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瑪亞終于找到治療失眠癥的辦法了。
西醫(yī)無效,透過朋友介紹,認識身體按摩師,一位來自尼泊爾,長相很孩子氣的年輕女孩,花露露。
第一次看診,巫瑪亞就被花露露詭異的療法驚駭?shù)。然而人的緣分好奇妙,花露露的治療,竟讓她不需吃藥,就可以好好睡覺。于是巫瑪亞發(fā)揮制片的纏功,將花露露這家伙包下來,養(yǎng)進家里了,為她一人服務(wù)。反正她現(xiàn)在有的是錢,只要好睡,一切好談。
于是,這個冬天啊,每天早上,巫瑪亞一醒來,就會聞到尼泊爾奶茶香濃的甜味。每晚返家,巫瑪亞不再需要親自開燈驅(qū)散黑夜,一進門,客廳燈就是亮著的;堵稌龊唵瘟侠,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整個人像灑了糖粉的甜甜圈,純真開朗,簡直成為巫瑪亞家中,最賞心悅目的一件家具了。
“如果你是男的,我會愛上你的,花露露,你太棒了,我真想把你娶回家!蔽赚攣嗊@樣跟她玩笑道,也只有這來自遙遠國度的女孩,跟她在現(xiàn)實生活中完全不相干的單純女孩,可以讓巫瑪亞不設(shè)防,沒戒心,敞開心扉。
“你這樣講,好好笑咧!被堵稄椬辔魉,琴聲裊裊,對她笑,笑容甜得像朵花!拔祖㈡,你是太寂寞了,所以才覺得我好。將來,你會遇到你的另一半!
“哈!”巫瑪亞嗤之以鼻!叭ツ挠?我身邊全是些混帳,有的一天到晚把妹,有的結(jié)婚還到處騙女人,有的一天到晚想拐女人的錢,有的為了工作上的方便所以假情假愛,沒一個好東西!
“真的嗎?你工作的場所有那么恐怖。俊被堵镀蚕挛魉,跳上沙發(fā),按摩巫姊姊疲憊的肩膀,好僵硬的肩,壓力很大喔。
“唉!蔽赚攣喬善剑娣膰@息了!胺凑际切﹦堇募一铮也挪粫袭斶,我看得很清楚,想騙我的感情,門兒都沒有。”
“說不定,會有一、兩個例外,你這么漂亮,又很會工作,你處理事情時,嘩,整個人閃閃發(fā)亮,應(yīng)該很多男人會迷上你吧?”
“哈哈。”巫瑪亞不覺得!翱傊,我很清楚我不是討人喜歡的家伙,所以懶得取悅誰,也絕不會讓人來利用我!
花露露停住按摩動作,俯望躺著的巫瑪亞。
巫瑪亞睜開眼睛!霸趺戳?”干么?忽然這么悲傷的看著她?
“你好像……很討厭你自己。”
巫瑪亞眼神回避,別扭了!澳挠,我就是太愛自己,才不許別人來利用我,我也不會像那些愚蠢的女人,因為男人花言巧語,就整個身心都賠上去,搞到人財兩失,夠愚蠢的。告訴你,我精得很!
“可是你把自己防御得這么好,‘愛’要怎么流到你心里呢?”
巫瑪亞震住,倔強道:“并不是人人都希罕愛,愛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要它做什么?不能拿來吃,不能拿來穿,不能拿來繳帳單。認真說起來,一點實質(zhì)利益都沒有,愛太虛幻了!
“胡說!迸距堵兑话驼瓢拖氯。
“唉。”巫瑪亞搗頭痛呼!案擅窗臀业念^?”臭女生,沒想到力道這么大,想巴人就巴人,過分。
花露露雙手合握,一臉夢幻地仰望落地窗外,天上閃耀的星星,陶醉地說:“你沒聽人說過嗎?食物是身體的糧食,愛是靈魂的糧食。沒有愛的滋潤,你雖不會死,但是會活得像枯木,像死水。唉呀呀,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睡不好,又常焦慮緊張,身體硬邦邦,我知道你的病要怎么根治了!
“那最好,要怎么按才能根治?快按按看!蔽赚攣嗰R上躺平。
花露露搖搖頭。“我不會再幫你按摩了。”
“什么?!”
花露露異常嚴肅,重復(fù)道:“我不會再幫你按摩了。”
“為什么?”好眠離她而去?不!巫瑪亞慌了!拔铱梢约有!
“再沒幾天,我就要跟我媽回尼泊爾了!
“嗄?那更要趕快治療我啊,不然我以后怎么辦啊!
“我不幫你按摩了,因為,對你最有效的,不是被按摩!
“那是什么?”
花露露凜容,雙手按著巫瑪亞雙肩,緘默幾秒,眼神肅殺,口氣嚴肅地說:“你需要的是——做、愛!
“欸?”巫瑪亞驚得說不出話。她看花露露猛地朝空中揮出一拳,慷慨激昂,大聲嚷嚷,像在給她呼口號——
“你需要跟心愛的男人,徹底的、全然的做愛,讓你的身心充滿愛的能量,讓你的防御全都崩潰,讓你敞開自己,接納另一個人的能量,只要這么徹底做愛過,你的失眠問題就會根治,所以去找個心愛的男人做愛吧!”
阿咂~~
“噢……”這次,換花露露被K,軟倒在地!皢瑁思艺f的是實話。”
“小女生胡說八道什么?三八!”輸給她,做愛這碼事,也好意思講得這么大聲。
花露露趴在地上顫抖!罢姹┝Α㈡⒛阈闹谐錆M憤怒,因為沒有愛!
“你還說,對啦,我就是對很多人不爽,警告你別再說什么愛不愛,那種東西對我來說不重要,什么做愛,可笑,沒用的建議!
“那我再給你另一種建議!卑,人有千百種,要因材施教。
“什么建議?”
“找個管道發(fā)泄。”
“嗄?”
“既然對那么多人不爽,就要盡興地通通罵出來。”
“你以為我不想啊,那些人不是同事就是老板,要不就是客戶,我怎么罵?我只能笑,你懂嗎?”
“難怪你身體會這么硬,表里不一,早晚神經(jīng)分裂。你不會找個秘密管道,痛快罵罵他們啊,總之要發(fā)泄啦!”和心愛的人做愛是最高段的發(fā)泄,不成的話,只好找別的方式嘍。
“秘密管道?”巫瑪亞沉思起來,花露露說得也許有道理。這樣她的失眠就會改善嗎?
花露露追加一句:“不過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真正解決問題的源頭,還是要跟心愛的人,好好去做愛……你知道怎么做愛吧?”
阿咂~~
很好,這次花露露被直接踹到墻角去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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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花露露的建議,巫瑪亞決定試試看。
沒錯,這二十八年生命,鳥事一大堆,囤積太多郁悶,是該找個管道罵一罵,痛快發(fā)泄,尤其是常讓龐震宇這個豬頭老板氣到。于是在某次上網(wǎng)找資料時,瀏覽幾個部落格,突然,仿彿有道閃電,映現(xiàn)巫瑪亞眼前。
有了!就是這個光,這個光。
恍惚間,巫瑪亞好似聽到神說——“開部落格吧,開個你可以盡情抓狂罵人的部落格吧!
事不宜遲,蓄勢待發(fā),巫瑪亞立刻申請雅虎部落,以小馬之名,開了專門罵老板的部落格,格名叫“討人厭的豬頭大老板”。
是說,多年怨氣,一發(fā)不可收拾。部落格一開,巫瑪亞立刻罵到欲罷不能,連發(fā)四篇。罵老板把她當7-ELEVEN,隨傳隨到。罵老板曾經(jīng)借錢給她,就理直氣壯壓榨她。還罵老板半夜要她出門應(yīng)酬,害她差點被歹徒強暴。又罵老板常跑紐約把妞,恣意更動行程,害她被客戶譙。還有四五六七八罵,留待往后慢慢罵。
沒想到部落格火紅,交到一群痛恨老板的格友,不到一個月,瀏覽人數(shù)破萬。
罵人罵得太過癮,這樣連罵老板兩個月,共發(fā)一百五十篇文,一百五十篇,可見怨念多深。托部落格夠隱密,巫瑪亞終于找到抒發(fā)管道,現(xiàn)在只要一有不爽,就打字上傳罵過癮,果然,罵完后,晚上就比較好睡了,有效喔。
但,好景不常,好花不再。農(nóng)歷年前,制作公司比較閑,這天,巫瑪亞趁著午休時間上網(wǎng)回覆格友問題,制片助理阿滅竟給她出了大紕漏——
“巫姊,那個仁愛路的屋主,要我們賠錢。他說我們拍片時,傷到他們家的汽車!
“有嗎?”
“他堅持車子的擦痕是我們的道具車弄壞的。”
“你等等,我現(xiàn)在過去!蔽赚攣嗚匙拎了就走,留下散亂的桌面,以及正開著的筆記電腦。
總機小姐晃過來,要貼客戶留言,瞄到電腦螢?zāi),怔住,坐下,如獲至寶,看三篇,那內(nèi)文情境,那對白如此熟悉?倷C熱血沸騰,抬頭,呼朋引伴,將助理,其他制片們,會計總務(wù),全叫過來欣賞——
“要不要看巫制片的部落格?哇哈哈哈哈哈哈。討人厭的豬頭大老板,我快笑死了啊,太精彩了啊!”
巫瑪亞趕到現(xiàn)場,屋主是個地痞流氓,拿棍子準備跟劇組干架了。
助理跑來跟巫瑪亞求救:“打電話找警察,但是警察很久都不來,他們好像有黑底,硬要我們賠五十萬。怎么辦?天快黑了,再鬧下去就不用拍了。”
巫瑪亞上前交涉,但屋主不講道理。
“不賠錢,就試試看,光暉制作公司是吧?你什么咚咚,少廢話,車子弄壞了就賠錢來!”說著,大哥又撂來一群兄弟,劇組嚇得躲進箱型車內(nèi)。
巫瑪亞情急中,忽想到前陣子龐震宇要她作陪的那位大哥。她掏出大哥羅英勝的名片,急CALL,表明身分和處境。
“巫瑪亞?哦,我知道,你是那個美女制片……震宇特地跟我交代過,要我罩你。行,把電話拿給那個在鬼吼鬼叫的,我來處理!
巫瑪亞跟工作人員,看那個剛剛拿著棍棒,兇神惡煞的男人,一聽完電話,突然嚇得面無血色,頻頻點頭,畢恭畢敬。
“是,是,我錯了,大哥,我真的錯了,賣啦,賣阿捏共啦……”講完電話,男人竟雙手捧上手機,還給巫瑪亞,還跪下來,淚汪汪。
“巫大姊,小的不知道你是羅大哥罩的人,您原諒我,片子繼續(xù)拍,有什么需要,盡量叫我跟我兄弟幫忙。”
欸?
巫瑪亞跟同事們面面相覷,就這樣?和平落幕?一通電話而已。
狀況搞定后,導(dǎo)演跳出箱型車,演員陸續(xù)出現(xiàn),片子順利繼續(xù)進行。
巫瑪亞看大家拍片順利,再回想到那一夜,龐震宇莫名其妙將她叫去陪大哥唱歌喇咧,難道就為了將來突發(fā)狀況時,可以幫到她?
我知道,你是那個美女制片……震宇特地跟我交代過,要我罩你。
剛剛電話里,大哥這么說,龐震宇跟大哥交代過?那時半夜要她過去,是為了將來哪天,這位大哥可以在工作上幫她嗎?龐震宇又一次令巫瑪亞混亂,不懂他的作為……難道,她錯怪他了?
當巫瑪亞心事重重回到公司時,看到大家曖昧眼神,吃吃笑的詭異表情,她心頭頓時發(fā)毛。一回座位,看見開著的電腦螢?zāi),網(wǎng)頁停在部落格,巫瑪亞變成急凍人,從腳底一路麻到頭頂,X,她忘了關(guān)電腦?!難道……猛一回身,看見大家刻意回避她的眼神,Shit!大家都看到了?
黃明達最白目,經(jīng)過她座位,曖昧地說:“小馬~~小馬的文筆不錯喔,也許我可以跟那個小馬小姐合作,我覺得你這部落很有梗,我們可以來編個制作公司風云錄,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很想死!蔽赚攣喌巫由,忽然又咚地站起來,怒指眾同事:“誰要是敢泄漏這件事,我就跟他沒完沒了。”
大家哄堂大笑。
“唉呦,巫姊別擔心啦,我們都跟你同一國的啊。”
“你抱怨的那些事,我們都了啦。”
“我們會保密,你要繼續(xù)寫喔,真好看,說出我們的心聲哪!
“放心,老板不會知道的!
正說著,老板龐震宇就走進公司了。
巫瑪亞趕快關(guān)電腦,其他人裝忙。
龐震宇走到巫瑪亞處,給她一疊資料。“喏,關(guān)導(dǎo)改好的廣告腳本,先拿去估價!
“喔,好。”
“聽說你有部落格。”
“呃……”
“有人發(fā)信,給我你的部落格的網(wǎng)址!饼嬚鹩顚DA的信件秀給她看!笆沁@個網(wǎng)址嗎?”
是哪個抓耙子?巫瑪亞呆愣,腦子空白,此刻她已經(jīng)喪失理智,嚇到魂飛了。龐震宇看她兩眼放空,表情呆滯,了然于心。
“原來真是你的部落格,等我晚上有空,一定好好欣賞欣賞,你寫的東西一定很有趣!
“晚上就除夕夜了,老板要回鄉(xiāng)跟家人團圓吧?應(yīng)該好好休息,不要上網(wǎng)了,要守住寧靜的能量啊,好迎接新的一年,這是我的身體按摩師朋友說的,可以的話,最好老板晚上能靜坐,電腦的磁波很傷身……”
可憐的巫瑪亞,忽然怪力亂神,胡說八道,掰一堆靜坐能量啥的,很明顯已經(jīng)嚇成白癡。
但她的語無倫次,起不了作用,龐震宇看著她說:“你在亂說什么,我聽不懂。”說完,上樓去了。
巫瑪亞目送他離開,只差沒濫情地喊一聲——“再會了,老板~~”
待他看完部落格,應(yīng)該會痛痛快快地將她這只小馬開除吧?她雙腳在顫抖,就算交片不及,后期開天窗,都沒這么驚嚇。同時間,那些部落格怒罵龐震宇的話,如跑馬燈從腦袋閃過。雖然格文都用“豬頭”代替龐震宇三字,然而只要是熟人,看到文章,就清楚她罵誰……
她一直嫌棄這男人,嫌他待她無理,嫌他要求太多,嫌他對她不尊重,可是……怔對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好怕這男人看到她寫的討厭他的字句,怕傷害他。
可是,這世上,還有誰能傷得了龐震宇呢?他對什么人事物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算看完部落格,應(yīng)該心情也不會有什么起伏吧?人家是什么大人物,會鳥她這小小制片的情緒發(fā)泄嗎?你太自抬身價了吧?
可是……她還是覺得很恐怖。
巫瑪亞沖回座位,打算盡快毀滅部落格。一百五十篇文章光是刪除關(guān)閉,就要好久,太慢了。而半小時后她還要趕去后期看片,沒時間弄部落。巫瑪亞十萬火急要關(guān)部落格,詳讀近五十條部落使用細則,就是沒一條是可以按個鍵就將部落隱藏或關(guān)閉。
雅虎我恨你!
想打電話問雅虎工作人員,見鬼的,這些人全藏得不見蛋,找遍網(wǎng)頁就沒電話,雅虎你夠狠!巫瑪亞急得快心臟病發(fā)了,喘口大氣,匆靈光一閃,看到部落守則,有一項禁止色情交易PO放裸照,如查證屬實,雅虎工作人員將有權(quán)關(guān)閉部落。
好!好極了~~萬歲!
巫瑪亞瞇瞇眼,豁出去了!重要的是能關(guān)掉部落,其他管不著了。
巫瑪亞左看右瞧,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很好。立刻上網(wǎng)搜尋色情圖片備用,再復(fù)制成人網(wǎng)站的援交術(shù)語,一鼓作氣PO到部落上,還把部落名改成“想援的請叩我”,還把自己的匿稱改成“十八歲蜜糖甜心”,相片則PO了個動作猥褻的裸體美女。
忙完這些,再接再厲,巫瑪亞用另一個信箱帳號,將自己的部落網(wǎng)址,檢舉給雅虎管理員,不忘加上一句——
像這么傷風敗俗的下流部落格,本人強烈要求雅虎,立刻處理,將它關(guān)閉!
“巫制片,要去后期嘍!敝泶咚恕
巫瑪亞閉眼祈禱——“上帝,神,還是佛,我從來不相信禰們,求禰們可憐我一次,趕快趁龐震宇沒看見,把我的部落格毀掉吧!”
巫瑪亞急匆匆走了,然后膽戰(zhàn)心驚祈禱雅虎工作人員冰雪聰明,快快毀滅部落格。
下午四點,片子完成,后期人員趕回家吃團圓飯,巫瑪亞借他們的電腦上網(wǎng),然后,不敢相信地瞪著電腦,她的部落格依然健在,裸女相片也在,F(xiàn)在,龐震宇不但將欣賞到她罵他的文章,還可能連帶誤會她在援交。
嗚……巫瑪亞蒙頭呻吟,問蒼天,人生~~有沒有這么難。!她垂頭喪氣,拎著皮包,步出后期公司,回老爸那吃團圓飯。不管了,幸好今天除夕,接下來放年假,可以好幾天不用面對龐震宇。
除夕,龐震宇哪兒也沒去,也沒吃大餐,他的年節(jié)娛樂,就是煮一壺咖啡,欣賞巫瑪亞的部落。
當他看到部落名稱改成了“想援的請叩我”,她的匿稱變成“十八歲蜜糖甜心”,他噎到,嗆足五分多鐘。
這家伙搞什么?之前通風報信的同事,講的名稱不是這個,巫瑪亞幾時改的?手腳真快。
再看看她寫的文章,一百五十幾篇,好極了,他要一篇篇慢慢欣賞。連著幾篇,都是在罵他。剛開始,龐震宇還看得津津有味,覺得有趣,漸漸地,臉色越來越凝重,胸口酸透……一篇又一篇,沒一篇好話。
原來,不是開玩笑的,她是,真的很討厭他。
龐震宇關(guān)掉電腦,往后癱靠座椅,對著暗藍天空發(fā)呆。四面墻忽然像鉛塊那樣重重地朝他迫近,他悶得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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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嗎?巫瑪亞心不在焉,和老爸吃團圓飯。
巫爸頹靡地縮著身,孩子似地乖乖跟女兒吃飯。自從巫瑪亞請了鐘點女傭,家里干凈多了,在被女兒老板恐嚇過后,仰仗女兒鼻息過活的巫老爸,這陣子也收斂許多,雖然還是戒不掉酒,但至少看到女兒時,不會再對她亂發(fā)脾氣了,漸漸也接受女兒不跟他住的事實。
至少,除夕夜,她愿意回來跟他團圓,還包了大紅包給他呢!
“這個……油雞是我特地跟菜市場老黃那一攤訂的,他們家的油雞最好吃,你吃吃看,這是我特地為你買的……”
巫瑪亞托著臉,無動于衷,眼神空洞。
“在想什么啊?除夕欸,還想工作的事?”
“嗯……”
“別想了,大家都回家過年了啦,你看你電話都沒響,以前每幾分鐘就響不停,真難得,終于安靜了!
電話?電話?!巫瑪亞往口袋搜索,再拿來皮包,倒出所有物品。糟了,手機呢?
“我的手機……”
“怎樣?”
“我放在公司了!
“那有什么關(guān)系,過年誰會打電話!
“你先吃,我去公司拿一下,客戶電話都在里面啊。”
欸,今天真是衰神附身了。巫瑪亞急匆匆飛車到公司,拿鑰匙,開門。大家都回鄉(xiāng)過年了,客廳一片漆黑。
巫瑪亞開燈,沖向座位,在凌亂桌面找到手機,拿了就走,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是某種痛苦低吟。
奇怪了……巫瑪亞踅返,站在通往二樓的階梯前,發(fā)現(xiàn)怪聲來自上方。二樓沒開燈,一片黑暗,但痛苦的低吟,斷斷續(xù)續(xù)……
會是龐震宇嗎?
巫瑪亞步上樓去,走向聲音出處,房間門虛掩,聲音從房內(nèi)傳出。
她將門更推開些,在幽暗中,看見龐震宇倒在床邊木地板上,蜷身抱頭,痛苦低吟,身側(cè),倒著一罐藥,一粒粒白藥丸遍灑在地,還有一只破裂的水杯,濕濡了地板。
巫瑪亞沖上前,跪在地上,輕托起他的臉,將他的臉扳正,他睜開了眼,眼睛里滿布血絲……
“你還好嗎?”她急切地問。
龐震宇先是困惑地望著,隨即像認出她是誰,忽然目光一凜,撇過臉。
“走開。”他說。
“你為什么倒在地上?你在呻吟,是哪里不舒服?我?guī)闳メt(yī)院!
“走開!”他一個使勁,將她掃開!皠e管我……”既然討厭他,又何必關(guān)心?
“好!”巫瑪亞火大了,起身就走。“管你去死咧。”什么東西,莫名其妙到極點!死掉算了,王八蛋!
咚咚咚,巫瑪亞疾步下樓,關(guān)燈,關(guān)門,走出房子,鉆入車里,發(fā)動引擎,她要走了。
夜涼如水,擋風玻璃氤氳著霧氣,只要油門一踩,就可揚長而去,將那不領(lǐng)情的混蛋,拋得遠遠,但是……
鳳凰木的羽葉,在凄冷月光中閃亮。
但是……
她抓著方向盤啊,竟踩不下油門,腦子浮現(xiàn)他痛苦地蜷抱自己的模樣……
他是怎么了?散落一地的藥丸又是什么藥?
除夕夜,他怎么一個人倒在冷地板痛苦呻吟?
他的家人呢?印象中,除了知道他在紐約有女朋友,從沒見過他家人。如果她這么走掉,他萬一出事……萬一他死了……
巫瑪亞握緊方向盤,掙扎著,今晚好冷,鳳凰木浸在凄迷的霧氣里,她好像也被一團霧圍住了,什么都不明白了,混亂了。想回去看看他的狀況,又不甘心,人家都喊她走了,她為什么還不走?
巫瑪亞呆坐一會兒,腦子充斥的仍是他痛苦的表情……可惡,她干么在意?他是她最討厭的老板,不是嗎?但是……她不要他出事呢,害怕他出事。
巫瑪亞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打開皮包,拿出黑檀木茭杯,平日拿來問公事,這次,她想問點私事。
她下車,蹲在車旁,握著茭杯,閉眼,默問:“我應(yīng)該回去照顧他嗎?”
擲茭,怒茭。果然,連神都覺得不要理他。
拾回茭杯,想了想,又問:“可是他好像很難受,我是不是該回去確認他的狀況,看一下就好。”
擲茭,怒茭。這個龐震宇,連神都討厭他。
巫瑪亞拾回,握手中,想了想,又閉上眼,再擲:“那如果我進去只待五分鐘?只要確定他沒事就走呢?可以吧?”
擲茭,怒茭。
“那如果我不進房間,只是在門口偷看一下,確定他是不是沒事呢?”
擲菱,怒茭。
好吧,換個問題:“是不是就是別管他,要我走就對了?”
擲茭,一正一反,圣菱。
對啦,回家就對了。
巫瑪亞拾回茭杯,忽然笑了,笑得很厲害,很心酸。
她在干么啊?瘋了嗎?竟然問不停,就是非要問到可以進去看他。明明她就是想留下來照顧他,就是放心不下他。
茭杯的訊息根本不重要,她明明心中有數(shù),她就是想去關(guān)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