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容的話,把桃紅嚇得臉色慘白!澳恪⒛阍谡f什么,我聽不懂!
“不懂嗎?聽說姑娘不識得文字,但除非熟讀醫書,否則怎能聽得幾次,便把地龍、紅花、桃仁、九香蟲、莪術記得清清楚楚?”
桃紅被問得語頓,咬牙關、斜眼瞪她,恨恨說:“玉寧公主要你過去,你最好馬上動身!
“可侯爺要我待在此處,哪里都不準去。我畢竟是客人,不懂規矩,不知在靖遠侯府內,是侯爺大,還是公主大,兩個人的話有沖突時,我該聽誰的?”她諷刺道。
桃紅氣得兩頰鼓脹,她是成心的,曲無容一定知道上回是她搞鬼,只是苦無證據。
忍氣吞聲,她力求鎮定!昂顮斠苍,他要曲姑娘到沽酒亭!
曲無容懷疑望她,輕搖頭,不對,宇淵應該和冷剛在一起,而不是公主,方才,他過來,找了冷剛出門。
見曲無容不上當,桃紅想起半途上,看見侯爺和冷剛正前往書齋,于是她加了句:“冷公子也在那里,還是我先回去,讓冷公子親自來請曲姑娘!
大家都在……因此和公主見面是他們共同的決定?
他要她與公主當面對質,以解開她的小人心腹;他要她看清自己的猙獰面目,要她的謊話無從遁形?好一個決定!
“曲姑娘,你要侯爺和公主等多久?”桃紅出聲催促。
行,她不怕,反正她當定了小人,她是該好好復習一下,牢牢記住公主的“真心相待”。
她不語,起身,隨著桃紅往外。
桃紅走在前面,曲無容沒看見她莫測高深的笑靨,桃紅加快腳步,她也跟著加快,她的腳不方便,幾次腳步錯置,差點摔跤。
她不喊停,翻騰的心吶,翻騰著宇淵的不公平,紅紅的眼,記起當年,他為公主的牡丹,將她培植不易的藥草連根拔起,她無力反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逐漸凋萎;記得那年,她為離魂湯所苦,他仍堅持她拖著病痛身軀出屋,陪著公主賞花,他恨公主卑躬屈膝,她一個小小丫頭卻倨傲無禮。
她沒忘記,他的婚禮熱鬧非凡,而她獨居探月樓,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里形容瘦。她展不開愁眉,捱不盡更漏,滿心苦水,恰似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統統過去、統統過去了呀,她說了過去,可記憶不愿輕易放過她的心,那些沉舊的、古老的痛楚,仍然折磨起她的每根神經。
走在前頭,桃紅不自覺泛起冷笑。這回,沒有意外了,為公主,她一定要將她鏟除,再不讓任何女人來傷公主的心。
幾年來,她看得一清二楚,駙馬的冷淡、公主的寂寞,那是生不如死的寡婦歲月。
好不容易公主懷上胎兒,她終算可以安慰公主,有了孩子在中間牽線,夫妻自能回到從前,光陰是最好療傷藥劑。
她說,雖然駙馬對紀穎念念不忘,至少他再不會喜歡別的女人,沒了敵手,公主永遠是駙馬唯一的女人。
誰知曲無容出現,駙馬的心讓她給蒙了去,往后,若曲無容也生下子嗣,教公主該如何?鐘離家的祠堂里已端坐了一個紀穎,靖遠侯府再讓曲無容入主,公主的地位要怎么保?
后宮事,她們從小耳濡目染,哪個女人不想要名分地位?哪個女人不懂得食髓知味?有了男人眷愛,還能不使盡手段對付其他女人?
所以,必須在曲無容坐大之前將她毀去,靖遠侯府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沽酒亭建在一處小山坡之上,那里是全侯府最高的地方,由上往下俯瞰,侯府的景致在眼前展開。
當她氣喘吁吁地走上沽酒亭時,曲無容發覺,除開幾個老嫗、四名婢女,以及公主和桃紅之外,亭里再沒有其他人。
曲無容心底警鐘大作,此處不宜久留,轉過身,一語不發,便急急往外走。
她走兩步,便讓老嫗們七手八腳抓回,她們將她的手往后背折,不讓她逃跑。
“請問公主,這是在做什么?”她逼自己沉穩,不顯露恐懼。
“你不會贏的,這輩子,相公只愛我,不管你長得再美艷都沒用!惫鞑焕頃囊蓡,幽幽道。
公主陰沉表情教人畏怯,曲無容四下張望,盼有人路過,讓她得以脫身。
公主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下她的帕子,連同她傷痕累累的假皮一并撕下,公主伸出長指甲從她臉上緩緩劃過,劃得她膽顫心驚。
公主眼光渙散、神志不清,她分明生病了,曲無容不懂這群人不替公主延請大夫,怎隨著她做這些缺乏理智的事。
“你沒出現之前,我們夫妻恩愛,鶼鰈情深吶,為什么你偏偏要出現破壞?”
破壞?她何德何能?她不過是個面目猙獰的偏狹女子。
“你知道我們多么愛對方嗎?相公身上穿的,全是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他吃的,是我費盡心血張羅出來。他在事業上努力,我為家庭盡心,我們分工合作,讓靖遠侯府的名聲廣播,這樣好的夫妻,你怎能居間破壞?”
知道、知道,公主的溫柔,她早有耳聞,公主的體貼大方早在多年前就被大力宣揚,公主若不是那么好,少爺怎會在緊要關頭,舍棄共同生活多年的紀穎,選擇先救公主脫困?
啪地,一聲巴掌打來,曲無容的臉被打偏了,五指紅痕落在頰邊,熱辣辣的疼痛感,痛了她的知覺。咬牙,曲無容張眼望她。
終是錯的,再聚首,仍是一篇心酸史。
“你有冷剛,父皇、皇兄都喜歡你,這么多的男人任你挑,為什么你就是要加入我和侯爺之間,我跟你有仇嗎?你一定要弄得我痛不欲生?你就那么喜歡無名無分當個供男人狎玩的妓女?”她一面說著,一面啪啪啪連番巴掌打上曲無容的頭臉,她扯著曲無容的衣服頭發,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曲無容知道自己不應回嘴的,只是這時候她需要一點東西保護自己,所以,她還擊了,冷冷的笑掛起。
“如果侯爺真心喜歡你,你何來的痛不欲生?公主的作為暴露了自己的脆弱無助,你,得不到侯爺的愛情,對不?”
一針見血,她挑痛了公主的敏感神經,公主恨得揪起她的衣襟狠狠地搖晃。
“你這個賤女人,下流、無恥,壞人婚姻會下十八層地獄啊,你為什么非要搶人丈夫……”她搖得曲無容頭發散亂,搖得自己頭昏眼花,也搖得意識飛散。
桃紅忙上前扶起公主,“公主,別跟她說了,她沒心沒肝,聽不懂你的話!
“曲無容,記住,是你執迷不悟。〔皇俏业腻e,我一點錯都沒有……”說著,她起身,退后幾步,帶著決絕眼神望住曲無容,展開手臂。
她要做什么?公主的慘烈笑容,無由地讓曲無容心臟緊縮。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馬上停止!彼蠛。
來不及了,公主帶著勝利微笑,當著所有人的面往后仰倒。
公主身后是斜坡,摔倒之后,連打幾個滾,翻到底下平臺。瞬地,曲無容眼前一片慌亂,尖叫、哭喊聲盈耳,她怔愣。
失序了,原本計畫好的輕輕一跌,公主傷心過度竟然假戲真做。
“公主……公主……”
桃紅奔下山坡,跑到公主身邊,緊摟住她,放聲大叫:“你們在做什么?快來幫忙,公主流血了!”
匆促間,一群婢女和老嫗向曲無容投過一眼,慌慌張張跑開。
同時,曲無容恍然大悟。藥方、自傷……只要能把她趕走,公主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不論會否賠上孩子,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突然,一聲銳利尖叫,拉回她的意識。
曲無容快步走向公主,急急翻過公主眼瞼、把脈,然后回頭對桃紅說:“來不及送回房,公主快生了。你們分頭去準備被子、剪子和我的藥箱,并且通知侯爺快來!
眾人發呆。這是什么狀況?不過,顧不得這許多了,照著曲無容的吩咐,幾個人分頭行事。
曲無容脫下外衣,對著桃紅和其他兩人說:“你們也除下外衣,鋪在亭子里,然后幫我把公主抬進去!
應聲諾,她們合作,快手快腳將公主往亭子里抬去。
公主已然昏迷不醒,曲無容卷起袖口,立誓般對公主說:“我一定會救活你們!
。
宇淵與冷剛趕到沽酒亭時,只見曲無容滿身是血,手拿銀針替公主扎穴位,而桃紅抱著新生娃娃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地望住地上的公主。
這是怎么回事?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是要無容留在屋里,哪里都不準去嗎?怎這事又有她的份兒?
“發生什么事?”他怒目問。
曲無容抬眼,看見冷剛,她急切伸手向他,“太好了,快點,把九轉續命丹給我。”
“不給!痹龠^十數日,姑娘就要服藥,去年曲爺爺殷殷叮囑,九轉續命丹沒了,他不準備開爐煉藥,他要和奶奶到長白山,專心替姑娘尋找解毒藥單。
“給我!彼龥_上前,扯住冷剛的衣袖,十指上的鮮血,瞬地沾上他衣襟。
“不給!币粋回身,冷剛縱躍兩步,離開兩尺,與曲無容對峙。
“我說,給!彼傧蚯,怒視冷剛。
“我不會把藥給你。”說著,他調開身子,足奔,往侯府外跑去。
“冷剛……”她的喊叫聲,喊不回冷剛。她又急又氣,回首,恰與宇淵四目相對。
那是什么眼神?又怪她把公主弄傷?怨不得她啊,是他娶了個瘋狂公主。
宇淵對總管說:“把公主送回房間!
桃紅小心翼翼,趨步,緩緩靠近宇淵!榜馬,這是小小姐!
宇淵在曲無容身上轉開眼光,接過嬰兒,皺巴巴的小臉因哭得太厲害而通紅。
乍見女兒,他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柔,好小,這么小的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脈,就這樣,一代代傳下去,孩子……不管是否在他預期中,她已經誕生。
“她為什么哭得那么厲害?”宇淵問。
“她病了,先天不足,需靠后天調養!鼻鸁o容接話。尚不足月呵,公主怎舍得這般對待孩子?
他把孩子交給一名老嫗。“把孩子抱回房里好生照料,讓總管到百草堂找司徒先生!
“是。”老嫗領命下去。
老嫗離去,亭子里只剩下桃紅、幾個和曲無容一樣狼狽,只著單衣的婢女。
“說!是怎么回事。俊
板起臉,他怒視眾人,最后眼光定在一個全身發抖的婢女身上,她看看曲無容,再望望桃紅,結結巴巴。
“是曲姑娘……她、她推公主下山坡……”
什么?她說什么?曲無容猛然抬頭。她有沒有聽錯?這些人清清楚楚看著事情發生。
宇淵怒氣高揚,拳頭狠狠地捶向桌面,一聲震響,所有人都倍受驚嚇。
凌厲眼光從一個個婢女們身上掃過,她們縮著肩、微點頭,緊咬住的下唇間銜著抱歉,視線不敢同宇淵相接。
“駙馬,是曲姑娘推的,她怒責公主,說什么公主冤她,藥方不是她開的,為什么要賴到她頭上,憤慨之下,曲姑娘失手,把公主推下去……你們全看見的,快說啊,是不是?”桃紅說到這里,連自己也不敢看曲無容了。
她良心不安呀,剛剛生產場面有多恐怖,鮮血一波波涌出來,若不是曲無容,公主就死了。
可,她不能心軟,更不能功虧一簣。度過這關,公主才能平安順遂。
“是……”
幾聲蚊蚋細響傳來,宇淵的臉色鐵青,轉頭怒視曲無容。“我不是說,不準你離開小屋嗎?”
曲無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她們……可以這樣空口白話,誣陷他人?而……他竟然信了!?
好個人證物證,曲無容啞口無言、萬念俱灰,心落入谷底,鏗鏘,碎成千萬片。冤一次、苦一回,她早有經驗呀,她不是時時提醒自己,重蹈覆轍太笨,不該任自己淪陷,偏偏啊,她比冷剛更笨。
曲無容冷笑,不管公主多瘋狂,她終是贏了,而且贏得精彩漂亮。
眉垂肩垮,她在地獄里翻騰,煎熬苦,心碎苦,終是啊兩人,有緣無分,沒有月老相助,再多情愛也系不住他們。
不辯解了,人怎爭得過注定?
輕咬唇,她嘆息,道:“司徒先生幫不了公主,你只能從冷剛身上奪得九轉續命丹,才能救公主活命!
他冷淡望她,心思千回百轉。是失望、是無奈,還有無數狂怒……
她怎不知,他在想盡辦法替她脫困,她為何偏偏要將枷鎖往自己身上套?他正盡全力想將她留在身旁,她怎么要分、要散,就是不讓他遂愿?
“來人,把曲姑娘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離開小屋半步!
“是!
一左一右,兩名粗壯侍衛領命,架著曲無容離去,他們不是細心男人,大步一跨,瘸腿的曲無容怎跟得上,自是一路摔摔跌跌。
宇淵忍住,沒出聲制止。她是該得到教訓,兩條人命吶,她怎能讓怒氣凌駕在性命之上?
“駙馬,您只把曲姑娘關在小屋里嗎?她害了公主,應該將她送進官府,應該稟奏皇上,讓皇上替可憐的公主作主啊!”
“閉嘴!”他怒喝桃紅!敖裉斓氖,誰都不準傳出去,要是傳出去,我第一個砍了你!”撂下狠話,他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