,穿透臉頰肌膚,滲透到深處,溫暖了巫瑪亞。
她微笑地想,是天使,這一定是天使。因為她太可憐,所以天使來安慰她了。不相信有人會愛她,唯有天使才會善待她吧。她微笑,為這美夢而笑,活到二十八,沒想到感到最幸福的時刻,竟是在這么傷心的夜里,在這場美夢中。
她的眼皮輕輕顫動,不肯醒,含糊地喃喃說了一句:“好舒服喔……”如此孩子氣的嗓音。
龐震宇聽見了,眼色暗了,好像又看見十八歲的巫瑪亞呢!
他低笑,俯身,欣賞她的睡容。
左手愛憐地,一下下輕撫她發(fā)梢,像摸一只流浪動物。被他收留很久的流浪動物,專屬他看護的,只是這只動物,不知自己被看護,不知她已經(jīng)被他認領……
只因為希望,這只可憐的流浪動物,在他經(jīng)手后,可以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對她很嚴厲,所以故意裝成不讓她依賴的酷樣子,要她獨立自主。那么,將來要是他離開,她就可以憑借一身本領,自己守護好自己。
無限溫柔,無限的深情,都凝聚在此刻,望著她睡容的黑眸里。
對她的所有作為,不求她懂,也不需要她感激,或償還什么。打從見到她蹲在路旁撈鑰匙,從看到她午夜進不了家門,從瞥見她和他一樣有個不幸的家庭背景,從那日起,在她臉上看見跟他神似的倔強表情,那自尊很高偏偏要被現(xiàn)實煎熬的表情,他內心就被震動了。
他準備好一個神奇禮物,要送給她。
他在等,等她有接受這個禮物的能力。
他但愿能快點將這禮物給出去,在此之前,他必須狠心腸,對她冷淡嚴厲。因為他的時間不夠,很怕來不及,來不及將禮物給出去……
龐震宇摸摸她的頭。“小可憐……”
小可憐酣睡著,寤寐中,聞到焚香的氣味。是龐先生常燃燒的那種香,一種鎮(zhèn)定人心的氣味。好怪,明明討厭他,但是聞到那熟悉的香氣,好有安全感,仿佛被保護著。
保護?夢里她苦笑,不可能,別傻了,在亂想什么?似乎又聽見古老琴音,一聲聲,在低鳴。龐先生在彈琴嗎?
巫瑪亞昏昏沉沈地,翻個身,又睡去了。
聽著隱隱約約的琴音,什么曲子?旋律沉重肅穆,仿彿在鎮(zhèn)魂,她聽著,聽著,四肢漸放松,安然睡去了……
龐震宇并沒有回樓上,巫瑪亞在沙發(fā)睡著,他坐在沙發(fā)后的小辦公區(qū),在一室昏暗中,就著斜入窗口的微弱光影,撥弄古琴。他彈奏古老的曲子“普安咒”,此曲可鎮(zhèn)定心神,療愈身心。
琴音渾厚低沉,窗外,天色由黑轉藍。他的琴音,伴她發(fā)夢,直至天亮,小鳥跳躍呼叫。
龐震宇收琴,到沙發(fā)前,看巫瑪亞睡得安穩(wěn),糾結的眉也舒朗開來。他安心了,替她拉好毯子,發(fā)現(xiàn)她耳畔后,又長了一根白發(fā),幫她拔去,她皺眉,唔了一聲。他微微笑,安撫地拍拍她的頭,回樓上歇息。
清晨七點,巫瑪亞跪坐在沙發(fā)上,耳鳴消失,左臉不痛了,倒是意識有點恍惚。她呆望落地窗外白蒙蒙的天色,枯葉寒風里顫抖。奇怪,昨夜好似作了個甜夢,隱約記得夢到天使,輕撫她腫脹的左臉。
巫瑪亞撫了撫左臉,咦?消腫了?這么神?難道真的有天使?!
“嗟,被打笨了!彼,跳下沙發(fā),伸展雙臂,揉揉睡僵的脖子,到廁所梳洗,同事們也陸續(xù)進公司忙了。
透過網(wǎng)路還有助理飛車代她檢視屋況,中午,巫瑪亞就搞定房子的事。同時決定,晚上立刻搬家,徹底擺脫老爸,和那個教她惡夢連連的爛地方。
她問黃明達:“我約了搬家公司,晚上搬家,可是因為五點要開會,你可以去幫我看看嗎?這是新家地址,還有鑰匙?當然,不會讓你白幫,會包大紅包給你!
黃明達蹲在椅子上吃便當,嘴角黏著飯粒說:“不用包紅包給我,我會幫你,因為我愛你。”
嗄?巫制片愣住!澳阍趤y什么亂?”
“我、愛、你……”黃明達雙手圈嘴邊!拔覑勰恪覑勰恪覑勰恪
“你瘋了?”
“我在幫你!彼俸傩。
“幫什么?”白癡,搞什么咚咚。
“幫你習慣被愛啊,最近我參加一個心靈成長團體,我渾身充滿愛的能量,非常有靈感。巫瑪亞,我發(fā)覺你病得很嚴重,我要拯救你,你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愛跟愛無能,你不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所以才會鬧出像那個言組長的笑話。我會幫你搬家,因為我愛你,愛是不求回報的,所以不需要給我紅包,了嗎?愛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回報,嗚……”太感動,黃明達拿出面紙啜泣,接觸心靈成長團體后,每天都超有靈感的,離編劇之路越來越近了。
“你別亂喔,什么愛不愛的,越來越惡心了你,言組長那件事拜托別再提了,他愛我個屁!
“就我側面了解,他不是惡作劇,你那天的表現(xiàn)害他傷心到暴瘦十公斤啊,他真的愛慕你!
“才怪!”巫瑪亞目露精光!坝嘘幹\,他是想利用,也對,他當然愛我啦,如果跟我交往,以我現(xiàn)在的能力和在業(yè)界的勢力,對他的事業(yè)很有幫助,我不笨,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們認識十年了,你都這樣……”明達搖頭嘆息,覺得她無藥可救。
“怎樣?”
“不相信自己會被愛。只要有人喜歡你,你就跟那個人疏遠,而且覺得人家一定有目的,要利用你什么,這樣很可悲,你不想擁有真愛嗎?結婚生子?找到好歸宿?被保護,有個溫暖的家?”
“喉!”巫瑪亞指著黃明達。“露出馬腳了,臭小子!”瑪亞重K他的頭。
“干么打我?”明達抱頭哀叫。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勸我結婚生子,就少了競爭對手,你想當監(jiān)制對不對?慫恿我去結婚,好陰險啊你!
明達咆哮:“巫瑪亞,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信任,大家同事多年,我對你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會關心你啊,干么想得這么邪惡,不是每種感情都有目的性的好嗎?”
“省省吧!信任別人就是對自己殘忍,拿真心交換就換來絕情,嘿,我說得不錯吧?別提這個了,討論一下,我五點去開會,你先到我家去監(jiān)督搬家,只要幫我盯著他們就好了,我包三千塊紅包給你,這么好賺,OK嗎?”
“干么突然搬家?發(fā)生什么事了?不是跟你爸住得好好的嗎?”
又離題了,巫瑪亞翻白眼。“最好你是真的有這么關心我啦,要我從童年開始跟你分析我跟我老爸的愛恨情仇嗎?我知道你想當編劇,你很需要梗,可是我現(xiàn)在沒空慢慢聊,一句話,幫下幫?不幫的話,我找別人!
嗚……會被氣死。黃明達眼角閃著淚光!澳氵@個變態(tài)的,對,我懶得關心你,我問好玩的,問客套的,我當制片就是要跟人亂喇咧,不喇一下我就渾身不對勁,一切都是為了收集梗寫故事行了吧?鑰匙拿來,紅包拿來,晚上幫你搞定,不說了,我快氣死……”
這個巫制片,太不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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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疲力竭,兩腿發(fā)軟,巫瑪亞深夜返回新家,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
黃明達還打電話跟她說,搬家時,伯父的臉很臭,還吼他們——
“把臭丫頭的東西通通給我搬走,一件都不準留,我當沒生過這個女兒,搬,給我滾!”
黃明達如實轉述老爸的話。末了,還同情地問她一句:“你跟你老爸有仇?”
巫瑪亞點亮日光燈,看一箱箱物品堆在嶄新裝潢的二樓公寓客廳,這地方真不賴,設備齊全,家電都有,贊。陽臺外,一輪明月浮在藍天空中,空蕩的花臺等著被照顧。奮斗十幾年,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地方。
走進陽臺,深吸口氣,沒酒味,沒父親的體臭,沒父親的咆哮,更沒有凌亂的散置物品?諝馇逍拢胤礁蓛,巫瑪亞倚欄桿前,欣賞夜色,聽鄰居捕蚊燈一下下滋響。
三十坪,兩房一廳,月租兩萬,全新裝潢,家具齊全。十年前,她還一無所有,十年后,存款有一百萬現(xiàn)金,月入不算獎金的話有七萬。這是她掙來的,終于擺脫父親的束縛,擺脫死氣沉沉的家,擺脫窮困生活。
“YES!”巫瑪亞朝空中擊出一拳,歡呼。“我真了不起!”
回客廳,抱膝,坐在沙發(fā),品味著新家的環(huán)境。掛鐘在墻上答答,襯著寂夜。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一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她從雙手抱膝,一臉享受,變成癱在沙發(fā),一臉呆滯。
這就是我苦苦追求著的?
屬于自己的房子,不受羈絆的自由。
這就是我長久盼望的,我想要的?
可是……太安靜了……太……空曠?奇怪。
巫瑪亞往旁倒去,躺在沙發(fā)上,環(huán)抱自己,緊摟自己,像要牢牢地守護好自己。但不夠,內在好像有個大破洞,很空,很虛,很不滿足……她慌著,不知自己還缺少什么?一直追求的,她都得到了,但為何擁有的這一刻,她不快樂?她不興奮?反而因為情緒太平靜了,感到很……可怕?!
接下來?要繼續(xù)追求什么?去贏到什么?成就什么?
巫瑪亞猛地坐起,愣對著空蕩蕩的客廳。
她不知道……竟然不知道接下來想要什么?
怎會這樣?!忽然一股倦意襲來,內在開始發(fā)酵彌漫的,是……慌?是……恐怖?一切是那么空虛,得到的滋味竟然是空虛?愿望滿足的同時發(fā)現(xiàn)感覺這樣無趣?好可怕!
外套的口袋震動,彩光耀出,緊隨而至是刺耳的手機鈴聲。鈴聲催逼著,巫瑪亞感到深深的疲憊,這鈴聲令她厭倦,打來的除了工作上的人,不會有別的。果然,是老板大人來電話。
深夜十一點?她苦笑,覺得自己像他的奴隸,隨時候傳。
“喂?老板啊,有事嗎?”
“現(xiàn)在可以出來嗎?”
“嗄?我才剛到家呢!蓖饷婧芾,還要她出去?“很急很重要的事嗎?”
“當然,不然會叫你出來?”
“噢!
“這刻到林森北路的……”龐震宇交代完地址,掛電話。
天寒地凍,冷風颼颼,巫瑪亞穿上風衣,奔至巷口的停車場取車,鑰匙剛插入鎖孔,有人搗住她嘴,脖子一陣冰涼。
“不要動,不準叫,不然我殺了你!
“嗚……”巫瑪亞腦子一片空白,皮膚爬滿疙瘩。她聞到男人體臭,搗在鼻尖的手有刺鼻的陳年煙味,又油又膩。而男人緊抵住她背后的身體,令她一陣反胃欲嘔,戰(zhàn)栗起來。
“皮包給我!贝跬矫。
巫瑪亞迅速冷靜下來。
她顫抖,軟弱道:“我給你錢,請不要傷害我……”回身,看見一張丑陋黝黑的方臉!皠e害我,皮包給你!
唰!歹徒搶走皮包,另一手摟住她的腰!澳愎怨月犜,我就讓你活著……現(xiàn)在,跟我走!”歹徒用下巴示意跟他去對面的建筑工地,將她拽往工地。
“好痛……大哥,你抓痛我了……大哥,我們去那里干么?”
“閉嘴!
“如果要跟我做那件事,那里又冷又臟的很不舒服,我家在附近……要不要去我家?”
歹徒愣住,回頭看她。
她淚汪汪,眼色無辜,像小白兔楚楚可憐,在他的掌握里瑟瑟發(fā)抖,甚至怕得開始語無倫次。
“如果……如果真的要做……求你不要在那種地方……我會配合你……隨便要怎么做都行……”
“嗄?”歹徒一時呆住,從沒遇過這種狀況。
就在他傻住這一秒,巫瑪亞抬腳狠踹他的重要部位,同時搶回皮包,轉身逃,邊大叫:“搶劫啊搶劫~~救命!”
“啊~~”歹徒痛得撲倒在地,那一腳夠狠,好像被踹斷了?天啊,好痛!
巫瑪亞的叫嚷,嚷來附近大樓警衛(wèi),沒一會兒,一群男人扭住歹徒,打電話叫警察。
警察稱贊巫瑪亞機智冷靜,同時告知這男人是他們在追緝的強奸犯,感謝巫瑪亞智擒。
但巫瑪亞沒時間享受警察大叔的褒獎,說道:“不好意思,我還要趕去一個地方!崩习逶诘冗。
“你不跟我們回警察局做筆錄?”
“反正是通緝犯,我不做筆錄也要被關起來的吧,那些手續(xù)就免了,感謝大家?guī)兔Γ!?br />
她急著見老板,走前,又回頭,看著被警察拽住的歹徒。
“大哥——”巫瑪亞喊他。
歹徒愣住,驚恐地瞪著她。
“原來你是強奸犯,你強奸過幾個女人?”
歹徒面色慘白,無言以對。
警察代答:“他是連續(xù)強奸犯啊,受害的女人已經(jīng)累積五個,可是每次抓他進去關沒多久又會被放出來!
“一、二、三、四、五……”巫瑪亞數(shù)數(shù),數(shù)數(shù)同時,出腳踹了色狼要害五次。嗯,應該斷得很厲害了,還有辦法做那檔事的話,除非有神跡。
警察杯杯駭住,無影腳也沒這么快?只聽歹徒慘啊五次,身子連抖五下。這會兒,真的是春夢了無痕,枯木難回天,這家伙終于了卻煩惱緣,可以清心修行去。
“你?你怎么可以……”三名警察瞪著巫瑪亞,這女人竟敢在警察跟前踹人?
巫瑪亞一鞠躬!安缓靡馑迹凰麌樀叫沟桌锪,剛剛他忽然看我一眼,我以為他又要傷害我,出于自衛(wèi)下意識就踹他了。真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約會遲了,先走了,掰!
“喔,好,注意安全!本旎秀敝嵝,目送女流氓離去。嗯,講錯了,應該是別人要注意安全。
這一耽擱,一小時過去,老板應該已經(jīng)等到抓狂。巫瑪亞坐入車內,插入鑰匙,才發(fā)現(xiàn)手抖得很厲害。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鎮(zhèn)定,同時看見后視鏡里,臉有多慘白。原來她還是會怕的,只是習慣先抽離情緒,解決問題,F(xiàn)在,才知道怕。
握著方向盤,她忽然笑出來,真分裂啊,都發(fā)生這種事了,她竟還想著要趕快去見老板談公事。
發(fā)動汽車,駛上馬路;畛蛇@樣,巫瑪亞,你跟怪物有什么兩樣?可悲。
一般女人,遇到這種事,會怎樣?急CALL男友或家人,躲在可以依賴的人懷里放肆痛哭,好好被安慰。她呢?竟惶恐著跟老板見面遲到會被罵。她沒有男友,沒有可以依賴的親人,老爸不煩她就阿彌陀佛了。
巫瑪亞,她自嘲地笑了,笑到無法自抑。
“你好強,你真的好強……”
巫瑪亞趕到老板指定的地點,赫然發(fā)現(xiàn)是間酒店。
這太荒謬了,經(jīng)歷色狼的驚嚇后,沒想到,稍后,她卻坐在一堆黑道大哥旁。她面帶微笑,內心燃著熊熊怒火。五名男子,衣著俗氣,穿金戴銀,又煙又酒又檳榔,坐在昏暗充斥煙酒味的俗艷包廂內。正中央,一位高個黑瘦的男子,是這些人的老大,一雙細長的眼,張揚著兇惡的光。少年仔不時對他遞煙傳酒,兩位衣著暴露的公關小姐,坐他懷里跟腿上,偎得又緊又黏,照應大哥的需要。
龐震宇坐在另一側沙發(fā),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笑容。
帶頭大哥瞄龐震宇一眼。“水喔,她就是你說的女制片喔,真的有美喔!
龐震宇看巫瑪亞一眼,冷道:“這么晚才來?讓羅大哥等你,快道歉!
“真抱歉,我有點事耽擱了!蔽赚攣喰ξ瞎狼福瑑刃膮s想像著殺死龐震宇的畫面。最好等一下要談的事很重要,值得她差一點被強暴又趕過來。
酒過三巡,巫瑪亞陪笑了兩小時,笑到臉僵掉,累到眼紅通通,還被逼著跟羅英勝大哥劃拳唱歌。但是要談的事咧?雙方喇咧夠久了,怎么還沒開始談?
終于,羅英勝滿意了,雙手擁著兩位酒店小姐,說:“巫美眉,大哥今晚很黑皮,改天有機會再出來玩啊,走,撇條去!
大哥起身,小弟忙跟,一伙人閃也,瞬間走光光,包廂只剩龐震宇跟錯愕中的巫瑪亞。
什么?就這樣?!巫制片愣在座位,桌面凌亂,杯盤狼藉,一根香煙還茍延殘喘燃燒著,煙霧彌漫。電視螢幕里,播放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情境荒謬可笑。
龐震宇點燃雪茄,兩條長腿擱桌面,懶洋洋地躺靠沙發(fā),抽著雪茄,很享受似地。
而呆坐一端,手握麥克風,剛剛才陪大哥唱歌唱一半的巫瑪亞,頭發(fā)紊亂,容貌憔悴,張著嘴,很困惑!安皇恰皇且勈聠?怎么走光了?”
“羅英勝說他從沒見過漂亮的女制片,所以我叫你來,證明女制片也有漂亮的。”說著,拋起一粒花生,落進嘴里咀嚼著。
“所以……我只是來給他看的?!”巫瑪亞猛地跳起,咆哮:“你知道我差一點就被……”話硬生生煞住了,面對他冷峻的臉色,她忍住抱怨的沖動。如果訴苦,不能換來關懷或憐愛,那么說出來,又有什么意義?秀出傷口,來讓對方嘲笑嗎?講她差點被強暴,讓他驕傲的以為,她很渴望他安慰嗎?巫瑪亞激動的神情,突然轉變,恢復無所謂的模樣。
“算了!彼,交疊長腿,點煙抽。
龐震宇挑起一眉,問:“你差點怎樣?”
“沒事!
“把話說完!
“本來在家里差點就睡了……”她笑了笑。
“噢!彼淹娲蚧饳C。
“既然陪酒的任務達成了,也讓人欣賞完女制片長相,親愛的老板,我可以回家睡覺了嗎?”
他微笑,聽出她語氣里的酸。
“巫瑪亞……”他側過臉,看向沙發(fā)后那扇窗,窗外林森北路的霓虹正招搖!靶录以趺礃?”聽員工說她晚上搬家了。
“新家很好!笨吞讍柡,免了吧。真榮幸,老板記得她搬家,卻不記得要體貼她剛搬家會累,還要她來這里亮相。
“新家有缺什么嗎?跟會計報帳,你有一萬塊額度可以買要的禮物!
“我真感動!
他低笑,為兩人如此虛偽冰冷的對白。“巫瑪亞,仿制片免不了要虛偽客套,但假也要假得像樣一點,你的口氣不像感動,倒像是很痛惡我!
如果他知道她今晚遭遇什么,還能來這陪黑道大哥唱歌,還能這樣笑著跟他講話,他該為她的忠誠痛哭流涕了,她端起笑臉,笑盈盈問他:“老板,如果你很想看女人感動的樣子,我?guī)湍愦螯c,替你選個最漂亮的小姐,你可以慢慢跟美麗的小姐聊到天亮還是帶回家睡,請恕我沒辦法再待下去了,明早我跟明達他們要去勘景呢!”
龐震宇聽完,沒說讓她走。他沉默了,自顧著凝視夜色。
她好累,老板沒同意,又不好先走,只好百般無聊交疊長腿,枯坐圓沙發(fā)。他沒事干,不想回家就算了,干么又讓她晾在一旁發(fā)呆,沒人性。
“我想再待一會兒,你要是很累,可以先走!
“老板再見!彼⒖剃菢悠炔患按。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她回身,看著他。
他凝視她的左臉!班拧枚嗔恕彼炯t腫的臉,都消了。
巫瑪亞怔愣著,不明白他說什么。
他揚眉,對傻愣的她微笑。“干么?想留著?”拾起麥克風!斑是要陪我唱歌?”
“我要回家!蔽赚攣唲e過臉,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龐震宇看著她離去,黯了眸色。
將老板拋棄在空氣污濁的黑暗包廂,巫瑪亞疾步離開,踏過暗紅地毯,腳步聲被毯子吸附到幽暗地底。她走得又急又慌,像逃離什么追緝她的怪物,心頭惶惑,左手撫上臉。
他,為什么忽然那樣看著她左臉?他說好多了,又是什么意思?
昨晚,夢見天使替她敷藥,難道真有其事?莫非是他?隱約聽見的古琴聲,不是幻覺嗎?而是他在黑夢里守護陪伴她,天使是龐震宇?
啪!按住電梯,巫瑪亞深吸口氣,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強逼自己撇掉不切實際的妄想。少自作多情了,她再也不相信,有人會愛她。特別是當那個人是龐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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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后,巫瑪亞沒一日好睡,終于擁有自己的空間,但陰影仍擺脫不了。老爸在她離家后,酒喝更兇,性情更瘋狂。只要他老大心情不爽,不管巫瑪亞是否在忙,電話拿起來就打就罵——
“臭丫頭,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這個老爸了?”
“我是人,不好意思,人沒有翅膀!蔽赚攣喞潇o回應,肩膀夾著手機,耳朵聽著,一邊簽收助理送的估價單。
巫爸吼得太大聲,助理都聽見了,驚駭?shù)乜聪蛭字破,看她一臉漠然,表情像百毒不侵。哇,助理暗暗欽敬,老爸這樣罵,她還能若無其事,一邊處理公事?
有時巫爸喝醉,打電話來,罵得更難聽!澳憔透銒屢粯淤v,早知道叫你媽把你打掉,是我讓她生的,結果讓你這么混蛋的對我,我真后悔!”
“就是啊,當初打掉我,我就不用當你女兒,可以投胎去當郭臺銘還是王永慶的女兒,現(xiàn)在就不用工作到這么累!
“你——”巫爸氣結。
巫瑪亞表現(xiàn)得很平靜,就是常接電話接到有點煩。從小歷經(jīng)父親各種言語羞辱,鍛煉得刀槍不入,這些話她沒感覺,也不傷心,也沒淚流。但為了不讓老爸影響工作,巫瑪亞索性將老爸的電話設成黑名單,拒接。反正老爸閑閑沒事干,打來都是在亂靠夭。
沒想到,找不到女兒,巫爸更抓狂。直接查到公司電話,天天打電話鬧,巫瑪亞要總機編派理由,拒接爸爸的電話。巫爸就耍無賴,總機接的,他就跟總機抗議女兒的行徑。會計不小心接到,他就跟會計罵女兒。助理接到,他就跟助理抱怨女兒沒良心。
“她現(xiàn)在是大制片家,不鳥我這個沒用的老爸了,她覺得我丟臉,把我撇得遠遠,她真了不起,真了不起嗄,跟她那個勢利的老媽一樣,不愧是她生的。”
這些惡毒話,傳遍光暉制作公司。
巫爸三不五時打電話到公司鬧,鬧得人盡皆知。他失去理性,被女兒拋下后,像頭發(fā)瘋的野獸,到處抗議巫瑪亞不孝。
“叫巫瑪亞來聽,我是她爸,她憑什么不接我的電話?!”
終于同事們受不了,告到老板那里,還有些人同情巫爸,相信巫爸的話,鄙視巫瑪亞不孝的行為,排擠她,認定她是個沒血沒淚沒人性的壞女人。
“你還好吧?”
這天中午,大家去吃飯,龐震宇將巫瑪亞叫來聊。她老爸已經(jīng)鬧了半個多月,巫瑪亞每天還是若無其事的來上班,漠視老爸的問題。
“很好啊。”巫瑪亞站在老板的大辦公桌前,眼睛瞅著墻角的古董電話。
“你爸的事,讓大家很困擾,公司電話不是專門為他一人設的,請你跟他好好溝通!
她失笑了,溝通?跟個精神失常的人要溝通什么?笑容斂去,她忽然覺得好荒謬。她可以解決電影資金調度問題,演員檔期跟導演的種種狀況,卻發(fā)現(xiàn)對生她的老爸無可奈何,束手無策。
“我說的,你聽見了嗎?”
“嗯。”
“可以在兩天內解決這個問題嗎?”
巫瑪亞將視線從墻角,移到桌面,目光空洞!拔蚁氲揭粋辦法了!
“哦?”
她抬起臉,對他笑!拔胰ル娦啪职阉碾娫捦5,手機也停用,反正都是我去辦的。嘿,以后他要打電話鬧我就不容易了,要找公共電話吧!彼χf。
龐震宇定定地看著她,研究她的笑容,發(fā)現(xiàn)她笑起來,像哭泣。她沒落淚,但映在他瞳里的她,卻傷痕累累。她發(fā)出笑聲,他卻像聽見誰啜泣。
鈴……
電話響,總機接起,慌張道:“伯父啊,您真的不能再這樣打來,您這樣我們很困擾,巫制片,她,她……”總機朝龐震宇跟巫瑪亞處看了看!八辉,真的,我沒騙你。”
龐震宇朝總機小姐比個手勢,要她把電話轉過來?倷C掩住話筒,以嘴形跟老板確認,龐震宇點點頭,總機照做。龐震宇的專用電話響起了。
巫瑪亞伸手接,一只手掌掩住電話。
龐震宇看她一眼,要她別接,他接起電話——
“喂……嗯,你就是巫瑪亞的爸爸?是,她不在,我是她老板……巫先生,有件事我想請教你,是這樣的,我考慮要開除你女兒,你覺得如何?我用高薪聘她來工作,結果整間公司的電話都被她家人癱瘓,我是做生意的,不想理這種麻煩,現(xiàn)在市面景氣不好,巫瑪亞失業(yè)后,你這個做老爸的,只好辛苦點,養(yǎng)她一陣子……嗯……是嗎……你保證?OK,我會考慮改變主意……好,不客氣,再見!
喀,掛掉,搞定。
巫瑪亞瞠瞪他,他起身,收拾物品!拔乙s去建國南路開會,怏來不及了,你載我去。”
“噢……”巫瑪亞搜出車鑰匙,抓了皮包跟他走!拔依习帧趺凑f?”
“能怎么說?你要是失業(yè)了,他也沒能力生活,你倒了,他也會被牽累,我說要開除你,他就安分了。這邏輯很容易判斷,你怎會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苦笑。“是啊,是啊……”沒想到龐震宇這么容易就搞定老爸,真沒想到。
稍后,在車上,龐震宇掏出懷表,看了看,不悅道。
“給你爸這么一鬧,午餐都來不及吃了!
“Sorry……”怪我就對了。唉。氣虛,人家她也還沒吃東西啊。
“馬路口停一下!
“嗄?”
“那里!饼嬚鹩钪噶酥嘎放。
“什么?”巫瑪亞瞇眼看,路旁有間迷你小鋪,一位長相斯文的年輕老板正忙著烘焙面包,小招牌寫著店名:“馬、路、口、烘焙小鋪?”
“我愛吃他們家的蔓越莓奶酥面包!闭f著就下車去買。
巫瑪亞喊他:“喂?快點,這里不能停車欸!笔裁绰,巫瑪亞呆在車內等。
龐震宇跟老板講沒幾句話,又回來拍車門!跋萝嚨劝桑捷趟诌要十分鐘才出爐!
“十分鐘?你開會不是快來不及了嗎?吃別的吧?”
“我要吃蔓越莓奶酥!彼挂灿羞@么別扭的一面,巫瑪亞笑出來。
“喂,就隨便吃吃嘛,干么這么計較咧?”
“你不懂。”龐震宇繞過車子,拉開車門,將巫瑪亞拖出車外,拖到小鋪前,塞了店家名片到她手中,吩咐道:“記住這家店的地址,以后我要吃的時候會叫你買,不要買錯了!
什么?!巫瑪亞掐著名片,哭笑不得!笆恰阏f了算!狈聫饭緵]有一種伙計叫助理,仿佛她資深制片是為老板的蔓越莓奶酥而存在。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結果,這兩個大忙人,竟然耗在冷風中等著剛出爐的蔓越莓奶酥面包?超瞎的。
因為太愚蠢了,巫瑪亞凜著臉,不吭聲,站在老板身旁,從車窗玻璃,可以看見他們倆的身影?匆婟嬚鹩钜兄赇伖衽_,翻閱柜上周刊。而她一臉肅殺僵在他身側,雙手抱胸,緊抿著嘴,姿態(tài)很僵硬,表情很冷酷。
冷風吹,枯葉飛,巫瑪亞又氣惱,又感到可笑。
搞不懂,巫瑪亞越等越不爽。剛剛說趕著要開會的人是他,現(xiàn)在堅持要等面包出爐才去開會的也是他,她被他支使得團團轉。一會兒說她老爸的事害他開會遲了,一會兒卻又將她耗在這里陪他等面包,搞什么咚咚?莫名其妙,氣死,好像她活該要為他活的……
“出爐了!彼Φ溃鹉伒哪趟窒銡,撲鼻而來。龐震宇買了五個,結帳,才轉身,發(fā)現(xiàn)巫瑪亞已快步溜回車內,發(fā)動引擎,準備出發(fā),就算不想陪老板,也不必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吧?
龐震宇上車,巫瑪亞咻地立刻飆車趕往目的地。
龐震宇拿面包出來吃。“嗯,太好吃了……你應該嘗嘗看!
“謝了,我要開車!
“他們家的奶酥,濃郁松軟,面包是手工做的……”
“噢……啊……”巫瑪亞冷不防被硬塞了一口面包到嘴里,差點噎著,瞪他。
“怎么樣?很好吃吧?”他很樂,大口吃著,非常跳tone的在給她表演天真無邪。
紅燈了,巫瑪亞停車,拿出衛(wèi)生紙,將那一口面包吐出來,丟了。
“難吃!蔽赚攣唶烂C道。討厭他,討厭他喂她面包的親密舉動,這算什么?可惡,害她皮膚起疙瘩,害她不爭氣心跳快半拍,她不要再為這男人動搖,因為他又不愛她?墒撬麉s這么任性,想對她做什么就做,不管她怎么想。他好像忘了,曾經(jīng)他怎樣傷透她的心,當她那么純真地愛慕著他時……
看她將面包吐出來了,龐震宇笑了笑,無所謂地說:“可惜,那么好吃的面包,真沒口福!
“這么甜膩的味道,我會想吐!
“這樣形容老板最愛吃的東西,勇氣可嘉!
“如果一定要我吃,還要假裝很愛吃,你才開心,那我會吃。你是我的老板,你幫過我啊,我才不敢惹你生氣呢!”
“聽了真欣慰!彼嘈Α
這一路,沒人再說話,氣氛凝結,兩人臉色都很難看。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們之間存在著一股隱形的敵意。巫瑪亞好像做了結界,存心將他摒除在外。只要他稍微靠近一些些,她的反應就很激烈,用一種敵意將他排除。
目的地到了,她停妥車子,讓龐震宇下車。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前方。
“怎么?”她問!斑有事?”
“你現(xiàn)在算高收入了,還搬新家,有了自己的地方,工作順利,生活穩(wěn)定。”他轉過頭,看著她,睿智的黑眼睛,閃爍著溫暖的光!皾M意你現(xiàn)在的生活嗎?”
巫瑪亞愣住,問這個干么?這家伙幾時在乎她的私事了。
“我很滿意!監(jiān)K,她了了,問這個是要她表現(xiàn)一下感激嗎?她會!八晕夷苡羞@些成就,都是你栽培出來的,龐先生,我真的很感激!
“那么……你憤怒什么?”
“我憤怒?”
“你似乎對我很憤怒,充滿敵意,我不明白!
“我沒有憤怒,我很感激你——”
龐震宇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提起,端詳,低垂眼眸,目光專注得仿彿穿透她。“你可以對任何人憤怒,獨獨對我,你憤怒得沒有道理!
第一次,她聽見他的嗓音,失去了平日里的平靜和緩,而是沉重,挾帶怒氣的。
龐震宇松手,笑笑地,忽然出手,拔走她一根白發(fā)。
“喔!蹦且幌仑萃矗钏恳詫。
“不知好歹的家伙!彼Γ兆≤囬T,推開,下車。砰,甩上車門。
什么嘛!巫瑪亞僵在座位,瞪他,直到他走入商業(yè)大樓,她胸腔郁著一團怒火。
“可惡……過分!鼻扑靡獾,驕傲的。多么享受她的恭維,她的低聲下氣卑躬屈膝。就因為幫過她,她就得在這男人面前永遠抬不起頭嗎?他就可以這么盡情地傷害她的自尊?
王八蛋!她還要忍這個混帳到什么地步?氣死!現(xiàn)在光對他唯命是從,已不能滿足他,干脆每次見面,都對他跪拜喊恩人萬歲算了。為什么她得忍受這個?她恨他,恨透了。
龐震宇那無所謂的笑容,在轉身背對她時,即刻消失,換上一張抑郁的面孔。
他走入大樓,搭乘電梯。掛在大樓外的透明電梯緩緩上升,透過玻璃帷幕,可以看見樓下,巫瑪亞駕車離去。
看著那輛黑亮的休旅車,消失車流中,一股深深的疲倦,席卷他。
他越來越不能忍受她表面恭維,其實憎惡他的態(tài)度。他用心良苦,將她這顆悲傷種子,無依靠的種子,種入他的地盤,以豐沃的土地滋養(yǎng)她,將她養(yǎng)成花兒,讓她可以散發(fā)出自己的芬芳,不再受制自己的出身。沒想到,這花兒,連刺也一起長成,茁壯后,開始恣意地刺傷他……他有苦難言,她都不明白。
龐震宇,將額頭,抵在透明玻璃面,好累……頭好痛……最近越來越痛了,尤其是當她這樣對他時……
電梯抵達樓層,身后,電梯門打開,又關上。
對于將參與的冗長會議,他提不起精神,心被她攪亂,情緒惡劣。她不知道,他曾感到了無生趣,而成功,是那么乏味。她不知道,他是因為她,才覺得自己的生命有意義。她更不知道,他對她的愛,超越了一般男女那膚淺的情愛。她還不知道,一天一天,在表面冷漠的互動中,其實隱藏著,對她極深的關懷。
他也知道生她的氣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他將對她的感情,隱藏得那么好。好到最后只能怨命運無情,眼看喜愛的女子,卻不能擁抱的痛,誰能懂得?背著苦衷,無限心酸,自己全扛,可是龐震宇啊……
他苦笑,笑看玻璃面自己的倒影。
歷經(jīng)風霜的你,難道還在乎這些心酸嗎?
還在乎被誤解嗎?
你最終要的目的,不就是只要她好,你就好嗎?
轉身,按開電梯門,他走出去,將孤寂,狠狠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