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筱柔。
十年不見,她變了,氣質(zhì)疑煉,有點冷,有點遙不可及,卻自有一股迷人韻味,怪不得王子都為她驚艷。
艾織心悄俏嘆息。
當年驚鴻一瞥,她便對這位情敵留下深刻印象,如今再見,更加自愧不如。
黎筱柔看來就是那種很聰明,懂得追求自我的女人,這十年來,她能攀上連男人也難以望其項背的事業(yè)頂峰,肯定是付出一番心血與努力。
季石磊最欣賞這種女人了,他說過,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一念及此,艾織心忽然覺得累了,倦意猶如最冰冷的潮水,排山倒海地襲來,教她全身虛脫,再也撐不住。
她溜進屋內(nèi),找了張沙發(fā)坐下。
呼吸急促,心臟不聽話地悸動,肌膚薄薄地泌出一層冷汗。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累了,或許是最近工作太操勞,精力過分透支,身體才會亮起不適的紅燈,對她表示抗議。
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安慰自己,閉目養(yǎng)神,不去看舞池里,她丈夫和另一個女人輕盈共舞。
從他們良好的默契,她能猜到這絕對不是他們第一次共舞,大概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們真的交往過嗎?
她要自己別想,思潮卻不由她控制,放肆地起伏,她想,他們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相戀,又為何分手?
他們也曾在月光下做愛嗎?他也曾指著星空,對黎筱柔發(fā)誓這輩子只愛她一個嗎?
胸口驀地抽緊,也不知是疲倦引發(fā)的心悸,還是心痛……
“織心,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幸好,有某個男人前來拯救差點在悲傷里溺水的她。
她欣慰地揚眸!笆勒,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好一會兒了,謝謝你邀請我。”張世展對她微笑,經(jīng)過那場落跑婚禮后,她還愿意不計前嫌維持彼此的友誼,他很感動。“一直想找你這個女主人打招呼,但人真的太多了!
“抱歉,是我沒盡到主人的責任。”她盈盈起身。“你一個人來的嗎?”
“跟我老婆一起來的,她剛?cè)セ瘖y室補妝。”
“老婆?”她訝然。
“我結(jié)婚了。”
“是……她嗎?”那個為他養(yǎng)育私生女的地下情人?“張世伯答應(yīng)你們的婚事了?”
張世展自嘲地搖頭!耙膊凰阏酱饝(yīng),不過我豁出去了,就算他要跟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都行,總之我不能再對不起她——我們上禮拜去法院公證結(jié)婚了!
“那太好了,恭喜你們!”艾織心真心為這個“前未婚夫”感到高興,不管前途有多少磨難,至少這次與他攜手未來的,是他真心相愛的女子。
張世展朗聲笑了。“要感謝你老公,是他給了我勇氣!
她一愣。“你說石磊?”
“是啊,如果不是他當頭棒喝,說不定我到今天還猶豫不決呢!”他頓了頓。
“對了,你老公呢?我想跟他打個招呼!
“他……跟朋友在一起!
“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張世展本意純粹是開玩笑,但艾織心聽了,神情卻略顯不自然。
她勉力牽起微笑!八麤]有丟下我,只是我有點頭暈,所以在這里休息!
“是啊,你臉色看起來是不太好!睆埵勒勾蛄克!斑@樣吧,我去幫你把他
叫來。老婆不舒服,老公怎么可以不好好照顧呢?”
“不用了,”她阻止他!拔覜]什么啦!”
“就算沒什么,也該乘機跟老公撒嬌。 睆埵勒共幻靼姿褶D(zhuǎn)的心思,呵呵笑!拔胰湍阏胰恕!
“真的不用了,世展,我很好。”她苦澀地婉拒他的好意。
他不懂,她就是不能對石磊撒嬌,尤其黎筱柔也在場,她更不希望自己被當成那種只想著依賴人的大小姐。
“織心。”張世展總算察覺到不對勁,濃眉一擰!澳愀臼谑遣皇怯悬c問題?”
她一顫,粉唇卻清麗地綻開。“怎么會?我們很好啊!”
張世展不語,默默注視她,似是在心里評估著她話里有多少真實性,良久,他才淡淡揚嗓!翱椥模阒滥菚r候季石磊是怎么說服我取消婚禮的嗎?”
“我知道!彼敢獾乜嘈!八才拍憷掀偶僮詺桑空鎸Σ黄,那時候你一定很著急!
“他是這么告訴你的嗎?說我老婆鬧自殺?”張世展很驚訝。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老婆怎么可能做那種蠢事?”張世展搖頭,轉(zhuǎn)念一想,忽然笑了!霸瓉砑臼谑沁@樣跟你說的啊!我真不懂,他干么要對你這么口是心非呢?”
“他口是心非?”艾織心一凜,終于忍不住追問:“世展,石磊那時候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張世展沒立刻回答,裝神秘地咳兩聲,才若有深意地開口!八麊栁覟槭裁锤憬Y(jié)婚?如果我不是真的愛你,能不能把你還給他?”
她怔住!八娴摹敲凑f?”
“你一定以為他是用什么卑鄙的方式威脅我取消婚禮的吧?”張世展含笑望她!捌鋵嵅皇牵徊顩]跪下來求我。”
“他……求你?”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么冷硬如石的男人,也會放下身段求人?
“別說你不相信,我那時候也是嚇了好一大跳!睆埵勒褂迫粐@息!皼]想到會有一個陌生男人突然沖到我面前,那樣向我求情,而且他跟你分手十年了,我以為一對男女分開這么久,有什么感情也都該淡了,但是他說,你在成為他的戀人以前,就是他的妹妹了!
“妹妹?”艾織心悵惘。他是那么看她的嗎?
“他說,他從你才五、六歲的時候,便一路看著你長大的,你從小就喜歡黏著他,有時耍性子,有時又惹人憐愛地撒嬌,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了。這十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你,可是等你們再見的時候,他才知道,他根本忘不了你!
他忘不了她——艾織心震撼地捧住胸口,心韻激動地加速,血流滾滾地沸騰!八娴哪敲锤阏f?”
“嗯!睆埵勒垢锌攸c頭,嗓音沙啞。“他還問我,如果我也有個妹妹,能夠眼睜睜地看她嫁給一個不愛她、她也不愛的男人嗎?他不希望你葬送自己的幸福,他從小失去父母,你等于是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了——你知道嗎?織心,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眶是泛紅的,我想他是真的很愛你,很牽掛你!
他牽掛她?愛她?
她惶然!翱晌乙恢币詾樗尬遥霊土P我……”
“不對,他是愛你。雖然他一直不肯承認,但我想,你對他而言,是妹妹,也是戀人,是他唯一的最愛!
她是……他的唯一?
淚水倏地涌上艾織心酸澀的眼眸,她伸手掩住唇,卻掩不住動情的嗚咽。
石頭、石頭……
她用心呼喚他,而他也仿佛聽見了,驀然回首,朝她送來一個溫暖又包容的微笑。
她一顫,挽起裙擺,奔過人群,顧不得周遭眾目睽睽,也顧不得黎筱柔的驚愕難抑,翩然投入她思慕已久的胸懷。
季石磊嚇一跳!霸趺戳?織心。”
她緊緊揪住他衣襟,哽咽難語。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他焦急地問。
“不是,我只是……”她揚眸,羽睫輕顫。“我來找你撒嬌的……”
是的,她來向他撒嬌,對他訴委屈,他知道嗎?她已經(jīng)忍耐好久好久了,從再見他的第一眼起,她便一直想像這樣偎在他懷里,想擁抱他,想聽他像從前那樣哄著她、疼著她。
“石頭,你知不知道?我的頭好痛,這里也好痛!彼局乜,淚光盈盈,一閃一閃,灼痛他的心。“我好難受,剛剛都差點要暈倒了,你知不知道……”
“為什么不跟我說?”他倉皇地捧起她的臉蛋!盀槭裁船F(xiàn)在才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你笑我,我不要你以為我想依賴你……”
“傻瓜!”他心痛地斥責!斑@種時候,依賴我也沒關(guān)系啊,想哭也沒關(guān)系啊,為什么要忍著?干么這樣折磨自己?”
“因為……”她楚楚可憐地凝睇他,縱有千言萬語,卻難以細訴!笆^,我真的可以……依賴你嗎?”
“當然可以啊!”他懊惱不已!坝惺裁床豢梢裕俊
艾織心淺淺一笑。
他說可以,他允許她依賴他,對他撒嬌,他是愛她的,為了說服張世展改變心意,不惜拉下男人的面子。
他愛著她……
她安心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能夠松弛了,也可以稍稍放下肩頭重擔,喘一口氣。
她可以休息了。
艾織心嘆息,縱容自己掩落羽睫,最后聽見的,是心愛的人驚慌的呼喚——
“織心?織心!”