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太遲了。
大紅狐急奔趕至,看到的就是少婦幽魂纏住陸崗,周破云懷里抱著七孔流血、了無氣息的裴遷。老天!他心口插著一支箭!
她渾身冰冷,所有的氣血都凝結(jié)了。裴遷死了!不!她還要帶他回玉姑祠挖竹筍,他怎么可以死!不行,不行的!她不許!絕不允許!
「解藥給你,你也沾了毒!龟憤弿膽牙锾统鲆恢黄孔,拋給周破云。
陸崗回望幽魂,繃了數(shù)十年的嚴峻冷酷臉孔松開了,緩和了。
手起手落,他往自己的天靈蓋拍下,頓時頭殼破裂,氣絕身亡。
「大師兄!」周破云的呼喊已然來下及。
「爹!」裴遷目睹一切,震駭莫名,那是他的親爹。
但陸崗聽不到了,幽魂露出凄美的微笑,挽著迷惘的陸崗,雙雙沒入了極深極深的黑暗幽冥。
「爹,娘,我跟你們?nèi)!古徇w想追上前,卻是無法走動。
「你跟我們走!股砼圆恢螘r出現(xiàn)了一黑衣一白衣的兩人。
「我不許!」熟悉的嬌膩聲音大聲阻止。
隨著聲音出現(xiàn),腳下一只紅狐貍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靈靈。
裴遷陷入了空前的紊亂。這是什么情況?哪來的妖怪化成了靈靈?而且爹和娘才出現(xiàn),就離他遠去;一低頭,周破云抱著他的身體,他急忙叫道:「周大人,我在這里啊。」
「他聽不到了!购诎谉o常招呼著他!概徇w,走了!
「黑哥哥,白哥哥,該走的是你們!」胡靈靈趕鴨子似地亂揮手。
「狐大姐,別鬧了,我們要帶裴遷下地府。」黑無常笑道。
「我說不許就不許!」胡靈靈很不客氣,手一拉,先收住裴遷的魂魄,朝他道:「大個兒,你等等。」
「狐大姐,你不能逆天行道。」白無常變臉警告她。
「不管那么多了,你們快滾!」她手指結(jié)印,立即轟走黑白無常。
一下子丟失兩條性命的墓地里,周破云只見一個紅衣姑娘自說自話,且飛奔過來,不由分說,好大的力氣奪走他抱著的克舟孩兒。
「我要救他!购`靈堅決地道。
「他已經(jīng)——」周破云準備予以厚葬。
「你快吃解藥!购`靈催促他!肝沂俏灏倌甑佬械暮,他的傷我會醫(yī)治,死不了的!
「狐仙?」
「走啦,不跟你羅嗦了!购`靈一手抱著裴遷的身體,一手收攏他的魂魄,跑了一步,又回頭道:「還有,讓你的女兒擇其所愛,只要窮書生人品好、肯疼她,以后有出息,不要強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
果然是狐仙!竟知道他家秋兒的狀況。周破云驚訝地看著紅衣姑娘閃電似地消失,也想到了他深愛卻無緣的冬梅。
究竟她埋骨何處呢?看來只有藏起她的陸崗知道了。
烏云散去,孤星閃出晶亮的光芒,地上孤尸伴破墳,他長嘆一聲,打開瓶子吃下解藥。
就在今夜,一切仇怨都結(jié)束了。
。
「狐大姐,你快解開結(jié)界,我們要進去!
小屋外,陰風(fēng)慘慘,黑白無常來回飄蕩,不斷呼喊。
「你們怕不能交差,回頭我自個兒找閻王說明白!购`靈嚷道。
「我們不怕無法交差,你該擔(dān)心的是自己的道行!购诎谉o常道。
「道行修了就有,人死了卻難以復(fù)生。」胡靈靈咕噥著,目光凝定在平躺床上的裴遷,強抑下心頭的惶懼和酸楚,更不讓淚水阻擋她的視線,牙一咬,伸手握住直沒他心臟的袖箭尾簇。
使力一拔,一道黑血涌出,她立即以右掌按住傷口,嘴里不停歇地念出連綿不斷的咒語。
裴遷站在旁邊,恍惚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也恍惚明白,他死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他頓覺心神激蕩,腳底地面在搖,身邊大水奔流,同時野火燃燒,烈風(fēng)狂吹,好像下一刻,他就會魂飛魄散而去。
「靈靈!」驚恐之余,他只能喚她。
「裴遷,靜下心來!购`靈被她喊得心驚,急切地道:「就像你平常打坐練功一樣,坐下!
但他沒辦法平靜,地水火風(fēng)四大分解來勢洶洶,摧裂他的神識,喚出他曾有的痛苦經(jīng)歷:亡命江湖,凄凄惶惶。他恨,他怨。越走越遠,就是不愿成為養(yǎng)父的報仇工具,每當暗夜思及,總是憂憤難解,仰天長嘯。
臨死前的痛楚再現(xiàn),劇毒如針刺般地戳蝕他的五臟六腑,他聽到了袖箭刺破心臟的爆裂聲音,也聽到了他的生父不是周破云,而是陸崗。
作繭自縛的爹啊,可憐苦命的娘啊,還有他這個被命運操弄的孤兒。
「爹!娘!」他急著想沖出小屋!杆麄?nèi)ツ睦锪??br />
「裴遷,管不了他們了!」胡靈靈眼睜睜看他的魂魄被結(jié)界彈了回來,急道:「靜下來!我要你靜下來!」
「靈靈,我沒辦法……」他忽熱忽冷,渾身脹痛,好像就快崩解了。
「裴遷,為了我,你靜下來,好嗎?」她右掌仍緊按他的胸口,指縫中盡是黑色的凝血,美麗的丹鳳眼含著兩汪淚水。
靈靈不該有這種哀傷的表情——他又記起,他的生命不是只有痛苦,也有歡笑有慈祥的焦二叔,也有重義氣的鄧天機;還有,知他解他的靈靈,她為他的生命帶來歡樂和平安,枚平了他前半輩子的憂苦。
可是……那只變成靈靈的紅狐貍是怎么回事?
「嘻嘻!」一個笑聲出現(xiàn)在小屋里!笧榱四?不錯啊,他活下來的話,你就天天有男人抱了。」
「誰?」胡靈靈大驚,竟有人破得了她的結(jié)界?
「我啦!剐∥菀涣,平空冒出一個俊美小少年,年約十一、二歲,正值孩童和少年之間,要大不大的模樣,一雙大眼睛古靈精怪地,好像隨時都能想出一個捉弄人的餿主意。
能破得了狐仙結(jié)界的,自是比狐仙更高明的「仙」,哪吒是也。
「你來干嘛?」胡靈靈不給好臉色!肝以诰热耍灰澄。」
「呵!果然是一個強壯好看的男人。」哪吒跳到床前,肆無忌憚地拉起裴遷的手臂,跟自己的小手臂比大小,無奈地笑嘆道:「可惜我長不大,不然一定比他更強壯、更好看,到時候就不知狐大姐你要愛誰了!
「死小孩滾開!」胡靈靈沒空理他,她得把握時間保住尸身,不然爛掉了,裴遷就回不來了。
「耶?我都三千歲了,你這只五百歲的狐大姐才是死小孩!」哪吒氣得蹦蹦跳,趾高氣揚地擦著腰道:「見了師父爺爺我還不乖乖磕頭?」
「你幫我救他,我就磕頭!
「人哪,不過是一個皮相!鼓倪竿约荷眢w一抹,變成裴遷的模樣,笑咪咪地問道:「你是愛我呢?還是愛他?」
「你?」裴遷有些承受不住,這屋子里竟有三個他。
「不然,你來愛我吧!鼓倪冈僖荒ǎ髁撕`靈,千嬌百媚地來到裴遷魂魄面前,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癡癡地看他。
裴遷混亂了,誰是真?誰是假?就連自己是生?是死?是虛?是實?他部分辨不清了。
「走開!」胡靈靈受不了哪吒的搗蛋,只得分心揮手趕「仙」。
「狐大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哪吒往旁邊一跳,變回原形,不再嘻笑,端出一張嚴肅的臉孔。
「不用你管。」
「做善事添你的功德簿?」哪吒的正經(jīng)臉孔才擺了一下子,就拿著指頭戳自己的太陽穴,百思不解地道:「不行耶!閻王看裴遷是條漢子,打算封他當個城隍或是判宮,然后再轉(zhuǎn)世帝王之家,你若要他起死回生,等同斷了他的去路,功德簿可會倒退好幾十頁的!
胡靈靈不語。功德簿和裴遷,孰輕孰重?這個問題在她內(nèi)心打轉(zhuǎn)了下下千萬遍。此時,她心境清明,答案昭然若揭;早在裴遷不斷「搶」走她的功德時,就已經(jīng)注定他的份量了。
「哦,或者是你想男人想瘋了?」哪吒又歪著頭,戳著臉頰。
「隨便你猜!」胡靈靈念咒封起裴遷的傷口。
「五百年沒男人,倒是挺寂寞的,可你還記得修行的目的嗎?」
「成仙!
「對了!」哪吒大笑拍掌,轉(zhuǎn)頭道:「我說裴遷啊,我們狐大姐的心愿就是修道成仙,成為上界的天女,你舍得她為你功虧一簣嗎?」
「哪吒,你少在這邊挑撥離間!我喊你爹來收你!」胡靈靈氣道。
「話說要成仙嘛,總得經(jīng)歷過人世間的情情愛愛,狐大姐這回找你體驗……呵!」哪吒呼嚕嚕吸了一口口水,賊賊地笑道:「你賺到了!
他們在說什么?裴遷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說話內(nèi)容。狐?仙?閻王?哪吒?他向來不信神鬼之說,但如今,他自己卻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鬼。
鬼是常人所未能見之物,靈靈卻見得到他,也似乎具有某種他無法想像的能力;方才在墓地,紅狐變身為她,她……到底是誰?
胡靈靈感應(yīng)到他的驚疑:心頭一酸,按在他胸口的手掌輕輕抖動著。
時候到了,他還是會知道她的身分,他總該知道的。
「裴遷,你忘了呀?」哪吒繼續(xù)加油添醋。「咱狐大姐去收尸時,還自我介紹她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狐仙,有空的話,不妨請她教你幾招法術(shù)吧!
他記得了,也記起一些遺忘的片段。
紅狐飛奔直上黑龍山,化作胡靈靈,召來土地公斥罵一頓;后來,她誑他她是青樓花魁,他要為她贖身,兩人大吵一架,然后他吻了她。
果真吻過她了。裴遷感覺十分苦澀。他一心一意待她,她卻輕易抹掉他的記憶,讓他一再掙扎,一再徘徊,一再苦苦地追蹤她,重復(fù)的事情一再發(fā)生;他就像她手里的傀儡,隨她牽引扮戲;而他,也演得如癡如狂,讓她任意擺弄他的心情。
這樣有能力的女子,他竟還想保護她!她可能在暗中恥笑他吧。
苦澀轉(zhuǎn)為憂傷,憂傷轉(zhuǎn)為不解,不解轉(zhuǎn)為懷疑,懷疑令他心痛。
「這樣很好玩嗎?」他神識大亂,激狂大吼。
「不,裴遷……」胡靈靈焦急地喊他。「靜下來呀。」
「你叫我怎么靜下來?」地水火風(fēng)再度襲來,裴遷痛苦地道:「我身世坎坷也就罷了,就連所愛的女人竟是一只狐貍精!」
「我——」她能說什么?她甚至還準備五十年后離去。
「為什么?為什么?」裴遷仰頭向天,一如以往他苦悶難以渲泄時,只能握緊拳頭,大聲問蒼天!笧槭裁礆⒑ξ业酿B(yǎng)父竟是生父?為什我想娶的妻子是狐貍?老天爺。∧氵要怎樣玩弄我?」
生命又錯亂了。原來,靈靈留他下來,只是要一個男人,藉以體驗?zāi)信閻郏∷木,終有一天,她又會抹掉他的記憶,揚長而去。
而他,自以為找到伴侶,全心付出,卻落得孑然一人,變呆,變傻,孤獨地度過余生。
不!他再也無法忍受孤獨。那十年的歲月,夠了!十八歲那年,他的熱情陡然冰封,從此活在孤冷的世界里,他不愿再回去那樣的日子!
更何況,曾經(jīng)愛過,又豈能輕易抹滅?
「沒人玩弄你啦,看開些!箓子低矮的哪吒伸長手,拍拍裴遷的背!负傄部梢耘隳氵^一輩子……不對不對!你該去地府的!
「我跟你走!古徇w毅然決然地道。
「不行!我要救你!」胡靈靈慌張阻止。
「你救我回來,又要我陪你玩嗎?」地水火風(fēng)不斷地侵奪裴遷的魂魄,臨死前的痛楚幻象更讓他神識狂亂,他怒聲道:「再讓我像個笨蛋似地抱著一壇熱湯回來,接著再抹掉我的記憶;我再去抱一壇熱湯,你再抹掉,就看著一個傻子跑來跑去,這樣你開心了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胡靈靈急得淚流滿面。
「既是神仙,為什么你會讓我愛上你?」他不斷地發(fā)問,內(nèi)心有太多問題,太多他生命中無法掌握的事情。老天玩他,狐貍也玩他,他的憤怒如洪水潰堤,大聲道:「你有能力阻止我墮落的,不是嗎?」
她曾試圖阻止,但他勇往直前,她也就跟著無法自拔。
愛上她,叫作墮落?胡靈靈心痛如絞。一步錯,步步錯,全錯了。
「你怎能剝奪我的記憶?剝奪我的感情?剝奪我的愛?」他繼續(xù)指控!肝业母星榭梢阅脕韾哿硪粋女子,愛我和她所生下的兒女,而不是任你玩弄!你這是哪門子的神仙?不!你本來就是害人的狐貍精!」
胡靈靈淚如泉涌。他的指控太嚴厲,狠狠地將她的心撕成碎片,可她也無法反駁,平時的伶牙俐嘴完全派不上用場。
神仙本該庇佑他,讓他找到一個好姑娘,像憐香那樣溫柔婉約、典型的賢妻良母,什么時候作媒的她卻越俎代庖了?
庇佑他吧,既然她剝奪了他的愛,她就該還他。
她想要他活下來,是不想讓他這樣白白冤死;更想要有他在身邊,看他好好的,看他正義凜然的大俠神情,看他傻大個兒似地愛她……唉,她自己看得開心,但他呢?
她了解他狂亂的原因:他感覺又受到同樣的傷害了。陸崗之于他,她之于他,皆是自私地利用他的感情,他的心一定很痛的……
不掙扎了。她想要有溫?zé)岬恼眍^,多鋪些乾草就是了;她想接續(xù)前世的緣分,這世也已經(jīng)睡過了,如今功德圓滿,誰也不欠誰。
愛,來如風(fēng),去似朝露,虛無縹緲,空空如也,她早該明白的。
「裴遷,回來你的身體吧!顾ǘǖ乜此。
「我不需你救!」他轉(zhuǎn)身就走。
「回來!」她結(jié)印念咒,抓回他的亡魂。
裴遷抗拒著,但她的法力太強,瞬間就將他的魂魄擲回肉體。
他突感身體變得沉重,劇痛難耐,根本無法再挪動身軀半寸,眼前一片黑,身心虛脫,意識崩離,立刻墜入了暗黑的空無里。
「唉,你呀!鼓倪钢皇桥杂^,不斷地搖頭,他幫不了她了。
「我?guī)湍惴磐甓狙!购`靈眼神柔和,拿巾子擦掉裴遷臉上的血跡,再輕柔地撫摸他的臉,以指頭摩挲他的胡渣,臉上露出甜美卻憂傷的微笑!改愕膫兀@樣還不夠!
她俯下身子,吻住他沒有血色的嘴,唇瓣相接,淚水款款滑落。
既想修仙道,她就得無情無欲,看空生生世世的悲歡離合。呵,待這回哭完了,她的靈性又能往上晉一級了。
她戀戀不舍地親吻著,一團丸子也似的紅光從她嘴里度到了他嘴里,同時,她的右手不斷地按摩他的心口,很快地,他的傷處出現(xiàn)淡淡的紅光,她再將耳朵貼上他的胸膛,滿意地聽到微弱的跳動聲音。
「喂!狐大姐,這……這是護體元神。 鼓倪傅纱笱劬,不敢相信斤斤計較功德簿的她會送出——「你修了一百年的玩意兒耶!
「再修就有了!顾氐。
「你修得這么辛苦……唉唉唉!鼓倪钢荒軒退迥_嘆氣。
「我的心愿就是成為天女,你只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個過客!顾鄙碜,將手掌緩緩地栘到裴遷額頭,最后一次凝望他!竿洶,南咽阿利耶多修。裴遷,忘掉胡靈靈,在你的生命里,從來不存在一個叫胡靈靈的女子。南咽阿利耶多修!顾嗄盍艘槐橹湔Z加強靈力,聲音逐漸哽咽,彷佛也是告訴自己似地!溉耍裟愕谋瘋,忘掉你的憤怒,忘掉胡靈靈,忘掉你和胡靈靈所經(jīng)歷的一切,忘了,忘了。你的人生將會重新再來,不再有胡靈靈,忘了,忘了,都忘了吧……」
忘了。睡夢中的裴遷有了心跳,有了呼吸,有了體溫,眼耳鼻舌身意都回來了,朦朦朧朧里,他忘了,遺忘了……
遺忘,是最好的良藥;忘了,就不再想起;不想,也就不會心痛了。
*
裴遷醒來,一室陽光躍入眼簾,明亮得令他久閉的眼睛感到疼痛。
「哇!醒了!」鄧天機坐在床前打盹,一聽聲響,立刻睜眼。
「我怎么會在這里?」裴遷渾身酸痛,試圖起身。
「你忘了?這是我家,以前你來時住過這房間!灌囂鞕C扶起他,讓他靠著枕頭坐好!改闳硎茄持愕陌ず烷L劍,還能爬到我家敲門,嚇得我爹以為見鬼了!
「對了,是你家!古徇w認出擺設(shè),他來住過三次了。
「我以為你受重傷,可我將你翻來翻去,就是看不到傷口。請大夫來把脈,也只是說你氣虛了些,喝補藥就好。你到底得了什么怪?」
「我——」裴遷腦海中一片渾沌,完全想不起來。
「沒關(guān)系,你慢慢想!灌囂鞕C看過很多這種重傷醒來暫時失去記憶的人,所以也不以為意,繼續(xù)聊天!高有,你心口有道紅色的疤痕,我跟大夫研究了很久,覺得很像是刀痕。哈,不可能啦,要是被殺到那個地方,哪能活命。你這胎記真是挺特別的!
「胎記?」他不記得自己心口有胎記。
「那個跟著你走的胡姑娘呢?」鄧天機又好奇地問道。
「胡姑娘?」
「胡姑娘,胡靈靈,愛穿紅衣服,成天哇哇講話,像個潑婦似地!
「她是誰?」
「她……是誰?」鄧天機吃驚地看他!概徇w,你不要跟我說不認識她,任誰見了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她那潑辣勁兒……噓噓,不要讓憐香聽到了,不過她好像挺想念她的靈靈姐的!
「我不認得她!
「不可能吧?」鄧天機怪叫道:「她單槍匹馬,一次跑去查假知州,一次上黑龍山抓賊,兩次都嚇暈了,被你抱回來,你不認得她?」
「我真的不認得!古徇w努力去想,頭卻痛了。
「真奇怪。」鄧天機搔搔頸子!改俏医袘z香過來跟你聊,說不定你會記起來……呵,不好意思,我們訂親了,婚期在三個月后。」
「恭喜!
「我看你還是多休息,我出去看藥熬好了沒。」
裴遷頭痛欲裂,不得不躺回床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很虛弱。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忘了什么?內(nèi)心空空的,好似失落一件重要的事物;但鄧天機說他背了包袱和長劍,那么,他并沒有丟掉東西啊。
閉上眼,他運氣調(diào)息,一團火在他眼前燒了起來,炫亮,美麗,狂野,活潑,嬌媚,仿佛觸手可及……
他立即睜眼,房里哪有什么火焰!他望向窗外,一枝寒梅孤伶伶地在陽光中晃動著,他就這樣癡癡看著,看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