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先說,要她幫忙洗衣擔柴可以,但照顧您啊、做菜啊--這些事都得由我來。”
“你真那么喜歡下廚?”前一件事他還可以理解,可連做菜也不能幫,就匪夷所思了。
她看著擱床上的木盤歪了歪頭。
“我也搞不清楚……我想我可能得多做幾次才能辨得清,我到底是喜歡做菜,還是喜歡聽人夸我做的菜好吃?”
“好,那你就慢慢想!彼砷_她手,遞了一顆饅頭給她!俺燥埌桑硕紱隽!
普寧接過,掰了一口吃著。
“對了,”她突然想起。“明天大娘要帶我去河邊收網,她說受傷的人吃魚最好了!
河邊?!“會不會有危險?”他免不了擔心。
“放心,有大娘在!
看她一副去定了的表情,于季友嘆氣!耙タ梢,但先答應我,你絕不可以涉險!
“我才沒那么傻呢!爆F在好不容易跟他心心相映,她當然要好好活著,等著當他的小妻子!安贿^話說回來,不知道你那匹白馬有沒有找到胡里,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發現我們在這兒……”
“你擔心?”
“嗯!彼c頭。
在這兒,對她最好的就儲大娘,其他人看她,就跟餓鬼看見肥肉一樣,只要幫她做一點事,開口閉口就是問她要給多少錢,尤其是大娘的村長丈夫,剛才他跟她挑白了,說她給的金簪,只夠讓他們住到。三月開始,又要另外收租了。
想她一輩子沒愁煩過錢,更沒料到自己會因為幾支金簪跟人爭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看在到季友傷重不適合移動,她請人擔他下山了。
另外一個原因,也是舍不得大娘。
于季友說;“我猜他們應該找得很急,只是這兒偏僻,消息不便傳出去。這樣吧,我明天問問村里人,看有沒有人可以帶我們下山!
她想了想,離三月還有五、六天,余下的食簪跟手飾,就算村長繼續獅子大開口,也還可以撐上幾個月。
“不急,我倒寧可你先把傷養好,不然路上發生危險,我也保護不了你不是么?”
擔大娘看法,于季友頂多再休息十天半個月,背上的傷就能生肌愈合,不礙事了。
“只是多待一日,你就得多辛苦一天!彼奶鄣。
“這事有什么好上心的,”她一睨!安粫饶銈,再多想些法子補償我?”
“行,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等我們回到襄州,我一定帶你四處游山玩水,還有大漠,一定要帶你過去瞧瞧。”
她眼兒眨眨!盀槭裁匆貏e提?我聽我父王說過,那里全是黃土!
“不,那里漂亮極了!彼穑骸捌匠r候,天色碧藍,放眼望去,地上一塊一塊不是麥田、就是葡萄,還有你愛吃的甜杏。那里地干天燥,長出來的果子甜極了。但一起風,無垠黃沙礫石打起來就跟下雨一樣,一來就是黑天暗地。”
“那怎么辦?”她被他描述的景致迷住了。
“躲啊。”他爽朗地笑了!皝淼眉熬瓦M綠洲避風,來不及就拿披風裹著藏在馬旁,在大漠行走最要緊就三個東西:一是馬,二是水,三是干糧!
“那我們去,萬一馬丟了,水沒了、干糧也吃完了?”
他一點她鼻頭。“你以為我會讓你遇上那種事?”
他不會。她心頭甜甜的。他說過,他舍不得見她吃苦。而她知道,他向來說一是一,絕不打誑語。
“再告訴我多一點。”
“大漠最漂亮就兩個時候,清早跟日落。太陽剛升起,天空是一片近藍的紫,一到傍晚,先由白變紅,再轉為暗。你可以看見近得像伸手就會碰到的星星跟月亮,還有月光灑下來映在沙地上,就像水潭,有著一粼一粼的波光……”
“好美……”她神情響往!拔液孟朊魈炀腿!”
他笑著揉揉她頭!澳托狞c,只要等我們成了親,你想上哪都行!
“你自個兒答應的喔!彼劬Πl亮。
他點頭。
“我們打勾勾。”她擱下手里的筷子,然后翹起拇指跟尾指,要跟他結印。“這是李進教我的,他說外頭百姓都是這么做的。只要結了印,說出口的承諾,就一輩子不能改變!
“怎么做?”他看著她的手。
“學我!彼龘P揚屈變了三指的手掌,然后與他尾指相勾,一邊覆述:“你親口答應的喔,等我們成親,你就要帶我四處去玩,絕不食言!
“絕不反悔!
兩人拇指重重相貼。
在兩人避居翠嶺村的同時,外邊有兩隊人馬,正急如星火搜尋兩人蹤跡。
一隊領軍,是于季友的小廝胡里;另一隊,則是從皇宮趕來的帶刀護衛李進領隊。兩人兵分二路,胡里靠著主人的愛驕找到兩人住過的山洞,卻因不熟悉普寧行事習慣,漏看了百步便會出現的刀痕。
另一邊的李進,則是動用了各個城鎮的差吏,挨家挨戶探問,很快在翠華山下當鋪,發現普寧的金簪。
無需盤問,當鋪老板立刻將金簪奉還,并告知何人拿來。
一支來自翠嶺村,一支來自醫館大夫。
找到了!
李進抓起金簪就往外奔。
寅時三刻,就連一向起早的翠嶺村居民,都還在睡夢之中,整座山靜悄悄,放眼一片漆黑,這個時候,竟還有人醒著。
于季友直直趴在床上。四周雖暗,但張眼看久了,仍可辨識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他轉頭望向睡在一旁的普寧,黑暗中,她宛如瓷器細滑的臉龐微微發光。想起兩人睡前的爭辯,他微微勾起。
依理,他們不該睡在同一張床上,可昨晚瞧見她鋪好草席準備休息,他由衷覺得不妥。
“干嘛那樣看我?”普寧那時說:“我們頭一晚在山洞過夜,也是披風一鋪直接睡地上!
“情況不同,”于季友搖頭!澳菚r周邊沒床,我也昏迷不醒;但現在,屋里明明有床……”
“還是你想前晚一樣,要我上床跟你一塊睡?”
“我做過這種事?”
“是啊!彼穑骸澳慊杳圆恍训臅r候好纏人,尤其討厭吃藥,每次吃完藥都會抱著我不放,我又怕掙扎會弄傷你的背,所以……”
回想到這,于季友臉頰一陣燙。
老實說,前兩個晚上發生的事,他不敢說自己完全沒印象。閉上眼睛細索,依稀叫喚得出她軟呼呼身子靠著自己的感覺,也還記得有個聲音,一直叮囑著他多吃點,藥一定得喝完之類。
這兩天她一直不假人照顧他,可想而知那印象是何人所給予的。糗也是糗在,他不知道自己竟那么依賴她。
“沒關系啦!逼諏幠菚r坐在草席上說話!拔抑滥隳菚r候神志不清,背傷又痛,表現跟平常不一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現在覺得尷尬就別做了,反正我又不是頭次睡地上!
“不行!彼麚u頭!暗貧鈧恚@兩天你又特別辛勞,萬一染了風寒誰來照顧你?”
“那你想怎么做?”
最后于季友還是要她上床來,兩人仍和前兩晚一樣,他趴著睡,她躺在他身邊。
大概是累了,普寧躺著,不一會兒即沉沉睡去。
于季友卻一夜無眠。
他目光落在她微微噘起的嘴上,即使在黑暗中,仍可感覺它的甜美滑潤。
還有她的發,他伸手執起一綹纏繞,輕輕挲揉。早先見她背對著他,解開系發的長繩,抖落一頭如夜漆黑的長發。嗅著她若有似無、如蘭似麝的發香,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的心跳會停了。
他作夢似地將長發執到鼻前,嗅嗅,再深深一吻。
這唇這眼,這眉宇發稍,全都是他的。
這念頭一從他腦中閃過,他再也壓抑不住親近她的yu|望,活似饑渴的獵豹,低俯著靠近她柔軟的小嘴。
唇峰、唇瓣、唇角--他記得每一處嘗起來的滋味,比花瓣更軟,比蜜桃更甜。
他在想,如果趁她熟睡偷取一個吻,算不算嚴重的罪孽?
他低下頭,完全不想壓抑體內奔騰的渴望。
。绻,他愿用一生彌補這罪。
他輕輕覆上她嘴,以唇輕蹭,仿佛他想偷的,只是她甜如蜜的吐息,直到身下人兒嬌嬌地喚著他名字。
“季友……”
瞧她神情,似乎覺得睡夢中被他的吻驚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忍不住想,前兩天夜里,她就是這個模樣,把他擁進懷里?
如果是,他可會恨死自己,如此旖旎風景,他卻錯失了兩次目睹的機會。
好個甜美的嬌人兒……
吻罷她甜美的唇,他以鼻撫愛她細致的頸脖鎖骨,欣喜聆聽她越趨急保的呼息。
最后,他的吻滑至她坦領上方。
他知道,該是停手的時候。
但燙人的唇仍舊持續逗留,欲望與理智不斷在他腦門中爭斗。他一根手指按住頸上的脈動,感覺她心跳和他同樣劇烈。
是普寧一個動作,將他拉回現實。
她定是以為自己在作夢,因為她連眼睛也沒睜開,只是伸臂勾住他肩頭。
被吮紅的小嘴吐露:“還要……”
瞧她多信任他,渾然不擔心他會乘機將她吃干抹凈,他半是憐愛,半是難耐地嘆氣。
他想起傍晚霍梓的話,她一個人拎了把劍,徒步橫跨半個山頭來求援;還有為了照顧他學會的種種技巧……堂堂公主,竟也跟人一塊洗衣擔水,料理割烹。要不是歷經劫難,他也不會發現,原來嬌貴任性的公主,也有其堅毅勇敢的一面。
身旁人兒呢噥地轉開身,他再一次親親她柔嫩的臉頰。
先見之明難得。這件事,他總算深刻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