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停,雪塊由屋檐掉落,讓孩子們撿去堆雪人玩耍。
城里很多店鋪都開張了,裴遷買了素菜包和一壇青菜豆腐湯,走在新年氣氛濃厚的大街上;大紅春聯(lián)處處貼,他的心情也十分歡喜。
這幾天的生活,快樂似神仙。他們相愛了又相愛,纏綿了又纏綿,即便她不在身邊的此刻,他整個呼息仍充滿了她的馨香,仿佛定在花海里,有花,有她,有幸福。
他的靈靈啊!她的唇柔軟而甜蜜,他好訝異這種熟悉的感覺,也許在夢中,他早已偷偷地戀慕親吻過了。
他逸出一抹溫柔的微笑?此骑L(fēng)騷的她,原來只是愛逗弄他,她還是個處于,他最喜歡看她紅著臉蛋,朝他展現(xiàn)羞澀動人的笑顏了。
「陸克舟!
他一愣,收斂笑容。這個名字太陽生,他幾乎不再對這名字有反應(yīng)。
但他還是回過了頭,他記得那個聲音,冷酷,低喑,陰沉。
「你!顾吹搅四莻心機(jī)深沉的人。
「不喊爹嗎?」陸崗看著他,嘿嘿笑著。
「你怎會在這里?」裴遷心念迅速轉(zhuǎn)動,得到一個驚人的結(jié)論!改愦蛩銓χ艽笕瞬焕俊
「你說呢?我的好孩兒!龟憤徠ばθ獠恍!高@么擔(dān)心你的生父?你怎么不去認(rèn)他,隨侍他身邊保護(hù)他,好以后賺得一個宮位呢?」
裴遷靜靜地看著他的獰笑,慎重地道:「上回我放了你,就是希望你悔改,洗手歸山。你有了那么多錢,可以好好安度晚年!
「是誰放了誰?」陸崗陡然暴暍,兩眼閃出狂怒!府(dāng)年你一出生,我本打算一劍刺死你這個孽種,要不是你那個不要臉的娘擋住了,我才饒你一條小命,你哪能活到現(xiàn)在!」
「娘?」他大驚,焦二叔一定不知道這事,所以沒告訴他。
「嘿!龟憤忁D(zhuǎn)為冷笑!改隳锾婺惆ち艘粍Γ蓱z她想叫周破云來救她,卻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啊。」
裴遷震撼不已!原來娘親是這樣死去的,他既痛心,又感忿怒。
陸崗早就喪心病狂了,他竟能想到抱他回去撫養(yǎng)長大,扮演英明嚴(yán)父的角色,要他跪他,要他叫他爹,當(dāng)他敬畏地喊他爹時,這個掛戴人臉面具的豺狼是否正在大聲恥笑他?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置我們于死地?」他緊握拳頭。
「你聽明白了!龟憤彅Q了嘴!肝,是大師兄,周破云是老二,你娘是師父的女兒,我的師妹。師父那死老兒一心偏袒周破云,特別調(diào)教他,保他出去考武狀元。我呢,空有一身功夫,卻只能幫那死老兒跑腿打雜。有一天晚上,我只不過拉了你娘的手,就被那死老兒趕出門,他還放出風(fēng)聲,說我是淫賊,不讓江湖各門派收留我,我只好落草為寇。周破云卻是一路平步青云,二十年后還來剿我的虎背山!」
陸崗越說越激憤,目紅耳赤,語氣激昂,惹得城外路過的行人多看他一眼,一見是個面目猙獰的瘋子,連忙頭也不回地趕著騾子進(jìn)城去了。
裴遷的心情也隨之震蕩。何苦?何苦這樣就怨了一輩子?
「枉費(fèi)我布局了十八年,卻給你偷聽去了!龟憤徶敝钢,冷笑道:「你命忒硬,怎么殺都?xì)⒉凰,最后竟然不見了,找不到了,那老兒和你娘都死了,現(xiàn)在就剩你和周破云這對狗父子了,哈哈!」
「你不能對周大人下手!」裴遷急道。
「那你來阻擋我啊,我老了,不是你的對手!龟憤徍敛辉诤醯氐溃骸改阆霘⑽,隨時可以動手!
裴遷的右臂已是凝聚真氣,青筋盤結(jié),致命的一掌蓄勢待發(fā)。
冬陽淡白,透著冷意,映照陸崗的斑斑灰發(fā);他真的老了,臉上的法令紋更深了,銳利的眼睛也黯淡了。
裴遷無法動手。不管他的目的為何,他畢竟養(yǎng)了他十八載;就算當(dāng)年他因?yàn)榻儇曘y被捕處死,也足堪報(bào)答陸崗的養(yǎng)育之恩了。
可周破云呢?他先是喪妻,十八年后又處死了親生兒,他情何以堪!
冤冤相報(bào)何時了?裴遷無奈、矛盾、混亂、憤慨……但最后,他還是只能散退了掌力。
「不動手?那我走了!龟憤彾艘徊,又回頭笑道:「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娘埋在周家祖墓,最近過新年,白天不時有人前往祭墳,你想見她的話,就晚上去吧!
陸崗的話像是一個挖好的陷阱,等著他往下跳。
去?不去?他二十八年未見親娘,能到墓前獻(xiàn)上一炷香,是他當(dāng)兒子的渺小心愿……或許,他該回去告訴靈靈,問她該怎么辦。
雪地里,陸崗漸走漸遠(yuǎn),他也轉(zhuǎn)過身,與養(yǎng)父背道而馳。
。
夜晚的小屋,紅燭高照,兩個人影交纏在一起。
「哎呀,針拿出來,重新刺!购`靈挨在裴遷身邊,指點(diǎn)他做針線活兒!笇α,跟前一個針眼兒近些,這樣鞋子才能縫得牢靠!
裴遷抓住鞋底,粗指頭捻著繡花針,大氣也不敢呼一個,戒慎恐懼地刺針拉線,密密縫著。
胡靈靈以手托腮,一雙丹鳳眼直瞅他正經(jīng)的神色,不禁打從心里笑了出來。這大個兒啊,還真聽她的話,要他縫,他就縫。
她沒拆掉他的難看針線,而是細(xì)細(xì)地補(bǔ)上缺口的針腳,但她特地留下一寸空間,留待他去補(bǔ)齊,好教他知道鞋匠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br />
再陪他玩五十年吧。她雙腳在桌下亂踢,有意無意地拿腳趾頭去搔他的小腿,他也很「合作」,小腿并攏夾住她微涼的腳掌,幫她取暖。
好像老夫老妻喔。她笑意甜美,想著以后白天他去耕田,她就在家里
修行;不過,如果生下一窩小狐貍成天哇哇大哭,她要喂奶、要燒飯……哎呀呀!她不要當(dāng)黃臉婆啦。
很多念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她又想到,五十年后,她依然青春美麗,可他會老,也會死,到了那時,她能否忍受他的離去、轉(zhuǎn)世、然后跟另一個女子相愛、睡覺……好酸!光想到他抱著周家小姐,她就想嘔出好幾升醋。
唉,真像個標(biāo)準(zhǔn)的妒婦,她已有了人性……不行不行!她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和裴遷百年好合,又能繼續(xù)她的修行之路。
呵!她好貪心喔。
「縫好了。」裴遷剪掉縫線。
「哈!果然名師出高徒!顾龑⒗C花鞋翻來覆去瞧著,很滿意他的縫工,立刻踢掉舊鞋,將新鞋子套了進(jìn)去,跳起來在屋子里走了幾步。
「裴遷,你瞧!」她拉起裙子,低頭看這雙兩人合力縫出來的新鞋。
「很漂亮!古徇w由衷地道。
她,說不盡的嫵媚風(fēng)情,看不完的嬌嬈豐姿,美艷成熟的笑容里,帶著一抹小兒女的天真,昨夜他們初試「狐貍式」,她倒是更害羞了。
他心頭一熱,這就是他要保護(hù)一世的妻子,他不能讓她涉險。
他思量了一個晚上,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依她那好管閑事、水里來火里去的個性,一定搶著跟他一起去墓地,說不定還會大張旗鼓,準(zhǔn)備將陸崗繩之以法……不是不能這樣子做,而是,他怕她受傷。
自己的命運(yùn),該由自己作個了結(jié),他不要她擔(dān)憂。
「喂,你眼睛瞧哪兒去了?是鞋漂亮還是我……」胡靈靈笑著抬起臉,瞬間震駭住了。
死劫!
印堂發(fā)黑,烏煙瘴氣,裴遷的周身籠罩著一股黑霧,像鬼魅似地侵入他的體內(nèi)。不可能!他身強(qiáng)力壯,陽氣旺盛,怎會有死劫?
「裴遷,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碰上仇家還是被石頭砸了?」她著急問道,伸手猛撥他的頭發(fā),檢查是否有致命的傷口。
「沒事!
「你氣色很差!顾辜钡乜此蛔兊某练(wěn)神情。
「你也學(xué)算命仙了,不如畫一道符給我。」裴遷笑意柔和。
「好,我來畫符。紙呢?哎呀,也沒筆,算了,念咒比較快……」
「靈靈,睡覺了!
她正欲施法觀看他會發(fā)生何事,他已拉住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她,直接抱入懷里,給她一記又深又長的親吻。
唇舌交纏,意亂情迷,她根本沒辦法同時施行法術(shù);就在他的挑逗和熱吻里,她滿腦子的咒語逸出唇瓣,卻變成了嬌喘。
甜膩的呻吟讓他給吞沒了唉,在他的柔情里,她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界女子,她緊擁著他,唯一的念頭是:她不要失去他。
留住他。以她的媚功留他在身邊,有她狐仙在,不怕鬼作怪。
「你不要出門,要出門,我們一起出去。」她呢喃著。
「好。」
「陪我。」
她笑呵呵地鉆進(jìn)他的衣襟里,伸舌舔他厚實(shí)溫?zé)岬男靥,柔膩小舌滑過,他渾身一顫,鼻息漸重,雙手一帶,直接將她壓到了床上。
巫山云雨,熱愛纏綿,他愛撫她顫動馨軟的嬌軀,她迎向他又深又猛的沖擊,長夜無盡,喘息與低吟相交合奏,小屋春意盎然。
當(dāng)他從她體內(nèi)抽離后,她滿足地?cái)D進(jìn)他的臂彎,濃重的睡意襲來,她隱約想著,他們歡愛過后,總是會沉沉睡去,而且她今晚使盡渾身解數(shù),就是要「榨」得他沒力氣離開這張床;她扯出頑皮的微笑,聽著他均勻的呼息聲,酣然入睡……
夢境靜俏,她往旁邊挨去,想要緊緊挨住枕邊人的胸膛,挨了又挨,就是挨不到,最后竟然挨到了一堵冷墻。
她睡意全消,掀被猛然坐起,桌上蠟燭燒掉了一截,裴遷不在。
該死的裴遷!竟然偷跑!她又惱又氣,瞪視著床邊的新繡花鞋,她太高估大個兒聽話的程度了。
裴遷有難,她不能坐視他的危險,她定下心神,感應(yīng)他的去處。
眼前驀地血海翻騰,她心臟一擰,差點(diǎn)不能呼吸,立即跳下床,奔入了無邊的黑夜里。
*
一顆孤星高掛夜空,閃出冷冷的星芒。
裴遷來到周家墓地。暗夜里,附近山頭白雪幽寂,上百個墳塋森然排列,柏樹黑影幢幢,周遭的空氣仿佛也凍結(jié)了。
他的娘親在哪里呢?新春期間,周家將墓園打掃得乾乾凈凈,除去積雪的石板地上仍有些濕滑,他快速地一個墓碑又一個墓碑看過去。
角落處,微光閃動,他立即奔了過去,就算是陸崗?fù)诘南葳澹惨氯ァ灰芸吹侥铩?br />
一座墳前點(diǎn)了兩支白燭,看樣子已經(jīng)燒上好一段時間了;他抬眼四顧,附近并無人影,也許是周家人傍晚上墳,就任燭火這樣子燒下去了。
亡妻周府夫人蔣氏之墓周玻云立
墓碑上,幾個大字說出埋骨人的身分,他頓時情緒翻涌,熱淚盈眶。
他身為人子,竟是無能為母立碑祭祀;飄蕩二十八年,若非亡母保佑,他豈能安然幸存于世;再思及娘親慘死,不覺黯然神傷:心如錐刺。
他跪了下來,雙手按地,向墓碑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磕了三個響頭。
「娘,請恕下肖兒無法為娘報(bào)仇。請娘告訴孩兒,我這樣做對不對?」他心思又變得混亂滯礙,原以為前塵往事已矣,沒想到陸崗竟是他的殺母仇人,這叫他要如何放開!
「娘,您是否怨我?還是要我手刀——」
「莫再報(bào)仇,是好的。」耳畔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他驚訝地抬頭,只見孤星明滅,墳地悄然,哪里有人?哪里有聲音?
是他的幻覺嗎?是娘親顯靈了嗎?他激動地盯住墓碑。
歲月流逝,墓木已拱。他頓悟了,娘親或許早已轉(zhuǎn)世,重新過著新的生活,而還留在此世的陸崗卻是執(zhí)著多年仇恨,日日活在周而復(fù)始的憤怒和怨恨中,不用他報(bào)仇,老天早已讓陸崗陷在無問地獄里。
燭火熄滅,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疾掠而近,他警覺心起,卻是走避不及,陡然拔身而起,以掌護(hù)住周身。
「是你?」周破云驚訝地看著他。
「周大人!顾彩且徽。
「是你叫我來的嗎?」周破云臉色凝重,現(xiàn)出一張字條。
「不是。」事實(shí)上,他正打算祭拜過后,趕赴周府報(bào)信,要周大人提防陸崗,然后他得回去了;即使靈靈睡得很沉,他還是擔(dān)心她醒來找不到他,可能要大發(fā)嬌嗔,甚至跑出來找他。
他回過神,以袖擦去淚痕,凝聚目力望向幽微星光下的字條。
欲知冬梅埋骨處,子時三刻只身至冬梅墓前
「是他!」裴遷又是一驚。
「果然是陸崗!怪芷圃埔擦⒖滔氲酱巳恕
「嘿,你們叫我嗎?」陰驚的笑聲出現(xiàn),隨之墳?zāi)孤∑,磚石崩裂,陸崗從里頭躍身而出。
「你竟敢破壞冬梅的墳?zāi)?」周破云怒目而視?br />
「你心知肚明,這里頭埋的不是冬梅!龟憤徖淅涞乜此。
「是你殺了她!」周破云激憤道:「你說,她埋在哪里?」
「周破云,你少在這邊貓哭耗子。冬梅死了,你又再娶!龟憤彵涞哪抗馍涑雠稹!改銓Φ闷鸲穯?」
「最對不起冬梅的人是你!」周破云義憤填膺,指責(zé)道:「冬梅即將臨盆,你劫定她,卻送回她丫鬟的尸體。我原以為她跟你在一起,所以才筑了這個墓成全你們。我也想放過虎背山,可你實(shí)在太過囂張,逼得我八年前不得不剿你,沒想到冬梅根本不在你身邊,她早就死了!」
「是的,她早就死了,為了保護(hù)你的孩兒,被我一劍刺死了。」
「你?」周破云震驚地退后一步!改憔谷弧碌昧耸郑俊
兩個男人怒說過往,相隔二十八年,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裴遷聽得驚心動魄,冷汗直流。他們對峙著,一場血斗一觸即發(fā),他不知萬一他們動手,他該去幫誰。
黑云掩住星光,寒風(fēng)蕭蕭嗚咽,墳?zāi)购竺婧鋈怀霈F(xiàn)一個白衣少婦。
他心覺奇怪,還未來得及仔細(xì)看去,突覺頭暈難耐,呼吸困難,全身血流狂亂奔竄,胸口一窒,便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他再也踩下穩(wěn)腳步,晃了晃,就往下跌倒。
「你怎么了?」周破云趕忙去扶他。
「別碰他喔!龟憤徯β曣庪U!高@小于中了我的尸毒粉,這蠟燭摻了不少,墳前地磚也灑了很多,無臭無味,由鼻子和皮膚吸了進(jìn)去,只要他還有呼吸,毒性就在他體內(nèi)跑,直到他氣絕身亡為止。」
「陸崗,快拿出解藥!」周破云蹲跪扶住裴遷,伸指疾點(diǎn)他周身大穴,急怒道:「他跟你我恩仇無關(guān),你要?dú)⒌娜耸俏,別牽扯無辜他人!」
「他不是無辜他人——」
話未說完,周破云已縱身躍起,現(xiàn)出招式,探向陸崗的肩頭。
陸崗早就提防他的攻擊,手一震,袖箭彈出,射向周破云。
電光石火之間,裴遷倒臥地上,逐漸模糊的視線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動作都慢下來了,周破云五指成爪,躍在半空中,陸崗面露殺機(jī),袖箭寒光鋒利,只要一瞬間,袖箭就會射中周破云的要害。
劇毒在他體內(nèi)流竄,他漸感暈沉,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全都變得不真確了;今生種種,有如走馬燈般轉(zhuǎn)過,他想伸手去抓,卻是什么也抓不到。
今生已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只是虧欠了靈靈;他還想疼她一輩子,讓她在他懷里安穩(wěn)睡覺……可是,他就要離開了……
盡此生最后的余力,他雙掌用力一按,支起自己高大的身子,縱身沖進(jìn)了鋒利袖箭和周破云的空隙之間。
「爹!不要!」他面向陸崗,厲聲大叫。
啪!袖箭不長眼,結(jié)實(shí)地釘入他的心口,他支撐不住,掉了下來,口中狂吐鮮血和黑血,雙眼轉(zhuǎn)為黯淡。
「你——」周破云大驚,卻是叫不出救命恩人的名字,只能抱住他,一看到釘在他心臟的袖箭尾簇,想點(diǎn)穴救命的手勢僵住了。
「射中他也好!龟憤彅Q出冷笑,好整以暇地整理暗器!钢芷圃,我等著的就是這一刻,我要你親眼見到你兒子痛苦死去!
「我兒子?」周破云震駭?shù)赝蚺徇w!杆强酥酆海俊
「哦?你也知道他的名字?」陸崗挑了眉。
周破云紅了眼眶,緊擁懷里長大了的孩子;難怪他在跪拜冬梅。
「虎毒不食子!怪芷圃粕袂槌镣,咬牙切齒地道:「陸崗,你錯了,錯了,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放屁!」
「冬梅當(dāng)年懷的是你的孩子!」
「我不信!」陸崗怒目相對,聲音卻顫抖了。
「你得信!我和冬梅從沒圓房!怪芷圃埔矐嵟妙澏读。「新婚之夜,冬梅告訴我,她愛的是你,她希望我們能假扮夫妻,等師父百年之后,再去尋你回來,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懷孕了。」
「胡說……」陸崗仍不愿相信,憶及她成親的前一天,他暗夜闖入她的房間,強(qiáng)要了她,不可能這么巧的……
周破云又道:「我攻破虎背山,問了幾個賊人,他們說,你沒有押寨夫人,倒有一個兒子叫陸克舟,因?yàn)榕炎儯荒阕窔⑻油。我知道你的個性,你一定以為他是我和冬梅的孩子,刻意養(yǎng)他長大,好讓我們『父子』廝殺。但我找不到你,而且事關(guān)冬梅名節(jié),我也不能在江湖放消息,只求你心里有怨恨,盡可來找我,不要找上你的親生孩兒。」
說這些有什么用!陸崗目光呆滯,看著七竅流出黑血的裴遷。
「我……我的孩兒?」他駭然搖頭,大叫道:「不!不可能!他一點(diǎn)都不像我!長相、個性,完全不像!哪里像我了?」
「大師兄,是你變了。」周破云垂眼望看裴遷!改贻p的你,也是這般英俊魁梧!顾痤^,哀傷地道:「難道冬梅沒機(jī)會告訴你嗎?」
有的!陸崗一跤跌坐在地,冬梅是想告訴他的,但他不讓她說!
他恨她的移情別戀,劫走她后便綁住她,塞住她的嘴,一路奔馳到無人的荒山;她不堪折磨,破水流血,他解去她的綁縛,冷眼看她痛苦地哀嚎;生下孩子后,他拿劍斬?cái)嗄殠,劍鋒一轉(zhuǎn),就往孩子刺下……
冬梅撲了過來,就像這個撲向袖箭的傻孩子,他的劍刺進(jìn)了她的身體,鮮血流出,她哀凄地抬起蒼白的臉蛋,張著嘴想說話,他以為她想叫周破云救命,卻萬萬沒想到,她是想告訴他:這是他的親生孩兒!
她終究沒能說出,頭一垂,香消玉殯。
冬梅啊,他的摯愛,他們有孩兒!剛剛孩兒還喊了他一聲爹……
「跟我走吧!箿厝岬穆曇粼趩舅
「冬梅……」他癡迷地望看出現(xiàn)在身邊的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